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征记》  (明)杨荣 撰
  北征记  (明)杨荣 撰   永乐二十二年春正月  甲申    大同开平守将并奏虏寇阿鲁台所部侵掠边境初忠勇王金忠来归屡言阿鲁台弑主虐人违天逆命数为边患请发兵讨之愿身为前锋自効 上曰兵岂堪数动朕固厌之矣何况下人忠曰虽天地大德无物不容其如边人荼毒何时可巳 上曰卿意甚善但事须有名文帝尝言汉过不先姑待之至是召公侯大臣计之且告之忠勇王之意巳酉羣臣奏曰忠言不可拒逆贼不可纵边患不可坐视用兵之名不得避也惟上决之 上可其奏即日勑缘边诸将整兵以俟 丙戌 勑山西山东河南陕西辽东五都司各选马步兵择将统领以三月至北京山西行都司兵命都督李谦统领以三月至宣府必士马精强兵甲坚利不如令者诛   二月丁未朔 三月丁丑朔大阅命安远侯柳升领中军遂安伯陈英副之英国公张辅领左掖成国公朱勇副之成山侯王通领右掖兴安伯徐亨副之武安侯郑亨领左哨保定侯孟瑛副之阳武侯薛禄领右哨新宁伯谭忠副之宁阳侯陈懋忠勇王金忠率壮士为前锋安顺伯薛贵顺伯吴克忠都督李谦等各领兵从 上谕诸将曰为君奉天爱人为本朕临御以来视民如子内安诸夏外抚四夷一视同仁咸期生遂彼为民患则亦不赦逆贼阿鲁台始以竆蹙来归抚之甚厚豺■〈豸良〉野心不知感德积久生慢反恩为讐侵扰边疆虐毒黎庶违天负恩非一而足朕再出师捣其巢穴焚其积聚寇之性命危如一发当其时从将士之志寇岂复有生理但体 上帝好生之仁驱而逐之亦冀万一其能改也而兽心终为不变今朕必往伐之朕非好劳恶逸盖志在于保民有非得巳尔等从朕咸能奋力成功高爵重赏不汝吝如方命失机则军法亦不汝贷其懋哉   四月戊申以亲征胡寇告 天地宗庙社稷遣官祭旗纛山川等神诏皇太子监国巳酉 车驾发北京次唐家岭 癸丑发唐家岭次龙虎台遣太常寺臣祭告居庸山川 乙卯发龙虎台居庸关次岔道 丙辰次怀来 丁巳次土木陞陕西行都司都指挥刘广为右军都督府都督佥事仍掌陕西行都司事戊午勑各城堡严哨了谨守备 巳未发土木次长安岭享诸将 壬戌 万寿圣节礼部尚书吕震奏百官行贺礼诏却不受遂发长安岭次赤城癸亥次云州 乙丑发云州次云门 丁卯发云门次独石 庚午发独石次隰宁忠勇王所部指挥同知把里秃等获虏谍者言虏去秋闻朝廷兵出挟其属以遁及冬大雪丈余孽畜多死部曲离散比闻大军且至复遁往荅兰纳木儿河趋荒漠以避所以遣谍者虑闻之不实耳 上曰然寇去此不远遂命诸将速进以获谍功陞把秃里为指挥佥事余陞一等各赐白金有差 辛未次西凉亭 甲戌发西凉亭次开安   五月癸亥朔次威虏镇 丁丑发威虏镇次环州 戊寅次双塔 乙卯次开平是日雨士卒有後至而沽湿者时其地尚寒 上见之指示诸将曰士卒者将士所资以成功名抚之至则报之厚古人有言视卒如婴儿可与赴深谿视卒如爱子可与之俱死今方用此辈为国家除残去暴其可不恤 甲甲召学士杨荣金幼孜至幄中谕之曰朕昨夕三皷梦有若世所画神人者告朕曰 上帝好生如是者再此何祥也岂天属意此寇部属乎荣等曰 陛下好生恶杀格于天此举固在除暴安民然火炎昆冈玉石俱毁惟 陛下留意 上曰卿言合朕意岂以一人有罪罚及无辜即命草 勑遣中官伯力苛及所获胡寇齎往虏并谕部落曰往者阿鲁台竆极来归与朕所以待竆者之归皆尔所知天地鬼神实鉴临之此何负彼而比年以来寇攻我边鄙虔刘我烝黎累累不厌其孰之过朕间者虽以天人之怒再率六师往行天讨当是时假如狥将士之志奋雷霆之威彼之危犹洪罏片雪岂复有余命哉朕体 上帝好生之仁惟剪其枝叶毁其藏聚驱出诸旷远之地岂徒全其余息犹冀其或改而自新也乃兽心弗悛日增月益比吾边氓之困其荼毒者殆非一所夫为恶有本今王师之来罪止阿鲁台一人其所部头目以下悉无所问有能顺 天道输诚来朝悉当待以至诚优与恩赉仍授官职听择善地安生乐业朕之斯言上通 天地毋怀二心以贻後悔   乙酉命安远侯柳升等率军士拾道中遗骸为丛塚瘗之 上亲为文祭焉 丁亥发开平次洪平镇 戊子召诸将谕曰古谓武有七德禁暴诛乱为首又谓止戈为武盖以止杀非杀也朕为天下主华夷之人皆朕赤子岂间彼此哉今之罪人惟阿鲁台余胁从之众悉非得巳不可以同日语自今凡有降者宜悉意抚绥无令失所非持兵器以响我师者悉纵勿杀用称朕体 天爱人之意 己丑发武平镇次威信戍 辛卯发威信戍次通州甸 壬辰次长乐镇文渊阁大学士杨荣金幼孜侍 上曰汉高祖过栢人虑迫于人今朕至长乐思与天下同乐何时而庶几也荣等对曰有志者事竟成 陛下圣志如此天下必助顺矣 癸巳次香泉泊 甲午次环翠冈 乙未次永宁戍丙申次清平镇即元之应昌路是日雨重车皆後谕诸将曰辎重者六军所恃为命兵法无辎重粮食无委积皆危道曹操所以屈袁绍者先尽其辎重今诸军皆至而重车在後尔等独不远虑耶遂命分兵迎之 丁酉宴随征文武大臣命内侍歌 太祖高皇帝御制词五章因举爵谕诸大臣曰此 先帝垂谕创业守成之难而示戒荒淫酣酗之失也朕嗣 先帝鸿业兢兢焉惟恐失坠虽今军旅之中君臣杯酒之欢不敢忘也尚相与共勉之英国公张辅等稽首对曰敢不钦遵 圣谕戊戌次威远川 己亥宴文武大臣 上曰朕仰循 皇考之意自制词五章以奉天法祖勤政恤民为言亦将以垂示吾子孙俾有所警饬遂命内侍歌之羣臣俯首听毕皆叩头言 皇帝深思远虑前古帝王之所不及 上悦悉沾醉而罢 庚子次杨和谷 辛丑次双泉海 壬寅次览秀川 癸卯次锦秀冈   六月甲辰朔次祥云屯 乙巳次锦霞碛 丙午次翠王峯勑宁阳侯陈懋忠勇王金忠等曰用兵之道贵乎先知古之贤将所以动而胜人者先知敌之情也今兴师远出而未悉贼情何以成功朕以前锋命尔尤宜用心其精择勇知广布侦还如有所得星驰奏来朕伫俟焉 丁未次鸣王关 戊申次清漠川 巳酉次和鸶谷 庚戌次紫驼冈 辛亥次清泉泊 癸丑次金沙泺宁阳侯陈懋等得胡寇马九匹来进 上曰丑虏多诈安知非以是诱我也勑懋等益加防侦不可怠忽 甲寅次秀水河 乙卯次玉垒峯 丙辰次宝屏山谕诸将曰今既深入虏地尤须谨备严哨了肃部伍明约束昼夜毋怠孔子行军必临事而惧孙吴兵法无恃其不来恃吾有以待之必敬慎如此庶几万全 丁巳次凌云峯 戊午次玉沙泉 上以荅兰纳木儿河巳近令诸将各严兵以俟其时将士皆踊跃思奋 上闻之喜曰兵可用矣 巳未次龙武冈命宁阳侯陈懋忠勇王金忠率师前进且戒之曰若遇贼宜审机行事如两锋相当彼投戈下马即皆良民勿杀如其来敌先以神机铳攻之长弓劲弩继其後遇阿鲁台亦勿杀生擒以来   庚申次天马峯 上以大军继进十数里懋等遣人奏言臣等巳至荅兰纳木儿河弥望惟荒尘野草虏只影不见车辙马迹亦多漫灭疑其遁巳久上遣英国公张辅成山侯王通等分兵山谷大索仍命宁阳侯陈懋忠勇王金忠前行觇贼车驾进驻河上以俟 壬戌发河上次仓石冈英国公张辅等相继引兵还奏曰臣等分索山谷周回三百余里一人一骑之迹无睹必其遁久矣 癸亥次连秀坡宁阳侯陈懋忠勇王金忠亦还奏曰臣等引兵抵白邙山咸无所遇以粮尽故还于是英国公张辅等奏曰假臣等一月粮率骑深入罪人必得 上曰今出塞巳久人马俱劳虏地早寒一旦有风雪之变归途尚远不可不虑卿等且休矣朕更思之 甲子次翠云屯召英国公张辅等曰昨日之言朕思之不可易也古王者制夷狄之患驱之而巳不竆追也且今孽虏所存无几茫茫广漠之地譬如一粟于沧海可必得耶吾宁失有罪诚不欲重劳将士朕志定矣其旋师于是兵部尚书李庆等进曰王者之师畏则舍之今巳铲虏之穴破虏之众塞北万里无虏迹虽有数辈如犬羊栖栖偷生竆汉之境 陛下天地大德宁当进杀之耶 上悦遂命班师   乙丑召诸将议分兵两路南归于是 上率骑士东行命武安侯郑亨等领步卒西行期会开平 丙寅发翠云屯次苍玉涧谕将曰今大军南还将士既未尝见敌必有怠心寇踪迹诡秘不可轻忽须严兵以殿後仍戒饬军中昼夜警备常若寇至 丁卯次清流峡 戊辰次富平川己巳次长清戍 庚午次怀柔甸 壬寅发怀柔甸次宁远镇   七月甲戌朔 乙亥发宁远镇次回流湾 丙子次清虏镇 丁丑次哨石川 戊寅次羣玉峯 己卯次双岛 庚辰次清水源道旁有石崖数十丈命大学士杨荣金幼孜刻石纪行曰使万世後知朕亲征过此也 辛巳次丰涧屯 壬午次长林壑 癸未次广平川 甲申次达安镇 乙酉次通精戍其地平广多糜子军士有驰骑犯之者 上适见之急下令止之谓诸将曰能种是者必安业于此不为寇矣而不见人者必闻大军至惧而逃今纵骑犯之非仁其禁止士卒凡有种艺而无居人者皆勿犯违者斩 丙戌次盘石镇 丁亥次翠微冈 上御幄殿凭几而坐大学士杨荣金幼孜侍 上顾问内侍海寿曰计程何日至北京对曰其八月中矣 上颔之既而谕荣等曰东宫历涉年久政务巳熟还京後军国事悉付之朕惟优游暮年享安和之福矣荣对曰殿下孝友仁厚天下属心允称 皇上之付托 上喜顾大监马荣赐荣幼孜羊酒而退   戊子次双流泺以旋师遣礼部尚书吕震齎书谕 皇太子并诏告天下 己丑次苍崖戌 上不豫下令大 营五军将士严部伍谨哨了毋忽 庚寅次榆木川 上大渐召英国公张辅受 遗命传位皇太子且云丧服礼仪一遵 太祖皇帝遗制 辛卯 上崩内臣马荣孟聘等以六师在远外秘不发丧夜召大学士杨荣金幼孜入议丧事逐一遵古礼含敛毕载以龙轝所至朝夕上食如常仪 壬辰灵轝次双笔峯大学士杨荣太监海寿奉 遗命驰讣皇太子 癸巳次连云碛 甲午次黑河戌 乙未次宣威镇 丙申次广漠川 丁酉次青杨峡 戊戌次闻喜冈 己亥次白沙河 庚子次香泉泊 辛丑次通川甸 壬寅次武平镇武安侯郑亨等所领官军皆至   八月癸丑朔龙轝度开平次双塔 甲辰次威虏镇 乙巳次西凉亭 丙午次隰宁 丁未次云州 戊申次赤城 己酉次鹏鹗皇太孙奉皇太子 命至自北京哭迎军中始发丧六军号痛声彻天地 庚戌次怀来 辛亥入居庸关文武百官衰服军民耆老僧道人皆素服哭迎 丙子及郊皇太子亲王以下素服哭迎至宫中奉于仁智殿加敛奉纳梓宫   广信府同知邹潘校正   推官方重   临江府推官袁长驭校正   上饶县学教谕余学申对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