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者国学廿二史劄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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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七 新旧唐书

  新书增旧书处

  五代纷乱之时,唐之遗闻往事既无人记述,残编故籍亦无人收藏,虽悬诏购求而所得无几,故旧唐书援据较少。至宋仁宗时,则太平已久,文事正兴,人间旧时记载多出於世,故新唐书采取转多。今第观新书艺文志所载,如吴兢唐书备阙记、王彦威唐典、蒋乂大唐宰辅录、凌烟功臣、秦府十八学士、史臣等传、凌璠唐录政要、南卓唐朝纲领图、薛璠唐圣运图、刘肃大唐新语、李肇国史补、林恩补国史等书,无虑数十百种,皆旧唐书所无者,知新书之文省於前而事增於旧,有由然也。

  试取旧书各传相比较,新书之增於旧书者有二种:

  一则有关於当日之事势、古来之政要及本人之贤否,所不可不载者。

  一则琐言碎事,但资博雅而已。

  今分别於左。而新书删旧书之处,亦附见焉。

  新书增旧书有关系处

  代宗沈后传:陷贼後,不知所在。(增)高力士女冒为后,迎还上阳宫,力士子知非真,具言其情,诏贷之。

  李密传:密为魏公,设坛即位,改元永平。密与宇文化及隔水语,责其弑逆。贾润甫劝其稍节兴洛仓米,勿致食尽人散。

  王世充传:炀帝至江都,世充请以江淮女进宫。

  徐圆朗传:圆朗迎彭城刘世彻,欲以为主,会盛彦师被执在圆朗所,恐二凶合,则祸不解,乃说曰「公不见翟让用李密而见杀乎?」圆朗乃忌世彻而杀之。

  房玄龄传:帝问「创业、守成孰难?」玄龄谓「创业难。」徵谓「守成难。」帝曰「玄龄从我定天下,徵与我安天下,故所见各异。然创业之事往矣!守成之难当与公等共之。」此正见太宗之图治也。

  许敬宗传:高宗欲立武后,敬宗曰「田舍翁多收十斛麦,尚欲更故妇。天子富有四海,立一后何不可?」(此正见其逢君之恶)

  刘仁轨传:仁轨平百济後,高宗遣刘仁愿代还,仁轨以百济新定,恐新兵不得力,愿再留镇守。(此正见其忠於为国之处)旧书但书「仁愿率兵渡海,与旧镇兵交代,仁轨乃西还。」

  褚遂良传:遂良谏立武氏,谓「武氏昔事先帝。」武后从幄後呼曰「何不扑杀此獠!」

  魏元忠传:元忠再相,稍惮权幸,不能守正如往时,袁楚客以书规之。全载其文。

  来济传:谏立武后,引汉成帝以婢为后故事。

  韩瑗传:谏立武后,引宗周褒姒为言。

  陆象先传:玄宗初即位,太平公主欲废之,召宰相议曰「宁王长当立。」象先曰「帝何以得立?」曰「有一时之功。」象先曰「立以功者,废必以罪。今不闻有罪,安得废?」

  苏頲传:吐蕃盗边,玄宗欲自将讨之,頲极谏以为不可,乃止。

  李景伯传:时有建言设都督者,景伯议「都督专生杀,权太重,授非其人,则衅易生,宜罢都督,留御史按察,秩卑重任,可制奸宄。」由是停都督。

  姚崇传:玄宗欲相崇,崇先以十事邀帝(此为相业之始,而旧书不载)。崇在帝前序进郎吏,帝不顾。後谓高力士曰「我任崇以大政,此小事何必渎耶?」(此见玄宗任相之专)

  宋璟传:璟不赏郝灵佺斩默啜之功,恐启天子幸边功。(此见大臣远虑)张嘉贞为相,阅堂案,见璟危言切论,不觉失声叹息。

  韩休传:帝尝猎苑中,或张乐,必视左右曰「韩休知否?」帝尝引镜不乐,左右谓「自休入相,陛下无一日欢。」帝曰「吾虽瘠,天下肥矣!」

  张九龄传:武惠妃谋陷太子瑛,私使人言於九龄,九龄即奏之,帝为动色,故终九龄为相,太子得无患。

  裴耀卿传:玄宗封禅後,谓张说曰「怀州刺史王邱,饩牵外无他献,我知其不市恩也。魏州刺史崔沔供张不用锦锈,示我以俭也。济州刺史裴耀卿上书言扰民,即不足告成功,此其爱人也。」

  吴兢传:兢撰则天实录,书「张昌宗诬构魏元忠有不顺之言,引张说为证,说已许之,赖宋璟再三劝阻,说始明元忠无此语。」後说为相,私乞改之,兢曰「徇公之请,何名实录?」卒不改,世谓今之董狐。

  马怀素传:同时修书者数十人,姓名类叙於传末。

  杨慎矜传:慎矜得罪之由,因其家所出婢得入宫,以其与术士史敬宗相往来之事奏闻,玄宗发怒,杨国忠密知之,乃语王,使告发其罪。

  杨国忠传:国忠主议征云南,募兵之惨酷,州县吏至召贫弱者,缚至室中,械而送军前,亡者即以送吏代之。国忠请以安禄山为平章事,追入辅政。已草诏,而帝遣辅璆琳觇之(窥视),璆琳得赂还,言禄山不反,帝遂焚前诏。

  郭子仪传:复陕郡时,其子旰与贼战死。

  刘晏传:晏在襄阳,辞永王璘之官为采访使,李希言守杭州,璘闻有备,乃西走。晏所用管计帐者皆士人,尝言「士有爵禄,则名重於利;吏无荣进,则利重於名。」传末附韩洄、元琇、裴腆、李衡、包佶、卢徵、李若初等,皆晏所擢用,後多任转运等使,循晏旧法,以利国者。

  崔涣传:涣劾奏元载怙权树党之疏,正见其疾恶。

  冯盎传:贞观中,或告盎反,帝将讨之,魏徵力保其不反,乃遣使谕盎,盎果遣子入侍,帝曰「徵一言,强於十万兵矣!」

  阿史那社尔传:同出征者有郭孝恪,其在军,床帷器用多饰金玉,以贻社尔,社尔不受,帝闻之曰「二将优劣,不必问人矣!」

  崔光远传:玄宗出奔,光远为京兆尹,伪遣子东见禄山,时禄山已令张休为京兆尹,及得光远投顺,即命休还洛。

  王思礼传:肃宗自灵武至凤翔,贼兵来攻甚危,适崔光远遣王伯伦、李椿以兵至,闻贼攻凤翔,欲乘虚袭长安,贼闻之,乃引还,伯伦战死,椿被执。

  李光弼传:野水渡之役,光弼以计降贼将高晖、李日越二人。邙山之败,由鱼朝恩不听光弼言,去山险就平地,故败。代郭子仪,营垒麾帜无所更,一经光弼,号令气色乃益精明。又於郝庭玉传记朝恩使庭玉布阵,坐作进退如一,朝恩叹赏,庭玉曰「此临淮王遗法也。」

  姜公辅传:德宗出避泾师之乱,欲往凤翔倚张镒,公辅谓「镒文臣,而其下皆朱泚旧部曲,军且有变。」帝乃往奉天,不数日,凤翔大将李楚琳果杀镒应泚。帝初至奉天,闻泚欲来迎,乃诏止诸道援兵,公辅力言不可无备,乃纳兵,不数日,泚兵来犯。

  田承嗣传:承嗣先为安、史伪将,後背史朝义,降於仆固瑒。

  田悦传:朱泚僭据长安,其弟滔自幽州起兵应之,约悦同举兵,悦许之,而王武俊遣人阻悦,悦兵遂不出。滔怒,攻其贝州,於是武俊与李抱真同出兵救悦。

  田季安传:宪宗命吐突承璀讨王承宗,季安欲救之,有谭忠者,为画策,阳出兵助王师,而阴约承宗以堂邑见与,若为攻得者,遂邀朝命宠奖。

  李维岳传:维岳败於束鹿,欲上表归朝,田悦遣人来责,维岳遂复抗。

  刘济传:谭忠激济,进兵讨王承宗。

  刘总传:谭忠劝其以志地归朝。

  段秀实传:郭曦在邠,不戢军士,邠帅白孝德不能制,秀实杀十七人,自请於曦,曦不能难。

  韩游传:李怀光诱游叛,游白发其书,帝嘉之。後又有书来诱,为浑瑊所获,稍伺察之,游怒骂瑊,帝惧有变,遂幸梁州。此事大有关系,旧书乃无之。吐蕃入寇,游破之於合水。吐蕃攻陷盐州,游收复之。及吐蕃请盟,游奏不可信,帝不从,及平凉之盟,游以劲骑赴柳泉会盟,使浑瑊被劫逃出,赖游兵,乃得归。旧书亦无。

  董晋传:晋与李涵使回纥,回纥责偿马价,涵不能对,晋曰「我非无马,而与尔为市,赐尔不已多乎?尔之马多疲毙,天子敕勿屑屑较,尔反以为不足乎?」回纥语塞。

  李希烈传:窦良女为希烈所得,女谓父母曰「勿戚戚,吾能杀贼。」果为希烈所嬖,乃与陈仙奇密谋,酖死希烈。旧书但云「仙奇酖死希烈」,而窦良女不载。

  鲍防传:策贤良方正,防阅策,得穆质、柳公绰等,皆名士,质对策最切直,独孤愐欲黜之,防曰「使上得闻所未闻,不亦善乎!」卒置高第。

  杨凭传:凭为李夷简所劾,贬临贺尉,姻友无敢送者,徐晦独送至蓝田,夷简特荐晦为御史曰「君不负杨临贺,肯负国耶?」旧书至以此另立徐晦传,新书删晦传而以此附凭传内。

  杜黄裳传:黄裳与宪宗论致治之道,在修己任贤,操执纲领,至簿书讼狱,本非人主所自任。

  李吉甫传:罢冗员一疏。奏伐蜀之师,宜增二峡一路,以分贼势。劾中书吏滑涣勾结枢密使窃权。李錡将反,吉甫建议使韩弘进兵。因田弘正归顺,请撤河阳之兵戍汝州,以逼吴元济。按武宗时,吉甫子德裕重修宪宗实录,虚张其父之美。宣宗时特命刊正。今此等事,旧书皆无而新书增之,岂旧书据大中刊正之本,而新书尚据会昌重修之本耶?

  权德舆传:德舆建议王承宗可起复,卢从史不可起复。

  张荐传:颜真卿使於李希烈,为所拘絷。荐上疏,请以希烈之母妻妹三人之拘於京师者移置境上,以赎真卿。

  蒋乂传:李錡以反诛,诏削一房属籍,宰相召乂,问「一房自大功乎?」又曰「其祖神通,开国时有功,可因孙而累其祖乎?」曰「自期可乎!」又曰「其父若幽死社稷,可令其绝祀乎?」乃止,坐錡及子息,无旁坐者。

  王锷传:西域朝贡酋长在京,因陇右陷蕃,不得归,皆食鸿胪,凡四千余人。锷奏请停其廪给。李泌请以隶神策军。皆成劲旅,而岁省五十万缗。

  孔戣传:番舶至粤,向有下椗税,有阅货宴钱,戣帅粤,悉禁绝之。海商死,官籍其赀,满二月无妻子至,则没入。戣不为限,悉推与之。

  韦澳传:宣宗召澳,屏人问「近日奄宦如何?」对曰「帝威制,前世无比。」帝曰「未也。」澳曰「不若就其中可用者计之。」帝曰「朕固行之矣!自黄至绿至绯,犹可衣紫,则合为一矣!」

  郑絪传:宦官窦文瑒新为中尉,欲以白麻制下中书,絪力谏止。卢从史怀不轨,李吉甫谮絪漏言於从史,宪宗怒,召李绦告之,绦曰「诚如是,罪当族。然谁为陛下言者?」帝曰「吉甫。」绦曰「安知非吉甫诬陷之?」帝乃悟。

  崔弘礼传:讨李同捷时,大将李万瑀、刘寀拥兵自固,弘礼夺其兵破贼,李佑以郑滑兵入齐而溃,弘礼悉斩其兵,以浑兵二千付佑败贼。

  王起传:武宗即位,起为山陵使,枢密刘弘逸、薛棱欲因山陵兵谋废立,起密奏,乃皆伏诛。

  王式传:式为安南都护,退蛮兵,捕斩反者。及移浙东,讨杀草贼仇甫。移徐州,杀银刀都之为乱者数千人。

  钱徽传:徽为掌书记时,大寒,先发冬衣,以靖兵乱。在宣、歙,幕帅崔衍病亟,徽请池州刺史李逊至,以安军士。及为学士,奏宪宗弗纳贡献,帝密戒有献者入银台门,勿令学士知。

  裴度传:度与帝言「君子无党,小人有党。」

  牛僧孺传:初对策切直,得罪时宰之处,此为牛李党事之始。刘稹诛後,石雄军吏得从刘从谏与僧孺、李宗闵交结书。(此盖因李德裕当国,希旨者附会为之)

  李石传:石与文宗论为治之要,惟登拔才良。及论贞观、开元之治,石欲强帝意,谓「汉文、景不足法,当上法尧、舜。」讨刘稹时,石奉使督战,责石雄、王宰等,取破贼期,後果如期奏绩。

  萧仿传:宣宗以李璲为岭南节度使,已赐节,因仿封还诏书,帝方作乐,不暇遣使,即令乐工追节还。

  李传:文宗尝欲以陈王成美为嗣,既崩,中人引宰相商议所当立,曰「帝已命陈王矣!」已而武宗即位,人皆危之,曰「臣下知奉上命而已,安与禁中事!」後终以此被贬。

  李德裕传:德裕帅蜀时,筑筹边楼、仗义城、御侮城、柔远城等事。宰相合百官非公事不入,自李宗闵时往往通宾客,至设宴其中。德裕为相,奏文宗禁止。帝欲官李训,德裕以为佥人不当授。帝语王涯别与官,德裕摇手止之,适为帝所见,帝不悦。武宗欲杀杨嗣复、李,皆宗闵党也。德裕三叩求,乃免死。对武宗论宰相一事,又极论朋党之害。传末又附载崔嘏、魏鉶、丁柔立等,皆为德裕讼冤者。

  马植传:植与中尉马元贽善,元贽以上所赐带遗之。他日对便殿,帝识其带,知其通近侍,遂出之。

  崔安潜传:安潜之将张自勉讨王仙芝有功,宋威忌之,欲令隶麾下,宰相郑畋谓「如此,则自勉以功而受辱也!何以劝立功者?」

  朱宣传:朱全忠攻宣,凡十兴师、四败绩。

  李辅国传:辅国逼徙上皇,高力士叱令为上皇控马之事。

  鱼朝恩传:吐番入寇,朝恩欲迁都洛阳,郭子仪疏谏以为不可。朝恩讥诮宰相,温造面折其议。朝恩为其子请进宫,左右已以紫衣进。元载密谋,擒缚朝恩。

  田令孜传:令孜导僖宗荒乐赏赐及强夺商旅财货之事。令孜讨王重荣战败,逼帝幸兴元,以致朱玫立嗣襄王熅为帝,皆令孜召祸也。帝幸蜀後,令孜激黄帽军乱,孟昭图上疏谏,令孜矫诏,贬而害之。中人曹知悫与破贼有功,因大言「帝还时,当在大散关阅群臣,可归者归之。」令孜恐其图己,密令王行瑜杀之。此等旧书皆无之,但云「令孜从幸梁州,求为监军以去」而已。案此等事皆令孜之酿祸肆恶,不叙於令孜传而谁传耶?

  黄巢传:王仙芝为宋威败於沂州,仙芝亡去,威因奏仙芝已死,散遣诸道兵。已而仙芝复出,诸道兵始休又徵,於是皆怨。刺史裴渥为贼求官,王仙芝、黄巢皆诣渥饮,适诏至,拜仙芝左神策军押衙,仙芝喜,巢以官不及己,询曰「君独得官,此五千众安归乎?」因击仙芝,仙芝惮众怒,亦不受官,分其众各路剽掠。贼将朱温为王重荣所败,遂降於重荣。

  以上七十一传,新书所增事蹟、章疏,皆有关於时事、政术者。

  新书增旧书琐言碎事

  窦建德传:建德微时,盗夜劫其家,建德杀三人,余不敢进,请其尸,建德曰「可,投绳取之。」盗投绳,建德乃自縻,使盗曳出,又杀数人。

  李靖传:太宗手书二则,一曰「兵事节度皆付公,吾不中制。」一曰「有昼夜视公疾大老妪遣来,吾欲知公起居状。」後权德舆见之,流涕曰「君臣之际,一至此耶!」

  杜正伦传:正伦初欲与城南诸杜叙同族,不许。相传城南杜固有壮气,正伦既执政,奏凿杜固以通水利,既凿,川流如血,自是南杜不振。

  太子承乾传:承乾学蕃人设穹庐,自作可汗死,令其下奔马哭之。誓有天下後,委身思摩作一设。又言「有谏者辄杀之,杀五百人岂不定?」

  李杰传:断狱有妇人与道士控其子不孝,杰究得其实,杀道士。

  许敬宗传:敬宗辨濮阳之帝邱及济漯断流。见其博雅。

  张锡传:锡与苏味道俱坐罪系狱,锡日膳丰侈,不少贬;味道席地菜食。武后遣人觇之,乃怜味道而恶锡。

  裴炎传:炎子先以谏武后流瀼州,逃入北庭,致富数千万,能詗朝廷阴事。后遣使杀流人,先预知之,与追者格斗。会后又赦流人,遂得免。後官至工部侍郎。

  裴宽传:宽为润州参军,人有馈鹿肉者,不可却,则受而埋之於後圃。为刺史常说楼上所见,问知其故,遂以女妻之。宽衣碧瘠而长,人呼为碧鹳雀。

  哥舒翰传:潼关之战,贼将崔乾佑用兵十十伍伍,官兵厄於隘道,遂大败。

  严武传:武八岁时,击死父之宠妾。及节度剑南,最厚杜甫,亦屡欲杀之。李白作蜀道难,为甫危之也。

  刘晏传:晏八岁时,玄宗令张说试之,曰国瑞也。

  王屿传:汉以来丧葬皆有瘗钱,後世里俗稍以纸寓钱为鬼事,屿为祠祭使,乃用之祠庙。

  关播传:李元平筑汝州城,李希烈潜使人应募,遂为内应,缚元平去,以元平本播所荐也。旧书以李元平传後附播传,故此事载元平传。新书则以此事附播传,而不复立元平传。

  邵说传:说面奏德宗,自解失身陷贼之处甚详。

  李贺传:每日出游,使童奴背古锦囊,有得即投入,其母探知之,曰「是儿呕出心肝乃已。」

  韦皋传:皋没後,有议其箭有「定秦」二字,以为蓄异谋者。陆畅为辩云「定秦者,匠名也。」事乃白。李白为蜀道难以斥严武,畅反以为蜀道易以美皋。

  田悦传:张伾固守待救,放纸鸢至马燧军,谓「三日不救,士且尽为悦食。」燧乃进军破悦。

  刘元佐传:元佐母数教元佐尽臣节,见县令白事者甚畏惧,即戒元佐「汝父吏於县时,亦当尔,汝可倨受耶?」汴州相国寺佛躯出汗,元佐大施金帛,人皆效之,输纳无算,元佐籍之,以充军赏。

  卢坦传:杜黄裳谓坦曰「某家子与恶人游,将破产,盍戒之?」坦曰「凡官廉者必不积财,积财者皆剥下以致之。如子孙善守,是天富不道之家也。不若听其不道以散人。」

  韦绶传:绶让杨凝为举首,及为学士,德宗尝与韦妃幸其院,值其寝,以妃蜀襭袍覆之。

  胡证传:裴度未显时,饮酒店,为武士所窘,证突入座上,豪饮,取铁灯檠手合其跗,谓诸人曰「我欲为令,不釂者,以此击之!」众叩头请去,度乃得免。

  罗立言传:立言在河阴筑城,所当者多富豪,乃令自筑其处,贫民得免。

  毕諴传:諴三徙镇,不得入朝,乃求丽姝结宰相令狐綯,綯不受,有太医李元伯聘之,进於帝,极嬖之。

  崔彦昭传:彦昭与王凝,外兄弟也。凝先贵,不礼彦昭。及彦昭为相,其母恐彦昭报怨,敕家人多置履袜,曰「王氏妹将与子偕逐,吾将同行。」彦昭遂不敢报怨。

  黄巢传:巢入杭州,董昌所屯地名「八百里」,贼问老妪,答曰「官兵屯八百里矣!」贼惊遂去。又刘巨容使沙陀五百骑饵贼,弃马而遁,明日,贼乘其马出战,而马识沙陀语,呼之,尽奔还,遂多擒贼。

  新书立传独详处

  新书诸传较旧书多大同小异,不过删其芜词而补其未备,无有大相迳庭者。惟刘晏、李泌、陆贽、李绦、高骈、高力士六传所增於旧书几至倍蓰。盖:

  刘晏传则本於陈谏所论晏之功,有二害二利也。(其论云「晏大指在使民得安耕织,常岁则敛之,凶年则蠲之。每州县荒歉有端,则先贷之,不使至赈给,赈给至,则无所济,多则国用不足,又将重敛矣。灾地所乏者粮,而他产自在,以所产货之於熟地,自免阻饥。」新书独详载之,以其有益於荒政也。)

  李泌传则本於李繁所作邺侯家传也。(新书增肃宗欲以建宁王倓为元帅,泌力请以广平王为之。肃宗欲掘李林甫墓,泌恐上皇不乐,止之。肃宗问破贼期,泌请先倾范阳巢穴,则一劳永逸。收京後,肃宗欲请上皇复位,泌曰「若是,则上皇不来,当以群臣疏请上皇归就养。」上皇果至。德宗徵吐蕃兵讨朱泚,许以安西北庭地,吐蕃战不力,及事平,来索地,泌力言不可与。泌又请「德宗毋受私献,则方镇可以行法,天下纾矣。」又尝对德宗曰「陛下能知卢杞之奸,何至建中之祸?」帝又引桑道茂预请城奉天,以为天命合有此厄,泌论「君相造命,不可言命。」此皆旧书所无而家传所载者。惟顺宗在东宫时,因妃萧氏母郜国公主之累,储位甚危,泌百端奏说,上意方解。旧书详载之,与新书所云帝有废立意,泌再言「立侄不如立子」之语相同,此事当可信也。新书亦谓繁所作家传多不经,掇其近实者着於篇,而以明太子无罪一事为不可诬,则亦知此事之犹可信矣。)

  陆贽传则本於宣公奏议也。(新书增贽请以五术省风俗,八计听吏治,三科登俊乂,四赋经财实,六德保罢瘵,五要简官事。又马燧讨贼河北,久不决,请济师。贽疏言「国内空虚,不宜务远遗近。请先事李希烈,徐图田悦等。」此在泾师未变之前,已而果验。又劝德宗开诚纳谏等疏。又谏帝欲官献瓜果者一疏。)

  李绦传则本於蒋偕所撰遗事七篇也。(新书增其论敬大臣远小人一疏、论纳谏一疏。又魏博田季安死军中,请以其子怀谏袭,绦请迟之,已而军中果立田宏正,以六州归命。绦请速与节钺,并大犒赏以奖其忠义。案绦论事万余言,其甥夏侯孜以授蒋偕,蒋偕撰次七篇以传。)

  高骈传则本於郭廷诲广陵妖乱志也。(新书增骈先复安南,为监军,李维周匿其功,不奏。幸骈所遣使王惠赞闲道得达。又移帅蜀,南诏方攻雅州,闻骈名,即遁去。骈裁减军士衣食,兵乱,骈匿圊中免。既而诛乱者,婴孺皆斩,旋移淮南为都统,讨黄巢,遣张潾败巢,巢惧乞降,骈信之,时所徵各镇之师皆至淮南,骈欲专己功,奏尽遣散归,巢知之,即告绝,骈怒,又遣潾往讨,潾败死。又叙毕师铎、秦彦、杨行密、孙儒之乱甚详。)

  高力士传则本巫山记也。(新书增玄宗欲以天下事付李林甫,力士极言威柄不可下移。及立太子时,李林甫以武惠妃方宠,故属意其子寿王。力士劝帝推长而立,由是肃宗储位遂定。时杨国忠主用兵云南,丧师数十万,莫敢奏者,力士密奏之。後力士贬巫州,柳芳为编其遗事。)

  亦可见景文采辑之勤矣。至唐末诸臣各传俱比旧书详数倍,则旧书本太略耳。

  新书删旧书处

  新书事增於旧书,非特於旧书各传内增事迹,并有旧书无传而新书增传者。如

  穆宗宣懿韦后、武宗王贤妃、宣宗元昭鼂(晁)后,旧书有目无传,新书补传之。

  懿宗恭献王后并无其目,新书亦为补传。

  可见搜考之博也。

  然於旧书事迹反有删之者:

  长孙无忌传:帝自制威凤赋赐无忌。

  李百药传:有封建论一篇。

  豆彦威传:议仆射上事仪注,宜遵开元礼,受册官与百僚答拜,不得坐受。

  刘沔传:沔尝战伤重卧草中,月黑不知归路,梦有人以双烛引之,遂起,果有光前导。自後破敌,危难时常有此光。及罢镇,光遂息,沔亦寻卒。

  李德裕传:有自着穷愁志及论冥数一篇。舒元舆传:有谏祀九宫贵神不宜称臣署御名。

  此皆旧书所有而新书删之,以其无大关系也。

  李嗣业传:旧书记其新店之战,郭子仪已为贼兵所包,嗣业引回纥兵冲之,转败为胜之功甚详。新书删之,以其香积寺之战功已冠军也。

  王武俊传:旧书李宝臣与朱滔破田承嗣,代宗使中贵马承倩劳之,宝臣赠绢少,为承倩所询,宝臣惭,武俊遂劝宝臣劫滔兵反,与承嗣合。新书删之,以此事已见於武俊传也。

  刘怦传:旧书怦本朱滔部将,先劝滔勿反,及滔举兵,败归,疑怦有异志,不敢入,怦乃具卒伍郊迎二十里,入之,人以为忠於所事。新书删之,以此事已见於怦传也。

  吕元膺传:旧书元膺为东都留守,李师道遣门察訾嘉珍至东都,结僧圆静纠约山棚民为变。新书亦删之,以此事已见李师道传也。

  韦谔传:旧书杨国忠、贵妃既死於马嵬,玄宗将发,从驾军士犹怀去就,陈元礼不能制,适益州贡春彩十万至,帝召六军散之,令各自择便,军士乃俯伏流涕曰「死生从陛下。」按此事应入元礼传,与谔何涉?新书於谔传删之,亦见其去取得当也。

  张茂宗传:德宗以公主字茂宗,茂宗丁母忧,诏起复成礼,谏官蒋乂疏言「非军中不宜墨縗从事。」旧书载其疏於茂宗传,新书删之,改入乂传,亦见其移置得宜也。

  浑瑊传:旧书记平凉之盟,瑊为吐蕃所劫,单骑脱归之事甚详。新书但云「为尚结赞所劫,副使以下皆陷,惟瑊得免。」

  陆贽传:旧书谓贽恶窦参,参之死,贽有力焉。新书删此数语,转於参传载贽救免之疏,似为瑊、贽讳者,以二人皆名臣也。

  李义府传:旧书御史王义方奏其初容貌为刘洎、马周所幸。此正见义府之无耻。

  魏少游传:旧书少游观察江西,有京吏贾明观恃鱼朝恩势肆恶,事败,元载受其赂,判往江西效力,少游以载故,优容之。及路嗣恭代少游,到日,即杖杀明观,人以是贤路而丑魏。此正见少游附势之无品。

  裴延龄传:旧书载陆贽劾延龄一疏甚详,此正见延龄之奸、贽之正。

  而新书皆不载,亦似为之讳者。然义府、延龄等人本卑劣,何必为之掩饰也?

  至如田悦传:朱滔方围悦之贝州,田绪杀悦,即以兵与王武俊、李抱真,大破滔於泾城。此事有关於三镇离合之故,而新书删之。

  王处存传:黄巢据长安,处存以兵五千,白繻为号,夜入京,贼惊遁去,而京师少年亦仿其白号劫掠坊市,贼觇知,复入京,召两市丁壮七八万杀之。此事见巢祸之惨,新书亦删之。

  此皆不当删而删者。

  而尤甚者:

  戴胄义仓为千古积贮之良法,旧书胄传载其疏甚详,而新书删之。

  张宏靖传:旧书刘总以幽镇归朝,欲尽革河朔承袭之弊,请以己镇分为三道,仍藉军中宿将送於朝,欲朝廷官之,使幽、蓟之人知慕朝廷官爵。及疏上,而宰臣崔植、杜元颖不知远计,时已命张宏靖节度幽、蓟,但欲崇重宏靖,以总所镇全畀之,其将校在京者悉令随归,故宏靖至镇,不数日复乱,自是再失河朔。此事大有关系,而新书亦删之。

  此则景文之率意裁汰,不及酌其轻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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