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录汇编 翦胜野闻》  (明)徐祯卿 撰  (明)沈节甫 纂辑

  翦胜野闻  (明)徐祯卿 撰

  纪录汇编卷之一百三十

  翦胜野闻

  徐祯卿
  太祖尝自叙朱氏世德之碑其文曰本宗朱氏出自金陵之句容地名朱巷在通德乡上世以来服勤农业五世祖仲八公娶陈氏生男三人长六二公次十二公其季百六公是为高祖考娶胡氏生二子长四五公次即曾祖考四九公娶侯氏生子曰初一公初二公初五公初十公凡四人初一公配王氏是为祖考妣有子二人长五一公次即先考讳世珍元初藉淘金户金非土产市於他方以先祖初一公困於役遂弃田庐擕二子迁泗州盱眙县先伯考五一公十有二岁先考才八岁先祖营家泗上置田治产及卒家日消由是五一公迁濠州锺离县其後因至锺离居先伯考性淳良务本积德与人无疾言忤意乡里称为善人先伯娶刘氏生子四人重一公重二公重三公生盱眙重五公生锺离先考君娶徐氏泗州人长重四公生盱眙次重六公重七公生五河某其季也生迁锺离後戊辰年先伯考有孙六人兵兴以来相继寝没先兄重四公有子曰文正今为大都督重六重七俱绝嗣曩者父母因某自幼多疾舍入皇觉寺中甲申岁父母长兄俱丧次兄守业又次兄出赘刘氏某托迹缁流
  至正二十四年天下大乱诸兄皆亡淮兵大起掠入行伍乃招集义旅兵刀渐众因取滁和龙凤三年帅师渡江驻兵太平为念先考君尝言世为朱巷人宗族俱存平日每有乡土之念即访求故乡宗族之所遂调兵取句容明年克金陵而朱巷距城四十里举族父兄昆弟四十余人至始得与之叙长幼之礼行亲睦之道但朱氏世次自仲八公之上不复可考今自仲八公高曾而下皆起家江左历世墓在朱巷惟先祖葬泗州先考葬锺离此我朱氏之源流也爰自金陵太平驻节开府为根本之地实乡郡焉屡岁征伐拓境开疆吴楚瓯越方数千里由是累膺显爵乃龙凤九年三月十四日内降制书 曾祖考为资德大夫江南等处行中书省右丞上护军司空吴国公 曾祖妣吴氏吴国夫人先祖考称 大夫江南等处行中书省平章政事上柱国司徒吴国公祖妣王氏吴国夫人 先考府君开府仪同三司录军国重事平西右丞相吴国公 先妣陈氏吴国夫人谨以闰月十三日祗谒先垄焚香告祭遵旧典也重念报本礼行宜厚今勉建事功匪由已能实荷先世灵长之泽垂衍後昆宜得报恩三代并为上公以遂为子孙者之至愿书曰作善降之百祥易曰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先祖父积功累善天之报施茂於厥後凡我子孙皆当体祖宗之心蹈德存仁 以永其绪於无穷是吾之所望也於是备书于後以传信将来有所考焉
  淳皇帝及后疾疫死重四公继之贫薄不能具棺穿穴 太祖与仲兄谋草葬山谷中行未抵所而绠绝仲返计 太祖视屍忽风雨雷电 太祖避树下闻空中神语曰孰袭取我土髣髴有应者具 淳皇帝讳神曰为若人则巳巳而暴风扬沙折木天转晦比明往视之土裂屍巳陷田伯刘大秀遂归其地而弃责今凤阳皇陵即其地也
  太祖在滁尝濯手於栢子潭有五虵扰而就之因祝之曰如天命在予汝其永附焉一日战毕群坐藉土虵忽蜿蜒其侧 帝乃掩以兠鍪顷复报战亟戴兠鍪而往是日手刃甚众军法战胜必祭甲胄众推 帝功居多乃置其兠鍪於前甫奠忽霹雳大震白龙夭矫自兠鍪中出挟雷声握火光腾空而去诸将自是畏服
  青田刘基伯温尝擕客泛舟於西湖抵暮仰瞻天象而言曰天子气在吴头楚尾後十年当兴予其辅之及过苏阊门见张士诚曰贵不过封侯何能久也夜登虎丘山复曰天子气尚在吴楚之间时郭子兴据濠上就见之遇 太祖曰吾主翁也深自结纳曰後十年主君当为天子我其辅之乃拂衣而去
  太祖之初振也将属皆草莽麄士人人欲更试大位徐相国阴奇帝乃谓诸将曰天子岂可更立耶遂止
  常遇春初附刘聚时尝昼寝梦一羽士语之曰起起此处非尔所宜托也尔主至矣既寤适 太祖至於是遂倾心焉
  王师与伪汉战於湖中时乘白舟汉主以赤龙船厌之及战王师大捷 帝因制令以赤船载俘囚白船给官胥之属
  伪周主张士诚面缚见 帝俛首瞑目踞坐甚不恭 帝叱之曰盍视我对曰天日照尔不照我视汝何为哉 帝以弓弦缢杀之及见周伯琦遥伏於後问为谁对曰前元江淛行省参政臣周伯琦 帝曰元君寄汝以心膂之责乃资贼以为乱耶伯琦惶惧不能答先迎三日大醉以酬其功後戮之司徒吕伯昇先以国情虗实输我师 帝以为佞臣命诛之以示士诚
  帝念刘大秀施地为陵之惠封为义惠侯又感汪媪之意敕授世官从事郎署令卫皇陵 【 帝微时汪媪尝备礼仪送帝归黄觉寺中】
  徐太傅追元顺帝将及之忽传令颁师常遇春不知所出大怒驰归告 帝曰达反矣追兵及顺帝而巳之其谋不可逆也太傅度遇春归必有变乃留兵镇北平而自引军归驻舟江浦仗剑入谒 帝时方盛怒宿戒阍吏曰达入慎毋纵之达既入未见 帝自疑有变乃拔剑斩阍吏夺关而出 帝因使人释其罪令内谒达不允於是 帝不得巳枉视於舟中达因进曰达有异图不在今日虽曰晚矣然吾临江鞠旅亦能抚有江淮顾弗为尔且吾之不擒元帝亦筹之熟矣彼虽微也亦尝南御中国我执以归将曷治焉天命在尔巳知之矣顾达何人敢以自外 帝重感悟结誓而去遂修好如初
  太祖於後湖中筑一台以藏天下兵册欲避火灾也屡筑屡溃乃命衰所诛髑髅为基其台即就
  太祖勤於政事每临食匕筋屡废思得一事即以片纸书之缀於裳衣或得数事则累累满身若悬鹑焉洎临朝则一一行之
  太祖既营大内而以旧禁赐中山王王谢不敢继而觞焉至大醉使人扶寝禁内密伺其意巳而达醒惊拜 殿下 帝闻之乃喜
  洪武十年宋学士濂乞骸骨归 帝亲饯之敕其孙慎辅行濂顿首辞且要曰臣性命未毕蓬上请岁觐陛阶既归每就 帝庆节称贺如约 帝惟旧恩恋恋多深情十三年失朝 帝召其子中书舍人璲孙殿廷仪礼司序班慎问之对曰不幸有旦暮之忧惟 陛下哀矜裁其罪谴 帝微使人廉之则无恙大怒下璲慎狱诏御史就诛濂没其家先是濂尝授 太子及诸王经 太子於是泣且 曰臣愚戆无他师幸 陛下哀矜裁其死 帝怒曰俟汝为天子而宥之 太子惶惧不知所出遂赴溺左右救得免 帝且喜且骂曰痴儿子我杀人何预汝耶因徧录救溺者凡衣履入水者擢三级解衣舄者皆斩之曰 太子溺俟汝解衣而救之乎乃赦濂死而更令入谒然怒卒未解也会与 太后食 后具斋素 帝问之故对曰妾闻宋先生坐罪薄为作福佑之 帝艴然投筯而起濂至 帝令无相见谪居茂州而竟杀璲慎
  太祖视朝若举带当胷则是日诛夷葢寡若按而下之则倾朝无人色矣中涓以此察其喜怒云
  太祖御膳必 马后亲调以进深以防闲隐微一日进羹微寒 帝怒举盃掷之羹污狼籍 后耳畔微有伤 后热羹重进颜色自若
  洪武二十五年下度僧之令天下沙弥至者三千余人中有冒名代请者 帝大怒悉命锦衣卫戮之吴僧永隆尝居苏之尹山寺请焚身以救免 帝允之敕中官以武士卫其龛至雨华台出龛望阙拜辞入龛书偈一首又取香一瓣上书风调雨顺四字语中侍曰烦语 陛下若遇旱以此香祈雨必騐乃秉炬自焚骸骨不倒异香逼人羣鹤盘旋舞於龛顶 上乃宥三千人诛时大旱 上命以所遗香至天禧寺祷雨至夜雨大降 上喜曰此真神僧永隆雨也 太祖御制落魄僧诗以美之
  太祖尝为汉兵所逐 马后负之而逃 太子私绘为之图及 后薨 帝惨不乐愈肆诛虐 太子谏曰 陛下诛夷过滥恐伤和气 帝默然明日以棘杖遗于地命 太子持 太子难之 帝曰汝弗能执与使我润琢以遗汝岂不美哉今所诛者皆天下之险人也除以燕汝福莫大焉 太子顿首曰上有尧舜之君下有尧舜之民 帝怒即以所坐榻射之 太子走 帝追之 太子探怀中所绘图遗于地 帝发视之大恸而止
  太祖尝游一废寺戈戟外衞而内无一僧壁间画一布袋僧墨痕犹新旁题偈曰大千世界浩茫茫收拾都将一袋藏毕竟有收还有散放宽些子又何妨葢 帝为政尚严猛故以此讽之亟命索其人不得
  余尝於民家敝集中得伪汉上梁文聊识於此其词曰伏以乾坤遶汉官献符玺图书之瑞日月光天德立国家柱石之基于以济世安民于以建邦启土地灵有待天眷无私钦惟 皇帝陛下齐圣广渊聪明睿知富有四海作之君作之师天锡九畴得其位得其禄视民犹已立贤无方北伐东征专不迩声色之美文韬武畧厉宵衣旰食之勤俨九重龙凤之姿拥百万貔貅之众惟皇作极应天顺民万福攸同一人有庆习成周之故业如丰沛之寓都展三辅之皇图览九江之秀色瀑布泻银河於峭壁小孤屹砥柱於中流左彭蠡右洞庭滔滔天堑前朱雀後玄武烨烨京华工部抡材梓人献巧电布星罗之合度翬飞跂翼之奏功黄道紫宸峙中天之华阅金钉朱户启南面之明堂虹举双梁雷陈六伟
  东扶桑拥出一轮红光被海隅开寿域衮衣端拱帝王宫
  西使臣谕蜀马如飞五十四州沾雨露民安物阜悉依归
  南岭峤猿归奏表函方土珍奇皆入贡华生彤管照晴岚
  北万里幽燕苦霜雪江南隹丽乐昇平比屋熙熙蒙帝德
  上天命维新增气象中天帝座十分明历历泰阶光万丈
  下边境烽消收战马六军务在尽耕桑率土丰登乐闲暇
  伏愿阊阖开宫殿巍巍玊几之端严山河壮帝居翼翼金城之巩固永保安宁之日信符海晏之时衣冠讲唐虞股肱皆社稷庐山高几千仞纲纪四方天子寿亿万年本支百世
  元君既遁复留兵开平犹有觊觎之志 太祖遣使驰书明示祸福因荅诗曰金陵使者渡江来漠漠风烟一道开王气有时还自息皇恩何处不昭回信知海内归明主亦喜江南有俊才归去诚心烦为说春风先到凤凰台
  太祖喜微行每至徐太傅家一日太傅病笃 帝忽至太傅自枕蓐下出一剑以示 帝曰戒之戒之若他人得以戮汝也自後诸功臣家不复至矣
  太祖尝微行京城中闻一老媪密呼 上为老头儿 帝大怒至徐太傅家绕室而行沉吟不巳时太傅他往夫人震骇恐有他虞惶恐再拜曰得非妾夫徐达负罪於 陛下耶 太祖曰非也嫂勿以为念亟传令召五城兵马司摠诸军至曰张士诚小窃江东吴民至今呼为张王今朕为天子此邦居民呼朕为老头儿何也即命藉没民家甚众
  太祖幸内庭见宫人遗丝绮些微在地召诸姬至计其蚕缫徵税之费而责之今後有不悛者斩
  太祖尝微行里市间过国子监监生某者入酒坊 帝揖而问之曰先生亦过酒家饮乎对曰旅次草草聊寄食尔 帝因与之入时坐客满案惟供司土神几尚余空 【 去声】  帝擕之在地曰神姑让我坐乃与生对席问其乡里曰某四川重庆府人也 帝因属词曰千里为重重水重山重庆府生应声曰一人成大大邦大国大明君 帝又举翣几小木命生赋诗因喻巳意其诗曰寸木元从斧削成每於低处立功名他时若得台端用要向人间治不平 帝私喜因探钱偿酒家相别而去生不知其为 帝也明日忽移名召生入谒生茫然自失既至 帝笑曰秀才忆昨与 天子对席乎生惶恐谢罪又曰汝欲登台端乎遂命除为按察使秣陵民家至今供司土神於地本此
  僧宗泐性颇聪慧 太祖爱之令其养发发既成欲官之泐固辞乃止 帝尝命往西域求释典泐不敢辞行至外国道逢一老僧泐遥拜问之曰西域此去几何老僧曰汝头白行不到也泐曰 明天子命往西域求经惟老师指教僧曰毋行秪自劳尔为我致书 明主慎毋发也泐受之归见 帝具道所以 帝发书视之乃 帝即位时作水陆醮斋以荅神贶 上御制手书表文也纸墨如故 帝允之乃止
  伪周主张士诚据有江东时姑苏市井中童谣曰张王做事业只凭黄蔡叶一夜西风来乾鳖後国事既去 太祖取其臣黄蔡叶三人者刳其肠而悬之至成枯腊葢三人皆元戚机臣其残膏积侈败国丧家 帝特恶焉故极于此典
  常开平遇春骁猛绝世状类猕猴指臂多修毫所过之地纵士卒剽掠故其兵特锐有战辄举
  太祖微时甚见爱于郭子兴郭氏五男恶焉乃以他事幽之空室中绝其浆食 马后窃以饼饵遗之一日煎饼釜中将修供为郭氏亲信所窥遂纳怀中肤有伤痕
  代王之母邳人也先是 太祖尝战败而奔投王母曰汝朱某耶人言汝当为天子也因留之宿及旦辞去王母曰吾後有娠何如 帝乃贻敝梳为质王母亦以匣中装赠行自是果娠及 太祖即位子且长矣王母携其子及质物上谒 帝令工部草创木宇居之不令入宫及代府既成遂分封焉故王卒得终养其母踰於常制
  太祖以 太子性仁柔不振一日窃令人载屍骨满轝过其前激之 太子不胜惨蹙抚掌曰善哉善哉
  太祖尝於上元夜微行京师时俗好为隐语相猜以为戏乃画一妇人赤脚怀西瓜众譁然 帝就视因喻其旨谓淮西妇人好大脚也甚衔之明日命军士大戮居民空其室葢 马后祖贯淮西故云
  洪武十三年五月四日雷震谨身殿 帝亲见火光自空中下乃再拜曰 上帝赦臣臣赦天下 【 或云雷火遶宫追帝】 葢 帝时刑戮过厉故云
  贵妃某氏薨 太祖诏大子服齐衰杖朞 太子曰礼惟士为庶母服缌大夫以上为庶母则无服又公子为其母练冠麻衣縓缘既葬除之葢诸侯绝朞丧诸侯之庶子虽为其母亦压於父不得伸其私然则诸侯之庶子不为庶母服而况於 天子之嗣乎 帝大怒以剑击之 太子走且曰大杖则走翰林正字桂彦良谏 太子曰礼可缓君父之命不可违也嫌隙由是生矣太子感悟遂齐衰见 帝谢罪 帝怒始释
  马后既薨临葬日大风雨雷电 太祖甚不乐召僧宗泐至曰 太后将就窀穸汝其宣偈泐应声曰雨落天垂泪雷鸣地举哀西方诸佛子同送马如来宣巳 帝大悦顷忽朗霁遂启輀 诏赐泐白金百两
  徐魏国公达病疽疾笃 帝数往视之大集医徒治疗且久病少差 帝忽赐膳魏公对使者流涕而食之密令医人逃去未几告薨亟报 帝 帝蓬跣檐纸钱道哭至苐命收斩医徒夫人大哭出拜 帝 帝慰之曰嫂勿为後虑有朕存焉因为周其後事而去
  太祖在军中甚喜阅经史後遂能操笔成文章尝谓侍臣曰 朕本田家子未尝从师指授然读书成文释然自顺岂非天 乎
  太祖多疑每虑人侮巳杭州儒学教授徐一夔尝作贺表上其词有云光天之下又云天生圣人为世作则 帝览之大怒曰腐儒乃如是侮朕耶生者僧也以我从释氏也光则摩顶之谓矣则字近贼罪坐不敬命收斩之礼臣大惧因上请曰愚懵不知忌讳乞降表式永为遵守 帝因自为文传布天下
  太祖尝下诏免江南诸郡税秋复税之右正言周衡进曰 陛下有诏已蠲秋税天下幸甚今复徵之是示天下以不信也 上曰然未几衡告归省假衡无锡人去 京畿甚近与 上刻六日复朝参衡七日失期 上怒曰 朕不信於天下汝不信於天子遂命弃市
  狱有疑囚 太祖欲杀之 太子争不可御史袁凯侍 上顾谓凯曰朕与 太子之论何如凯顿首进曰 陛下欲杀之法之正也 太子欲宥之心之慈也 帝以凯持两端下狱三日不食出之遂佯狂病颠拾啖污秽 帝曰吾闻颠者不肤挠乃命以木锥锥凯凯对 上大笑 帝放归自缧木榻於牀下久之 上使人召之凯慢坐对使者歌使者廉其缧还奏状上不为疑巳而 太祖晏驾凯始出优游以终
  翰林应奉唐肃初以失朝坐免官归乡里 太祖重其才再召入尝命侍膳食讫拱筯致恭 帝问曰此何礼也肃对曰臣少习俗礼 帝怒曰俗礼可施之天子乎罪坐不敬谪戍濠州
  太祖之封十王也亲草册文适李韩公北征唐之淳在军中曾?草露布 帝读其文嘉之问草者为谁韩公以之淳对 帝令飞骑召之使者不谕 旨械系之淳之淳以父肃得罪悚栗不自保至 京师过其姑之门告使者止索其姑出泣曰善为我敛屍姑乃大恸之 行次东华门巳闭守者曰有旨令以布褁从屋上递入累累传易数递始至便殿膏灯煌耀 帝坐阅书之淳俯首庭下 帝问曰是汝草露布耶之淳对曰臣昧死草之良久中侍以短几置之淳前列烛 帝令膝坐以封王册文一篇授之曰少为弘润之之淳叩首曰臣万死不敢当 帝曰即不敢姑旁注之之淳如命 帝令中侍续续报定毕乃上之遥望烛影下 帝微微喜次第下凡十篇悉定之每奏辄嘉悦奏毕时夜未央 帝令明日朝谒复如故出至姑家姑尚守门见之淳相庆幸具酒食沐具及旦庭谒 帝问曰汝世宦否对曰臣父翰林应奉唐肃即日命嗣父官
  洪武十一年元幼主崩六月诏部省国学文吏拟祭幼主文献之先是星变 诏求直言苏民钱苏具封事谒丞相不拜旁或趣之苏曰岂有未拜天子而先拜宰相乎丞相绐之曰然 太祖览其奏诏苏於中书省试事丞相令校簿後湖至是苏闻诏乃为文献辞当 上意即召见曰钱苏乃者何在对曰臣校簿後湖 上悟曰丞相憾汝耶即欲官之苏谢病归 帝许之曰为我道诸郡县入南向坐口谕曰 皇帝敕尔善辟田里养老恤孤无忘军旅简在 帝心钦哉勿替苏稽首 陛辞如句容句容令礼之而不达如丹阳丹阳令待之甚恭苏密上其事 帝嘉其缜密报之曰 朕命也命礼而将之因怒句容令不达召而罪之由是郡县望风尊礼之还至家而止
  陶学士安既殁其子寻以事见戮家人四十余人悉坐罪从军丧亡之余军卫收完伍而家无余丁安妻莫可控诉乃褁素裳赴京师击皷求见 帝异其容仪问曰今媪为谁安妻顿首曰妾陶安之妻也 帝泫然曰是陶先生之嫂乎言及陶先生使人心怀怆然又曰嫂有子乎对曰妾不肖子二人咸伏辜死家人四十余悉补军伍今以缺丁州司督妾就道犬马余年无足顾惜惟 陛下念先学士安一日之劳使妾得保首领入沟壑 帝允之立召兵部臣谕之曰朕渡江之初陶先生首与先後蒙涉诸难功在鼎彝形神入土子姓残落深可悯念今即赦四十余军还养老嫂汝其母缓於是安妻辞谢而出
  太祖召画工周玄素令画天下江山图於殿壁玄素复命曰臣未尝徧迹九州不敢奉诏惟 陛下草建规模臣然後润之 帝即操笔倐成大势令玄素加润玄素进曰陛下山河巳定岂可动摇 帝笑而唯之
  余尝见倭国求通表文曰臣闻三皇立位五帝禅权岂谓中华之有主焉知夷狄之无君乾坤浩荡非一主之独权宇宙洪荒乃万民之纠首故天下者天下之天下也非一人之天下也臣居远疆偏倭小国城池不满六十座封疆不足二千里故常存知足之心而知足常足也臣闻 陛下作中华之主为万乘之君至尊至上也城池数千余座封疆数万余里尚且不足常起绝域之意天发杀机神号鬼哭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尧汤有德四海来宾周武施仁八方拱手今闻大国有兴战之策小邦有却兵之法臣岂肯軏途拱奉天颜顺之未必其生逆之未必其死今闻 陛下选股肱之师起竭国之兵来侵臣境贺兰山前聊以博戏倘君胜臣输则满上国之策设若臣胜君输番作小邦之利自古及今讲和为上罢战为强免生灵之疾苦救黎庶之难辛年年进贡於中华岁岁称臣於弱国今遣使臣径诣丹墀取进止

  广信府同知邹潘校正
  推官方重校正
  临江府推官袁长驭校正
  上饶县学教谕余学申对读
  湖州府後学吴仕旦覆订

  纪录汇编卷之一百三十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