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文宪公笔记》  (明)彭时 撰
  彭文宪公笔记  (明)彭时 撰   彭时   正统十年乙丑会试予中副榜不就与诸副榜并下苐者九百余人俱入太学是时古濂李先生时勉为祭酒赵先生琬为司业李先生正大极意造就人才初至令坐堂一月後乃散处於厢房列格致诚正四号号房中有家室者居外晨入譔堂读书俱朔望升堂其於四号督励尤切夜读务尽二更将五更复令膳夫提铃循号门催唤起读书或自潜行以察勤惰无灯者令人暗记明示之责罚自是灯光达旦书声不绝学者感激竞相劝勉先生多宿厢房每隔三五夜必召予同乡三二人侍坐谈讲先生端坐俨然或说乡曲旧事或论诗文言简而确婉而有味听者忘倦每至更深乃巳别时必曰语久误工夫自当退补且曰三更是阴阳交代时读书宜二更即止不可过此时过则次早无精神其爱人多类此助教李洪尝谓予言前岁李先生因除庭树被罚是日先生方坐东堂阅试卷而锦衣官校猝至前即掩卷起身免冠解带受缧絏合监师生来观者皆惊愕失色先生神色自若徐呼诸生近前与语曰某人某处讲是某处非某人今次稍胜前某人比前不及因顾僚属曰还湏校定高下出榜语毕乃行巳而枷寘于监前监生三千余人上疏救解有石大用者又独具本愿代枷事乃释因相与叹息其事谓先生平昔涉历艰险操存有素故祸福不足以动心如此真有古人气象而石大用者义气激发於侪辈中亦不可多得然非先生德学感人之深何以致此   是年夏先生引年致仕及秋而行诸生用旗帐皷乐羣送出崇文门至城东南乃别有百余人同予送至通州候先生舟发然後归无不泪下者是举前此所未有是足以验先生得人之深也   学正魏龄潮州人初至尝侍古廉先生言曰昨听选部中见羣众相语但问某处地方好某地有出产不闻一人以施政教方畧为言者皆若此天下安得治先生闻其言甚善间谓予曰新学正有识能言诸人所不能言也因诵其语云比行又备与萧先生言之魏後复姓李守官清白独不受诸生贽礼果不负先生知待意   丁卯冬湖广永济县进须知官在途梦开黄榜第一名彭某国子监生其人至京言於永济监生张本端本端访知予姓名骇异数与朋辈言之时本端历问尔同乡某文学何如有人梦渠魁黄榜且记看验之予友庶瞻见予道其语且颦蹙曰惜乎太泄露了予曰梦中事何足凭置之勿言又一朋友谓岳季方正曰吾昨梦见贤兄魁多士可贺季方曰若梦可信则巳有人梦彭某作魁矣何必我其人戏曰明年会试廷试有两魁二人各占其一可也巳而果然夫科举固前定然於人何预而见於梦如此其理不可晓是时士夫中相传有童谣云众人知不知今年状元是彭时亦不知何自而起至後果徵验云   予侥幸及第除修撰同年陈缉熙岳季方俱编修谢   恩後即诣阁下拜先生时曹鼐陈循苗衷高谷四先生俱以侍郎兼翰林学士遂留早飡酒馔随光禄所供不增设诸先生笑曰此事本院故事儒官清淡只如此一月後本院自学士下至孔目皆出钱置盛筵於後堂用教坊乐学士列坐于上予三人坐前之左侍讲独坐前之右余皆傍坐谓之庆状元葢公宴之盛又诸衙门所无後月予三人同四席比前尤丰盛予出钱倍于二公亦循旧典故也   翰林故事凡同寅皆尚齿与诸司不同然仍以类分学士自分一类侍读侍讲自一类修撰编修检讨自一类等级截然不少紊葢其所来久矣   翰林官惟第一甲三人即除授其余进士选为庶吉士教养数年而後除远者八九年近者四五年有不堪者复改授他职葢重其选也然职清务简优游自如世谓之玉堂仙好事者因谓第一甲三人为天生僊余为半路修行僊亦切喻也   巳巳八月车驾北狩郕王监国於午门外视朝百官紏劾奸臣误国者方读弹文未起锦衣衞指挥马顺从傍叱各官起去给事中王竤遂起先捽马顺首曰此正是奸党当除去监国退百官用手脚击踼马顺至死仍击死内臣二人各官义气愤发至於如此是日予居忧未出闻之惊骇盖木土败绩固非常之变而此举忠勇亦非常之变也   八月二十九日予居忧忽校尉至门宣唤入朝有令旨着商辂彭时与陈循每同办事时具启辞不允令专心办事内臣促送入内阁乃去是日文武百官具本伏文华门请 郕王即位 王再三辞让尚书王直于谦陈循等咸以 宗庙 社稷大计为言力请不退会 太后命亦下乃许以九月初六日即位葢是时人心危疑思得长君以弥祸乱故不得巳为此举亦事之变也   十月十日虏酋也先合众拥 太上皇帝入关直造城下索大臣王直于谦出迎众知其诈不出乃遣通政参议王复中书舍人王荣充大臣出迎亲见太上谕二人曰彼无善意汝等宜急去二人方回而虏骑四面剽掠势亦张大于是兵部尚书于谦督率总兵分营凭城与战互有杀伤连战二三日不退陈公循乃请写 敕调各边精骑入卫又请写 圣旨榜文数道谕回回达达并汉人有能擒斩也先来献者赏万金封国公用以疑其心至十四五也先果先遁去是时居内阁者咸未明而入抵暮而出勤劳忧戚比他日为甚而内外赞画防御陈于二公之力居多   景泰元年庚午八月十五日也先遣兵奉送 太上皇帝还京因思晋怀愍宋徽钦不能无遗憾於千古而我 太上独幸其悔过奉送南归岂 圣德有所感动而然耶抑虏人计穷而为此也臣子之愤於是乎少纾矣   景泰数年中敬礼大臣宽恤民下赏罚亦无甚失独易储废后为害大义所以失人心者在此二事也   束鹿王公自 正统中任都御史甚有名誉晚与中贵王诚厚相结纳欲入内阁是时阁下巳有陈高萧江商五人矣而王难言私以语高高遂为其奏请添入有不拘烦剧闲散之语及会议陈不知其意谬曰我於烦剧中举萧维祯高遂曰我举王文奏上果用王当时人皆骇愕多咎陈欲私乡人故激成此事然不知陈无意而高有意也高之意惟商公知之商以语予如此云   岁丁丑改元天顺是年正月太监曹吉祥武清侯石享等与副都御史徐公密谋举兵迎 太上皇帝於南城复位执于谦王文范广杀之罢黜陈循等十余人充军为民罪其迎外藩也然实无此事时诸人欲张巳功假此以为名云   天顺元年九月初三日 上御文华殿召臣时入见令近榻前问曰尔时 正统十三年状元耶时对曰臣不才误蒙 圣恩拔擢至今感戴不忘因叩头者三又问曰第二名陈镒第三名是岳正时对曰是又问今年几何对曰臣犬马齿四十二 上笑曰正好用事出外吃酒饭去时叩头退巳而命下着文渊阁办事先是内阁用徐有贞许彬薛瑄二月陞李贤於许薛上六月徐李为事薛致仕去用岳正吕原与许彬三人七月岳为事许亦罢黜复用李贤吕原至此乃增时为三人葢当时进退甚轻希冀者众不意复及时也惟时先见而後出命岂惩前之未审欤   是年徐李被黜有负权宠者语人曰我欲荐彭某入阁因未与接识故未果其人传言曰可往一见之彼必喜予对曰素不惯往见人有相爱者曰今人持重赂求见不可得尔徒手一见何伤予对曰承厚爱然决不能往去年当诸公合谋时有沈司历者三次来家见邀予避之不敢见萧聪郎中又谓予曰沈是有力者使来进用之机在此今不见後将有悔予曰我本无他望何悔之有且去年既图守不图进今往见人求拔虽进亦可耻也是时李宜人闻此言亦曰官自来为好不然虽做尚书亦何足为荣若无事只如此过亦足矣予甚重其言及入阁之命下始知显晦自有时非人谋所能与也   文渊阁在午门内之东文华殿南面砖城凡十间皆覆以黄瓦西五间中揭文渊阁三大字牌扁牌下置红柜藏 三朝实录副本前楹设櫈东西坐余四间背後列书柜隔前楹为退休所李公自吏部进以傍坐不安令人移红柜壁後设公座予曰不可闻 宣德初年圣驾至此坐旧不设公座得非以此耶李曰事久矣今设何妨予曰此系内府亦不宜南面正坐李曰东边会食处与各房却正坐如何予曰此有牌扁故为正彼皆无扁故也李曰东阁有扁亦正坐何必拘此予曰东阁面西非正南也李词气稍不平曰假使为文渊阁大学士岂不正坐乌有居是官而不正其位乎予曰正位在外诸衙门则可在内决不可如欲正位则华葢谨身武英文华诸殿大学士将如何耶葢殿阁皆是   至尊所御之处原设官之意止可侍坐备頋问决无正坐礼李公方语塞然意犹未巳踰数日   上遣太监傅恭送铜范饰金孔子并四配像一龛来遂置於中间又数日遣太监裴当送圣贤画像一幅来悬於龛後壁上乃罢不设座葢李为人好自尊大往往不顾是非直行巳志如此   戊寅年二月上 圣烈慈寿皇太后尊号诏告天下诏草巳进讫予谓李公曰此事前所未有宜有恩典及人李曰先年两赦数赦非所宜予曰非谓赦也但行优老之政为宜若朝官父母年七十者与诰敕百姓年八十与冠带是即老吾老以及人之老意思如此恩典斯与上徽号相称李公喜曰是即拟仁政数条进呈上大悦命即行之此见上英明大度乐用人言真圣主也颁 徽号诏毕 上御文华殿召时等三人近前赐银两表里有差仍亲自授与和颜慰勉其鼓舞臣下如此令人感激不能忘也   是年十月十日扈 驾校猎南海子海子距城南二十里方一百六十里辟四门缭以崇墉中有水泉三处獐鹿雉兔不可以数计藉海户千余守视每猎则海户合围纵骑士驰射於中亦以训武也是日扈从官皆蒙颁赐獐鹿雉兔而内阁三人比诸人差厚云   己卯四月六日有 旨赐诸大臣游西苑苑在宫垣西中有太液池周十余里池中驾桥梁以通往来桥东为圆台台上有圆殿殿前有古松数株其北即万岁山山皆太湖石叠成上有殿亭六七所最高处乃广寒殿也池西南又有一山如之最高处为镜殿此皆金元时所作其余殿亭皆金制而西稍南曰南台则 宣庙常幸处也是日赐宴於此羣臣沾醉而归臣时巳记其详此特其梗槩云   五月五日赐文武官走骠骑于後苑其制一人骑马执旗引於前二人驰马继出呈艺於马上或上或下或左或右腾踯蹻捷人马相得如此者数百骑後乃为胡服臂鹰走犬围猎状终塲俗名曰走解 【 于介切】 而不知所自始岂金元之遗俗欤今每岁一举之葢以训武也观毕赐宴而回   七月赐尚书王翺马昂并内阁学士三人游南城中有宫殿楼阁十余所皆 宣庙与 上游幸之处也是秋新作行殿一所东为苍龙门南为丹凤门中为龙德殿左右曰崇仁广智殿之北有桥桥皆白石雕镂水族於其上南北有飞虹戴鳌两牌楼东西有天光云影二亭又北叠石为山曰秀岩山上有圆殿曰乾运其东西二亭曰凌云御风山後为隹丽门又後为永明殿最後为圆殿引流水绕之曰环碧移植花木青翠蔚然如夙溉者既毕工乃命学士李贤吕原洎时往观焉受命领行者太监裴当也宴毕乃回时谨记於此庶不忘上恩德云   庚辰年四月六日辰刻 上御南薰殿召王翺李贤马昂彭时吕原五人入侍命内侍皷琴鼓者凡三人皆年十五六者 上曰琴音和平足以飬性情曩在南宫自抚一二曲今不暇及矣所传曲调传於太监李永昌永昌历事 先帝最精於琴是三人者皆不及也贤等对曰由此不辍亦可精妙因皆叩头曰愿皇上歌南风之诗以解民愠幸甚上起人赐金镶鹤顶博带一条皆亲授五人者皆叩头而出   十月二十二日 上御西苑阅将臣骑射召时等五人入侍是日所阅皆侯伯都督指挥指挥隷三营把总管操者总兵官会昌侯孙继宗广宁侯刘安怀宁伯孙镗都督赵辅具名藉进呈令逐一驰马射箭以三箭为率 上亲按籍记中否有中二箭?中一箭者其有不中而引弓发矢可观者比中例试毕赐宝钞有差而总兵洎时五人各赐钞一千贯是年十二月阅御马监勇士骑射亦如之先次有二三人畏避不趋事者罪黜之自是将士咸感德畏威知所奋励云   是年春廷试进士第一甲得王一夔等三人後数日 上御文华阁召李贤谕曰 永乐 宣德中常选庶吉士教养待用今科进士中可选人物端重语音正当者二十余人为庶吉士止选北方人不用南人南方若有似彭时者方选取贤出以语时疑贤欲抑南人进北人故为此语因应之曰立贤无方何分南北贤曰果 上意也柰何巳而太监牛玉复传 上命如前令内阁会吏部同选时对玉曰南方士岂独时比优於时者亦甚多也牛笑曰且选来看是日贤与时三人同诣吏部考选得十五人南方止三人而江南惟张元祯得与云葢上自复位以来明照百辟不轻选任而时不才独轸 圣怀如此感激於中何可忘也   辛巳年七月二日昭武伯曹钦反钦太监吉祥之犹子也吉祥在 宣德 正统中屡领兵出征麾下多达官骁勇善战结以恩惠久矣天顺初年与石总兵成迎复功亦恃有此钦以此骤陞伯爵颇骄恣锦衣卫指挥逯杲发其事稍裁抑之遂有反谋知是日 朝廷遣兵部尚书马昂怀宁伯孙镗征西早朝谋领达官突入为变达官中有马亮者知之寅夜诣至恭顺侯吴瑾家言之瑾以告孙镗具本达于 上朝门未开而反者至矣杀逯杲并寇都御史取其首举火攻门纵横於门外势恶可畏朝官多避匿不敢出惟李贤一人被执贼党屡胁之以刃得不死比明孙镗会出征官军御之大战於四牌楼抵暮乃平之吴瑾以战死当是时变生仓卒在营将士散处於家且无甲胃器什即孙镗统有就行之卒可以御乱于不测然亦岂非宗社有灵使之然也或谓迎复之举曹石二家为首事虽顺而行之以逆伤国体坏朝政多矣不三年而石败又三年而曹败曹败虽迟而受祸尤烈果报之理为甚明也乱臣贼子可以鉴矣   甲午正月朔日以後 上不豫犹每日裁决万机如常至初十来疾大渐乃处置後事命太监牛玉执笔口占便书其一东宫即位过百日成婚其二定后妃名分其三命勿以嫔御殉葬其四殡歛器服语意详尽皆合天理当人心书毕且命牛玉曰将去阁下看令为我润色之既至臣时等惊愕曰何至是牛玉曰 上意亦谓事不可测且说下不用何妨臣等钦诵毕皆叹曰所言关大体非上英明不能及此而止殉事尤高出古今真盛德事也不湏润色言毕时不觉泪下牛玉备以前言复命且曰彭某犹悲怆 上闻之亦陨涕巳而曰且收着待我去後遵行次日牛出道其详因曰 上英伟从来不堕泪今若此事可知矣至十七日驾遂崩焉呜呼痛哉谨识其畧用彰圣德之高致云次日早储皇披发衣素出後右门召内阁学士李贤陈文洎臣时并文武执政大臣至前言曰 父皇宾天尔等尽心辅佐因泣下羣臣皆俯伏号哭良久乃起叩头而退是日有 旨命太监刘永诚夏时传恭牛玉会会昌侯孙继宗怀宁伯孙镗尚书王翺李贤年富马昂侍郎陈文并时为议事官公同计议处置军国重务遵 宣德十年例也预列者皆荷银币之赐   二十三日议上 两宫尊号内臣夏时怀逢迎心倡言曰钱久病只尊所生母为太后李曰今日合遵遗命 景泰年间事例不可法时曰李言是朝廷所以服天下只要正纲常今为此举反遗所当尊岂不乖大伦失人心於圣德所损多矣李言是夏曰待请命既入少顷出传 仁寿宫旨曰子为皇帝母当为太后岂有无子而称太后耶 宣德中自有例李色变知事不成因目时曰尔执笔时曰今日事与 宣德年不同胡后曾上表让位退居别宫故 正统初不加尊号今日名分固在岂得不尊夏曰既如此便照例写让表牛亦助其言时曰 正统天顺初未曾如此行今日谁敢擅写为人臣子者若阿谀从顺是万世罪人也同议者心知不可皆不发言夏见诸人不言乃作色厉词曰你每偏向怀二心恐追究来不好时拱手向天曰太祖 太宗神灵在上谁敢有二心钱娘娘巳无後何所利而为之争所以不敢不极言者为全皇上圣德非有他意若推大孝之心则两宫同尊为宜众乃皆曰如此是好夏色少怡乃再入请命良久出曰得 上位再三劝谕巳蒙俞允矣时执笔将书又曰湏照 上圣例加二字不然无分别夏曰既是同尊如何又要分别时曰得二字好称呼非有尊卑於其间也众曰然乃以慈懿二字加其上是日同议惧逆夏意有後患隐然不言惟李开端时极力继其後赖 皇上孝事两官如一故能委曲劝谕仁寿宫以成大礼仁孝之德於兹可见矣後数日太监覃包至阁下言曰同尊二母是上位本心但屈於亲母有难言者而不知礼之人且欲逢迎於其间非二先生力争几误大事为大臣正当如此彼默默者徒享厚禄何为时同僚有未发言者面听覃语有惭色   营造山陵时与同僚李陈计曰前日费事周折如此今玄宫宜从权作三位庶日後两全其美李曰然遂具疏言之巳而内臣传 圣旨曰所言固有理但 洪武以来制度只双宂未可轻易为仍合诸大臣同议及议夏太监坚言不可众顾望不言乃巳   成化元年乙酉二月礼部请 上择日行耕籍礼田在山川坛之南十七日早上率百官祀先农毕释祭服便服秉耒三推户部尚书马昂捧青箱後随京府耆老二人驭牛二人曲躬按犂辕教妨乐工执彩旗夹陇讴歌一唱百和颭旗而行 上秉耒三往三返如仪殊不以为劳既毕乃坐观三公九卿助耕公五推卿九推各用耆老一人傍犂而行是日时在九推之列也俱耕推毕教坊向前呈应用田家故事观毕乃赐宴而回时生长未亲农事至是始知犂之入土浅深系乎举手低昂事非习不能於斯可见矣   三月初十日 上幸太学行释奠先师礼用大臣八人分献时分献西哲礼毕 上坐彛伦堂赐文武三品以上并学士左右侍坐祭酒司马恂司业张业以次进讲毕赐茶乃行先数日阴雨至是乃开霁车驾往来无一点尘埃观者咨嗟正协文明之象实? 圣德感通之兆也   北方流民屯聚荆襄山中以数十万计有往澄州刼李氏财物者有司捕之急因拒敌官军杀数人遂紏众反贼首刘斤金刘长子苗龙苗虎等以石和尚为谋主势甚猖獗事闻 朝廷命尚书白圭抚宁伯朱永同唐太监率师往征之至南漳湖广总兵李震率土兵来会方拟进取贼拥众出抚宁伯有疾白公督李震分道截遏一皷挫其锋贼退保巢寨官军乘胜进攻破之擒千斤刘并苗龙等石和尚刘长子以计脱走深入险阻抚宁病愈自领兵搜剿有襄阳艾总旗者隷都督喜信指挥张英部下一日忽与刘长子遇长子欲杀之艾曰官军即寻石和尚於尔无干尔若能擒石和尚必重有陞赏约与俱见张指挥张具酒食劳之长子信以为然遂入乃擒石和尚出诣军前诸将争功忌张英以得贼赃为名捶杀之仍以刘长子石和尚为俘获献於 朝廷法司依原奏鞠罪刑于市众知其故多为张英刘长子称冤法司虽知无从辩正竟杀之噫为此者何其不仁至是哉予闻其详而实如此故记之葢论杀长子後予方以省亲自家至亦以不及申救为恨   广西大藤峡蛮贼久为害近年流刼两广尤甚议者咸谓宜调兵往征然自 永乐以来但能威之使不出未能破其巢穴及是都督赵辅佥都御史韩雍与内臣同往征焉用土兵为先锋出奇计破其巢穴谓其中盘亘数百里山涧险阻而桂州崖九层楼尤嶮峻官军直抵其上磨崕纪岁月而还闻者殆以为不世之功而赵获封爵赏以此然班师未久而贼复集乃知前所杀者多贼党而真贼避匿者又出是以谓识者有遗恨云但赵都督领兵往返纪律严明军士在途秋毫无犯非他将可及为可重也   戊子六月二十八日 慈懿王太后上僊次日内臣传恭夏时同司礼传旨在者皆不敢对时与商刘二学士後至又问如前时对曰此一定礼无可议者 梓宫当合葬 裕陵神主当祔庙礼部尚书姚夔乃曰此是正礼内臣怀恩心知其正而不敢言夏时独曰不可 慈懿无子且有疾岂可入山陵只可比胡后葬例西山时曰 太后母仪天下迨三十年为臣子者岂忍议别葬此事关系非小一或乖礼何以示天下内臣不以为然曰且散待请 旨再议时退谓同僚曰此事当力诤不可使 上有失德二公曰然待他人先言吾辈赞成之为好恐先言触怒则事不可为矣时曰如此固当倘无人言如何巳而 上御文华後殿召臣时三人并诸内臣至前面议 上曰慈懿娘娘葬礼当如何时对曰只合依正礼行 上曰朕岂不知依正礼行是好但於周娘娘有碍故令尔等会议务要处得合宜时曰 皇上孝事两宫 圣德彰着今奉 梓宫合葬 裕陵以全 圣孝谓宜商曰外议汹汹若不祔葬则人心不服且於 圣德有损刘曰孝子从义不从令虽 圣母有言亦不可从也 上默然良久曰合葬固是孝若因此失 娘娘心亦岂得为孝时曰 皇上大孝当以 先帝之心为心 先帝待慈懿娘娘始终如一今若安厝於左虗其右以待後来则两全其美庶不失先帝之意夏曰此先阁下议作三位巳不允今如何行得时曰此时虑有今日故预为此议今须依此处置为宜 上虽未允而玉色甚和无怒容时因曰臣等意未尽欲具本言之乞 皇上再三申劝 圣母以终大事 上曰进来看当晚时等具本进有 旨令百官议明日礼部集公侯驸马伯文武大臣议皆云时等言是内批未允犹欲别择地於是百官伏文华殿门号哭不起声闻於内内臣传 旨谕众人退皆应曰不得 命不敢退时与商刘进曰人心如此天理所在伏望 朝廷俯从羣情於是内批谕羣臣云卿等昨者会议 大行慈懿皇太后合祔陵庙固朕素志但 圣母疑事有相妨未即俞允 朕心终不自安再三据礼祈请 圣慈开谕特赐允诺卿等其如前议施行勿有所疑故谕众间命咸称万岁葢此事非上曲全孝道何以致此真盛德主也   是年五月间一日大风萧墙以西若雨雹声有在地者拾取观之皆黄泥丸子圆净坚实如樱桃大破之中有硫黄气刘学士皆在西出数丸示予非亲见者不信也以此观之二气变化何所不为   七月间陕西奏报平凉府开城县土达满四紏众造反刧掠四出势甚张皇时疑此徒服役既久今忽反必有不得巳者请 敕镇守官追问激变之故行阃参将刘清御贼败绩报至兵部请命陕西宁夏延绥三处合兵杀贼巳而声息益急复请调京军往以都督刘玉总兵副都御史项恐提督军务项未至陕西宁夏二处官军不待延绥兵至轻进大败死者数千人军器悉为所得报至京师舆情惊骇是时贼虽再胜闻 朝廷遣将出师遂退保石城山刘项领兵近山分为七路围之戒前失深沟高垒不轻与战有副将毛忠恃勇自领铳卒登山仰攻之复败衂京师士夫闻失副将益危惧以为安史复出兵部尚书程信恐刘不胜任辄请命抚宁侯朱永再领京军及遣兵四万以往 命巳下抚宁难其事奏定赏格谓生擒贼首一人与世袭指挥使赏五百两金银千两数人共擒者赏亦然时见其张大欲止之然难於遽止请令姑整军装待有急报启行   至十一月项知贼被围守巳困闻巳别命将亦不敢止但奏 宜令总兵星驰赴援倘不日破贼则一面奏报止兵奏至 上命太监怀许黄三人召兵部与阁下计议程曰事急矣行不可缓时曰前者贼若四出攻刼诚可骇惧今入山自保我军围守甚固不一两月贼必穷困可擒取也京军何用再行商助予言曰观项布置贼不足忧矣程意不平曰项今退在平凉亦不可知何谓为固守耶尚书白圭侍郎李震□顾不言时曰彼分布巳定无故何以退且京军行何时可到程曰来年二三月时曰如此则缓不及事矣事之成败只在岁中然以项奏词观之胜可必矣京军不行为宜诸太监皆曰然因问边军去否时曰边军亦不必去商曰边军去亦无害也乃令边军行留京军住营军将不遣程又请差锦衣千户一人去看动静巳准行矣时闻请追止之曰去看无益徒失将士心程忿忿出危言曰项忠军若败必斩一二人然後发兵去众不察羣然和附以为止军不行必失关中相知者咸为时惧私问曰止军不发何所见时曰观项疏曲折知贼决可平靖但彼既闻巳遣将亦不敢自任故也众犹未信汹汹益甚至十二月二十边捷音至知以十一月二十一日执蒲四等贼寨悉平羣言始息次年正月解蒲四等三百余人至京太监亲问之乃云被刘清并指挥冯杰剥削不巳且又追捕为盗不得巳遂反非有他也因下刘清冯杰於狱鞫问得实诛之中外称快   广信府同知邹潘校正   推官方重校正   临江府推官袁长驭校正   上饶县学教谕余学申对读   湖州府後学吴仕旦覆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