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生随笔
(清)曹庭栋
●卷一
○安寝少寐乃老年大患,《内经》谓“卫气不得入于阴。”常留于阳,则阴气虚,故目不瞑。载有方药,罕闻奏效。邵子曰:“寤则神栖于心。”又曰:“神统于心。”大抵以清心为切要。然心实最难把捉,必先平居静养。入寝时,将一切营为计虑,举念即除,渐除渐少,渐少渐无,自然可得安眠;若终日扰扰,七情火动,辗转牵怀,欲其一时消释得乎!
《南华经》曰:“其魂交。”养生家曰:“先睡心,后睡目。”俱空言拟议而已。愚谓寐有操纵二法,操者:如贯想头顶,默数鼻息,返观丹田之类。使心有所着,乃不纷驰,庶可获寐;纵者:任其心游思于杳渺无朕之区,亦可渐入朦胧之境。最忌者,心欲求寐,则寐愈难。盖醒与寐交界关头,断非意想所及,惟忘乎寐,则心之或操或纵,皆通睡乡之路。
语曰:“寝不尸”,谓不仰卧也。相传希夷《安睡诀》:“左侧卧则屈左足,屈左臂,以手上承头伸右足,以右手置右股间,右侧卧反是。”半山翁诗云:“华山处士如容见,不觅仙方觅睡方。”此果其睡方耶!依此而卧,似较稳适,然亦不得太泥,但勿仰卧可也。
《记·玉藻》曰:“寝恒东首。”谓顺生气而卧也。《保生心鉴》曰:“凡卧,春夏首宜向东,秋冬首向西。”愚谓寝处必安其常,《记》所云“恒”也。四时更变,反致不安。又曰:“首勿亲。”谓避阴气。《云笈七签》曰:“冬卧宜向北。”又谓乘旺气矣。按《家语》曰:“生者南向,死者北首。”皆从其初也。则凡东西设床者,卧以南首为当。
卧不安,易多反侧,卧即安。醒时亦当转动,使络脉流通,否则半身板重,或腰肋痛、或肢节酸者有之。按释氏戒律:卧惟右侧,不得转动,名吉祥睡。此及戒其酣寐,速之醒也,与老年安寝之道,正相反。
胃方纳食,脾未及化;或即倦而欲卧,须强耐之。《蠡海集》曰:“眼眶属脾,眼开眶动,脾应之而动。”又曰:“脾闻声则动,动所以化食也。”按脾与胃,同位中州,而膜联胃左,故脉居右而气常行于左。如食后必欲卧,宜右侧以舒脾之气。《续博物志》云:“卧不欲载胁。”亦此意,食远则左右胥宜。觉须手足伸舒,睡则不嫌屈缩。《续博物志》云:“卧欲足缩”是也,至冬夜愈屈缩则愈冷。《玉洞要略》曰:“伸足卧,一身俱暖。”试之极验。杨诚斋《雪诗》云:“今宵敢叹卧台弓。”所谓愈屈缩愈冷,非耶?
就寝即灭灯,目不外眩,则神守其舍。《云笈七签》曰:“夜寝燃灯,令人心神不安”;《真西山卫生歌》曰:“默寝暗眠神晏如。”亦有灭灯不成寐者,锡制灯龛,半边开小窦以通光,背帐置之,便不照耀及目。
寝不得大声叫呼。盖寝则五脏如钟磬不悬,不可发声。养生家谓:“多言伤气”,平时亦宜少言,何况寝时!《玉笥要览》曰:“卧须闭口,则元气不出,邪气不入。”此静翕之体,安贞之吉也,否则令人面失血色。
头为诸阳之首。《摄生要论》曰:“冬宜冻脑”,又曰“卧不覆首”。有作睡帽者,放空其顶即冻脑之意;终嫌太热,用轻纱包头如妇人包头式。或狭或宽,可趁天时,亦惟意所适。
腹为五脏之总,故腹本喜暖。老人下元虚弱,更宜加意暖之。办兜肚,将靳艾槌软铺匀,蒙以丝绵,细针密行,勿令散乱成块,夜卧必需,居常亦不可轻脱。又有以姜桂及麝诸药装入,可治腹作冷痛,段成式诗云:“见说自能裁衤日肚,不知谁更着绡头。”(注:衤日肚,即今之兜肚。)
兜肚外再加肚束。腹不嫌过暖也,《古今注》谓之“腰采”,有似妇人袜胸。宽约七八寸,带系之,前护腹,旁护腰,后护命门。取益良多,不特卧时需之;亦有以温暖药装入者,解衣而寝,肩与颈被覆难密,制寝衣如半臂,薄装絮,上以护其肩,短及腰,前幅中分,扣钮如常,后幅下联横幅,围匝腰间,系以带,可代肚束。更缀领以护其颈,颈中央之脉:督脉也,名曰“风府”,不可着冷。领似常领之半,掩其颈后,舒其咽前,斯两得之矣。穿小袄卧,则如式作单者,加于外。《说丛》云:“乡党必有寝衣,长一身有半”,疑是度其身而半之。如今着小袄以便寝,义亦通。
○晨兴老年人,往往天未明而枕上已醒。凡脏腑有不安处,骨节有酸痛处,必于此生气时觉之。先以卧功,次第行数遍(卧功见二卷导引内),反侧至再,俟日色到窗,方可徐徐而起;乍起慎勿即出户外,即开窗牖。
春宜夜卧早起,逆之则伤肝;夏同于春,逆之则伤心;秋宜早卧早起,逆之则伤肺;冬宜早卧晏起,逆之则伤肾。说见《内经》,养生家每引以为据。愚谓倦欲卧而勿卧 ,醒欲起而勿起,勉强转多不适。况乎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昼动夜静,及一定之理,似不得以四时分别。
冬月将起时,拥被披衣坐少顷,先进热饮,如乳酪莲子圆枣汤之属,以益脾;或饮醇酒,以鼓舞胃气。乐天诗,所谓“空腹三杯卯后酒”也。然亦当自审其宜,《易》“颐”卦《彖》曰:“观颐,观其所养也,自求口实,观其自养也。”晨起漱口,其常也。《洞微经》曰:“清早口含元气,不得漱而吐之,常以津漱口,即细细咽津”。愚谓卧时终宵呼吸,浊气上腾满口粘腻,此明证也。故去浊生清,惟漱为宜。《仲贤余话》曰:“早漱口,不若将卧而漱,然兼行之,亦无不可。”
漱用温水,但去齿垢。齿之患在火,有擦齿诸方,试之久俱无效。惟冷水漱口,习惯则寒冬亦不冰齿,可以永除齿患;即当欲落时,亦免作痛。鬃刷不可用,伤辅肉也,是为齿之祟。《抱朴子》曰:“牢齿之法,晨起叩齿三百下为良。”日已出而霜露未,晓气清寒,最易触人。至于雾蒸如烟,尤不可犯。元命包曰:“阴阳乱则为雾”;《尔雅》曰:“地气发,天不应曰雾”;《月令》曰:“仲冬行夏令,则氛雾冥冥”,其非天地之正气可知。更有入鼻微臭,即同山岚之瘴,毒弥甚焉。《皇极经世》曰:“水雾黑,火雾赤,土雾黄,石雾白。”每日空腹,食淡粥一瓯,能推陈致新,生津快胃,所益非细。如杂以甘咸之物,即等寻常饮食。扬子云《解嘲》文云:“大味必淡”;《本草》载有《粥记》,极言空腹食粥之妙;陆放翁诗云:“世人个个学长年,不司长年在目前。我得宛邱平易法,只将食粥致神仙。”
略进饮食后,如值日晴风定,就南窗下,背日光而坐,《列子》所谓“负日之暄”也。脊梁得有微暖,能使遍体和畅。日为太阳之精,其光壮人阳气,极为补益。过午阴气渐长,日光减暖,久坐非宜。
长夏晨兴,勿辄进食以实胃。夏火盛阳,销铄肺阴,先进米饮以润肺,稼樯作甘,土能生金也。至于晓气清凉,爽人心目,惟早起乃得领略。寒山子曰:“早起不在鸡鸣前”,盖寅时初刻,为肺生气之始,正宜酣睡;至卯气入大肠,方可起身,稍进汤饮;至辰气入胃,乃得进食,此四时皆同。
○盥洗盥洗手也。洗发曰“沐”,洗面曰“”,洗身曰“浴”,通谓之“洗”。养生家言“发宜多栉,不宜多洗,当风而沐,恐患头风”,至年老发稀,沐似可废。晨起先洗面,饭后午睡后,黄昏后,俱当习以为常。面为五脏之华,频洗所以发扬之。《太素经》曰:“手宜常在面”,谓两手频频擦面也,意同。冬月手冷,洗以热水,暖可移时,颇胜烘火。《记·玉藻》曰:“日五盥”,盖谓洗手不嫌频数耳。又《内则》云:“三日具沐其间,面垢覃潘请,足垢覃汤请洗”。覃,温也;潘,淅米汁也,即俗所谓米泔水。
洗面水不嫌过热,热则能行血气,冷则气滞,令人面无光泽。夏月井水阴寒,洗手亦恐手战,寒透骨也。《玉藻》曰:“沐稷而梁”,(注:沐稷,以淅稷之水洗发。梁,以淅梁之水洗面,皆泔水也。)泔水能去垢,故用之。去垢之物甚多,古人所以用此者,去垢而不乏精气,自较胜他物。
浴必开发毛孔,遍及于体,如屡屡开发之,令人耗真气。谚云:多梳头,少洗浴。盛夏亦须隔三四日方可具浴,浴后阳气上腾,必洗面以宣畅其气;进饮食,眠少顷而起。至浴时易冒风邪,必于密室。
《记·内则》云:“五日则覃汤请浴”,盖浴水不可太热,温凉须适于体,故必覃汤;或浴久汤冷,另以大贮热者,置于浴盆旁,徐徐添入,使通体畅快而后已。《云笈七签》曰:“夜卧时,常以两手揩摩身体,名曰‘干浴’。”《四时调摄论》曰:“饥忌浴”,谓腹虚不可复令耗气耳;又曰:“枸杞煎汤具浴,令人不病不老”,纵无确效,犹为无损。至有五枝汤,用桃枝柳枝之属,大能发汗,乏人精血。或因下体无汗,用以洗足。
春秋非浴之时,如爱洁必欲具浴,密室中,大瓷缸盛水及半,以帐笼罩其上,然后入浴。浴罢,急穿衣,衣必加暖,如少觉冷,恐即成感冒;浴后当风,腠理开,风易感,感而即发,仅在皮毛,则为寒热;积久入里,患甚大,故风本宜避,浴后尤宜避。《论语》“浴乎沂,风乎舞雩”,狂士不过借以言志,暮春非浴之时,况复当风耶!
《清录》载香水洗身诸方,香能利窍,疏泄元气;但浴犹虑开发毛孔,复以香水开发之可乎?愚按《记》言“沐稷梁,不以稷与梁洗身香”,盖贵五谷之意。凡上品诸香,为造化之精气酝酿而成,似亦不当亵用。《藏器》云:“樟木煎汤,浴脚气疥癣风痒”。按樟辛烈香窜,尤不可无故取浴。
有砖筑浴室,铁锅盛水,浴即坐锅中,火燃其下,温凉惟所欲,非不快适;曾闻有入浴者,锅破遂堕锅底,水与火并而及其身,吁!可以鉴矣!
○饮食《记·内则》曰:“凡和,春多酸,夏多苦,秋多辛,冬多咸,调以滑甘。”(注:酸苦辛咸,木火金水之所属。)多其时味,所以养气也。四时皆调以滑甘,象土之寄也。孙思邈曰:“春少酸增甘,夏少苦增辛,秋少辛增酸,冬少咸增苦,四季少甘增咸。”《内则》意在乘旺,孙氏意在扶衰。要之无论四时,五味不可偏多。《抱朴子》曰:“酸多伤脾,苦多伤肺,辛多伤肝,咸多伤心,甘多伤肾。”此五味克五脏,乃五行自然之理也,凡言伤者,当时特未遽觉耳。
凡食物不能废咸,但少加使淡,淡则物之真味真性俱得。每见多食咸物必发渴,咸属水润下,而反发渴者何?《内经》谓“血与咸相得则凝,凝则血燥”,其义似未显豁;《泰西水法》曰:“有如木烬成灰得卤”,可知咸由火生也,故卤水不冰。愚按物极必反,火极反咸则咸极反渴;又玩“坎”卦中画阳爻,即是水含火性之象,故肾中亦有真火。
《记·内则》曰:“枣、栗、饴、蜜以甘之,堇、、、榆、免、[B161]、氵修、氵随以滑之,脂膏以膏之。”愚按甘之以悦脾性,滑之以舒脾阳,膏之以益脾阴,三之字皆指脾言,古人养老调脾之法,服食即当药饵。
《抱朴子》曰:“热食伤骨,令食伤肺,热毋灼唇,冷毋冰齿。”又曰:“冷热并陈,宜先食热,后食冷。”愚谓食物之冷热,当须乎时之自然,然过冷宁过热。如夏日伏阴在内,热食得有微汗妙。《内经》曰:“夏暑汗不出者,秋成风虐。”汗由气化,乃表里通塞之念也。
《卫生录》曰:“春不食肝,夏不食心,秋不食肺,冬不食肾,四季不食脾。当旺之时,不可犯以物之死气,但凡物总无活食之理。”其说太泥,《玉枢微旨》曰:“春不食肺,夏不食肾,秋不食心,冬不食脾,四季不食肝。”乃谓不食其所受克,此说理犹可通。
夏至以后,秋分以前,外则暑阳渐炽,内则微阴初生,最当调停脾胃,勿进肥浓。《内经》曰:“厚为阴,薄为阳;厚则泄,薄则通。再瓜果生冷诸物,亦当慎。胃喜暖,暖则散,冷则凝,凝则胃先受伤,脾即不运。”《白虎通》曰:“胃者脾之府,脾禀气于胃,午前为生气,午后为死气,释氏有过午不食之说,避死气也。《内经》曰:“日中而阳气隆,日西而阳气虚。”故早饭可饱,午后即宜少食,至晚更必空虚。
应璩《三叟诗》云:“中叟前致辞,量腹节所受。”“量腹”二字最妙,或多或少,非他人所知,须自己审量。节者今日如此,明日亦如此,宁少毋多。又《古诗》云:“努力加餐饭”,老年人不减足矣,加则必扰胃气。况努力定觉勉强,纵使一餐可加,后必不继,奚益焉?
勿极饥而食,食不过饱;勿极渴而饮,饮不过多。但使腹不空虚,则冲和之气,沦浃肌髓。《抱朴子》曰:“食欲数而少,不欲顿而多”,得此意也。凡食总以少为有益,脾易磨运,乃化精液;否则极补之物,多食反至受伤,故曰少食以安脾也。
《洞微经》曰:“太饥伤脾,太饱伤气”,盖脾藉于谷,饥则脾无以运而虚脾;气转于脾,饱则脾过于实而滞气。故先饥而食,所以给脾;食不充脾,所以养气。
《华陀食论》曰:“食物有三化:一火化,烂煮也;一口化,细嚼也;一腹化,入胃自化也。”老年惟藉火化,磨运易即输精多。若市脯每加消石,速其糜烂,虽同为火化,不宜频食,恐反削胃气。
水陆之味,虽珍美毕备,每食忌杂。杂则五味相挠,定为胃患。《道德经》曰:“五味令人口爽”,爽:失也,谓口失正味也。不若次第分顿食之,乃能各得其味,适于口,亦适于胃。
食后微滓留齿隙,最为齿累。以柳木削签,剔除务净,虎须尤妙;再煎浓茶,候冷连漱以荡之。韦庄诗“泻瓶如练色,漱口作泉声”;东坡云:“齿性便苦”。如食甘甜物,更当漱。每见年未及迈,齿即缺落者,乃甘味留齿,渐至生虫作{匿虫}。公孙尼子曰:“食甘者,益于肉而骨不利也”,齿为肾之骨。
○食物《本草》谓煮饭:以陈廪米为补益,秋谷初成,老年食之,动气发病。愚意胃弱难化则有之,滋润香甘,莫如新粒,不妨酌宜而食;微炒则松而易化,兼开胃。有香稻米,炒则香气减,可竟煮食,煮必过熟,乃佳。昌黎诗,所谓“匙抄烂饭稳送之,合口软嚼如牛司”也。有以米浸水,冬月冰之风干,煮饭松软,称老年之供。凡煮白米,宜紧火,候熟开锅即食。廪米炒米宜缓火,熟后有顷,俟收湿气,则发松透里。
煮粥用新米,香甘快胃,乐天诗云:“粥美尝新米”,香稻弥佳。按《本草》煮粥之方甚多,大抵以米和莲肉为第一,其次芡实薏苡仁俱佳。此外或因微疾,借以调养,虽各有取益,要非常供。李笠翁曰:煮饭勿以水多而减,煮粥勿以水少而添,方得粥饭下味。
茶能解渴,亦能致渴,荡涤精液故耳。卢仝七碗,乃愈饮愈渴,非茶量佳也。《内经》谓“少饮不病喘渴”;《华陀食论》曰:“苦茶久食益意思”,恐不足据。多饮面黄,亦少睡。魏促先《谢友人惠茶》诗云:“不敢频尝无别意,只愁睡少梦君稀。”惟饭后饮之,可解肥浓;若清晨饮茶,东坡谓“直入肾经”,乃引贼入门也。茶品非一,近地可觅者,武夷六安为尚。
《诗·豳风》云:“为此春酒,以介眉寿。书酒诰云,厥父母庆。”自洗腆,致用酒。酒固老年所宜,但少时伤于酒,老必戒;即素不病酒,黄昏后亦不宜饮,惟宜午后饮之,藉以宣导血脉。古人饮酒,每在食后,《仪礼》谓之“”。注云:者,演安其食也。今世俗筵宴,饱食竣,复设小碟以侑酒,其犹存古之意与?米酒为佳,曲酒次之,俱取陈窨多年者。烧酒纯阳,消烁真阴,当戒。烟草据姚旅露书,产吕宋,名“淡巴菰”,《本草》不载,《备要》增入,其说却未明确。愚按:烟草味辛性燥,熏灼耗精粹,其下咽也,肺胃受之,有御寒解雾辟秽消腻之能,一入心窍,便昏昏如醉矣。清晨饮食未入口,宜慎。笃嗜者甚至舌胎黄黑,饮食少味,方书无治法,食猪羊油可愈,润其燥也。有制水烟,隔水吸之者;有令人口喷,以口接之者,畏其熏灼,仍难捐弃,故又名“相思草”。《蚓庵琐语》曰:“边上人寒疾,非烟不治,至以匹马易烟一斛”。明崇祯癸未,禁民私售,则烟之能御寒信矣!盛夏自当强制。
菹菜之属,每食所需,本非一类,人各有宜。文王嗜菖[B20G],孔子不撤姜食,皆审其所宜,故取之。非仅曰菖可益聪,姜可通神明也。按菖[B20G]即菖蒲菹,《遁庵秘录》有种石菖蒲法,以辰砂槌末代泥,候其生发,采根食之,不必定作菹也。利窍兼可镇心,据云能治不寐,极为神妙之品。
蒸露法同烧酒,诸物皆可蒸,堪为饮食之助。盖物之精液,全在气味,其质尽糟粕耳。犹之饮食入胃,精气上输于肺,宣布诸藏,糟粕归于大肠与蒸露等。故蒸露之性虽随物而异,能升腾清阳之气,其取益一也。如稻米露发舒胃阳,可代汤饮,病后尤宜。他如藿香薄荷之类,俱宜蒸取露用。《泰西水法》曰:“西国药肆中,大半是药露,持方诣肆,和露付之。”则方药亦可蒸露也,须预办蒸器,随物蒸用。
水陆飞走诸食物,备载《本草》,可考而知。但据其所采论说,试之不尽获验。张文潜诗云:“我读《本草》书,美恶未有凭。”是岂人之禀气不同,遂使所投亦异耶?当以身体察,各随禀气所宜而食之,则庶几矣。
○散步坐久则络脉滞,居常无所事,即于室内时时缓步,盘旋数十匝,使筋骸活动,络脉乃得流通。习之既久,步可渐至千百,兼增足力。步主筋,步则筋舒而四肢健;懒步则筋挛,筋挛日益加懒。偶展数武,便苦气管,难免久坐伤肉之弊。欲步先起立,振衣定息,以立功诸法,徐徐行一度(“立功”见二卷《导引》内)。然后从容展步,则精神足力,倍加爽健。《荀子》曰:“安燕而气血不惰,此之谓也。”
饭后食物停胃,必缓行数百步,散其气以输于脾,则磨胃而易腐化。《蠡海集》曰:“脾与胃俱属土,土耕锄始能生殖,不动则为荒土矣,故步所以动之!”《琅环记》曰:“古之老人,饭后必散步,欲摇动其身以消食也,故后人以散步为消摇。”
《遵生笺》曰:“凡行步时,不得与人语,欲语须住足,否则令人失气。”谓行步则动气,复开口以发之,气遂断续而失调也。虽非甚要,寝食而外,不可言语,亦须添此一节。
散步者,散而不拘之谓。且行且立,且立且行,须得一种闲暇自如之态。卢纶诗:“白云流水如闲步”是也。《南华经》曰:“水之性不杂则清。”郁闭而不流,亦不能清,此养神之道也,散步所以养神。偶尔步欲少远,须自揣足力,毋勉强。更命小舟相随,步出可以舟回,或舟出而步回,随其意之所便。既回,即就便榻眠少顷,并进汤饮以和其气。元微之诗云:“亻黾勉还移步,持疑又省躬。”即未免涉于勉强矣。
春探梅、秋访菊,最是雅事。风日晴和之时,偕二三老友,支筇里许,安步亦可当车。所戒者,乘兴纵步,一时客气为主,相忘疲困,坐定始觉受伤,悔已无及。
午后坐久微倦,不可便榻即眠,必就卧室安枕移时,或醒或寐,任其自然,欲起即起,不须留恋。《左传》医和之言曰:“晦淫惑疾。”注:寝过节则惑乱。既起,以热水洗面,则眼光倍爽;加薄绵衣暖其背,则肢体俱觉轻健。乐天诗,所谓“一觉闲眠百病消”也。三伏时或眠便榻,另设帐,窗户俱必密闭。冬月昼卧,当以薄被覆其下体,此时微阳潜长,必温暖以养之。血气本喜温而恶寒,何况冬月。如不以被覆,及起,定觉神色偃蹇,遍体加冷,阳微弗胜阴凝也。
长夏昼卧,醒后即进热饮,以助阳气,如得微汗亦妙。夏为阳极之候,昼宜动,而卧则反静,宣达之所以顺时。
欧阳公曰:“介甫尝云:‘夏月昼卧,方枕为佳。’”睡久气蒸枕热,则转一方冷处,老年虽不宜受冷,首为阳,不可令热。况长夏昼卧,枕虽末节,亦取所宜。
《天禄识余》云:“李黄门以午睡为摊饭。”放翁诗:“摊饭横眠梦蝶床。”此惟年壮胃强方可,老年胃气既弱,运动尚虑停滞,必待食久既化,胸膈宽然,未倦犹弗卧;少倦及就枕,过此恐又不成寐矣。
坐而假寐,醒时弥觉神清气爽,较之就枕而卧,更为受益;然有坐不能寐者,但使缄其口、闭其目、收摄其心神,休息片时,足当昼眠,亦堪遣日。乐天诗云:“不作午时眠,日长安可度?”此真老年闲寂之况。
当昼即寝,既寝而起,入夜复寝,一昼夜间,寝兴分而二之。盖老年气弱,运动久则气道涩,故寝以节之。每日时至午,阳气渐消,少息所以养阳;时至子,阳气渐长,熟睡所以养阴。东坡诗云:“此身正似蚕将老,更尽春光一再眠。”若少壮阳气方盛,昼寝反令目错头重,阳亢也。
○夜坐日未出而即醒,夜方阑而不寐,老年恒有之。黄昏时如辄就寝,则愈不能寐。必坐有顷,坐时先调息以定气,寒聪掩明,屏除杂想;或行坐功运动一番(“坐功”见二卷《导引》内)。《亢仓子》曰:“体合于心,心合于气,气合于神,神合于无。”夜坐如此,即安睡之妙诀。
五脏之精气,上注于目,坐时灯光照耀,即闭目亦似红纱罩之,心因目动,遂致淆乱神明,须置隐灯。放翁诗所云“小帜幛灯便细书”是也。使光不射目,兼养目力;若灭灯而坐更妥。《楞严经》曰:“开眼见明,名为见外;闭眼见暗,名为见内。”《荀子》曰:“浊明外景,清明内景。”意同。
坐久腹空,似可进食,亦勿辄食,以扰胃气。《内经》曰:“胃不和则卧不安。”或略进汤饮以暖之,酒更不可饮。气血入夜而伏,酒性动散,两相妨也。夜不食姜亦此意。
剪烛夜话,此少壮之常,老年若不敛束,愈谈笑愈不倦,神气浮动,便觉难以收摄。鲍氏《皇极经世》注曰:“人之神昼在心,夜在肾。”盖肾主纳气,谈笑则气不纳,气不纳则神不藏,所以终夜无寐,谈笑亦足致之。
夜以更点为候,如更点无闻,何所取准?拈香一炷或两炷,随其坐之久暂,令每夜同之,则气血之动定有常,入寝始觉安然。四时夜有长短,各酌其宜可也。予尝有《秋夜》诗云:“薄醉倦来禁不得,月光窥牖引人看。”凡值月明时,推窗看月,事所恒有,然呼吸间易感风露,为从暖室中顿受凉气耳。《内经》曰:“因于风露,乃生寒热。”秋月弥佳,尤宜戒看。
夏夜时刻甚短,即早卧仅及冬夜之半,陈传良诗:所谓“短夜得眠常不足”,纵未就枕,宜寝室中坐少顷。至若风檐露院,凉爽宜人,非不快意,但夜气暗侵,每为病根所伏。大凡快意处,即是受病处,老年人随事预防,当于快意处发猛省,又不独此夜坐纳凉之一节也。
夜坐乃凝神于静,所以为寐计耳。按《紫岩隐书》曰:“每夜欲睡时,绕室行千步,始就枕。”其说却与坐相反,盖行则身劳,劳则思息,动极而返于静,亦有其理。首篇论安寝,愚谓有操、纵二法。此夜坐是以静求静,行千步是以动求静,与操纵意相参,可以体验得之。
●卷二
○燕居养静为摄生首务。五官之司,俱属阳火;精髓血脉,则阴精也。阴足乃克济阳。《内经》曰:“阴精所奉其人寿,阳精所降其人夭。”降者降伏之降,阴不足而受阳制,立见枯竭矣。养静所以养阴,正为动时挥运之用。《显道经》曰:“骨涌面白、血涌面赤、髓涌面黄、肌涌面黑、精涌面光、气涌面泽。光泽必根乎精气,所谓晬然见于面也。按“精气”二字俱从米,是精气又必资乎米。调停粥饭,饥饱适时,生精益气之功孰大焉!
《记·王制》云:“九十饮食不离寝”,寝谓寝处之所,乃起居室之意。如年未九十,精力衰颓者,起居卧室,似亦无不可。少视听、寡言笑,俱足宁心养神,即祛病良方也。《广成子》曰:“无视无听,抱神以静,形将自正。”心者神之舍,目者神之牖;目之所至,心亦至焉。《阴符经》曰:“机在目”,《道德经》曰:“不见可欲,使心不乱。”平居无事时,一室默坐,常以目视鼻,以鼻对脐,调匀呼吸;毋间断,毋矜持,降心火入于气海,自觉遍体和畅。《定观经》曰:“勿以涉事无厌”,故求多事,勿以处喧无恶。强来就喧,盖无厌无恶,事不累心也;若多事就喧,心即为事累矣!《冲虚经》曰:“务外游,不如务内观。”
心不可无所用,非必如槁木、如死灰,方为养生之道。静时固戒动,动而不妄动,亦静也。道家所谓不怕念走,惟怕觉迟。至于用时戒杂,杂则分,分则劳,惟专则虽用不劳,志定神凝故也。
人藉气以充其身,故平日在乎善养,所忌最是怒。怒心一发,则气逆而不顺,窒而不舒;伤我气,即足以伤我身。老年人虽事值可怒,当思事与身孰重,一转念间,可以涣然冰释。
寒暖饥饱,起居之常,惟常也,往往易于疏纵,自当随时审量。衣可加即加,勿以薄寒而少耐;食可置即置,勿以悦口而少贪。《济生编》曰:“衣不嫌过,食不嫌不及”,此虽救偏之言,实为得中之论。
春冰未泮,下体宁过于暖,上体无妨略减,所以养阳之生气。绵衣不可顿加,少暖又须暂脱。北方语曰:若要安乐,不脱不着。南方语曰:若要安乐,频脱频着。
夏月冰盘,以阴乘阳也;冬月围炉,以阳乘阴也,阴阳俱不可违时。《内经》曰:“智者之养生也,必顺四时而调寒暑。”然冬寒犹可近火,火在表也;夏热必戒纳凉,凉入里也。《济世仁术编》曰:“手心通心窍。”大热时,以扇急扇手心,能使遍体俱凉。愚谓不若谚语云:心定自然凉!“心定”二字可玩味。○省心六淫之邪,其来自外,务调摄所以却之也。至若七情内动,非调摄能却,其中喜怒二端,犹可解释。傥事值其变,忧、思、悲、恐、惊五者,情更发于难遏。要使心定则情乃定,定其心之道何如?曰“安命”。
凡人心有所欲,往往形诸梦寐,此妄想惑乱之确证。老年人多般涉猎过来,其为可娱可乐之事,滋味不过如斯,追忆间,亦同梦境矣!故妄想不可有,并不必有,心逸则日休也。
世情世态,阅历久,看应烂熟。心衰面改,老更奚求?谚曰:求人不如求己,呼牛不如呼马。亦可由人,毋少介意;少介意便生仇,仇便伤肝。于人何损?徒损乎己耳。
少年热闹之场,非其类则弗亲;苟不见几知退,取憎而已。至与二三老友,相对闲谈,偶闻世事,不必论是非,不必较长短,慎尔出话,亦所以定心气。语云:及其老也,戒之在得。财利一关,似难打破,亦念去日已长,来日已短,虽堆金积玉,将安用之?然使恣意耗费,反致奉身匮乏,有待经营,此又最苦事。故“节俭”二字,始终不可忘。
衣、食二端,养生切要事,然必购珍异之物,方谓于体有益,岂非转多烦扰?食但慊其心所欲,心欲淡泊,虽肥浓亦不悦口;衣但安其体所习,鲜衣华服,与体不相习,举动便觉乖宜。所以食取称意,衣取适体,即是养生之妙药。凡事择人代劳,事后核其成可也;或有必亲办者,则毅然办之;亦有可姑置者,则决然置之。办之所以安心,置之亦所以安心,不办又不置,终日往来萦怀,其劳弥甚。
老年肝血渐衰,未免性生急躁。旁人不及应,每至急益甚,究无济于事也,当以一“耐”字处之。百凡自然就理,血气既不妄动,神色亦觉和平,可养身兼养性。
年高则齿落目昏、耳重听、步蹇涩,亦理所必致,乃或因是怨嗟,徒生烦恼。须知人生特不易到此地位耳!到此地位,方且自幸不暇,何怨嗟之有!
寿为五福之首,既得称老,亦可云寿。更复食饱衣暖,优游杖履,其获福亦厚矣!人世间境遇何常?进一步想,终无尽时;退一步想,自有余乐。《道德经》曰:“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长久!”
身后之定论,与生前之物议,己所不及闻、不及知,同也。然一息尚存,必无愿人毁己者,身后亦犹是耳。故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非务名也,常把一“名”字着想,则举动自能检饬,不至毁来;否即年至期颐,得遂考终,亦与草木同腐。《道德经》曰:“死而不亡者:寿!”谓寿不徒在乎年也。
○见客《记·王制》曰:“七十不与宾客之事”,盖以送迎仆仆,非老年所能胜。若夫来而不往,《记》以为非礼。岂所论于老年?予尝有《扫径》诗云:“积闲成懒痼难砭,扫径欣看客迹添。若要往来拘礼法,乐音金玉亦无嫌。”
见客必相揖,礼本不可废,但恐腰易作酸,此礼竟宜捐弃。腰为肾之府,肾属水,水动则生波。又按《蠡海集》云:“肺居上,肝居下。”一鞠躬则肺腑肝仰矣。故嵇康言:“礼岂为我辈设!”愚谓“揖岂为老年设!”
客至进茶,通行之礼,茶必主客各一,谓主以陪客也。老年交好来往,定皆习熟,止以佳茗进于客可耳;若必相陪,未免强饮。或谓设而不饮,亦可,又安用此虚文。
老年人着衣戴帽,适体而已。非为客也,热即脱,冷即着。见客不过便服,如必肃衣冠而后相接,不特脱着为烦,寒温亦觉顿易,岂所以适体乎?《南华经》曰:“是适人之适,而不自适其适者也。”倘有尊客过访,命阍人婉辞也可。凡客虽盛暑,其来也必具衣冠,鹄立堂中,俟主人衣冠而出,客已热不能胜。当与知交约,主不衣冠,则客至即可脱冠解衣。本为便于主,却亦便于客。喜谈旧事,爱听新闻,老人之常态。但不可太烦,亦不可太久,少有倦意而止。客即在座,勿用周旋。如张潮诗所云:“我醉欲眠卿且去”,可也。大呼大笑,耗人元气,对客时亦须检束。
往赴宴,周旋揖让,无此精力,亦少此意兴。即家有客至,陪坐陪饮,强以所不欲,便觉烦苦。至值花晨月夕,良友欢聚,偶乐开樽设馔,随兴所之可也,毋太枯寂。
庆吊之礼,非老年之事,自应概为屏绝。按:礼重居丧。《曲礼》犹曰:“七十惟衰麻在身,饮酒食肉处于内”;又《王制》曰:“八十齐丧之事弗及也,况其他乎!”
○出门邵子自言“四不出”:大风、大雨、大寒、大热也。愚谓非特不可出门,即居家亦当密室静摄,以养天和;大雷大电,尤当缄口肃容,敬天之怒。如值春秋佳日,扶杖逍遥,尽可一抒沉郁之抱。
偶然近地游览,茶具果饵,必周备以为不时之需。置食簏,竹编如盒,叠作数层,外以环约之,使一手可提。《记·王制》曰:“膳饮从于游,乃兼具酒食。”如近地亦非必备。
春秋寒暖不时,即近地偶出,绵、夹衣必挈以随身。往往顷刻间,气候迥异。设未预备,乍暖犹可,乍凉即足为患。
乘兴而出,不过迩在村郭间,可泛小舟,舟前后必障蔽。乐天诗,所谓“一茎竹篙剔船尾,两幅青幕覆船头”也。舟中不能设椅,屹坐摇杌,殊觉不宁。制环椅无足,平置舟板上,与坐环椅无别。居家时不妨移置便榻,亦堪小坐。舟中别置褥,厚而狭者,可坐可卧;另置枕,短而高者,可靠手、可枕首。微觉懒倦,有此则坐卧胥安。
足力尚健者,备游山鞋。每制必二纟两,上山则底前薄后厚,下山则底前厚后薄,趁宜而着,命童子携之。古人有“登山屐”,去屐前齿,亦此意。摺叠凳:游具也。四足,两两交加,连则但具前后,以木棉缕绷为面,软而可折,今俗称“马踏子”。其制自前明,见《三才图会》。予诗有“稳坐看山权当榻,不妨摺叠入游囊”之句。凡出门,命携以相随,足力倦即堪少坐,不必专为游山也。
太白诗:“饭颗山头逢杜甫,头戴笠子日卓午。”又东坡戴笠行雨中,绘《笠屐图》。笠为古人所恒用,御雨兼障日。夏秋之初,或倚杖而出,亦可预办。制以棕与藤,俱嫌少重,竹为骨,皂纱蒙其上,似较轻便。另用纱二寸许,垂于笠边,谓之“笠檐”,亦堪障日。
老年出不远方,无过往来乡里。《曲礼》曰:“行役以妇人”,谓设有不得已而远行,所以虑之周也。以妇人者,妇人举动柔和,故用之。然此亦古人优体衰羸,不嫌过于委曲。苟有勤谨童仆,左右习惯者,未始不可用。
远道行李,必作信宿计,各项周备外,其要尤在床帐。办阔大摺叠凳二(其制见前),或棕绷之,或皮绷之,两凳相接而排,长广恰如床式。闻军营中多用此。帐用有骨子可以架起者。(制详四卷帐内)
严冬远出,另备帽,名“将军套”。皮制边,边开四口,分四块:前边垂下齐眉,后边垂下遮颈,旁边垂下遮耳及颊。偶欲摺上,扣以纽,仍如整边。趁寒趁暖,水陆俱当。
○防疾心之神发于目,肾之精发于耳。《道德经》曰:“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谓淆乱其耳目,即耗敝其精神。试于观剧时验之,静默然安坐,畅领声色之乐,非不甚适;至歌阑舞罢,未有不身疲力倦者,可恍悟此理。
久视伤血、久卧伤气、久坐伤肉、久立伤骨、久行伤筋,此《内经》“五劳所伤”之说也。老年惟久坐、久卧不能免,须以导引诸法,随其坐卧行之(导引有睡功、坐功,见本卷末),使血脉流通,庶无此患。
男女之欲,乃阴阳自然之道。《易·大传》曰:“天地,男女构精”是也。然《传》引《损》卦爻辞以为言,“损”乃损则益柔之象,故自然之中,非无损焉;老年断欲,亦盛衰自然之道。《损》之爻辞曰:“窒欲是也,若犹未也。”自然反成勉强,则损之又损,必至损年。
五藏俞穴,皆会于背。夏热时,有命童仆扇风者,风必及之,则风且入藏,贻患非细;有汗时尤甚,纵不免挥扇。手自挥动,仅及于面,犹之御风而行,俱为可受。静坐则微有风来,便觉难胜,动阳而静阴,面阳而背阴也。
时疫流行,天地不正之气,其感人也,大抵由口鼻入。吴又可论曰:“呼吸之间,外邪因而乘之,入于膜原”是也。彼此传染,皆气感召,原其始,莫不因风而来。《内经》所谓“风者,善行而数变。”居常出入,少觉有风,即以衣袖掩口鼻,亦堪避疫。
窗隙门隙之风,其来甚微,然逼于隙而出,另有一种冷气,分外尖利。譬之暗箭马,中人于不及备,则所伤更甚!慎毋以风微而少耐之。
酷热之候,俄然大雨时行,院中热气逼入于室,鼻观中并觉有腥气者,此暑之郁毒,最易伤人。《内经》曰:“夏伤于暑,秋为疟。”须速闭窗牖,毋使得入。雨歇又即洞开,以散室中之热。再如冷水泼地,亦有暑气上腾,勿近之。饱食后不得急行,急行则气逆,不但食物难化,且致壅寒。《内经》所谓“浊气在上,则生真胀。”饥不得大呼大叫,腹空则气既怯,而复竭之,必伤肺胃;五藏皆禀气于胃,诸气皆属于肺也。
凡风从所居之方来,为“正风”,如春东风、秋西风,其中人也浅;从冲后来为“虚风”,如夏北风、冬南风,温凉因之顿异,伤人最深。当加意调养,以补救天时,凉即添衣,温毋遽脱,退避密室,勿犯其侵。
三冬天地闭,血气伏。如作劳出汗,阳气渗泄,无以为来春发生之本,此乃致病之原也。春秋时大汗,勿脱衣,汗止又须即易,气侵肤,亦足为累。石上日色晒热,不可坐,恐发臀疮;坐冷石恐患疝气。汗衣勿日曝,恐身长汗斑;酒后忌饮茶,恐脾成酒积;耳冻勿火烘,烘即生疮;目昏毋洗浴,浴必添障。凡此日用小节,未易悉数,俱宜留意。
○慎药老年偶患微疾,加意调停饮食,就食物中之当病者食之;食亦宜少,使腹常空虚,则络脉易于转运,元气渐复,微邪自退,乃第一要诀。
药不当病,服之每未见害,所以言医易,而医者日益多。殊不知既不当病,便隐然受其累,病家不觉,医者亦不自省。愚谓微病自可勿药有喜,重病则寒凉攻补,又不敢轻试。谚云:不服药为中医。于老年尤当。
病有必欲服药者,和平之品甚多,尽可施治。俗见以为气血衰弱,攻与补皆必用人参。愚谓人参不过药中一味耳,非得之则生,弗得则死者;且未必全利而无害,故可已即已。苟审病确切,必不可已,宁谓人毵必戒用哉?
凡病必先自己体察,因其所现之证,原其致病之由。自顶至踵,寒热痛痒何如,自朝至暮,起居食息何如,则病情已得,施治亦易。至切脉又后一层事,所以医者在乎问之详,更在病者告之周也。
方药之书,多可充栋,大抵各有所偏,无不自以为是。窃考方书最者,莫如《内经》,其中所载方药,本属无多,如不寐用半夏秫米汤,鼓胀用鸡矢醴,试之竟无效,他书可知。总之同一药,而地之所产各殊;同一病而人之禀气又异;更有同一人、同一病、同一药,而前后施治,有效有不效。乃欲于揣摹仿佛中求其必当,良非易事,方药之所以难于轻信也。
《本草》所载药品,每曰“服之延年”、“服之长生”,不过极言其效而已,以身一试可乎?虽扶衰补弱,固药之能事,故有谓“治已病,不若治未病。”愚谓以方药治未病,不若以起居饮食调摄于未病。
凡感风感寒暑,当时非必遽病。《内经》所谓“邪之中人也,不知于其身。”然身之受风受寒暑,未有不自知。病虽未现,即衣暖饮热,令有微汗,邪亦可从汗解。《道德经》曰:“夫惟病病,是以不病。”
病中食粥,宜淡食,清火利水,能使五藏安和,确有明验,患泄泻者尤验,《内经》曰:“胃阳弱而百病生,脾阴足而万邪息。”脾胃乃后天之本,老年更以调脾胃为切要。
人乳汁,方家谓之“白朱砂”,又曰“仙人酒”。服食法:以瓷碗浸滚水内,候热,挤乳入碗,一吸尽之,勿少冷;又法:以银锅入乳,烘干成粉,和以人参末,丸如枣核大,腹空时噙化两三丸。老人调养之品,无以过此,此则全利而无害,然非大有力者不能办。
程子曰:“我尝夏葛而冬裘,饥食而渴饮,节嗜欲、定心气,如斯而已矣!”盖谓养生却病,不待他求。然定心气,实是最难事,亦是至要事。东坡诗云:“安心是药更无方。”
术家有延年丹药之方,最易惑人,服之不但无验,必得暴疾。其药大抵锻炼金石,故峻历弥甚。《列子》曰:“禀生受形,既有制之者矣!药石其如汝乎?”或有以长生之说问程子,程子曰:“譬如一炉火,置之风中则易过,置之密室则难过。”故知人但可以久生,而不能长生。老年人惟当谨守烬余,勿置之风中可耳。
笔墨挥洒,最是乐事,素善书画者兴到时,不妨偶一为之。书必草书,画必兰竹,乃能纵横任意,发抒性灵,而无拘束之嫌。饱食后不可捉笔,俯首倚案,有碍胃气。若因应酬促逼,转成魔障。
棋可遣闲,易动心火;琴能养性,嫌磨指甲。素即擅长,不必自为之。幽窗邃室,观奕听琴,亦足以消永昼。
能诗者偶尔得句,伸纸而书,与一二老友共赏之,不计工拙,自适其兴可也。若拈题或和韵,未免一番着意。至于题照,及寿言挽章,概难徇情。
法书名画,古人手迹所存,即古人精神所寄。窗明几净,展玩一过,不啻晤对古人;谛审其佳妙,到心领神会处,尽有默然自得之趣味在。
院中植花木数十本,不求名种异卉,四时不绝便佳。呼童灌溉,可为日课。玩其生意,伺其开落,悦目赏心,无过于是。
鹤,野鸟也,性却静,园圃宽阔之所,即可畜。去来饮啄,任其自如,对之可使躁气顿蠲。若笼画眉、架鹦鹉,不特近俗,并烦调护,岂非转多一累。阶前大缸贮水,养金鱼数尾,浮沉旋绕于中,非必池沼,然后可观。伫时观鱼之乐,即乐鱼之乐,既足怡情,兼堪清目。
拂尘涤砚,焚香烹茶,插瓶花,上帘钩,事事不妨身亲之。使时有小劳,盘骸血脉,乃不凝滞。所谓“流水不腐,户枢不蠹”也。
○导引导引之法甚多,如八段锦、华陀五禽戏、娑罗门十二法、天竺按摩诀之类,不过宣畅气血,展舒筋骸,有益无损。兹择老年易行者附于左,分卧功、立功、坐功三项;至于叩齿咽津,任意为之可也。修炼家有纳气通三关结胎成丹之说,乃属左道,毋惑。
仰卧,伸两足,竖足趾,伸两臂,伸十指,俱着力向下,左右连身牵动数遍。仰卧,伸左足,以右足屈向前,两手用力攀至左,及胁,攀左足同,轮流行。仰卧,竖两膝,膝头相并,两足身外,以左右手各攀左右足,着力向外数遍。仰卧,伸左足,竖右膝,两手兜住右足,底用力向上,膝头至胸,兜左足同,轮流行。
仰卧,伸两足,两手握大拇指,首着枕,两肘着席,微举腰摇动数遍。
正立,两手叉向后,举左足空掉数遍,掉右足同,轮流行。
正立,仰面昂胸,伸直两臂向前,开掌相并,抬起,如抬重物,高及首,数遍。
正立,横伸两臂,左右托开,手握大拇指,宛转顺逆摇动,不计遍。
正立,两臂垂向前,近腹,手握大拇指,如提百钧重物,左右肩俱耸动,数遍。
正立,开掌,一臂挺直向上,如托重物,一臂挺直向下,如压重物,左右手轮流行。
趺坐,擦热两掌,作洗面状,眼眶鼻梁耳根,各处周到,面觉微热为度。趺坐,伸腰,两手置膝,以目随头左右瞻顾,如摇头状,数十遍。
趺坐,伸腰,两臂用力,作挽硬弓势,左右臂轮流互行之。
趺坐,伸腰,两手仰掌,挺肘用力,齐向上,如托百钧重物,数遍。
趺坐,伸腰,两手握大拇指作拳,向前用力,作捶物状,数遍。
趺坐,两手握大拇指向后托实坐处,微举臀,以腰摆摇数遍。
趺坐,伸腰,两手置膝,以腰前纽后纽,复左侧右侧,全身着力,互行之,不计遍。
趺坐,伸腰,两手开掌,十指相叉,两肘拱起,掌按胸前,反掌推出,正掌挽来,数遍。
趺坐,两手握大拇指作拳,反后捶背及腰,又向前左右交捶臂及腿,取快而止。
趺坐,两手按膝,左右肩,前后交纽,如转辘轳,令骨节俱响,背觉微热为度。
●卷三○书室学不因老而废,流览书册,正可借以遣闲,则终日盘桓,不离书室。室取向南,乘阳也。《洞灵经》曰:“太明伤魂。”愚按魂为阳气之英也,魄为阴体之精也,所谓伤者,即目光可验。如太明就暗,则目转昏,伤其阳也;太暗就明,则目转眯,伤其阴也。又《吕氏春秋》曰:“室大多阴,多阴则痿。”痿者,喻言肢体懈弛,心神涣散之意。
室中当户,秋冬垂幕,春夏垂帘,总为障风而设。晴暖时,仍可钩帘卷幕,以挹阳光。《内经》曰:“风者,百病之始也。”又曰:“古人避风,如辟矢石马。”其危词相儆如此,当随时随地,留意避之。
三秋凉气尚微,垂幕或嫌其密,酌疏密之中,以帘作里,蓝色轻纱作面,夹层制之。日光掩映,葱翠照入几榻间。许丁卯诗,所谓“翠帘凝晚得”也,可以养天和,可以清心目。每日清晨,室中洞开窗户,扫除一遍,虽室本洁净,勿暂辍,否则渐生故气。故气即同郁蒸之气,入于口鼻,有损脾肺,脾开窃于口,肺开窃于鼻也。古人扫必先洒水,湿日积,似亦非宜。严冬取干雪洒地而扫,至佳;常时用木屑微润以水,亦能黏拌尘灰,不使飞扬,则倍加洁净。
卑湿之地不可居,《内经》曰:“地之湿气,感则害皮肉。”砖铺年久,即有湿气上侵,必易新砖。铺以板,则湿气较微;板上亦可铺毯,不但举步和软,兼且毯能收湿。《春秋左氏传》:晋平公疾,秦伯使医和视之,有雨淫腹疾之语。谓雨湿之气,感而为泄,故梅雨时,尤宜远湿。
南北皆宜设窗,北则虽设常关,盛暑偶开,通气而已。渊明常言五六月中,北窗下卧,遇凉风暂至,自谓是羲皇上人。此特其文辞佳耳,果如此,入秋未有不病者,毋为古人所愚。
窗作左右开阖者,槛必低,低则受风多。宜上下两扇,俗谓之合窗。晴明时挂起上扇,仍有下扇作障,虽坐窗下,风不得侵。窗须标榜棂疏则明,糊必以纸则密。
三冬日行南陆,光入窗牖,最为可爱。如院中东西墙峻,日已出而窗未明,日方斜而窗顿暗。惟两旁空阔,则红日满窗,可以永昼。予尝作《园居》诗,有“好是东西墙放短,白驹挽得驻疏棂”之句。
室前庭院宽大,则举目开朗,怀抱亦畅。更须树阴疏布,明暗适宜。如太逼窒,阳光少而阴气多,易滋湿蒸入室之弊。北向院小,湿蒸弥甚,坐榻勿近之。长夏院中,阳光照灼,蓝色布为幄以障之,妥矣。微嫌光犹耀目,不若获帘漏影,兼得通风;或剪松枝带叶作棚,时觉香自风来,更妙。如以席蓬遮蔽,非不幽邃,然久居于中,偶见日色,反易受暑。
高楼下日不上逼,其西偏者,日过午即影移向东,三伏时可以暂迁书室于此。兼令檐下垂帘,院中障日,南窗向明而时启,北牖虽设而常关。起居其中,尽堪销忧。
几犹案也,桌也,其式非一。书几乃陈书册,设笔砚,终日坐对之。长广任意,而适于用者,必具抽替二三,以便杂置文房之物。抽替不可深,深不过二寸许,太深未免占下地位,坐必碍膝。或左右作抽替,而其坐处,则深浅俱可。檀木瘿木,作几极佳,但质坚不能收湿,梅雨时往往蒸若汗出,惟香楠无此弊。或以漆微揩之,其弊仍不免矣。有黑漆退光者,杜少陵诗,所谓“拂拭乌皮几”是也。口鼻呼吸,几面即浮水气,着手有迹,黏纸污书,不堪书几之用。几上文具罗列,另以盘陈之,俗称“多陈盘”。或即于几边上作矮栏,勿雕饰,高不过寸,前与两旁,三面相同。其两旁栏少短,仅及几之半,则手无障碍。以此杂陈文具,得有遮拦,较胜于盘。
大理石,肇庆石,坚洁光润,俱可作几面,暑月宜之。又有以洋玻璃作几面,檀木镶其边,锡作方池承其下,养金鱼及荇藻于其中,静对可以忘暑。
冬月以毯铺几,非必增暖,但使着手不冷,即觉和柔适意。苏子由诗:“细毯净几读文史。”《汉旧仪志》云:“冬月加绨锦于几,谓之绨几。”则铺毯便可谓之毯几。夏月铺以竹席,《书·顾命》曰:“敷重笋席。”注:竹席也。古设以坐,今铺于几,取其凉滑,缘以边,边下垂沿数寸乃不移动,亦可为几饰。《记·玉藻》曰:“君子居恒当户,谓向明而坐也。凡设书几,向南,偏着东壁为当。每有向南之室,设书几向西者,取其作字手迎天光,此又随乎人事之便。位置之宜,非必泥古,予旧有《自题书室》诗:“萝薜缘墙松倚天,园居受此最幽偏。面西一几南窗下,三十年来坐榻穿。”忆予春秋二十有八,始起居此室,自今计之,几五十处,几榻未尝少更也。
几下脚踏矮凳,坐时必需。凳之制,大抵面作方棂,仅供脚踏而已,当削而圆之,宽着其两头,如辘轳可以转动。脚心为涌泉穴,俾踏处时时转动,心神为之流畅,名“滚脚凳”。或几足下,四周镶作辘轳式,宽如几面,更觉踏处舒展。○坐榻有卧榻宽而长者,有坐榻仅可容身。服虔《通俗文》曰:“榻者,言其塌然近地也。”常坐必坐榻乃适,元微之诗:“望山移坐榻”,轻则便于移也。因其后有靠,旁有倚,俗通称为“椅子”,亦曰“环椅”。椅面垫贵厚,冬月以小条褥作背靠,下连椅垫铺之,皮者尤妙。
卧榻亦可坐,盘膝跏趺为宜,背无靠,置竖垫,灯草实之,则不下坠。旁无倚,置隐囊左右各一,不殊椅之有靠有环也。隐囊似枕而高,俗曰“靠枕”。《颜氏家训》曰:“梁朝全盛时,贵游子弟,坐棋子方褥,凭班丝隐囊。”环椅之上,有靠有倚,趺坐更适,但为地有限,不能容膝。另备小杌,与椅高低相等者,并于椅之前,上铺以褥,坐极宽平,冬月最宜。偶欲正坐,去杌甚便。
有名“醉翁椅”者,斜坦背后之靠而加枕,放直左右之环面而增长。坐时伸足,分置左右,首卧枕,背着斜坦处。虽坐似眠,偶倦时,可以就此少息。有名“飞来椅”者,卧榻上背靠也,木为匡,穿以藤,无面无足,如镜架式。其端圆似枕,可枕首;后有横干架起,作高低数级,惟意所便,似与竖垫相类,用各有宜。
安置坐榻,如不着墙壁,风从后来,即为贼风。制屏三扇,中高旁下,阔不过丈,围于榻后,名“山字屏”。放翁诗:“虚斋山字屏”是也。可书座右铭,或格言黏于上。
李氏一家言,有“暖椅式”,脚下四围镶板,中置炉火。非不温暖,但老年肾水本亏,肾恶燥,何堪终日熏灼。北地苦寒,日坐暖炕,亦只宜于北地。又有“凉杌式”,杌下锡作方池,以冷水注之,尤属稚气。
○杖杖曰“扶老”,既可步履借力,且使手足相顾,行不急躁。其长须高过于头一尺许,则出入门户,俾有窒碍,可以留心检点。虽似少便,《荀子》曰:“便者,不便之便也”,古人制作,盖有深意在。
《记·王制》曰:“五十杖于家,六十杖于乡,七十杖于国,八十杖于朝。”礼所常用,用之可也,毋强作少壮,弃置弗问。
杖用竹,取其轻而易举,故扶杖必曰“扶邛”,亦曰“扶筇”,产蜀之邛州。根有三岐为异,又节高如鹤膝者,出蜀之叙州,为筇竹。竹类不一,质厚始坚,乃当于用。藤亦可为杖,产两广者佳。有谓藤不及竹,其质较重;有谓竹亦不及藤,年久则脆而易折。物无全用,大抵如是。
《周礼》:伊耆氏掌王之齿杖,谓“赐老者杖”也;《后汉书》“民年七十授杖”,其端以鸠鸟为饰。鸠者,不噎之鸟也。欲老人饮食不噎,即祝哽祝噎之意。尝见旧铜鸠,朱翠烂斑,的是汉时杖头物。盖以铜为之,窃意琢以玉,雕以香,俱可,非定用铜也。杖之下,须以铜镶,方耐用,短则镶令长二三寸亦可。下必微锐,着地不滑。
近时多用短杖,非杖也。其长与腰齐,上施横杆四五寸,以使手执,名曰“拐”。取梅柘条,老而坚致,天然有歧,出可执者为佳。少壮俱携以游山,及行远道,颇借其力。若老年或散步旷野,或闲立庭除,偶一携之。然恒情喜便易而厌委曲,往往用拐不用杖,制作之本意,恐渐就湮也。
杖头下可悬备用物,如阮修以钱挂杖,所谓“杖头钱”是也。其式以铜圈钉于杖头下,相去约五六寸,物即缚于圈。有以小瓶插时花,为“杖头瓶”。《抱朴子》曰:杖悬葫芦,可贮丹药。又《五岳图》:入山可辟魈魅。
杖有铭,所以寓劝戒之意,古人恒有之。予尝自铭其竹杖曰:“左之左之,毋争先,行去自到兮,某水某山。”所谓“左之”者,扶杖当用左手,则右脚先向前,杖与左脚随其后,步履方为稳顺,扶拐亦然。予近得邛竹杖,截为拐,根有三歧,去其一,天然便于手执,恰当邛竹之用,或不与削圆方竹同讥也。取《易》“履”卦《九二》之爻辞,镌于上曰:“履道坦坦,幽人贞吉。”○衣衣服有定制,邵子曰:“为今人,当服今时之衣。”惟长短宽窄,期于适体,不妨任意制之。其厚薄酌乎天时,绵与絮所用各异,大抵初冬需薄绵,不如絮之薄而匀;严冬需厚絮,不如绵之厚而软。按《急就篇》注曰:“新者为绵,故者为絮。”今俗以茧丝为绵,木棉为絮。木棉,树也,出领南,其絮名吉贝。江淮间皆草本,通谓之木棉者,以其为絮同耳。放翁诗:“奇温吉贝裘”,东坡诗:“江东贾客木棉裘”,盖不独皮衣为裘,絮衣亦可名裘也。
虞、夏、商、周,养老各异其衣,见诸《礼记》。要之温暖适体,则一也。如今制有口衣,出口外服之,式同袍子。惟袖平少宽,前后不开胯,两旁约开五六寸,俗名之曰“一箍圆”。老年御寒皮衣,此式最善。极寒时再办长套,表毛于外穿之。古人着裘,必以毛向外。裘之外,加衣曰“裼”。
皮衣毛表于外,当风则毛先受之,寒气不透里也。如密室静坐无取此,且多着徒增其重。另置大袄,衬入“一箍圆”内,其长略相等,绸里绸面,上半厚装绵,下半薄装絮,四边缝联,则暖气不散,温厚同于狐貉,而轻软过之。晋谢万曰:“御寒无复胜绵者”,洵非虚语,特非所论于当风耳。
方春天气和暖,穿夹袄如常式。若衬入袍子内,制半截者,前后两幅,斜裁而倒合之;下阔上狭以就腰,联其半边,系以带如裙,亦似古人下裳之意,欲长欲短,可随系带之高下。有作半截夏衫,联上截以钮扣,又有以纱葛作“一箍圆”,此皆应酬所需,不称老年之服。
隋制有名“貉袖”者,袖短身短,圉人服之,盖即今之“马褂”,取马上便捷。家居之服,亦以便捷为宜。仿其裁制,胸前加短襟,袖少窄,长过肘三四寸,下边缝联,名曰“紧身”,随寒暖为加外之衣。夹与棉与皮必俱备,为常服之最适。
式如被幅,无两袖,而总摺其上以为领,俗名“一口总”,亦曰“罗汉衣”。天寒气肃时,出户披之,可御风,静坐亦可披以御寒。《世说》:“王恭披鹤氅行雪中。”今制盖本此,故又名“氅衣”,办皮者为当。
肺俞穴在背。《内经》曰:“肺朝百脉,输精于皮毛,不可失寒暖之节。”今俗有所谓“背搭”,护其背也,即古之“半臂”,为妇人服,江淮间谓之“绰子”,老年人可为乍寒乍暖之需。其式同而制小异,短及腰,前后俱整幅,以前整幅作襟,仍扣右肩下,衬襟须窄,仅使肋下可缀扣,则平匀不堆垛,乃适寒暖之宜。
领衣同半臂,所以缀领,布为之,则涩而不滑,领无上耸之嫌;钮扣仍在前两肋下,前后幅不用缉合,以带一头缝着后幅;一头缀钮,即扣合前幅,左右同,外加衣,欲脱时,但解扣,即可自衣内取出。
夏虽极热时,必着葛布短半臂,以护其胸背。古有“两当衫”,谓当胸当背,亦此间。须多备数件,有汗即更,晚间亦可着以就寝,习惯不因增此遂热。冬夜入寝,毋脱小袄,恐易着冷。装绵薄则反侧为便。式如紧身,袖小加长而已。《左传》“衷其衤日服,以戏于朝”。注曰:“衤日音日,近身衣。”《说文》曰:“日日所常服也。”即小袄之类。
衬衣亦曰“汗衫”,单衣也,制同小袄,着体服之。衫以频浣取洁,必用杵捣。《升庵外集》云:“直舂曰捣。”今易作卧杵捣之,取其便也。既捣微浆,候半干叠作小方,布裹其外,复用杵捣;使浆性和柔,则着体软滑。有生姜取汗浣衫者,疗风湿寒嗽诸疾。
○帽《通典》曰:“上古衣毛冒皮。”则帽名之始也。阳气至头而极,宁少冷,毋过热。狐貂以制帽,寒甚方宜。若冬月常戴。恐遏抑阳气。未免眩晕为患;入春为阳气宣达之时。尤不可以皮帽暖之。《内经》谓“春夏养阳”,过暖则遏抑太甚。如遏抑而致汗,又嫌发泄矣,皆非养阳之道。帽顶红纬,时制也,少为宜,多则嫌重。帽带或可省,老年惟取简便而已。
脑后为风门穴,脊梁第三节为肺俞穴,易于受风。办风兜如毯雨帽以遮护之,不必定用毯制,夹层衤由制亦可。缀以带二,缚于颔下,或小钮作扣,并得密遮两耳。家常出入,微觉有风,即携以随身,兜于帽外。瞿佑《诗话》云:元废宋故宫为寺,西僧皆戴红兜盖亦用以障风者。
《周礼》:“天官掌皮,共毳毛为毯”。《唐书·黠戛斯传》:“诸下皆帽白毯”。《辽史》“臣僚戴毯冠”。今山左张秋镇所出毯帽,羊毛为之,即本于古。有质甚软者,乍戴亦似与首相习,初寒最宜,渐寒镶以皮边,极寒添以皮里,各制而酌用之。御冬之帽,殆无过此。
幅巾能障风,亦能御寒。裁制之式,上圆称首,前齐眉巾额,额左右有带,系于脑后,其长覆及其肩背,巾上更戴皮帽亦可。又有截幅巾之半,缀于帽边下,似较简便。唐《舆服制》有所谓“帷帽”,此仿佛似之。《后汉书》云:“时人以幅巾为雅,用全幅皂而向后,不更着冠。”但幅巾束首而已。按全幅不裁制,今俗妇人用之,古以为雅,今异宜也。
乍凉时需夹层小帽,亦必有边者。边须软,令随手可摺,则或高或下,方能称意。又有无边小帽,按《蜀志》:王衍晚年,俗竞为小帽,仅覆其顶,俯首即堕,谓之“危脑帽”。衍以为不祥,禁之。今小帽无边者,盖亦类是。
梁有“空顶帽”,隋有“半头帻”,今儿童帽箍,大抵似之。虚其顶以达阳气,式最善。每见老年,仿其式以作睡帽,窃意春秋时家常戴之,美观不足,适意有余。
○带带之设,所以约束其服,有宽有狭,饰以金银犀玉,不一其制,老年但取服不散漫而已。用径寸大圈,玉与铜俱可,以皂色绸半幅,一头缝住圈上,围于腰,一头穿入圈内,宽紧任意勒之。即将带头压定腰旁,既无结束之劳,又得解脱之便。
有用钩子联络者,不劳结束,似亦甚便。《吴书》所谓“钩络带”类是。但腰间宽紧惟意所适,有时而异,钩子虽可作宽紧两三层,终难恰当,未为适意之用。
古人轻裘缓带,缓者宽也,若紧紧束缚,未免腰间拘板。少壮整饬仪容,必紧束垂绅,方为合度;老年家居,宜缓其带,则营卫流行,胸膈兼能舒畅。《南华经》曰:忘腰带之适也。又放翁诗云:“宽腰午饷余”。
或制腰束以代带,广约四五寸,作夹层者二。缉其下缝,开其上口,并可代囊。围于服外,密缀钮扣,以约束之。《记·玉藻》曰:“大夫大带四寸。”注:谓广之度也。然则古有带广四寸者,腰束如之,似亦可称大带。
带可结佩,古人佩觿佩砺,咸资于用。老年无须此,可佩小囊,或要事善忘,书而纳于中,以备省览。再则剔齿签与取耳具,一时欲用,等于急需,亦必囊贮。更擦手有巾,用及用绸用皮,随时异宜,俱佩于带。老年一物不周,遂觉不适,故小节亦必加详。
○袜袜以细针密行,则絮坚实,虽平匀观美,适足未也。须绸里布面,夹层制就,翻入或绵或絮,方为和软适足。又乐天诗云:“老遣宽裁袜”,盖不特脱着取便,宽则加温暖耳。其长宜过膝寸许,使膝有盖护,可不另办护膝。护膝亦曰“蔽”,《内经》曰:“膝者筋之府”,不可着冷,以致筋挛筋转之患。
绒袜颇暖,出陕西省者佳。择其质极软滑者,但大小未必恰当,岂能与足帖然?且上口薄,不足护其膝,初冬可着。或购宽大者,缉以皮里,则能增其暖膝可护。
有连袜,于脚下,照袜式裁制,絮薄装之。既着外仍加袜,不特暖胜于常,袜以内亦无脚堆摺之弊。
《内经》曰:“阴脉集于足下,而聚于足心。”谓经脉之行,三阴皆起于足,所以盛夏即穿厚袜,亦非热不可耐。此其验也,故两足四时宜暖。《云笈七签》有“秋宜冻足”之说,不解何义。至夏穿絮袜,自必作热,用麻片椎熟,寮之即妥,不必他求也。或天气烦热,单与夹袜,俱可暂穿。按袜制见商代,曰“角袜”,两幅相承,中心系带,今穿单夹袜,亦需带系,乃不下坠。老年只于袜口后,缀一小钮以扣之,可免束缚之痕。
袜内将木瓜曝研,和絮装入,治腿转筋。再则袜底先铺薄絮,以花椒肉桂研末渗入,然后缉就,乍寒时即穿之,可预杜冻疮作患。或用樟脑,可治脚气。陶弘景曰:腿患转筋时,但呼木瓜名,及书土作“木瓜”字皆验。此类乎祝由,存其说可耳。
袜外加套,上及于股,所谓套。本属马上所用,取其下体紧密,家居办此,亦颇适于体。可单可夹,可绵可皮,随天时之寒暖,作套外之加减。
袜以内,更衬单袜,其长必与加外袜等,半截者不堪用。冬月有以羊毛线编就,铺中现成售者,亦颇称足。而暖如穿皮,里袜则无藉此。
○鞋鞋即履也,舄也。《古今注》曰:“以木置履底,干腊不畏泥湿。”《辍耕录》曰:“舄本鹊字,舄象取诸鹊,欲人行步知方也,今通谓之鞋。”鞋之适足,全系乎底,底必平坦,少弯即碍趾,鞋面则任意为之。乐天尝作“飞云履”,黑绫为质,素纱作云朵,亦创制也。
用毯制底最佳,暑月仍可着,热不到脚底也。铺中所售布底及纸底,俱嫌坚实,家制布底亦佳。制法:底之向外一层,薄铺絮,再加布包,然后针缉。则着地和软,且步不作声,极为称足。
底太薄,易透湿气。然薄犹可取,晴燥时穿之,颇轻软;若太厚,则坚重不堪穿。唐释清珙诗,所谓“老年脚力不胜鞋”也。底之下,有用皮托者,皮质滑,以大枣肉擦之,即涩滞,总不若不用尤妥。
《事物纪原》曰:“草谓之屦,皮谓之履。”今外洋哈刺八,有底面纯以皮制,内地亦多售者,式颇雅。黄梅时潮湿,即居常可穿,非雨具也。然质性坚重,老年非宜。
鞋取宽紧恰当。惟行远道,紧则便而捷。老年家居宜宽,使足与鞋相忘,方能稳适。《南华经》所谓“忘足履之适”也。古有履用带者,宽则不妨带系之。按元《舆服制》:“履有二带”,带即所以绾履者。
冬月足冷,勿火烘,脱鞋趺坐,为暖足第一法。绵鞋亦当办,其式鞋口上添两耳,可盖足面;又式如半截靴,皮为里,愈宽大愈暖,鞋面以上不缝,联小钮作扣,则脱着便。
陈桥草编凉鞋,质甚轻,但底薄而松,湿气易透,暑天可暂着。有棕结者,棕性不受湿,梅雨天最宜。黄山谷诗云:“桐帽棕鞋称老夫”,又张安国诗云:“编棕织蒲绳作底,轻凉坚密稳称趾”,俱实录也。
制鞋有纯用绵者,绵为条,染以色,面底俱以绵编。式以粗俗,然和软而暖,胜于他制。卧室中穿之最宜,趺坐亦稳帖。东坡诗,所谓“便于盘坐作跏趺”也。又《本草》曰:“以糯稻杆藉靴鞋,暖足去寒湿气。”
暑天方出浴,两足尚余湿气,或办拖鞋。其式有两旁无后跟,鞋尖亦留空隙,着少顷,即宜单袜裹足,毋令太凉。
○杂器眼镜为老年必需,《蔗庵漫录》曰:“其制前明中叶传自西洋,名‘’”。中微凸,为“老花镜”。玻璃损目,须用晶者。光分远近,看书作字,各有其宜。以凸之高下别之。晶亦不一,晴明时取茶晶、墨晶;阴雨及灯下,取水晶、银晶。若壮年即用以养目,目光至老不减。中凹者为近视镜。
骨节作酸,有按摩之具曰“太平车”。或玉石,或檀木,琢为珠,大径寸而匾,如算盘珠式;可五可六,钻小孔贯以铁条,折条两头合之,连以短柄,使手可执。酸痛处,令人执柄挼捺,珠动如车轮,故曰“太平车”。闻喇嘛治病,有推法,此亦其具也。
捶背以手,轻重不能调。制小囊,絮实之,如莲房,凡二;缀以柄,微弯,似莲房带柄者。令人执而捶之,轻软称意,名“美人拳”。或自己手执,反肘可捶,亦便。
隐背,俗名“搔背爬”,唐李泌取松つ枝作隐背是也。制以象牙或犀角,雕作小兜扇式,边薄如爪,柄长尺余。凡手不能到,持此搔之,最为快意。有以川山甲制者,可搔癣疥,能解毒。
《西京杂记》:“广川王发魏襄王冢,得玉唾壶。”此唾壶之始也。今家常或瓷或锡,可以多备,随处陈设。至寝时,枕旁尤要,偶尔欲唾,非此不可。有谓“远唾不如近唾,近唾不如不唾。”此养生家之说。《黄氏日抄》曰:“鬼畏唾。”愚谓唾非可畏,盖人之阳气,唾必着力发泄之,阳气所薄,故畏耳,或有此理。养生贵乎不唾,正恐发泄阳气也。
冬寒频以炉火烘手,必致十指燥裂。须银制暖手,大如鹅卵,质极薄,开小孔,注水令满,螺旋式为盖,使不渗漏;投滚水内,有顷取出暖手,不离袖则暖可永日。又有玉琢如卵,手握得暖气,即温和不断。
暑天室有热气,非风不驱。办风轮如纺车式,高倍之,中有转轴,四面插木板扇五六片。令人举柄摇动,满室风生,顿除热气,特不可以身当之耳。《三才图会》,谓军器中,有用此置地窖内,扇扬石灰者。
冬用暖锅,杂置食物为最便,世俗恒有之。但中间必分四五格,使诸物各得其味。或锡制碗,以铜架架起,下设小碟,盛烧酒燃火暖之。
深夜偶索汤饮,猝不能办,预备暖壶制以锡,外作布囊,厚装絮以囊之,纳诸木桶中,暖可竟夜。《博古图》有“温酥壶”,如胆瓶式,入滚水内化酥者。古用铜,今或用锡,借为暖汤之备,亦顷刻可俟。按《颐生录》曰:“凡器铜作盖者,气蒸为滴,食之发疮。”则用铜不如用锡,用锡更不如用瓷。
棕拂子。以棕榈树叶,擘作细丝,下连叶柄,即可手执。夏月把玩,以逐蚊蚋,兼有清香,转觉雅于麈尾。少陵有诗云:“不堪代白羽,有足驱苍蝇。”山野销夏之具,亦不可少此。
●卷四○卧房室在旁曰房。《相宅经》曰:“室中央为《洛书》五黄,乃九宫尊位。”不敢当尊,故卧须旁室。老年宜于东偏生气之方,独房独卧。静则神安也,沈期诗云:“了然究诸品,弥觉静者安。”房以内,除设床之所,能容一几一榻足矣;房以外,令人伺候,亦择老年者,不耽酣睡,闻呼 即应乃妥。
《易》言“君子洗心,以退藏于密。”卧房为退藏之地,不可不密,冬月尤当加意。若窗若门,务使勿通风隙,窗阖处必有缝,纸密糊之。《青田秘记》曰:“卧房窗取偶,门取奇,合阴阳也。故房门宜单扇,极窄,仅容一身出入。更悬毯幕,以隔内处,按《造门经》:门之高低阔狭,随房大小方向,另制尺量之。妄断祸福,此假阴阳而神其说,可勿泥。
卧房暗则能敛神聚气,此亦阴阳家之说。《易》“随”卦之彖辞曰:“君子以向晦入宴息。”卧房必向晦而后入,本无取乎垲爽,但老年人有时起居卧房,暗则又非白昼所宜。但勿宽大,宁取垲爽者,或窗外加帘,酌明暗而上下之也可。房开北牖,疏棂作窗,夏为宜,冬则否,窗内须另制推板一层以塞之。《诗·豳风》云:“塞向堇户。”注曰:向北出牖也。北为阴,阴为寒所从生,故寒以御之也。
冬以板铺地平,诚善,入夏又嫌隔住地气,未免作热。置矮脚凳数张,凳面大三四尺,量房宽窄,铺满于中,即同地平板。夏月去凳,亦属两便。卧户与书室并宜之。
《蠡海集》曰:“春之气自下而升,故春色先于旷野;秋之气自上而降,故秋色先于高林。”寒气亦自上而降,故子后霜落时,寒必甚。气随霜下也,椽瓦疏漏,必厚作顶板以御之。即长夏日色上逼,亦可隔绝热气。如板薄,仅足承尘而已,徒添鼠窟以扰夜眠。
窗户虽极紧密,难免针隙之漏,微风遂得潜入。北地御寒,纸糊遍室,则风始断绝,兼得尘飞不到,洁净爽目。老年卧房,可仿而为之,每岁初冬,必重糊一度。
长夏日晒酷烈,及晚尚留热气,风即挟热而来。故卧房只宜清晨洞启窗户,以散竟夜之郁闷,日出后俱必密闭。窗外更下重帏遮隔,不透微光,并终日毋令人入。人气即致热也,盖热皆从外至,非内生耳。入寝时,但卷帏,亦勿开窗,枕簟胥含秋意。
楼作卧房,能杜湿气,或谓梯级不便老年。《华陀导引论》曰:“老年筋缩足疲,缓步阶级,以展舒之。”则登楼正可借以展舒。谚又有“寒暑不登楼”之说,天寒所畏者风耳,如风无漏隙,何不宜之有?即盛夏但不令窗外遮蔽深密,便无热气内侵。惟三面板隔者,木能生火也。按《吴兴掌故》:有销暑楼,颜真卿题额。则楼亦可销暑也。又韩诗云:“寝楼西畔坐书堂。”则楼宜寝,并可称寝楼。然少觉不适,暂迁楼下,讵曰非宜。卧所一斗室足矣,如地平铺板,不嫌高过于常,须去地二尺许,令板下前后气通;入冬仍以板塞,南向微开小隙而已,纵不及楼居,亦足以远湿气。
北方作地炕,铺用大方砖,执起四角,以通火气。室之北壁,外开火门,熏令少热,其暖已彻昼夜。设床作卧所,冬寒亦似春温,火气甚微,无伤于热,南方似亦可效。
○床《记·内则》云:“安其寝处。”安之法,床为要。服虔《通俗文》曰:“八尺曰床。”故床必宽大,则盛夏热气不逼。上盖顶板,以隔尘灰,后与两旁,勿作虚栏;镶板高尺许,可遮护汗体;四脚下周围,板密镶之,旁开小门,隆冬置炉于中,令有微暖;或以物填塞,即冷气勿透。板须可装可卸,夏则卸去。床边上作抽屉一二,便于置物备用。
安床着壁,须杉木板隔之。杉质松,能敛湿气,若加油漆,湿气反凝于外。头卧处近壁,亦须板隔,否则壁土湿蒸,验之有霉气,人必受于不觉。《竹窗琐语》曰:“黄梅时,以干栎炭置床下,堪收湿,晴燥即撤去,卧久令人病。”床低则卧起俱便,陆放翁诗,所谓“绿藤水纹穿矮床”也。如砖地安床,恐有地风暗吹,及湿气上透,须办床垫。称床大小,高五六寸,其前宽二尺许,以为就寝伫足之所,今俗有所谓“踏床”者。床前另置矮凳,既有床垫,踏床可省。暖床之制,上有顶,下有垫,后及两旁,俱实板作门;三面镶密,纸糊其缝,设帐于内,更置幔遮于帐前,可谓深暖至矣。入夏则门亦可卸,不碍其为凉爽也。今俗所谓暖床,但作虚栏绕之,于暖之义奚取?
《说文》曰:“簟,竹席也。”昌黎诗云:“卷送八尺含风漪”是也。今以木镶方匡,或棕穿,或藤穿,通谓之簟。窃意温凉异候,床不得屡易,簟则不妨更换。夏宜棕穿者,取其疏;冬宜藤穿者,取其密。陕西有以牛皮绷若鼓,作冬月卧簟,尤能隔绝冷气。
盛夏暂移床于室中央,四面空虚,即散烦热,楼作卧室者更妥。窗牖不可少开,便微风得入卧所。凡室有里外间者,则开户以通烦闷之气,户之外,又不嫌窗牖洞达矣。
○帐帐必与床称,夏月轻纱制之。《齐东野语》云:“纱之至轻者曰‘轻容’。”王建《宫词》云:“嫌罗不着爱轻容”是也。又须量床面广狭,作帐底如帐顶布为之,帐下三面缝连,不但可以御蚊,凡诸虫蚤之类,亦无间得入。
夏帐专在御蚊,其前两幅阖处,正蚊潜入之径也,须以一幅作夹层五六寸,以一幅单层纳入,再加小纽二三,扣于帐外,则蚊不能曲折以入。《东方朔别传》曰:“蚊喜肉而恶烟。”禁其来,不若驱其去,捞水面浮萍曝干,加雄黄少许,烧烟熏室,可并帐外驱之。刘着诗云:“雷声吼夜蚊”,亦得免矣。
纱帐须高广,范蔚宗诗,所谓“修帐窗含秋阴”也。有以细竹竿,横挂帐中,安置衣帕为便。冬月颇宜,夏则多一物,则增一物之热。至脚后可设小几,陈茗碗、瓶花、佛手、柑等类,有枕旁置末丽、夜来香者,香浓透脑,且易引虫蚁,须用小棕篮置之,悬于帐顶下。二花香有余,色不足,惟供晚赏。凡物丰此即啬彼,亦造物自然之理。
予曾以荷花折置帐中,夜半后,瓣放香吐,辛烈之气,睡梦中触鼻惊醒,其透脑为患可知。因忆茂叔“香远益清”之说真,善于体物也。若移置帐外,能使隔帐香来,斯尤独绝,香浓故耳。
另有小帐之制,竹为骨,四方同于床,或弯环如弓样,或上方而窄、下方而宽,如覆斗样。《释名》所谓“斗帐”是也。帐罩于外,大小称乎骨,随处可张,颇为轻便。又有扇帐、荷包帐,俱非居家便用,无取也。冬月帐取低小,则暖气聚,以有骨子小帐,即设诸大床内;床之外,顶板覆其上,四面更以布作围,周匝亦如帐。床大帐小,得围遮护,乃益其暖。若暖床三面镶板,竟设小帐于中,作围赘矣。
纸可作帐,出江右,大以丈计,名“皮纸”,密不漏气,冬得奇暖。或布作顶,少令通气,东坡诗:“困眠得就纸帐暖。”刘后村诗:“纸帐铁擎风雪夜。”又元张昱诗:“隔枕不闻巫峡雨,绕床惟走剡溪云。”或绘梅花于上,元陈泰诗:“梦回蕲竹生清寒,五月幻作梅花看。”盖自宋元以来,前人赏此多矣,如有题咏,并可即书于帐。
《南史·梁武帝》,有木棉布皂帐,名曰“古终”。木棉布质厚于绸,暖即过之。窃意宫帏中所以用此者,乃寓崇俭之意,不然,则帐之暖,又岂独木棉布哉?《晋书·元帝纪》:“帝作布帐练帷”,皆崇俭也。宫帏中犹有崇俭如此者,士庶之家宜知节矣!
有竹帘极细,名“虾须帘”,见《三汀杂志》。夏制为帐,用骨子弯环如弓样者,帘分四片,前二后一,顶及两旁,弯环合一;布缘其连,多缀以钮,称骨子扣之;前二片中分处,入寝亦扣密,则蚊可御,疏漏生凉,似胜于纱。《辍耕录》云:“宫阁制,有银鼠皮壁帐、黑貂皮暖帐。”壁帐岂寻常易办,皮暖帐世俗恒有,非必黑貂耳。但就枕如入暗室,晓夜不能辨,必于帐前开如圆月,纱补之以通光,玻璃尤为爽亮。
有名“纱橱”,夏月可代帐,须楼下一统三间,前与后俱有廊者,方得为之。除廊外,以中一间左右前后,依柱为界,四面绷纱作窗,窗不设棂,透漏如帐,前后廊檐下,俱另置窗,俾有掩蔽,于中驱蚊陈几榻,日可起居,夜可休息,为销夏安适之最。
帐有笼罩床外,床内设搁版如几,脚后横栏,搭衣帕之类,似属妥便。但帐不能作底,又褥不能压帐,仅以带缚床外。冬则暖气不固,夏则不足御蚊,武林僧房有此制。
○枕《释名》云:“枕,检也,所以检项也。”侧曰颈,后曰项,太低则项垂,阳气不达,未免头目昏眩;太高则项屈,或致作酸,不能转动。酌高下尺寸,令侧卧恰与肩平,即仰卧亦觉安舒。《显道经》曰:“枕高肝缩,枕下肺蹇。”以四寸为平枕。
《唐书》:明皇为太子时,尝制长枕,与诸王共之。老年独寝,亦需长枕,则反侧不滞一处。头为阳,恶热,即冬月辗转枕上,亦不嫌冷。如枕短,卧得热气,便生烦躁。
囊枕之物,乃制枕之要。菉豆皮可清热,微嫌质重;茶可除烦,恐易成末;惟通草为佳妙,轻松和软,不蔽耳聪。《千金方》云:“半醉酒,独自宿。软枕头,暖盖足。能息心,自暝目。”枕头软者甚多,尽善无弊,殆莫过通草。放翁有“头风便菊枕”之句,菊花香气,可清头目,但恐易生蠹虫。元马祖常诗云:“半夜归心三径远,一囊秋色四屏香。”前人盖往往用之。《清异录》:卢文杞枕骨高,凡枕之坚实者不用,缝青缯充以柳絮。按《本草》柳絮性凉,作枕亦宜,然生虫之弊,尤捷于菊。吴《扶寿方》:以菊花艾叶作护膝。藤枕,以藤粗而编疏者,乃得凉爽;若细密止可饰观,更加以漆,既不通气,又不收汗,无当于用。藤枕中空,两头或作抽替可藏物,但勿置香花于内,以致透脑。《物类相感志》曰:“枕中置麝少许,绝恶梦。”麝能通关、镇心、安神故也,偶用则可,久则反足为累。
侧卧耳必着枕,老年气血易滞,或患麻木,甚且作痛。办耳枕,其长广如枕,高不过寸,中开一孔,卧时加于枕,以耳纳入。耳为肾窍,枕此并杜耳鸣耳塞之患。
《山居清供》曰:“慈石捶末,和入囊枕,能通耳窍,益目光。”又女廉药枕,以赤心柏木,制枕如匣,纳以散风养血之剂;枕面密钻小孔,令透药气,外以衡布裹之而卧。又《长庵外集》云:“取黄杨木作枕,必阴晦夜伐之,则不裂。”按木枕坚实,夏月昼卧或可用。《签铭汇钞》:苏彦楠榴枕铭“颐神靖魄,须以宁眠。”恐未然也。
瓷器作枕,不过便榻陈设之具。《格古论》曰:“定窑有瓷枕,制极精巧,但枕首寒凝入骨。”东坡诗:“暂借藤床与瓦枕,莫教孤负北窗凉。”北窗凉气,已不宜受,况益之瓦枕乎!石枕亦热。
枕底未缉合时,囊实后不用缉合,但以纽联之。凡笔札及紧要物,可潜藏于内,取用甚便。《汉书》曰:“淮南王有《枕中鸿宝苑秘书》。”其制盖类是。一枕可两用,曰摺叠枕。先制狭条如枕长,厚径寸,或四或五,再以单层布总包其外,分界处以针缉其边:一缉其左之上,一缉其右之下。可左摺右摺,而叠之作枕,平铺即作垫,此便榻可备之物。
凡仰卧腿舒,侧卧两膝交加,有上压下之嫌。办膝枕,小于枕首者,置诸被侧,或左或右,以一膝任意枕之,最适。
竹编如枕,圆长而疏漏者,俗谓之“竹夫人”,又曰“竹几”,亦以枕膝。东坡诗:“闻道床头惟‘竹几’,‘夫人’应不解卿卿。”山谷曰:“竹夫人,盖凉寝竹器,憩臂休膝,似非夫人之职。”名以“青奴”,有诗云:“我无红袖堪娱夜,只要‘青奴’一味凉。”老年但宜用于三伏时,入秋则凉便侵人,易为膝患。
有名竹夹膝者,取猫头大竹,削而光之,置诸寝,其用同于竹夫人。唐陆龟蒙有诗云:“截得冷似龙,翠光横在暑天中。”但嫌实不漏气,着体过凉,老年无取。
○席席之类甚多,古人坐必设席,今则以作寝具。如竹席,《尚书》谓之“笋席”,今俗每于夏月卧之。但新者耗精血,陈者不收汗。或极热时,以其着体生凉,偶一取用,两广所出藤席亦同。
蒲席见《周礼》,又《三礼图》曰:“士蒲席”,今俗亦常用,质颇柔软,适于羸弱之体;其尤佳者,如嘉纹席、龙须席,即蒲同类,虽不出近地,犹为易购。《显道经》曰:“席柔软,其息乃长。”谓安则能久寐也。
藤竹席,老年既不宜久卧常卧,柔软者或嫌少热,衬以藤竹席,能借其凉。深秋时即柔软席,亦微觉冷;辄以布作褥衣而卧,又恐太热。布作面,蒲席作里,二者缉合,则温凉恰当。《诗》云:“乃安斯寝”,庶几得之?
贵州土产,有纸席,客适饷予。其长广与席等,厚则什倍常纸,虽细而颇硬,卧不能安,乃为紧卷,以杵捶熟,柔软光滑,竟同绒制。又不嫌热,秋末时需之正宜。
《周礼·地官》:“司几筵掌五席,中有熊席。”注曰:兽皮为席也。今有以牛皮作席者,出口外。制皮法:拔去毛极净,香水浸出臊气,染以红色,名“香牛皮”晋《东宫旧事》有赤皮席,今盖仿而为之。皮性暖,此却着身有凉意,质亦软滑,夏月颇宜。《河东备录》云:“猪皮去毛作细条,编以为席,滑而且凉,号曰‘壬癸席’。”又《晋书》:“羊茂为东郡守,以羊皮为席。”然则凡皮皆可作席,软滑必胜草织者。
古人席必有缘,缘者,犹言镶边也。古则缘各不同,所以饰席,今惟取耐用。缘以绸与缎,不若缘以布。
盛暑拭席,亦用滚水,方能透发汗湿;有爱凉者,汲井水拭之,阴寒之气,贻患匪小。又有以大木盆,盛井水置床下,虽凉不着体,亦非所宜。惟室中几案间,设冰盘,则凉气四散,能清热而无损于人。
席底易为蚤所伏,殊扰安眠,《物类相感志》曰:“苦楝花曝干,铺席底,驱即尽。”《千金月令》曰:“大枣烧烟熏床下,能辟蚤。”其生衣襦间者为虱,《抱朴子》曰:“头虱黑,着身变白;身虱白,着头变黑。”所渐然也。《酉阳杂俎》曰:“岭南人病,以虱卜,向身为吉,背身为凶。”又《草木子》曰:“虱行必向北。”窃意虱喜就暗,非果向北也。银朱和茶叶熏衣,可除之。○被被宜里面俱绸,毋用锦与缎,以其柔软不及也。装丝绵者,厚薄各一,随天时之宜,或厚或薄,以其一着体盖之;外多备装絮者数条,酌寒暖加于装绵者之上。絮取其匀薄,取其以渐可加,故必多备。
《身章撮要》曰:“大被曰衾,单被曰。”老年独卧,着身盖者,被亦宜大,乃可摺如封套式,使暖气不散。此外酌寒暖渐加其上者,必狭尺余,两边勿摺,则宽平而身之转侧舒。有以单被衬其里,牵缠非所适,只于夏初需之。亦用狭者,夹被同。
老年畏寒,有以皮制被,皮衣宜表毛于外,皮被宜着毛于体。面用绸,薄加絮,宽大可摺为妥。然较以丝绵装者,究之轻软勿及。
被取暖气不漏,故必阔大,使两边可摺,但摺则卧处不得平匀,被内亦嫌逼窒。拟以两边缉合如筒,勿太窄,须酌就寝之便。且反侧宽舒,脚后兼缉合之,锡以名曰“茧子被”,谓如蚕茧之周密也。
《岭南志异》曰:“邕州人选鹅腹之毳毛装被,质柔性冷,宜覆婴儿,兼辟惊痫。”愚谓如果性冷,老年亦有时宜之,特婴儿体属纯阳,利于常用。又《不自弃文》曰:“食鹅之肉,毛可遗也,峒民缝之以御腊。”柳子厚诗亦云:“鹅毛御腊缝山。”然则性冷而兼能御腊,所谓暖不伤热,囊被之物,竟属尽美。《江右建昌志》:“产纸大而厚,揉软作被,细腻如茧,面里俱可用之,薄装以绵,已极温暖。”唐徐寅诗:“一床明月盖归梦,数尺白云笼冷眠。”明龚诩诗:“纸衾方幅六七尺,厚软轻温腻而白。霜天雪夜最相宜,不使寒侵独眠客。”可谓曲尽纸被之妙。龚诗云独眠,纸被正以独眠为宜。
有摘玫瑰花囊被,去蒂晒干,先将丝瓜老存筋者,剪开捶软作片,约需数十;以线联络,花铺其上,纱制被囊之,密针行如麂眼方块式,乍凉时覆体最佳。玫瑰花能养血疏肺气,得微暖,香弥甚;丝瓜性清寒,可解热毒。二物本不甚贵,寻常犹属能办。
冬月子后霜落时,被口每觉加冷,东坡诗,所谓“重衾脚冷知霜重”也。另以薄棉被兜住脚后,斜引被角,置诸枕旁。觉冷时,但伸一手牵被角而直之,即可盖暖。凡春秋天气,夜半后俱觉稍凉,以夹被置床内,趁意加体,亦所以顺天时。《诗·大杜》篇,疏云:从旦积暖,故日中之后必热;从昏积凉,故夜半之后必凉。
《记·王制》曰:“八十非人不暖。”《本草》曰:“老人与二七以前少阴同寝。藉其熏蒸,最为有益。”少陵诗:“暖老须燕玉”是也。愚谓老年以独寝为安,或先令童女睡少顷,被暖则起,随即入寝。既藉熏蒸之益,仍安独寝之常,岂非两得。倘气血衰微,终宵必资人以暖,则非如《王制》所云不可。
《法藏碎金》曰:“还元功夫,全在被中行之。择少女肥白无病者,晚间食以淡粥,擦齿漱口极净,与之同被而寝。至子后令其呼气,吸而咽之,再则令其舌抵上腭,俟舌下生津,接而咽之。真还元之秘也。”愚按,此说近采补诡异之术,然《易·大过》之爻辞曰:“枯杨生稊。”谓老阳得少阴以滋长也,盖有此理,姑存之。《参同契》有“铅汞丹鼎”之说,惑世滋甚。或有以飞之术问程子,答曰:“纵有之,只恐天上无着处。”
熏笼只可熏香,若以暖被,火气太甚。当于欲寝时,先令人执炉,遍被中移动熨之,但破冷气,入寝已觉温暖如春。《西京杂记》曰:“长安有巧工作熏炉,名‘被中香’外体圆,中为机环,使炉体常平,以此熏被至佳。”近亦有能仿而为之,名“香球”。《卫生经》曰:“热炉不得置头卧处”,火气入脑恐眩晕。有制大锡罐,热水注满,紧覆其口,彻夜纳诸被中,可以代炉,俗呼“汤婆子”。然终有湿气透漏,及于被褥,则必及于体,暂用较胜于炉。黄山谷名以“脚婆”。明吴宽诗:“穷冬相伴胜房空。”《博古图》“汉有温壶”,为注汤温手足之器,与汤婆子同类。
夏月大热时,裸体而卧,本无需被;夜半后汗收凉生,必备葛布单被覆之。葛布廓索,不全着体,而仍可遮护,使勿少受凉,晨起倍觉精神爽健。
○褥稳卧必得厚褥,老人骨瘦体弱,尤须褥厚,必宜多备,渐冷渐加。每年以其一另易新絮,紧着身铺之,倍觉松软。挨次递易,则每年皆新絮褥着身矣。骆驼绒装褥,暖胜于常,但不易购。北地苦寒,有铺褥厚至盈尺者,须实木板床卧之,则软而能平,故往往以卧砖炕为适。
司马温公曰:“刘恕自洛阳归,无寒具,以貂褥假之。”凡皮皆可制褥,羊士谔《皮褥》诗云:“青毯持与藉,重锦裁为饰。”谓以毯衬其底,以锦缘其边也,卧时以毛着身,方与絮褥异。有用藏氆氇作褥面,或西绒单铺褥面;被须俱用狭者,不然,褥弗着体,虽暖不觉。
芦花一名“蓬{艹农}”,可代絮作褥。《本草》曰“性寒”,以其禀清肃之气多也。质轻,囊入褥,即平实称体。老年人于夏秋初卧之,颇能取益。亦有用以囊被者,元吴景奎咏芦花被云:“雁声仿佛潇湘夜,起坐俄惊月一床。”但囊被易于散乱,若蒙以丝锦,又虑其热,惟极薄装之,极密行之。
阳光益人,且能发松诸物。褥久卧则实,隔两三宿,即就向阳处晒之,毋厌其频。被亦然,不特绵絮加检,终宵觉有余暖,受益确有明验。黄梅时,卧席尤宜频晒。《异苑》云:“五月勿晒荐席。”此不足据。范石湖诗云:“候晴先晒席。”惟长夏为忌,恐暑气伏于内,侵人不及觉。
羸弱之躯,盛夏不能去褥而卧。或用麻皮捶熟,截作寸断,葛布为褥里面,以此实之。虽质松适体,其性微温,非受益之物。有刮竹皮曝干装褥,则凉血除热,胜于麻皮。又《本草》云:“凡骨节痛,及疮疡,不能着席卧者,用麸装褥卧之。”麸麦,皮也,性冷质软,并止汗,较之竹皮,受益均而备办易。且类而推之,用以囊枕,亦无不可。
《四川邛州志》:其地产棕甚夥,居民编以为荐。《释名》曰:“荐,所以自荐藉也。”无里面,无缘饰,蒲苇皆可制,棕荐尤松软而不烦热,夏月用之,不嫌任意加厚,以支瘦骨。曹植《九咏》曰:“茵荐兮兰席。”荐亦古所用者。《交广物产录》:“高州出纸褥,其厚寸许,以杵捶软,竟同囊絮。”老年于夏秋时卧之,可无烦热之弊。亦有以葛布数十层制褥者。
褥底铺毯,可藉收湿,卧时热气下注,必有微湿,得毯以收之。有用油布单铺褥底,晨起揭褥,单上湿气可证,油布不能收湿也。《南华经》曰:“民湿寝则腰疾偏死。”此非湿寝,然每夜如是,受湿亦甚,必致疾。
○便器老年夜少寐,不免频起小便,便壶实为至要。制以瓷与锡,俱嫌取携颇重,惟铜可极薄为之,但质轻又易倾覆。式须边直底平,规圆而匾,即能平稳。大便用圊桶,坐略久,即觉腰腿俱酸,坐低而无依倚故也。须将环椅于椅面开一孔,孔大小如桶,铺以絮垫。亦有孔如椅面,桶即承其下,坐既安然,并杜秽气。
《山居清供》曰:“截大竹整节,以制便壶。”半边微削,令平作底,底加以漆,更截小竹作口,提手亦用竹片黏连。又有择葫芦扁瓢,中灌桐油浸透,制同于竹。此俱质轻而具朴野之意,似亦可取。再大便用环椅如前式,下密镶板,另构斗室,着壁安置,壁后凿穴,作抽替承之,此非老年所必办。
《葆元录》曰:“饱则立小便,饥则坐小便;饱欲其通利,饥欲其收摄也。”愚谓小便惟取通利,坐以收摄之,亦非确论。至于冬夜,宜即于被中侧卧小便,既无起坐之劳,亦免冒寒之虑。
膀胱为肾之府,有下口,无上口,以气渗入而化,入气不化,则水归大肠,为泄泻。东坡《养身杂记》云:“要长生,小便清;要长活,小便洁。”又《南华经》曰:“道在屎溺。”屎溺讵有道乎?良以二便皆由化而出,其为难化、易化、迟化、速化,在可知不可知之间。所谓藏府不能言,故调摄之道,正以此验得失。
《卫生经》曰:“欲实脾,必疏膀胱。”愚谓利水固可实脾,然亦有水利而脾不寮者,惟脾寮则水无不利,其道维何?不过曰“节食少饮”,不饮尤妙。欲溺即溺,不可忍,亦不可努力。愈努力则愈数而少,肾气窒寒,或致癃闭。孙思邈曰:“忍小便,膝冷成痹。”
《元关真谛》曰:“每卧时,舌抵腭,目视顶,提缩谷道,即咽津一口,行数次然后卧,可愈频溺。”按此亦导引一法,偶因频溺行之则可,若每卧时如是,反致涩滞。《内经》曰:“通调水道。”言通必言调者,通而不调,与涩滞等。或问通调之道如何?愚谓食少化速,则清浊易分,一也;薄滋味,无黏腻,则渗泄不滞,二也;食久然后饮,胃空虚则水不归脾,气达膀胱,三也;且饮必待渴,乘微燥以清化源,则水以济火,下输倍捷,四也。所谓通调之道,如是而已。如是犹不通调,则为病,然病能如是通调,亦以渐可愈。
《悟真录》曰:“开眼而溺。”眼中黑睛属肾,开眼所以散肾火。又曰“紧咬齿而溺。”齿乃肾之骨,宣泄时俾其收敛,可以固齿。《诗·鲁颂》曰:“黄发儿齿。”谓齿落复生也,此则天禀使然。养生家有固齿之法,无生齿之方,故齿最宜惜,凡坚硬物亦必慎。
肾气弱则真火渐衰,便溏溺少,皆由于此。《菽园杂记》曰:“回回教门调养法,惟暖外肾,夏不着单,夜则手握肾丸而卧。”愚谓手心通心窍,握肾丸以卧,有既济之功焉。尝畜猴,见其卧必口含外肾。《本草》谓猴能引气,故寿。手握肾丸,亦引气之意。又有以川椒和绵裹肾丸,可治冷气入肾。
小便太清而频,则多寒;太赤而短,则多热;赤而浊,着地少顷,色如米泔者,则热甚矣;大便溏泄,其色或淡白,或深黄,亦寒热之辨;黑如膏者,则脾败矣,是当随时体察。
每大便后,进食少许,所以济其气乏也。如饱后即大便,进汤饮以和其气,或就榻暂眠,气定即起。按《养生汇论》,有擦摩脐腹及诸穴者,若无故频行之,气内动而不循常道,反足致疾,予目见屡矣,概不录。
《六砚斋三笔》曰:“养生须禁大便泄气,值腹中发动,用意坚忍,十日半月,不容走泄,久之气亦定。此气乃谷神所生,与真气为联属,留之则真气得其协助而日壮。”愚谓频泄诚耗气,强忍则大肠火郁。孙思邈曰:“忍大便,成气痔。”况忍愈久,便愈难,便时必至努力,反足伤气。总之养生之道,惟贵自然,不可纤毫着意,知此思过半矣!《黄庭经》曰:“物有自然事不烦,垂拱无为心自安。”《道德经》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予着是书,于客岁病余,以此为消遣。时气怯体羸,加意作调养法,有出诸臆见者、有本诸前人者、有得诸听闻者,酌而录之。即循而行之,讫今秋,精力始渐可支。大抵病后欲冀复元,少年以日计,中年以月计,至老年则以岁计。汲汲求其效,无妙术也。兹书四卷,以次就竣,因以身自体验者,随笔录记。另有《粥谱》,又属冬初续着,附于末为第五卷。
●卷五○粥谱说粥能益人,老年尤宜,前卷屡及之,皆不过略举其概,未获明析其方。考之轩岐家与养生家书,煮粥之方甚夥,惟是方不一例,本有轻清重浊之殊,载于书者,未免散见而杂出。窃意粥乃日用常供,借诸方以为调养,专取适口。或偶资治疾,入口违宜,似又未可尽废。不经汇录而分别之,查检既嫌少便,亦老年调治之阙书也,爰为《谱》。先择米;次择水;次火候;次食候。不论调养治疾菌力深浅之不同,第取气味轻清、香美适口者为上品;少逊者为中品;重浊者为下品,准以成数,共录百种,削其入口违宜之已甚者而已。方本前人,乃已试之良法,注明出自何书,以为徵信;更详兼治,方有定而治无定,治法亦可变通。内有窃据鄙意参入数方,则惟务有益而兼适于口,聊备老年之调治。或夫推而广之,凡食品药品中,堪加入继者尚多,酌宜而用,胡不可自我作古耶!更有待夫后之明此理者。
○择米第一米用粳,以香稻为最,晚稻性软,亦可取,早稻次之,陈廪米则欠腻滑矣。秋谷新凿者,香气足;脱谷久,渐有故气。须以谷悬通风处,随时凿用。或用炒白米,或用焦锅笆,腻滑不足,香燥之气,能去湿开胃。《本草纲目》云:“粳米、籼米、粟米、梁米粥,利小便、止烦渴、养脾胃;糯米、黍米、秫米粥,益气,治虚寒泄痢吐逆。”至若所载各方,有米以为之主,峻厉者可缓其力,和平者能倍其功,此粥之所以妙而神兴。
○择水第二水类不一,取煮失宜,能使粥味俱变。初春值雨,此水乃春阳生发之气,最为有益;梅雨湿热熏蒸,人感其气则病,物感其气则霉,不可用之明验也;夏秋淫雨为潦,水郁深而发骤,昌黎诗:“洪潦无根源,朝灌夕已除。”或谓利热不助湿气,窃恐未然;腊雪水甘寒解毒,疗时疫;春雪水生虫易败,不堪用。此外长流水四时俱宜,山泉随地异性,池沼止水有毒。井水清冽,平旦第一汲,为井华水,天一真气,浮于水面也。以之煮粥,不假他物,其色天然微绿,味添香美,亦颇异凡。缸贮水,以朱砂块沉缸底,能解百毒,并令人寿。
○火候第三煮粥以成糜为度,火候未到,气味不足,火候太过,气味遂减。火以桑柴为妙,《抱朴子》曰:“一切药不得桑煎不服。”桑乃箕星之精,能除风助药力。栎炭火性紧,粥须煮不停沸,则紧火亦得。煮时先煮水,以杓扬之数十次,候沸数十次,然后下米,使性动荡,则输运捷。煮必瓷罐,勿用铜锡,有以瓷瓶入灶内,砻糠稻草煨之,火候必致失度,无取。
○食候第四老年有竟日食粥,不计顿,饥即食,亦能体强健,享大寿,此又在常格外。就调养而论,粥宜空心食,或作晚餐亦可,但勿再食他物,加于食粥后。食勿过饱,虽无虑停滞,少觉胀,胃即受伤。食宁过热,即致微汗,亦足通利血脉。食时勿以他物侑食,恐不能专收其益,不获已。但使咸味沾唇,少解其淡可也。○上品三十六莲肉粥(《圣惠方》:补中强志。按兼养神益脾固精,除百疾,去皮心,用鲜者煮粥更佳;干者如经火焙,肉即僵,煮不能料。或去磨粉加入,汀莲胜建莲,皮薄而肉实。)
藕粥(慈山参入。治热渴止泄,开胃消食,散留血,久服令人心忄。磨粉调食,味极淡,切片煮粥,甘而且香。《凡物制法异》“能移其气味”,类如此。)荷鼻粥(慈山参入。荷鼻即叶蒂,生发元气,助脾胃,止渴止痢固精,连茎叶用亦可。色青形仰,其中空,得震卦之象。珍珠囊煎汤烧饭和药,治脾,以之煮粥,香清佳绝。)
芡实粥(《汤液本草》:“益精强志,聪耳明目。”按兼治湿痹,腰脊膝痛,小便不禁,遗精白浊。有粳、糯二种,性同,入粥俱须料煮,鲜者佳。杨雄《方言》曰:“南楚谓之‘鸡头’。”)
薏苡粥(《广济方》:“治久风湿痹。”又《三福丹书》:“补脾益胃。”按兼治盘急拘挛,理脚气,消水肿。张师正《倦游录》云:“辛稼轩患疝,用薏珠东壁土炒服,即愈。”乃上品养心药。)
豆粥(《延年秘旨》:“和中补五脏。”按兼消暑除湿解毒,久服发不白。荚有青、紫二色,皮有黑、白、赤、斑四色:白者温,黑者冷,赤斑者平。入粥去皮,用干者佳,鲜者味少淡。)
御米粥(《开宝本草》:“治丹石发动,不下饮食,和竹沥入粥。”按即“罂粟子”,《花谱》名“丽春花”。兼行风气,逐邪热,治反胃痰滞泻痢,润燥固精。水研滤浆入粥,极香滑。)
姜粥(《本草纲目》:“温中,辟恶气。”又,《手集方》:“捣汁煮粥,治反胃。”按兼散风寒,通神明,取效甚多。《朱子语录》:有“秋姜夭人天年”之语,治疾勿泥。《春秋运斗枢》曰:“璇星散而为姜。”)
香稻叶粥(慈山参入。按各方书,俱烧灰淋汁用,惟《摘元妙方》,糯稻叶煎露一宿,治白浊。《纲目》谓气味辛热,恐未然。以之煮粥,味薄而香清,薄能利水,香能开胃。)
丝瓜叶粥(慈山参入。丝瓜性清寒,除热利肠,凉血解毒。叶性相类,瓜长而细,名“马鞭瓜”,其叶不堪用;瓜短而肥,名“丁香瓜”,其叶煮粥香美。拭去毛,或姜汁洗。)
桑芽粥(《山居清供》:“止渴明目。”按兼利五脏,通关节,治劳热,止汗。《字说》云:“桑为东方神木。”煮粥用初生细芽,苞含未吐者,气香而味甘。《吴地志》:“焙干代茶,生津清肝火。”)
胡桃粥(《海止方》:“治阳虚腰痛,石淋五痔。”按兼润肌肤,黑须发,利小便,止寒嗽,温肺润肠。去皮研膏,水搅滤汁,米熟后加入。多煮生油气,或加杜仲、茴香,治腰痛。)
杏仁粥(《食医心镜》:“治五痔下血。”按兼治风热咳嗽,润燥。出关西者名“马旦”,味甘尤美。去皮尖,水研滤汁,煮粥微加冰糖。《野人闲话》云:“每日晨起,以七枚嚼,益老人。”)
胡麻粥(《锦囊秘录》:“养肺耐饥耐渴。”按胡麻即芝麻,《广雅》名“藤宏”。坚盘骨,明耳目,止心惊,治百病。乌色者名“巨胜”,仙经所重。栗色者香却过之,炒研加水,滤汁入粥。)
松仁粥(《纲目》方:“润心肺,调大肠。”按兼治骨节风,散水气寒气,肥五藏,温肠胃。取洁白者,研膏入粥。色微黄,即有油气,不堪用。《列仙传》云:“好食松实,体毛数寸。”)
菊苗粥(《天宝单方》:“清头目。”按兼除胸中烦热,去风眩,安肠胃。《花谱》曰:“茎紫,其叶味甘者可食。”甘者名“苦薏”,不可用。苗乃发生之气,聚于上,故尤以清头目有效。)
菊花粥(慈山参入。养肝血,悦颜色,清风眩,除热解渴明目。其种以百计,《花谱》曰:“野生单瓣。”色白开小花者良,黄者次之,点茶亦佳;煮粥去蒂,晒干磨粉和入。)
梅花粥(《采珍集》:“绿萼花瓣,雪水煮粥,解热毒。”按兼治诸疮毒。梅花凌寒而绽,将春而芳,得造物生气之先;香带辣性,非纯寒。粥熟加入,略沸。《埤雅》曰:“梅入北方变杏。”)
佛手柑粥(《宦游日札》:“闽人以佛手柑作菹,并煮粥,香清开胃。”按其皮辛,其肉甘而微苦;甘可和中,辛可须气,治心胃痛宜之。陈者尤良,入粥用鲜者,勿久煮。)
百合粥(《纲目》方:“润肺调中。”按兼治热咳、脚气。嵇含《草木状》云:“花白叶阔为百合,花红叶尖为卷丹,卷丹不入药。”窃意花叶虽异,形相类而味不相远,性非迥别。)
砂仁粥(《拾便良方》:“治沤吐,腹中虚痛。”按兼治上气咳逆、胀痞,醒脾、通滞气,散寒饮,温肾肝,炒去翳。研末点入粥,其性润燥。韩懋《医通》曰:“肾恶燥心辛润之。”)
五加芽粥(《家宝方》:“明目止渴。”按《本草》:“五加根皮效颇多。”又云:“其叶作蔬,去皮肤风湿,嫩芽焙干代茶,清咽喉,作粥色碧香清,效同。”马蜀《异物志》,名“文章草”。)
枸杞叶粥(《传信方》:“治五劳七伤,豉汁和米煮。”按兼治上焦客热,周痹风湿,明目安神。味甘气凉,与根皮及子,性少别。《笔谈》云:“陕西极连生者,大合抱,摘叶代茶。”)
枇杷叶粥(《枕中记》:“疗热嗽,以蜜水涂炙,煮粥去叶食。”按兼降气止渴,清暑毒。凡用择经霜老叶,拭去毛,甘草汤洗净,或用姜汁炙黄,肺病可代茶饮。)
茗粥(《保生集要》:“化痰消食,浓煎入粥。”按兼治疟痢,加姜。《茶经》曰:“名有五:一茶,二贾,三{艹设},四茗,五荈。”《茶谱》曰:“早采为茶,晚采为茗。”《丹铅录》:“茶即古‘荼’字”,《诗》“谁谓荼苦”是也。)
苏叶粥(慈山参入。按《纲目》:“用以煮饭,行气解肌,入粥功同。”按此乃发表散风寒之品,亦能消痰和血止痛,背面皆紫此佳。《日华子本草》:谓能补中益气。窃恐未然。)
苏子粥(《简便方》:“治上气咳逆。”又《济生方》:“加麻子仁,顺气顺肠。”按兼消痰润肺。《药性本草》曰:“长食苏子粥,令人肥白身香。”《丹房镜源》曰:“苏子油能柔五金八石。”)
霍香粥(《医余录》:“散暑气辟恶气。”按兼治脾胃,吐逆霍乱,心腹痛,开胃进食。《交广杂志》谓霍香木本。《金楼子言》:“五香共是一木,叶为霍香。”入粥用南方草本,鲜者佳。)
薄荷粥(《医余录》:“通关格利咽喉,令人口香。”按兼止痰嗽,治头痛脑风,发汗,消食,下气,去舌胎。《纲目》云:“煎汤煮饭,能去热,煮粥尤妥。”扬雄《甘泉赋》作“茇{艹括}”。)
松叶粥(《圣惠方》:“细切煮汁作粥,轻身益气。”按兼治风湿疮,安五藏,生毛发,守中耐饥。或捣汁澄粉曝干,点入粥。《字说》云:“松柏为百木之长,松犹公也,柏犹伯也。”)
柏叶粥(《遵生八笺》:“神仙服饵。”按兼治沤血、便血,下痢烦满。用侧柏叶,随四时方向采之,捣汁澄粉入粥。《本草衍义》云:“柏木西指,得金之正气,阴木而有贞德者。”)
花椒粥(《食疗本草》:“治口疮。”又《千金翼》:“治下痢腰腹冷,加炒面煮粥。”按兼温中暖肾,除湿,止腹痛。用开口者,闭口有毒。马蜀《异物志》:“出四川清溪县者良。”香气亦别。)
栗粥(《纲目》方:“补肾气,益腰脚,同米煮。”按兼开胃、活血。润沙收之,入夏如新。梵书名“笃迦”,其扁者曰“栗楔”,活血尤良。《经验方》:“每早细嚼风干栗,猪肾粥助之,补肾效。)
菉豆粥(《普济方》:“治消渴饮水。”又《纲目》方:“解热毒。”按兼利小便,厚肠胃,清暑下气,皮寒肉平。用须连皮,先煮汁,去豆下米煮。《夷坚志》云:“解附子毒。”)
鹿尾粥(慈山参入。鹿尾,关东风干者佳,去脂膜,中有凝血,如嫩肝,为食物珍品。碎切煮粥,清而不腻,香有别韵。大补虚损,盖阳气聚于角,阴血会于尾。)
燕窝粥(《医学述》:“养肺化痰止嗽,补而不滞,煮粥淡食有效。”按《本草》不载,《泉南杂记》采入,亦不能确辨是何物。色白治肺,质清化痰,味淡利水,此其明验。)
○中品二十七山药粥(《经验方》:“治久泄,糯米水浸一宿,山药炒熟,加沙糖胡椒煮。”按兼补肾精,固肠胃。其子生叶间,大如铃,入粥更佳。《杜兰香传》云:“食之辟雾露。”)
白茯苓粥(《直指方》:“治心虚、梦泄、白浊。”又《纲目方》:“主清上实下。”又《采珍集》:“治欲睡不得睡。”按《史记·龟策传》:“名‘伏灵’,”谓松之神灵所伏也。兼安神渗湿益脾。)
赤小豆粥(《日用举要》:“消水肿。”又《纲目》方:“利小便,治脚气,辟邪厉。”按兼治消渴,止泄痢、腹胀、吐逆。《服食经》云:“冬至日食赤小豆粥,可厌疫鬼。”即辟邪厉之意。)
蚕豆粥(《山居清供》:“快胃和脾。”按兼利藏府,本经不载。《万表积善堂方》:“有误吞针,蚕豆同韭菜食,针自大便出。”利藏府可验。煮粥宜带露采嫩者,去皮用,皮味涩。)
天花粉粥(《千金月令》:“治消渴。”按即“栝楼根”。《炮炙论》曰:“圆者为‘栝’,长者为‘楼’,根则一也。”水磨澄粉入粥,除烦热,补虚安中,疗热狂时疾,润肺、降火、止嗽,宜虚热人。)
面粥(《外台秘要》:“治寒痢、白泻,麦面炒黄,同米煮。”按兼强气力,补不足,助五藏。《纲目》曰:“北面性平,食之不渴;南面性热,食之发渴。”随地气而异也,梵书名“迦师错”。)
腐浆粥(慈山参入。腐浆即未点成腐者,诸豆可制,用白豆居多。润肺、消胀满,下大肠浊气,利小便,暑月入人汗有毒。北方呼为“甜浆粥”,解煤毒,清晨有肩挑鬻于市。)
龙眼肉粥(慈山参入。开胃悦脾,养心益智,通神明,安五藏,其效甚大。《本草衍义》曰:“此专为果,未见入药。”非矣。《名医别录》云:“治邪气,除蛊毒,久服强魂轻身不老。”)
大枣粥(慈山参入。按《道家方药》:“枣为佳饵,皮利肉补。”去皮用,养脾气,平胃气,润肺止嗽,补五藏,和百药。枣类不一,青州黑大枣良,南枣味薄微酸,勿用。)
蔗浆粥(《采珍集》:“治咳嗽虚热,口干舌燥。”按兼助脾气,利大小肠,除烦热,解酒毒。有青、紫二种,青者胜。榨为浆,加入粥,如经火沸,失其本性,与糖霜何异。)
柿饼粥(《食疗本草》:“治秋痢。”又《圣济方》:“治鼻窒不通。”按兼健脾涩肠,止血止嗽,疗痔。日干为白柿,火干为乌柿,宜用白者。干柿去皮纳瓮中,待生白霜,以霜入粥尤佳。)
枳具粥(慈山参入。按俗名“鸡距子”,形卷曲如珊瑚,味甘如枣。《古今注》:“名‘树蜜’”,除烦清热,尤解酒毒,醉后次早空腹食此粥颇宜。老枝嫩叶,煎汁倍甜,亦解烦渴。)
枸杞子粥(《纲目》方:“补精血,益肾气。”按兼解渴除风,明目安神。谚云“去家千里,勿食枸杞。”谓能强盛阳气也。《本草衍义》曰:“子微寒,今人多用为补肾药。”未考经意。)
木耳粥(《鬼遗方》:“治痔,按桑、槐、楮、榆、柳,为五木耳。”《神农本草经》云:“益气不饥,轻身强志。”但诸木皆生耳,良毒亦随木性。煮粥食,兼治肠红,煮必极烂,味淡而清。)
小麦粥(《食医心镜》:“治消渴。”按兼利小便,养肝气,养心气,止汗。《本草拾遗》曰:“麦凉面温,麸冷面热,备四时之气,用以治热。”勿令皮拆,拆则性热,须先煮汁,去麦加米。)
菱粥(《纲目》方:“益肠胃,解内热。”按《食疗本草》曰:“菱不治病,小有补益。”种不一类,有野菱生陂塘中,壳硬而小,曝干煮粥,香气较胜。《左传》“屈到嗜芰”,即此物。)
淡竹叶粥(慈山参入。按春生苗,细茎绿叶似竹,花碧色,瓣如蝶翅。除烦热,利小便,清心。《纲目》曰:“淡竹叶煎汤煮饭,食之能辟暑。”煮饭曷若煮粥?尤妥。)
贝母粥(《资生录》:“化痰、止嗽、止血,研入粥。”按兼治喉痹目眩,及开郁,独颗者有毒。《诗》云:“言采其虻。”虻本作“(<上雷下大>音觥)”。《尔雅》:“(<上雷下大>音觥),贝母也。”《诗》本不得志而作,故曰“采虻”,为治郁也。)
竹叶粥(《奉亲养老书》:“治内热、目赤、头痛,加石膏同煮,再加沙糖。”此即仲景“竹叶石膏汤”之意。按兼疗时邪发热,或单用竹叶煮粥,亦能解渴除烦。)
竹沥粥(《食疗本草》:“治热风。”又《寿世青编》:“治痰火。”按兼治口疮、目痛、消渴。及痰在经络四肢,非此不达,粥熟后加入。《本草补遗》曰:“竹沥清痰,非助姜汁不能行。”)
牛乳粥(《千金翼》:“白石英、黑豆饲牛,取乳作粥,令人肥健。”按兼健脾、除疸黄。《本草拾遗》云:“水牛胜黄牛。”又芝麻磨酱,炒面煎茶加盐和入乳,北方谓之“面茶”,益老人。)
鹿肉粥(慈山参入。关东有风干鹿肉条,酒微煮,研讨会切作粥,极香美。补中、益气力,强五藏。《寿世青编》曰:“鹿肉不补,反痿人阳。”按《别录》指茸能痿阳,盖因阳气上升之故。)
淡菜粥(《行厨记要》:“止泄泻,补肾。”按兼治劳伤,精血衰少,吐血、肠鸣、腰痛,又治瘿,与海藻同功。《刊石药验》曰:“与萝卜或紫苏冬瓜,入米同煮,最益老人。”酌宜用之。)
鸡汁粥(《食医心镜》:“治狂疾,用白雄鸡。”又《奉亲养老书》:“治脚气,用乌骨友鸡。”按兼补虚养血。巽为风为鸡,风病忌食。陶弘景《真诰》曰:“养白雄鸡可辟邪,野鸡不益人。”)
鸭汁粥(《食医心镜》:“治水病垂死,青头鸭和五味煮粥。”按兼补虚除热,利水道,止热痢。《禽经》曰:“白者良,黑者毒;老者良,嫩者毒。”野鸭尤益病人,忌同胡桃木耳豆豉食。)
海参粥(《行厨记要》:“治痿,温下元。”按滋肾补阴。《南闽记闻》言捕取法:令女人裸体入水,即争逐而来。其性淫也。色黑入肾,亦从其类。先煮料细切入米,加五味。)
白鲞粥(《遵生八笺》:“开胃悦脾。”按兼消食、止暴痢、腹胀。《尔雅翼》曰:“诸鱼干者皆为鲞,不及石首鱼,故独得白名。”《吴地志》曰:“鲞字从美下鱼,从鲞者非。”煮粥加姜豉。)
○下品三十七酸枣仁粥(《圣惠方》:“治骨蒸不眠,水研滤汁,煮粥候熟,加地黄汁再煮。”按兼治心烦,安五藏,补中益肝气。《刊石药验》云:“多睡生用,便不得眠。”炒熟用,疗不眠。)
车前子粥(《肘后方》:“治老人淋病,绵裹入粥煮。”按兼除湿,利小便明目,亦疗赤痛,去暑湿,止泻痢。《服食经》云:“车前一名‘地衣’,雷之精也,久服身轻,其叶可为蔬。”)
肉苁容粥(陶隐居《药性论》:“治劳伤、精败、面黑,先煮烂,加羊肉汁和米煮。”按兼壮阳,润五藏,暖腰膝,助命门相火;凡不足者,以此补之。酒浸,刷去浮甲蒸透用。)
牛蒡根粥(《奉亲养老书》:“治中风口目不动,心烦闷。用根曝干,作粉入粥,加葱椒五味。”按兼除五藏恶气,通十二经脉。冬月采根,并可作菹,甚美。)
郁李仁粥(《独行方》:“治脚气肿,心腹满,二便不通,气喘急。水研绞汁,加薏苡仁入米煮。”按兼治肠中结气,泄五藏膀胱急痛。去皮,生蜜浸一宿,漉出用。)
大麻仁粥(《肘后方》:“治大便不通。”又《食医心镜》:“治风水腹大,腰脐重痛,五淋涩痛。”又《食疗本草》:“去五藏风,润肺。”按麻仁润燥之功居多,去壳煎汁煮粥。)
榆皮粥(《备急方》:“治身体暴肿,同米煮食,小便利立愈。”按兼利关节,疗邪热,治不眠。初生荚仁,作糜食尤易睡。嵇康《养生论》谓榆令人暝也。捣皮为末,可和菜菹食。)
桑白皮粥(《三因方》:“治消渴,糯谷炒拆白花同煮。”又《肘后方》治同。按兼治咳嗽吐血,调中下气。采东畔嫩根,乔去皮,勿去涎,炙黄用。其根出土者有大毒。)
麦门冬粥(《南阳活人书》:“治劳气欲绝,和大枣竹叶炙草煮粥。”又《寿世青编》:“治嗽及反胃。”按兼治客热、口干、心烦。《本草衍义》曰:“其性专泄不专收,气弱胃寒者禁服。”)
地黄粥(《瞿仙神隐》书:“利血生精,候粥热再加栈蜜。”按兼凉血生血,补肾真阴。生用寒,制熟用微温,煮粥宜鲜者,忌铜铁器。吴《山居录》云:“叶可作菜,甚益人。”)
吴茱萸粥(《寿世青编》:“治寒冷、心痛、腹胀。”又《千金翼》:“酒煮茱萸,治同。此加米煮,检开口者,洗数次用。”按兼除湿逐风止痢。周处《风土记》:“九日以茱萸插头,可辟恶。”)
常山粥(《肘后方》:“治老年久疟,秫米同煮,未发时服。”按兼治水胀,胸中痰结,截疟乃其专长;性暴悍,能发吐。甘草末拌蒸数次,然后同米煮,化峻厉为和平也。)
白石英粥(《千金翼方》:“服石英法:捶碎水浸澄清,每早取水煮粥,轻身延年。”按兼治肺痿、湿痹、疸黄,实大肠。《本草衍义》曰:“攻疾可暂用,未闻久服之益。”)
紫石英粥(《备急方》:“治虚劳惊悸。打如豆,以水煮取汁作粥。”按兼治上气,心腹痛,咳逆邪气。久服温中,盖上能镇心,重以去层也;下能益肝,湿以去枯也。)
慈石粥(《奉亲养老书》:“治老人耳聋,捶米绵裹,加猪肾煮粥。”《养老书》又方:“同白石英水浸露地,每日取水作粥,气力强健,颜如童子。”按兼治周痹风湿,通关节明目。)
滑石粥(《圣惠方》:“治膈上烦热,滑石煎水,入米同煮。”按兼利小便,荡胸中积聚,疗黄疸石淋水肿。《炮炙论》曰:“凡用研粉,牡丹皮同煮半日,水淘曝干用。”)
白石脂粥(《子母秘录》:“治水痢不止,研粉和粥,空心服。”按石脂有五种,主治不相远,涩大肠、止痢居多。此方本治小儿弱不胜药者,老年气体虚羸,亦宜之。)
葱白粥(《小品方》:“治发热头痛,连须和米煮,加醋少许,取汗愈。”又《纲目》方:“发汗解肌,加豉。”按兼安中,开骨节,杀百药毒,用胡葱良;不可同蜜食,壅气害人。)
莱菔粥(《图经本草》:“治消渴,生捣汁煮粥。”又《纲目》方:“宽中下气。”按兼消食、去痰、止咳、治痢,制面毒。皮有紫、白二色,生沙壤者大而甘,生瘠地者小而辣,治同。)
莱菔子粥(《寿世青编》:“治气喘。”按兼化食除胀,利大小便,止气痛。生能升,熟能降;升则散风寒,降则定喘咳。尤以治痰、治下痢,厚重有殊绩。水研滤汁加入粥。)
菠菜粥(《纲目》方:“和中润燥。”按兼解酒毒,下气止渴,根尤良,其味甘滑。《儒门事亲》云:“久病大便涩滞不通,及痔漏,宜常食之。”《唐会要》:“尼波罗国献此菜,为能益食味也。”)
甜菜粥(《唐本草》:“夏月煮粥食,解热,治热毒痢。”又《纲目》方:“益胃健脾。”按《学圃录》:“甜本作‘{艹忝}’,一名‘菜’,兼止血,疗时行壮热。”诸菜性俱滑,以为健脾,恐无验。)
秃菜根粥(《全生集》:“治白浊,用根煎汤煮粥。”按《本草》不载,其叶细绉,似地黄叶,俗名“牛舌头草”,即“野甜菜”。味微涩,性寒解热毒,兼治癣。《鬼遗方》云:“捣汁熬膏药贴之。”)
芥菜粥(《纲目》方:“豁痰辟恶。”按兼温中止嗽,开利九窃,其性辛热,而散耗人真元。《别录》谓能明目,暂时之快也。叶大者良,细叶有毛者损人。)韭叶粥(《食医心镜》:“治水痢。”又《纲目》方:“温中暖下。”按兼补虚壮阳,治腹痛。茎名韭白,根名韭黄。《礼记》谓韭为丰本,言美在根,乃茎之未出土者。治病用叶。)
韭子粥(《千金翼》:“治梦泄遗尿。”按兼暖腰膝,治鬼交甚效,补肝及命门,疗小便频数。韭乃肝之菜,入足厥阴经,肝主泄,肾主闭,止泄精尤为要品。)
苋菜粥(《奉亲养老书》:“治下痢,苋菜煮粥食,立效。”按《学圃录》:“苋类甚多,常有者白、紫、赤三种。白者除寒热,紫者治气痢,赤者治血痢,并利大小肠。”治痢初起为宜。)
鹿肾粥(《日华本草》:“补中安五藏,壮阳气。”又《圣惠方》:“治耳聋,俱作粥。”按肾俗名“腰子”,兼补一切虚损。麋类鹿,补阳宜鹿,补阴宜麋。《灵苑记》有鹿补阴麋补阳之说,非。)
羊肾粥(《饮膳正要》:“治阳气衰败,腰脚痛,加葱白枸杞叶,同五味煮汁,再和米煮。”又《良疗心镜》:“治肾虚精竭,加豉汁五味煮。”按兼治耳聋脚气,方书每用为肾经引导。)
猪髓粥(慈山参入。按《养老书》:“猪肾粥加葱,治脚气。”《肘后方》:“猪肝粥加菉豆,治溲涩,皆罕补益。肉尤动风,煮粥无补。”《丹溪心法》:“用脊髓治虚损补奶,兼填骨髓,入粥佳。”)
猪肚粥(《食医心镜》:“治消渴饮水,用雄猪肚,煮取浓汁,加豉作粥。”按兼补虚损、止暴痢,消积聚。《图经本草》曰:“四季月宜食之。”猪水畜而囿属土,用之以胃治胃也。)
羊肉粥(《饮膳正要》:“治骨蒸久冷,山药蒸熟,研如泥,同肉下米作粥。”按兼补中益气,开胃健脾,壮阳滋肾,疗寒疝。杏仁同煮则易糜,胡桃同煮则不臊,铜器煮损阳。)
羊肝粥(多能鄙事,治目不能远视。羊肝碎切,加韭子炒研,煎汁下米煮。按兼治肝风虚热、目赤,及病后失明。羊肝能明目,他肝则否,青羊肝尤验。)羊脊骨粥(《千金食治方》:“治老人胃弱,以骨捶研讨会,煎取汁,入青梁米煮。”按兼治寒中羸瘦,止痢补肾,疗腰痛。脊骨通督脉,用以治肾,尤有效。)
犬肉粥(《食疗心镜》:“治水气鼓胀,和米料煮,空腹食。”按兼安五藏,补绝伤,益阳事,厚肠胃,填精髓,暖腰膝,黄狗肉尤补益虚劳。不可去血,去血则力减,不益人。)
麻雀粥(《食治通说》:“治老人羸瘦,阳气管弱。”麻雀炒熟,酒略煮,加葱和米作粥。按兼缩小便,暖腰膝,益精髓。《食疗本草曰》:“冬三月食之,起阳道。”李时珍曰:“性淫也。”)
鲤鱼粥(《寿域神方》:“治反胃,童便浸一宿,炮焦煮粥。”又《食医心镜》:“治咳嗽气喘,用糯米。”按兼治水肿黄疸,利小便。诸鱼惟此为佳,风起能飞越,故又动风,风病忌食。)
右煮粥方,上中下三品,共百种。调养治疾,二者兼具,皆所以为老年地,毋使轻投攻补耳。前人有食疗、食治、食医,及《服食经》、《饮膳正要》诸书,莫非避峻厉以就和平也。且不独治疾宜慎,即调养亦不得概施。如人参粥亦见李绛《手集方》,其为大补元气,自不待言,但价等于珠,未易供寻常之一饱,听之有力者,无庸摭入以备方。此外所遗尚多,岂仅气味俱劣之物,亦有购觅难获之品,徒矜博采,而无当于用,奚取乎?兹撰《粥谱》,要皆断自臆见,合前四卷,足备老年之颐养。吾之自老其老,恃此道也,乃或传述及之,不无小裨于世。谬妄之讥,又何敢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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