神禹敷土而昆仑织皮,武王克商而西旅进獒,然其地迄乎流沙而止耳。汉武雄才弘略,志吞西域。始遣张骞往通诸国,已略识其梗概。既大宛破后,汉使入者益得其职,而轮台渠黎悉置校尉领护矣。沿及于唐,遂有安西府,设烽堠万里,中国强盛至是极哉!然汉时有善幻者至京师而兴巫蛊之祸。唐之中世,吐藩崛起,雄于突厥,尚结赞睥睨关辅,蹂践京阙,几危唐宗社。西域强盛亦至是极哉!且汉明帝怦游天竺,白马载经以还。而释教始播,纷纭中土。蒙古主华,崇重西僧八思巴。加以帝师之称,待以王者之礼,朝会之日,与天子皆南面。后妃太子进谒膜拜,受大臣见坐而不起。非但冠履倒置而已。明圣统天,声灵丕覃,行人布诏,不惮穷荒,而昧谷之东,其酋慕化,稽首彤廷,筐篚敬将者,又岂直如汉使所得天马、葡萄、枸酱、竹杖之品乎哉。长陵御极,迎法王制佛曲,自后其徒遂往来亦师不绝。馆欲赐赉,为国家帑藏一大蠹。然缘边建僧寺,处沙门以和番夷,实能以口舌代甲兵,省刍粮数十万,盖寓随俗抚绥之意焉。而荷戈蠢动者,亦终不免也。愚谓释迦以空为宗,则视色形之着,伦物之类,皆非其所爱惜者,乃忍于戕灭而不顾。故番族群丑亦每每自相仇殪,又何有中国生灵乎。然则佛氏禅机之秘,毋乃杀机之伏。而汉武玉门之通,其殆祸门之辟也哉。凡高明之士,乘博望之槎,而以殊俗记献者,毋曰西方圣人,我履其地,亲炙其教,而侈为之说可也。今列其大者:在正西则为吐蕃;为拂;为葛榜剌;为默德那;为天方。在西北则为哈密;为罕东;为赤斤蒙古;为安定阿端;为曲先;为火州;为土鲁蕃;为亦力把力;为于阗;为撒马儿罕;为哈烈。而其余星纷珠错者,俱尽略焉。叙西戎。
◎吐蕃
吐蕃俗呼西蕃。其先本羌属,凡百余种,散处河、湟、江、岷间。其酉发羌、唐旄等居析支水西。后有樊尼者西济河,逾积石,居岐布川或逻娑川。隋开皇中,有论赞索者,居西。唐贞观中,始通中国。既而灭吐谷浑,尽有其地。强于北狄。至唐末衰弱,种类分散。入内属者谓之熟户,余谓之生户。宋时入贡不绝,其首领角厮罗始居鄯州,后徙青唐。神、哲、高宗朝,皆授以官。元时,始于河州置吐蕃宣慰司都元帅府,又于四川徼外置碉门、鱼通、黎雅、长河西等处宣抚司,郡县其地,设官分职,以吐蕃僧八思巴为大宝法王帝师。嗣者数世,弟子号司空、司徒、国公,佩金玉印章者,前后相望。
本朝洪武二年,遣使赍诏谕吐蕃曰:“昔我帝王之治中国,以至德要道,民用和睦,及四夷亦得安靖。向者胡人窃据华夏百有余年,冠履倒置,凡百有心,孰不兴愤!比岁以来,胡君失政,四方云扰,群雄纷争,生灵涂炭。朕乃命将帅师悉平海内,臣民推戴为天下主。国号大明,建元洪武。式我前王之道,用康黎庶。惟尔吐蕃邦郡西土,今中国一统,恐尚未闻,故兹诏示。”使者既谕吐蕃,未即归命。寻复遣陕西行省员外郎许允德往谕。时徐达受命往征沙漠,遂分遣郑愈往吐蕃招之降。
六年,诏吐蕃各族酋长举故有官职者至京,授职赐印,俾因俗为治,以故元摄帝师喃加巴藏卜为炽盛佛宝国师(即元未自大都逃归故土者)。其下番僧有封灌顶国师及赞善王、阐化王、阐教王、辅教王者,又有正觉大乘法王、如来大宝法王。设都指挥二:曰乌思藏;曰朵甘卫。宣慰司三:曰朵甘思;曰董卜韩胡;曰长河西鱼通宁远。又设万户府四:曰沙儿可;曰乃竹;曰罗思端;曰列思麻。招讨司六:曰朵甘思;曰朵甘龙合;曰朵甘丹;曰朵甘仓溏,曰朵甘川;曰磨儿勘。千户所十七:曰朵甘思;曰剌宗;曰孛里加;曰长河西;曰多八参孙;曰加八;曰兆日;曰纳竹;曰伦答;曰果由;曰沙里可哈思的;曰孛里加思东;曰撒里土儿干;曰参卜郎;曰剌错牙;曰泄里坝;曰阔侧鲁孙。缘陕西、四川、云南西鄙皆是,南北袤数千里,制令三年一贡。阐化王、阐教王贡道从陕西;赞善王贡道从四川。三法王不给勘合,朝贡无常。
八年,诏甘肃、朵甘、乌思藏山川之神附祭于陕西山川之坛。先是礼部尚书牛谅言:“京都既罢祭天下山川,其四夷山川亦非天子所当躬祀,请附祭于各省。如广西则宜附安南、占城、真腊、暹罗、琐里;广东则宜附祭高丽;陕西则宜附祭甘肃、朵甘、乌思藏。京城更不须祭。又各省山川风云雷雨既居中南向,其外夷山川神位分祭东西同坛。”上可其奏。命中书颁行之。将祭,则遣官一人往监其祀。
兰州八里麻民郭买的叛诱番兵入寇。诏立赏格购捕之。兰州卫遣其兄着沙与其弟火石歹往招之。郭买的不从,着沙、火石歹夜斩其首以归卫。以其事闻,请赏之。上曰:“买的罪固当死,然为兄弟者告之不从,执之而已,手自刃之。有乖天伦。若赏之。非所以令天下也,但以其所获牛马给之。”
西番来献葡萄酒,上谓中书省臣曰:“昔元时造葡萄酒,使者相继于途,劳民为甚,岂宜效之!且朕性不喜饮,况中国自有秫米供酿,何用以此劳民!”遂却之。使无复进,赐酋长文绮袭衣。遣还。
初,户部言:“四川产巴茶凡四百七十七处,茶户三百一十五。宜依定制,每茶十株官取其一,岁计得茶万九千二百八十斤。令有司贮候西番易马。”从之。
遣内使赵成往河州市马。初,上以西番产马,其所用泉货与中国异。自更钱币,马至者少。乃命成以罗绮、绫帛并巴茶往市之。仍命河州守将善抚循以通互市,马稍集,率厚直偿之。成又宣谕德意,自是番酋感悦,山后归德等州、西番诸部落皆以马来售。
九年,吐蕃所部川藏夷人邀杀乌思藏贡使巩歌、琐南等,掠其贡物。命卫国公邓愈充征西将军,都督沐英副之往讨。分兵为三道以进,覆其巢穴,穷追至昆仑山,俘男女一万口,马五千、牛羊十三万而还。
十一年,洮州等处番夷作乱。命西平侯沐英充征西将军往讨。首取甘朵,降其万户乞失迦,平其部落,俘获不可胜算。
洮州十八族番首三副使汪舒朵儿等,据纳邻七站之地以叛。命征西将军移岳讨之,告祭西岳之神曰:“惟神磅礴西土,为四方之镇。古昔帝王知神有所司,故载在祀典,为民作福。今予统中国,兼抚四夷。前者延安伯颜帖木儿密迩中国,屡抚不服,告神进讨,已行殄灭。自陕西迤北,民无兵祸之忧。惟河州西南吐蕃、川藏及洮州三副使,虽尝以子入侍,而叛服不常,复为生民之患。是用命将率兵进讨,惟神鉴之!”英等兵至洮州故城,三副使等率皆遁去。获叛逃土官碛石州阿昌、七站、失纳等斩之。遂于东笼山南川度地筑城戍守,遣使报捷奏其事。上曰:“洮州为西蕃门户,今筑城戍守,是扼其咽喉矣。”命置卫,以指挥聂纬等领兵守之。寻擒三副使等,杀获数万人,获马二万、牛羊十余万。
二十四年,宋国公冯胜、凉国公蓝玉请勒兵巡边。就讨西番之未附者。上报之曰:“朕观天象,未利征讨,慎毋轻举。尔胜及左副将军傅友德宜还京师,玉率诸将驻陕西,训练士马为武备,待其衅而后取之。朕当有后命也。”寻诏玉讨建昌叛酋月鲁帖木儿。玉以计诱至,送京师诛之。玉因奏四川地旷山险,控扼西番。连岁蛮夷梗化,盖由军卫少而备御寡也。宜增置屯卫于顺庆府,镇巴梁、大竹诸县,其保宁千户所北通连云栈,宜改为卫。汉州汉县西连松、茂、碉、黎,当西番出入之地。眉州控制马湖、建昌、嘉定,接山都长、九寨,但为要道,皆宜增置军卫。长河西、朵甘、百夷地相连属,恃其险远,久不入贡,请兵致讨。上报玉曰:“籍民为军甚不可。百姓连年供输烦扰,又以壮者为兵,其何以堪!况凶渠既殄。虽犷悍者自将渐革其习。戍守军士皆有成规,何用增益,重困吾民乎!其长河西、朵甘、百夷之事,朕惟兵久在外,不可重劳。但养锐蓄威,徐议大举,此非四十万众不可行也。今尔所统之兵选留守御,余各令回卫。”玉遂班师。
三十年,立茶马司于陕西洮河二州,听吐蕃纳马易茶。令茶户私鬻者籍其茶入官,私茶出境及关隘不觉察者皆斩。民间蓄茶不得过一月之用。上又以边吏不独纵放私茶出境,致茶贱马贵,国课不充,或假朝旨横索番马,致其悖信侮慢朝廷,但谓羌戎不顺,岂知激之有自。遂制金牌信符,其文曰:“皇帝圣旨差发纳马,不信者斩。”命曹国公李景隆赍往吐蕃,令各番族认办马课,别各置一牌藏于大内,每三年遣使赍出,比验相合,收马给茶,以杜绝奸欺。上又恐边卫巡防不严,私漏茶于境外,敕兵部传谕守边者知之。兵部进禁约事宜,遣人持谕川、陕卫所,仍遣西僧管者藏卜等往吐蕃申谕之。初,附马都尉欧阳伦遣其家人往来陕西贩茶。出鬻于吐蕃,倚势放横,藩阃大臣皆畏威承顺,不敢违忤。时四月农方耕耨,伦适使陕西,令布政司移文所属起车载茶往河州。伦家人周保尤纵暴,索车五十辆至兰县,捶河桥巡检司吏。吏不能堪,奏其事。上大怒,赐伦死。以布政司官不言,并保等皆坐诛,茶货没入于官。遣使赍书嘉劳告者。
伦尚帝女安庆公主,高后坐所生也。国初行法之严,虽贵戚不少贷如此。
李景隆使吐蕃回,用茶五千余斤,得马一万三千五百余匹。分给京卫骑士。
按洪武四年正月,诏陕西汉中府产茶地方,每十株官取一株。无主者令守城军士薅种采取,每十分官取八分,然后以百斤为一包,二包为引,以解有司收贮。候西番易马后,又令四川保宁等府亦照陕西取纳。
二十三年,因私茶之弊,更定其法。而于甘肃、洮河、西宁各设茶马司。以川、陕军人岁运一百万斤至彼收贮,谓之官茶。私茶出境者斩,关隘不觉察者处以极刑。民间所蓄不得过一月之用,多皆官买,私易者籍其园。仍制金牌。额篆文曰:“皇帝圣旨,”其下左曰:“今当差发”,右曰“不信者死。”番族各给一面,洮州、火把、藏思、裹日等族牌六面,纳马二千五十匹。河州、必里卫二州七站西番二十九族牌五十一面,纳马七千七百五匹。西宁、曲先、阿端、罕东、安定四卫巴哇、申藏等族牌一十六面,纳马三千五十匹。每匹上马给茶一百二十斤;中马七十斤;下马五十斤。一面收贮内府,三年一次差大臣赍牌前去调聚,各番比对字号收纳马匹。共一万四千五十一匹。自是洮河、西宁一带诸番既以茶马羁縻,而元降万户把丹授以乎凉千户,其部落悉编军民,号为土达。又立哈密为忠顺王,复统诸番自为保障,则祖宗百年之间,甘肃西顾之忧无矣。自正统十四年,北虏寇陕,土达被掠,边方多事,军夫不充,止将汉中府岁办之数并巡获私茶不过四五万斤以易马,其于远地一切停止。至成化九年,哈密之地又为吐鲁番所夺,屡处未定,都御史陈九畴建议欲制西番,使还我地,须闭关绝其贡易。盖以彼欲茶不得,则发肿病死故耳。殊不知贡易不通,则命死一旦,彼安得不救也哉。遂常举兵扰我甘肃,破我寨堡,杀我人民。边臣苦于支敌之不给而茶亦为其所掠也。弘治间,都御使杨一清抚调各番,志复茶法,番夷共称未奉金牌,不敢办纳。此盖彼既恐其相侵,而此则商贩无禁,坐得收利,特假是以为之词耳。故尚书霍韬有曰:“必须遣间谍告诸戎曰:‘中国所以闭关绝尔,非尔诸戎罪也。土鲁蕃不道,灭我哈密,蹂我疆场,故闭关制其死命。’愚则以为仍当给其金牌,招番办纳。严禁商贩,无使有侵。至于转输如旧规用军,计地转达,不使有长役之苦。若收买之价比民少增,致使有乐趋之勤。其斯为兴复久远之计也。”或者曰:“方今西番侵搅边民,自宜极救之不暇,又复兴此迂远之事乎?”予则曰:“制服西戎之术,孰有过于其茶马之一法!何也?自唐回纥入贡,以马易茶,至宋熙宁间,有茶易虏马之制。所谓摘山之利,而易充厩之良。戎人得茶不能为我之害,中国得马实为我利之大。非惟马政军需之安,而驾驭西番不敢扰我边境矣。计之得者,孰过于此哉!”
上又遣广东道监察御史王静赍命符往西域市马。历雪山昆仑,抵弱水,所至七十二族,往返期年。
按静字永静,徽州黟县人。以贡授御史,后巡按湖广,激扬有声。洪熙改元,受敕褒赠,赐归省。寻升莫阳知府,以父老致仕。
永乐间,成祖在藩邸。日闻尚师哈立麻名。及即位,遣中官侯显赍书币往迎。五历寒暑,乃至亦师。车驾躬出视劳,无拜跪礼,但合掌而已。命尚师建法坛,荐福皇考妣。于是庆云、天花、甘雨、甘露、舍利祥光,青鸾、青狮、白象、白鹤,连日毕见。又闻梵呗空乐自天而下,群臣上表称贺。学士胡广等献《圣孝瑞应歌颂》。识者谓西僧行法善幻,能动世俗如此。诏封尚师为“如来大宝法王西天大善自在佛”,领天下释教。赐鞍马仪仗及黄金百两、白金千两。宴于华盖殿。
十九年,鸿胪奏大宝法王来朝,或请驾出视之。户部尚书夏原吉曰:“夷人慕义远来,当示以伦理。若万乘一屈,下必有走死而不顾者矣。”上曰:“尔欲效韩愈耶?”驾遂不出。法王入见,上命原吉拜之。原吉曰:“王人虽微,序于诸侯之上,况夷狄耶!”长揖而已。自复在京僧寺多有番僧。
时陕西参政平思忠谪戌北边,上以思忠尝官主客郎中,多识贾胡,诏释其戍。赐冠带,随中官往吐蕃诸国市马。后复遣陕西都指挥刘昭领兵往乌思藏,赏诸国还,遇番贼劫掠。昭率众攻败之。四川布政司言:“诸番以马易茶者,例禁夹带私茶布帛青纸等物出关。今番商往往以马易茶,及以他物易布帛。有司遵禁例又虑杜绝远人。”上曰:“边关互市所以资国用来远人也,其听之。”上谓兵部榜谕边北官民,示以朝廷怀远之意。今后西番马至,必与好茶。若复以谬欺之。令巡按御史采察以闻。末年,仁宗即位,礼科给事中黄骥极陈西番贾胡入贡,西人受害,乞罢其贡。上嘉纳之。以其奏示礼部尚书吕震曰:“骥常奉使西域,故具悉西事。卿陕西人,有不悉耶?为大臣当存国体恤民穷,毋侵削根本,骥所言其从之。”
宣德六年,都督陈怀等讨松潘寇,平之。
正统四年,松潘用兵,以王翱巡抚四川,赞理军务。
十四年,诏停止西番金牌,每岁遣行人四员往陕西茶马司巡察西番茶市。禁私茶出境。潼关以西至甘肃等处地方通行禁例。
天顺五年,吐蕃寇凉州。都督毛忠被围。贼势甚锐,监军以下皆恐。总兵宣城伯卫颖(或云卫泾)战却之。贼披靡,不敢近,卒全师归。
八年,西宁番族族把沙作乱。命颖讨之。颖与巡抚都御史吴琛将中军,督甘、凉、兰、巩、山丹、庄浪等卫所官军三万五千人,分五路以进,追至骆驼山,俘斩共千七百余人,获牛马羊二万有奇。
成化四年,客星色苍白,光芒长三丈余,尾指西南,变彗。于是六科给事中魏元等言:“朝廷于僧徒过于信待,每遇降生之辰,辄费无限之赀财,建无益之斋醮。而西番札实巴等又加以法王名号,赏赉隆厚,出乘棕轿,导用金吾。伏乞革去法王等号,发回本国,追回赏赐,以赈饥民。仍勒寺观不得请建醮备斋。”又言:“天下之财不在官则在民。今则公私俱困矣。盖由赏赍无节,玩好太多,或印施经谶,或填写佛经,或为绘画之像,或造宝石之具,及云南等处矿场采办,悉宜停止。”西天佛子札实巴先因造寺,奏讨河间静海县地为寺田,仍乞宛平县民为佃户。上许之,既而户科左给事中丘弘等劾其妄请之罪。上命户部核实皆民间地。诏仍退还民耕种。
七年,兵部奏:“陕西巡抚马文升所陈收茶易马事,深切边务。宜令陕西布政司将库贮茶课及绵花等物易银,遣官领送河南、湖广市茶,运赴西宁等茶马司收贮,移文巡茶官同守备分巡官市易番马。给甘凉、固原、靖虏、庆阳等卫缺马官军骑操。仍行甘肃、宁夏、延绥总兵巡抚等官核实缺马官军数目,亦如前例行之。”诏可。
京城外有军民叶、靳鸾等发人墓,取髑髅及顶骨以为葛巴剌碗,假谓之西番所产。乘时市利,愚民竞趋之。至是缉事者闻于朝。番僧尝买以进者,皆遁去。获等送刑部鞫治,得其党,俱坐罪如律。上曰:“律载发墓罪死。况取人髑髅市于人,挟左道以邀厚利,其视支解之罪同,当即诛之。”
二十四年,诏停止行人巡茶。定委御史一员领敕专理西番茶马事,然茶法之行非往日之严,而所得之马亦甚微矣。
按宣德四年,四川江安县茶户诉本户旧有茶八万余株,年深枯朽,户丁亦多死亡。今存者皆给役于官,无力培植,积久茶课七千七百余,郡县责徵日急,乞赐减免,并除杂役,得专办茶课,庶无逋负逆。政司以闻。上谕尚书郭敦曰:“茶之利蜀人资之,不但为公家之用,今有司加以他役者悉免之。宋陈恕为三司使稍增茶课,当时非之。此事今任于乡岁额决不可增,虚耗则当减免,并宜从宽。”则当时之优恤茶户者如此,盖欲足民以足国也。“迄于是,茶课反不及于前,何哉”此亦茶马之一变也。故记之。
弘治元年,上即位,诏四川番僧国师法王领占所等悉革职,追夺累次诰敕印信仪仗。发回四川原居光相寺。
按此亦黜邪一快事,圣教之首务也。《杂志》载悉僧生受沃赐,死则有司为之官造墓塔。时有一吐蕃国师病且死,语人云:“吾示寂在某日某时。”至期不验,弟子耻,潜绞杀之。尚书王复奏:“此僧素受国恩,积蓄甚侈而无用。宜籍以供墓塔之费,省官钱。”诏可之,人亦为快云。
弘治末,命都御史杨一清任茶马事,一清请复金牌信符旧制。疏曰:“臣亲诣西宁等卫抚调番官,指挥千百户镇抚驿丞偕国师禅师赍原降金牌信符而至,臣奉宣皇上恩威,抚且揄之,责其近年不肯输纳茶马之罪。”彼皆北面稽首曰:“这是我西番认定差发,合当办纳。近年并不曾赍金牌来调,止是一年一次着我辈将马换茶。今后来调时,天皇帝大法度在焉,敢违逆臣。”于是乃知我圣祖神宗睿谋英略,度越前代远矣。考之前代,自唐世回纥入贡,已以马易茶。至宋熙宁间,有以茶易虏马之制。所谓摘山之利,而易充厩之良。戎人得茶不能为我害,中国得马足以为我利。计之得者宜无出此。至我朝纳马谓之差发,如田之有赋,身之有庸,必不可少。彼既纳马而酬以茶斤,则我体既尊,彼欲亦遂。较之前代曰互市、曰交易,轻重得失,较然可知。夫王者不治夷狄,今责番夷以差发,非若秦,汉喜功好大勤远略者之所为也。亦非中国果无良马而必有待乎番夷也。盖西番之为中国藩篱久矣。汉武帝图治匈奴,乃表河西列四郡。开玉门,通西域,以断匈奴右臂,而漠南无王庭。今金城之西绵亘数千里,北有狄,南有羌。狄终不敢越羌而南。以羌人为之世仇,恐议其后,此天所以限别区域绝内外者也。不然则河、洮、岷、陇之区,鲜不为其蹂践,欲晏然无事,得乎?
国初,散处降夷各分部落,随所指拨地方安置而授之长,以马为科差,以茶为酬答。使知虽远外小夷,皆王官王民,志向中国,不敢背叛。盖以一叛中国则不得茶,无茶则病且死。以是而羁縻之贤于数万甲兵远矣。此制西番以控北虏之上策,前代略之,而我朝独得之者也。顷自金牌制废,私贩盛行,虽有抚谕私茶之官,卒莫之能禁,坐失茶马之利垂六十年。岂徒边方缺马骑征,将来远夷既不仰给我茶,敢谓与中国不相干涉,意外之忧或从此生,藩篱之固何所于托!切照洪武年间颁降金牌数目,各卫典籍磨灭多无的。据查得洮、河、西宁三卫番族该金牌四十一面,差发马一万四千五十一匹。内府收贮每三年一次,遣廷臣赍收马给茶,后因边方多事后停止,历年滋久。如曲先、阿端诸卫邈不相通,诚恐四十年之后,虽近番亦不复知有茶马矣。今欲遵照旧例,调军入番收马,非惟病于供亿,且恐激扰番夷。乞敕该衙门将金牌旧额查出,申明旧制,昭示番族,使知朝廷修复信符,各常本等差发,不许生拗违背。其番官指挥千百户镇抚驿丞等官久不袭替,亦令查出,奏请就彼各袭原职,以为统领,不必令其来京。以弘治十一年为招易之期,乞遣廷臣赍捧金牌前来,会同臣等调取原降番族金牌,至三卫纳马给茶,重加赏劳,不须动调官军深入。事完造册,随金牌赍缴,以后三年一次奉行。中间二年,仍照常晓谕,有愿将马易茶者听。敢有不受约束者,量调番汉宫后问罪诛剿,以警其余。庶恩威并施,番人永服而为藩篱之固。奏上。诏议行之。然巡茶御史乞今兼设不废。
吐蕃诸部中,惟董卜韩胡亦素知慕文教。弘治中,奏请中国书籍。兵部尚书余子俊疏曰:“考之唐玄宗之世,吐蕃遣使求《毛诗》、《春秋》、《礼记》正字于体烈,以为与之书,使知权略,愈生变诈,非中国之利。尚书裴光庭以为吐蕃久叛新服,因其有请,赐以诗书,庶使甄陶声教化流内外;体烈徒知书有权略变诈,不知忠信礼义皆从书出。于是玄宗赐以诗书。今董卜求讨前项书籍,臣以为《成都记》即《成都府志》也,一府之舆图关隘于此乎载,不可与。《方舆胜览》,天下之舆图关隘于此乎载,不可与。其余书籍可以与之。若或不与,彼来朝之人市于书肆之中,亦不甚难。若因其请,遣人量加颁赐,因而敕其将旧维州地退还保县,彼必感恩知报,可免西顾之忧矣。”
正德间,建僧寺于西内。西僧行秘术者汇缘而进居其中,劝上遣中使偕其徒至乌思藏迎异僧。尚书毛纪谏曰:“乌思藏地方僻在西陲数千里之外,其地习俗鄙恶,语言侏离,与中国悬绝。中国之人亦鲜有使其地者。祖宗之时,番僧虽尝入贡,赐以法王国师等号,不过命之空名虚秩。居其本土,藉以抚化番众,无扰我边境而已。非崇信其教,留居中国,令人禁内,如前代之事佛求福者比也。前代事佛求福者终更得祸,史册载之。可为万世之明鉴。仰惟陛下神仁圣武,天纵聪明,曩在春宫,懋学毓德,继膺宝祚,任贤图治,天下之人拭目延颈以望太平者也。今无故而为此举,朝野闻之。咸皆骇异。以为堂堂天朝衣冠文物之区,道德纲常之化,而顾从事于夷狄之陋哉!且异端邪说,人人皆知其非圣明,在上讵肯崇信?臣亦知此非出于陛下之本意也,实由番僧造为一切幻妄怪诞之说,上渎陛下偶尔听之,不计其累至于此耳。况本夷年例进贡自有旧定常格。差遣伴送另有通事人员,揆之事体,似不可以烦朝使。况近臣往番供送,虽曰先朝常有此例,当时庶政修明,教化大行,海内富庶,百姓安乐,偶一行之,不觉甚损。即今各处灾异频仍,人民困苦,盗贼生发,虏寇猖獗,兵戈相寻未已,储蓄所在空虚。而四川等处腹里之患甫平,松潘之警继至,疮痍满目,呻吟满耳,地方之疲敝极矣。当此之时,正宜劳心竭力,多方拯济犹恐弗及,尚忍复为此骚扰烦费之举哉!伏望收回成命,以彰乾刚之断,离照之明,使天下后世称为尧舜之圣,实臣等之至愿也。”
六年,上方好佛,自名“大庆法王”。外廷虽闻之,无可据以进谏。会番僧奏讨腴田百顷为“大庆法王”下院,乃书“大庆法王”与圣旨并。礼部尚书傅圭佯不知,执奏曰:“孰为大庆法王者!敢并至尊书之。亵天子坏祖宗法,大不敬当诛!”诏勿问。田亦竟止。
嘉靖二年,太监崔文以番僧灵异说上事佛,盛为斋供,吏部尚书乔宇等疏曰:“伏睹登极之诏,将法王佛子国师禅师等项尽行牢固枷钉,押发烟瘴地面卫分充军,遇赦不宥。其中有出入内府住坐新寺诱引蛊惑罪恶显着见在京者,拿送法司,问拟罪名,奏请定夺,一切传升善世真人等项尽行革退。又将近年以来左右近幸之人献谄希恩,在内添盖佛寺神庙,在外添盖玄明宫、石经山祠庙等项,俱经拆毁。彼时圣志清明,德性坚定,屏息异端,崇儒重道,邪正之辩了然明白。深奸秘慝一售其计,遂致蛊惑圣明。切闻天生圣人为天地神民之主,心之感格自与天地相通,气之和顺自协神人供佑。往三时不雨,一冬无雪露,祷宫中,遣官祭告天地宗社,随获感应,明效大验,彰着如斯。皇上深居渊默,体念于此,则妖僧经忏自不足信,一应斋醮无益之事俱宜停罢。方今天灾屡见,边报未宁,四方盗贼随灭随起,内外库藏日见消耗,恐不可支,相去正德末年不甚相远矣。伏愿皇上始终一心辟邪崇正,易信佛之念以尊经训,驰拜醮之劳以近讲筵,日隆盛德,保养天和,则圣寿万年,子孙千亿。”上嘉其忠,爱而不纳。
给事中安磐复疏曰:“武宗初年,亦尝留心讲学矣。二三年后,遂为左右瞽惑,即从事内典。内典即习,即从事番教。于是锁南绰言出入豹房矣。番教既谙,即从事取佛,于是太监刘允驰驱西域矣,靡费大官,腾谤道路,此陛下之所闻见者。即而刘允放而锁南囚,天下颂而陛下之明;正道复而异端息,天下颂陛下之圣;供亿灭而光禄裕,天下颂陛下之英。数者斯陛下之所以垂誉无穷者也。奈何甫及二年,遽袭故辙。崔文本以钟鼓厮役,夤缘冒升,今复导陛下以此。文之意以尝试陛下也。陛下既为所动,欲行香,欲登坛,欲拜疏,臣恐无已则导以声色,无已则导以货利,无已则导以游幸,导以土木,导以征伐。文以渐致也。诸余如文类者,又将牵连,伺便求所意欲逞也。陛下德可尧舜,而文敢如此,左道面欺,朋党紊乱。故曰文可斩也。”上不从。
先是刘允者,幼时于成化年间,在安喜宫答应,名刘卯儿。即能交通外人,卖弄宝石,献谄佞,调是非,进退人才。及败露,下锦衣卫狱。见其年幼,从轻发落。后谋入东宫,极能极巧,相扇引诱。至正德年来,骤升司礼监太监,改名允。武宗托为心腹,本监传造兼管豹房、新寺、膳房、库藏收掌。抄没刘瑾金银宝货,偷盗数多,播弄威福,声势极如刘瑾,号名二刘。恐后发觉,用谋结喇麻僧寺。请入番取佛,敕谕异常,赐与刀剑,便宜行事。若有各色人员能出力入番效劳,任尔擢用,若不用,命斩首示众,不必覆奏,允又奏带官员军舍匠作阴阳医士道事序班等一百三十三名,往乌思藏,恣其贪虐害人。嘉靖初,科道发其罪,上命降长随,追赃入官。锦衣卫指挥贾文镒时已革职,忿之。疏曰:“臣窃计京城起身,经行直抵乌思藏番邦,往返只有一年程限,而刘允各处迁延五年之上。但遇产物积货地方,便顿住经月,倚称采办进贡及入番所用为由,百般科扰,劳民骗财。俱于四川布政司官库支领银十万余两。累死人命,不知其数。较其帮谋,太监吴亮、焦宁尚问拟充军,藉没财产,而首恶刘允专听崔文、孙玺、张洪拨置,止用银六万两还官。庶掩前情,得以降长随,未尝受一时刑宪,罪重于丘山。今罚未伤其毫毛,隐匿应该入官盐价银八十三万六千余两,安享富贵,保全身家。乞藉没其财产,入官公用。仍将刘允照吴亮、焦宁事例,加诛市朝,以谢神人之怒。”上语:“文镒犯罪脱逃,又将已发落人犯捏词奏扰,锦衣卫拿来着实打五十棍放了。”
三年,打冲河两岁西番与哈哈口等处西番枝叶相连,桀骜生野,遂烧劫村屯,捻掠牛马人口。顾副使调取钺隽、建宁三卫汉土官兵征剿之。有余贼打别、乞扒等逃过水,纠合盐井卫剌土官部下番人,越过安宁河粮运大路,封杀人口。四年,建昌兵备胡东皋及分守少监阎良,行令盐井卫指挥毛良起汉军一千名,土官剌马仁起土军三千名,俱至水边扎营,相机抚剿。仍谕各村为恶番贼,若肯投降,献出顶经,说誓认保,地方即就听从辍兵。若再执拗不听,亦就进兵征剿。番贼相结,不顺招抚。乃督军进战,克捷。前后共斩首级六十一颗,生擒男妇八十五名口,头畜凶器碉房硬寨扫荡无遗。别寨番夷闻风丧胆,各备蠃马衣甲投拜受降,自愿照俗顶经,誓守界路。
四川巡抚都御史郑毅疏曰:“为照建昌、盐井、宁番等卫地方各寨番贼,经年横出道路,不时深入乡村,抢劫民财封虏人口。地方被害已深,人心积愤已久。副使胡东皋欲乘此众怒之极,往问彼不恭之罪。会同少监阎良呈报镇巡衙门,动调本处汉土官兵分哨夹攻,相极抚剿。协诸将之智谋,仗朝廷之威福,群凶落魄,一举成擒,数年边患,一旦稍平。但西路石关险固,余党深潜,而土官剌马仁自备口粮,留兵坚守。及照胡东皋、阎良方举事之初。虽若嫌于轻率,其讨贼之急,实皆出于忠诚。土兵少损,斩获亦多,谋既有成,功足补过。土官安夷剌马仁、千户赵清、李聚、贾爵协力同心,必期罪人斯得。土汉军舍舍身用命,誓不与贼俱生。以致地方告宁,军民胥庆。但首贼乞扒逃遁难寻,石关诸夷恃险未服,尚该抚处。虽番夷无常之诈固未可以预料,而王灵赫奕之势则由此大振矣。是皆前暂管巡抚右侍郎王︷、镇守太监萧通、巡按御史马纪谋议之所及也。臣于此毫发无与焉。伏望皇上念极边陲,明照万里,乞敕兵部特为裁处。何以收今日全胜之功,何以为百年无事之计,一一明示,以凭遵行。其副使等官胡东皋悯其劳以作其气,略其过以嘉其功,不胜幸甚!”下兵部议。尚书李钺议谓:“建昌等处,各寨番贼经年抢劫,乃能擒斩殆尽。所据各官轻擅之罪似应准赎。及照贼首乞扒并石关诸夷余党尚未擒剿尽绝,伏候命下之日。本部仍行都御史郑毅从长计议。如果前项番贼畏罪据险,剌马仁防守日久,难于进攻,各夷诚心悔过,理宜抚处。即便严督副使胡东皋等多方设法,遣差的当人役省谕各寨番夷,将贼首乞扒擒捕献出,一体重赏。如或各夷仍固执迷,反覆谲诈,不听招抚,将来玩养成势,即会行云南镇巡等官凋集汉土官兵,措备粮饷,克期进剿,一面星驰奏闻。兵形无常,夷情难测,应剿应抚,务在周悉慎重。用图万全,固不许虚文抚处。坐取玩忄曷,亦不得轻率寡谋,致贻后患。”上从之。自后夷贼听抚,咸各安生。
七年九月,弘化、显庆二寺番僧藏卜洛竹进西番狗二只。陕西都司起送至京。礼部送豹房收育。先是户部尚书秦金疏请省无益之费,以照圣德。上诏存留鹦鹉等牲口二千五百二十二个只,其余放去。至是巡视,光禄御史朱观疏称:“本年三月以后,节该各房奏报,孳生虫蚁鹰犬等项,每月陆续增添肉豆欲粟不一。乞敕司礼监查勘虫蚁等项的数目,请自上裁,择其可用者量为留育。”上诏:“这鹰犬虫蚁等项委系无益之物,且日逐供给糜费。该监查明,择其可用者量为存留,其余通行屏逐。”于是内管监太监郭绅奏称:“永乐、宣德、正统等年间,俱有虫蚁牲口数多,至天顺年间,二万三百余个只;弘治年,二万九千四百个只;正德年,二万九百三十余个只。先于正德十六年五月,内恭遇皇上嗣登大宝,释放大半。嘉靖五年以来节该皇亲张鹤龄等进到寿羊等牲,当奉钦依照旧送附本房喂养。近该户部尚书邹文盛等节题虽称无益,虑其祖宗旧规已定,难以泯逐。切思本房哺养牲禽,比旧太少,祖宗建制至今百余十年,非今日之设。仰惟圣上轸念旧制,庶不有负祖宗成规。”
提督豹房太监李宽又奏称:“永乐、宣德年间,旧额原养金线豹、玉豹数多,成化间养土豹三十余只。弘治年原养哈喇二只,金线一只,玉豹二十余只。正德等年间原喂养土豹九十余只。嘉靖年原养玉豹七只。旧额设立奉命采取及各处内外守臣进贡豹只给与本房喂养,自立国以来,已经百余十年。非今日之设,非系无益之物。今止有玉豹一只,比旧太少,止费羊酒二斤。伏望圣旨悯念旧规,庶不有负祖宗成宪。”上诏:“豹房所奏,其意导君好尚之意,法当治罪。如曰祖宗成宪。不知此成宪载在何典?又曰日用羊酒二斤,计日纵少。计年则多,非告君之辞。这豹且留,今后再不许进收,该科记着!”
又御马监太监福奏称:“查得西牛一只。嘉靖五年鲁迷等地面贡进,该监比照天顺年间事理,乞于光禄寺每日酒半瓶,鸡一只,猪肉二斤,果子二斤,白米一斗。西番狗二只,番僧贡进。乞照旧例每只日支白米二斤,肉一斤八两。”上诏:“西牛是西夷效顺之贡,留着。二异狗都放了。”
一十四年,陕西都司岷州卫大祟教等寺番僧扎失禄竹等奏:“我每进马一匹,止赏缎一疋,酥油一桶,也是缎一疋。别国夷人达子、回子俱有大赏赐。我每今要回还,有旧例自买食茶三十斤。乞比照四川董卜韩胡番僧食茶事例,每名买茶一百五十斤,准令各僧自备价银照例收买。回寺熬煎广茶,祝延圣寿。”礼部尚书夏言疏曰:“看得陕西番僧札失禄竹等奏要比例加买食茶一节,即查有前例,相应俯从。但欲每名收买一百五十斤,似乎太多。及照四川董卜韩胡虽准食茶一百斤,止给勘合前去经过地方收买,况车辆船只俱系自备。今札失禄竹等奏要自买食茶,即于原起官车装载,所比前例难以准行。合无每名除遵旧例三十斤外,量加五斤。侯命下之日,行令该馆照数收买,验包装载。所在官司并沿涂经过关隘务要严加盘验。如有过多及夹带违禁之物。就便追究惩治。以后该贡年期俱照此例收买。庶免奏扰。”上从之。
十五年,四川都指挥刘永昌等奏:“起送乌思藏辅教王差来到京国师一十五员名,并存留寨主一千三名。大乘法王差来到京国师一十五员名,并存留番僧一千四名。阐教王差来到京国师一十五员名,并存留寨主一千一百四名。并长河西、鱼通、宁远等处军民宣慰使司差来到京寨官一十五员名,并存留寨官一千三名,各备珊瑚、铜佛、氆氇等物赴京进贡。内阐教王差来番僧一百名赴京谢恩。各例应给赏。”
礼部尚书夏言疏曰:“查得各地方赏例,乌思藏辅教王、大乘法王、阐教王各差来进贡谢恩到京国师、番僧人等,每人彩缎一表里、丝绫贴里衣一套三件;其存留都纲番僧人等,每人彩段一表里、折与阔生绢四疋、丝绫贴里衣一套,内二件给与本色,二件折与阔生绢三疋。俱赏钞五十锭,折靴袜钞五十锭,食茶六十斤,进过方物例不给价。其带进辅教、大乘、阐教三王方物,各回赐彩缎四表里。长河西、鱼通、宁远等处宣。慰司差来到京者,每人赏阔生绢二疋,折衣彩缎二表里,俱与本色;存留者,每人阔生绢二疋,折衣彩缎二表里,内一表里给与本色,一表里折与阔生绢四疋。俱与钞一百锭,进过方物例不给价。查得嘉靖六年十月内该本部会议题准番僧番人正赏折衣彩缎不等,俱与一疋折给。及查成化年间,节该本部题准事例乌思藏辅教等四王每王名下,例该三年一贡,各许差一百人,多不过一百五十人。长河西、鱼通、宁远等处宣慰司三年一贡,每贡多不过一百人。如有国师、禅师在司住坐者,不许各另差人进贡。其有退老事故等项,着令亲徒儿男袭替。赴京进贡者,国师差一百人;禅师、都指挥以下各差五十人,多不过一千人。数外多者照例阻回。其都纲指挥以下来替者,止许随同年例进贡。若国师、禅师数少,则自当随数而来。或三四百名,或五六百名,不待辏满千名。其大乘法王系出家高僧,无地土番民管束,不给勘合,亦五年例进贡,听其欲来。止许差僧徒十人赍此印信番本随同单化等四王年例进贡。题奉圣旨合例的全赏,违例的减去,钦此钦遵!外看得今次乌思藏辅教、阐教、大乘各王并长河西、鱼通、宁远等处军民宣慰使司各差来进贡袭职谢恩人等,虽已经题奉钦依给赏,但查有本部节年题准事例,乌思藏并长河西各地方都纲剌麻带来进贡僧徒及大乘法王例止许差僧徒十人,今带差僧徒一千余人,俱系过额多余之数。例应减革赏赐。但既经都布按三司及该边官员验放起送前来,本部每从宽处,俱一体给赏,以全柔远之恩。各该官员明知节年题准前例,往往仍前额外起送,显是该边官员贪图货贿,专务姑息,通同隐蔽。都布按三司宫不行查例明白,依文起送,俱属有违。合候命下移咨都察院转行彼处巡按御史,将各经该官员查提到官,酌量情罪轻重,照依律例,问拟发落,以警将来。本部仍备行彼处镇巡衙门转行都布按三司并该边官员,以后但遇乌思藏辅教等四王及各番僧人等入贡,查照旧例,不许仍前额外起送,冒滥赏赐,有乖明例。如再故违,听本部从重参究。该边官员坐问赃罪,番人革赏。”上诏:“番人进贡已有明例,今次遇额数多,显是边官贪图货贿。都布按三司官不行查审,朦胧起送,都着巡按御史提了问。今后再有违的,你部里指名参奏,重治不饶。”自后夷人进贡如例,迄今不绝。
其处地薄气寒,风俗朴鲁。前史称其法令严整,上下一心,议事自下起,因人所利而行之,故能持久。其国君号赞普。赞普与其臣岁一小盟,三岁一大盟。其君臣自为友者五六人,号曰共命,君死者自杀以殉。然有城郭而不处,联毳帐以居,号大拂庐。部人处小拂庐。其吏治无文字,刻木结绳为约。其刑虽小罪必抉目刖鼻。其乐吹螺击鼓。其四时以麦熟为岁首。章饰最上,瑟瑟金次之,金涂银又次之,铜最下,差大小缀臂前以辩贵贱。养牛马,取乳赂供食。取毛为褐,衣率毡帏。常以赭涂面,妇人辫发而萦之。贵壮贱弱,重兵,死以累世战没者为甲门,败懦者垂狐尾于首以示辱。怀恩重财货,交易用毯马牛。不知医药,疾病召巫觋焚柴声鼓,谓之逐鬼。信诅咒,啖生物,无蔬茹醯酱。其山川曰昆仑山(在朵甘卫东北,番名亦耳麻不剌山,高极峻,雪至夏不消),曰可跋海,曰黄河。
按河源自吐蕃朵甘卫西鄙直马湖蛮部正西三千余里,去云南丽江府西北一千五百里。水从地涌出百余泓,方七八十里,履高瞰之,灿若列星。番名火敦脑儿,译言星宿海也。东北流百余里汇为大泽,又东流为赤宾河。而赤里出之水,由西合忽兰之水,由南合也里木之水,复至自东南,于是其流渐大,曰脱可厄,译云黄河也。河之东行,又歧为九派,曰也孙干论,译云九渡也。水尚清浅可涉。又东约行五百里,始寝浑浊,而其流益大。朵甘思东北鄙有大山,四时皆积雪,曰麻莫不剌,又曰腾乞里塔,译云昆仑也。自九渡东行至此可三十里,昆仑之南又东流阔即、阔堤二地,至哈剌别里赤与纳邻哈剌河,合乞儿、马出二水,乃折流转西,至昆仑北。既复折而东北流至贵德州,其地名亦赤里。自昆仑至此不啻三千里之远。又约行三百里至积石。从积石上距星宿海盖六千七百有余里矣。东北经沙漠地,折西南流入山西境内,凡差千余里云。然流入中国豫、徐、青、兖之地,常决不宁。本朝学士宋濂在元世尝着论曰:“平原之地,平旷夷衍,无洞庭、彭蠡以为之汇,故河常横溃为患。其势非多为之委以杀其流,未可以力胜,何也?黄河之水,其本也既远,其注也必怒。故神禹导河,自积石历龙门,南到华阴,东下底柱及孟津、洛,至于大亻丕而下,酾为二渠,北载之高地,过水至于大陆,播为九河,趋碣石入于渤海。然自禹之后,无水患者已七百七十余年。此无他,水之流分而其势自平也。周定王时,河徙令砾,始改禹故道。九河之迹渐至湮塞。至汉文时,决酸枣,东溃金堤。孝武时,决瓠子,东南注钜野。通于淮泗,泛郡十六,害及梁楚。此无他,河之流不分而其势益横也。逮乎宣房之筑导河北行二渠,复禹故迹,其后入流屯氏,诸河复入于千乘县,德棣等河复播为八,而八十年又无水患矣。及成帝时,屯氏河塞,又决于馆陶及东郡金堤,泛滥兖、豫入平原千乘济南,凡灌四郡三十二县。由是而观,则河之分不分而其利害照然,又可睹已。自汉至唐,平决不常,难以悉议。至于宋时河又南决。南渡之后,遂由彭城合汴、泗东南以入淮,而向之故道又失矣。夫以数千里湍悍难治之河,而欲使一准以疏其怒势,万万无此理也。方今河破金堤,输曹、郓地几千里悉为巨漫,民生垫溺,比古为尤甚。莫若浚入旧淮,使其水流复于故道,然后导入新济河,分其牛水使之北流,以杀其力,则河之患可平矣。譬犹百人为一队则力全,莫敢与争锋。若以百分而为十则顿损,又以十各分为一则全屈矣。治河之要孰逾于此!然而开辟之初,洪水泛滥于天下,禹出而治之,始由地中行耳。盖裁成天地之化,必资人工而后就。或者不知,遂以河决归于天,未易以人力强塞,此迂儒之曲说,最能偾事者也。”宋文宪公《治河议》在今实为良策,故因着河之源而及其流之导法如此。
其产:金、银、铜、锡、牦牛、名马、天鼠皮(可为裘)、独峰驼、青稞、麦、[B17G]豆、原羊。其贡:在乌思藏则画佛、铜佛、铜塔、刀剑为独异,外贡舍利、各色足力麻、各色铁力麻(汉俗云铁裹汉)、各色氆氇、珊瑚、犀角、左髻毛缨、酥油、明盔、明甲之类。各番大抵相同。其朝贡:在乌思藏三年一期;在长河西诸处(洪武十六年置军民安抚使司)。及朵甘思每年一贡。并各番差人俱从四川比勘合,凡贡五六十人,无过百人。其长河西、朵甘思之境自雅州入京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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