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万三及其家族事迹考  顾诚 撰
  沈万三及其家族事迹考   顾诚 撰(1934年生,教授。北京师范大学历史系)   《历史研究》,1999/01,66~85页   【内容提要】   沈万三是传奇人物,民间传说很多,但史学界长期以来对他缺乏研究。本文详细考证了沈万三的身世,否定了他是明初人的说法,认为他生在元代也死在元代。史籍中有关沈万三在明初的一切“事迹”都是讹传。文章还考证了沈氏家族情况及沈氏从兴盛到衰败的历史,指出研究沈氏家族对深刻理解元末明初的历史、社会、文化诸方面均具有重要意义。   前言   沈万三确实是个值得研究的人物。从明代起,他几乎成了富翁的代名词。嘉靖年间严嵩柄政,浙江嘉兴县一位丙辰进士花了23000 两银子买选得吏部考功司主事,“时人号曰:沈万三官”(注:田艺蘅:《留青日札》卷三五。)。万历年间刊行的《金瓶梅词话》里潘金莲就两次引用谚语:“南京沈万三,北京枯柳树,人的名儿,树的影儿。”(注:见《金瓶梅词话》第七十二回。第三十三回中引这句谚语时文字稍异:“南京沈万三,北京枯树弯,人的名儿,树的影儿。”)真可说是名播大江南北,妇孺皆知。近年来,更掀起了一股沈万三热,他住家的地方周庄──今属太仓市,成了旅游胜地。沈万三故居──沈厅(据说是清朝乾隆年间整修过的)吸引了众多参观者。镇上小店里卖的“万三蹄子”、“万三饼”,更使旅游者於大饱眼福之余增添了口福。   反观史学,却严重滞後,史学界连沈万三及其家族的基本情况都不甚了了。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主要是明清野史笔记中叙述沈万三的传说较多,个别“史料”又被采入《明史》,给人以满足和误导的作用。限於篇幅,野史笔记中的记载不能一一列举,只把1979年修订本《辞源》中的条目抄录於下,以见一斑:   〔沈万三〕明吴兴人,字仲荣。後移居苏州。巨富,称江南第一家。朱元璋建都南京,召见,令岁献白金千锭,黄金百斤。甲马钱谷,多取资其家。其後以罪发戍云南(一说辽阳),子孙仍为富户。万三豪富事,民间传说甚盛,但诸书记载互有出入,已难详定。参阅明谢肇淛《五杂俎》三《地部》一、五《人部》,黄暐《蓬窗类记》一《赋役》,孔适(按,当为孔迩)《云蕉馆纪谈》,清姚之駰《元明事类钞》十七《富豪》,《明史·高後马氏传》(注:商务印书馆1979年版《辞源》第三册,第1731页。民国二十五年中华书局版《辞海》巳集,第31页亦有[沈万山]条云:“相传为元末明初之金陵巨富,其名籍事迹,诸书所载不一”,下面引文神话色彩颇重。)。   这条释文与沈万三的真实情况相距甚远,释文本身也多属疑似之词。近年来史学着作中述及沈万三大抵都只说他是“明初”或“元末明初”富户,洪武年间被抄家充军,详情无考或难考。沈万三家族的事迹直接关联着元、明的政治史、经济史、社会史、文化史诸多领域。   沈万三家族在明初号称“江南首富”,那 ,沈家是怎 致富的?是大地主还是“通番”贸易的巨商?这应属於经济史研究的范畴。沈万三家族是在洪武二十六年(1393年)二月以後因牵入“蓝玉谋反案”而一败涂地的,“胡党”、“蓝党”是明初洪武年间震惊全国的政治事件,说沈万三家族同政治史密切相关并无夸张之处。沈万三家族在婚姻关系等方面有一些难於理解的事,可作为研究社会风俗史的资料。至於同文化史的关系,沈万三及其家族中的一些人虽算不上文人雅士,但也并不是许多人想像中的守财奴,而是知书达礼,甚至爱收藏字画古董附庸风雅的。上引《金瓶梅词话》中谚语又可证其与文学史有关。   沈万三的知名度既然如此之高,他的家族又有这样多重的研究价值,下功夫探讨一番就是理所当然的了。   一、沈万三是元朝人,有关他本人在明初的一切“事迹”纯属讹传   到目前为止,从民间到学术界都说沈万三是明初人,至少认为他的主要事迹发生在明朝洪武年间。这是一个绝大的错误。沈富(沈万三)的确切生卒年虽然难以考出,但他在明朝建立以前即已去世是可以确定的。《吴江县志》说:“张士诚据吴时万三已死,二子茂、旺密从海道运米至燕京。”(注:乾隆十二年《吴江县志》卷五六《旧事》。该书按语称:“莫志(即莫旦撰弘治元年《吴江志》)云:张士诚据吴时万三已死,而此(指王世贞《国朝丛纪》)云万三尝伏法,高皇帝籍没其家。《明史》亦云洪武时沈秀助筑都城、请犒军。其事互异,未知孰是?”很明显,当地方志的作者知道沈万三并没有活到明朝建立,乾隆志刊行已在钦定《明史》颁布之後,不得不加上这 一段按语,以免同钦定史籍直接抵牾。)张士诚的军队攻占平江路(苏州)是在元至正十六年(1356年)二月,这就是说1368年朱元璋建立明朝的时候,沈万三已死去12年以上。《吴江县志》的记载是否可靠,我以为可以从三个方面来考察:一是就沈万三子孙的生活年代来推算;二是从同沈氏家族有密切关系的人士的记叙中来论证;三是从可信文献中看沈万三本人的活动年代。   (一)沈万三家族的基本情况   首先,让我们看看有关沈万三家族的几件原始材料。明初翰林学士刘三吾的《坦斋文集》内有沈万三侄儿沈汉杰的墓志铭,对於了解沈万三家族的真实情况有重要意义,现转录如下:   故吴兴处士沈汉杰墓志铭   自予备官春坊词垣以来,日於班次拱听圣训,恒钱谷所暨必首称吴中沈氏。国初,有万三公、万四公兄弟率先两淛户家输其税石者万。玉音嘉叹久之。复献白金为两者千五以佐用度。上曰:“尔心诚忠,意诚厚,第系天下观望,万一人人相效,是启利原,一有不效,人必不自安。我今富有天下,政不少此也。”好语却之,不得,乃俾任所意造廊房楹者六百五十,披甲马军者千,务罄是金乃已,其诚至若此。嗣是厥家或被告讦,或旁累所逮,往往曲为肆宥。宸衷眷注固多沈氏长者,亦以风厉天下也。以任海内户家为京官,六曹近侍各举所知,惟万四公曾孙玠简在帝心,首擢奉训大夫、户部仓曹员外郎,例不受禄,继有旨愿受者听。玠辞曰:“臣玠诚不敢以富饶故妨诸户家,念臣一门自国初到今屡蒙恩宥,得保有妻孥田庐,已逾素望,又尊官之荣逮妻子,何敢更受禄哉。”叩谢至再,上愈益器重之。日请於予曰:“先父汉杰公没且二十稔矣,多事因循,未遑暴先德饖诸石,学士如肯赐之文,旦夕具行述以请,则诺之。後数日,介吾徒今兵曹书佐蔡诚导之来,持乡贡进士萧放所状,宥以币端,再拜请铭。按状:汉杰之先吴兴人,家南浔,其大父佑徙今姑苏长洲之东蔡村,爱其水田膏沃,土俗忠朴,因家焉。人遂以其所在污莱未田者归之,躬率子弟,服劳其间,粪治有方,瀦泄有法,由此起,富埒於素封。恒谓二子:“乐莫如兼济。”二子世遵先训,益大厥家,长讳富,字仲荣,即万三公;次讳贵,字仲华,即万四公。仲华二子:德昌其长,汉杰其次。汉杰复善相土之宜,徙家西之北周庄,读书勤生,浸广先业,在里中为人排难解纷,奔人之急甚己之急,乡里诵其有祖、父长者风。妣邑中富室张氏,妇道母仪,甲乙是邦,先夫子二年卒,附葬其兆。二子:长即玠,娶龚氏;次琼,娶唐氏,皆簪缨族。二女:德宁适吴江曹为儒家子;妙智赘张进知绍兴、诸暨县。孙男三,曰海、曰广、曰京华;孙女一,妙善,适曾坚,前黄陂县尹爟之子:皆玠出也。处士生元延佑庚申(1320年)  月日,卒以大明洪武辛亥(1371年)五月十三日,寿五十有二。其月二十九日葬於南兴隆荡之北。呜呼,若处士诚如太史公所谓君子之富好行其德者矣。夫惟由本富起来,本之富者支亦富;由好德为心,啬其清贵於前者必兼有贵富於其後。斯宰物者报施善人之道也。是宜铭,铭曰(下略)(注:刘三吾:《坦斋文集》卷下。)。   刘三吾这篇墓志铭明言沈汉杰死於洪武四年(1371年),过了20年之後应沈玠之请而作,撰写时间当在洪武二十四年(1391年)。主要材料又得自沈玠供的行状,应当说是相当可靠的。然而,在反覆阅读这篇湖广茶陵人的大手笔之後,总觉得有些不足,且不说限於墓主是沈贵(万四)的後裔,对沈富(万三)只能一带而过,问题是作者前面写沈玠是沈万四的曾孙,後面依据行状沈玠显然是沈万四的孙子(注:明中期董斯张撰《吴兴备志》卷二九记沈万三事引刘三吾《沈汉杰墓志》前半段,却未用沈玠提供之行状。张昹撰《吴中人物志》卷四《沈玠传》未注明材料出处,实亦同董书。故两书均云沈玠为沈万四曾孙。明人之勇於着书而疏於查检,於此可见。)。又如他说沈家向朱元璋献上1500两银子,用来建造廊房650楹,给1000名军士提供甲马,银子数额过小办不了这 多事。《吴江县志》记载:“沈万三秀有宅在吴江廿九都周庄,富甲天下,相传由通番而得。张士诚据吴时,万三已死。二子茂、旺密从海道运米至燕京。洪武初,以龙角来献,侑以白金二千锭、黄金三百斤,甲士十人、甲马十匹,建南京廊房一千六百五十四楹,酒楼四座,筑城甃阶,造铁桥水关诸处,费巨万万计。时方徵用人才,茂为广积库提举,旺之侄玠为户部员外郎。”(注:乾隆十二年《吴江县志》卷五六《旧事》。)据廖道南作《刘三吾传》,刘三吾是在洪武十八年(1385年)由茹?推荐入朝任左春坊左赞善,不久升学士(注:焦竑:《国朝徵献录》卷二○。《明史》卷一三七《刘三吾传》即采此说,并云三吾时“年七十三矣”。郑晓《吾学编》名臣记卷四《学士刘公》记“洪武十七年通政使茹?荐,徵至,老矣,应对详慎,上善,除左赞善,历升翰林学士。”据《明太祖实录》卷一七○,洪武十八年正月甲戌,“以儒士刘三吾为左春坊左赞善”。茹?荐举在十七年,次年正月至京授职。)。由於入朝较晚,他在侍从时固然可以听到朱元璋夸奖“吴中沈氏”,但对“国初”(即洪武初年)的事情就未免隔膜,把沈万三的两个儿子向朱元璋献上大批金银误认作沈万三兄弟并不奇怪。沈玠送了润笔请这位“翰林之大老”(注:《国朝献征录》卷二○《翰林学士刘三吾传》,未注明作者。)为其父撰写的墓志铭大概只有稍加改动才能付之镌刻立石。自然,刘三吾答应为沈汉杰写墓志铭,沈玠提供的行状才能保存下来,刘三吾听说的一些沈家情况尽管不大准确,也有一定参考价值。   元末明初人王行撰《沈荣甫墓志铭》中说:   荣父,姓沈氏,讳荣,世为苏之长洲人,考富(即万三),妣曾。生於元大德十年(1306年)春正月闰之甲申,卒於国朝洪武九年(1376年)秋八月之壬寅,得年七十有一,娶叶氏先卒。丈夫子二:长森,次彬,森先七月卒;女子四:德淑适何、德美适张、德仪适周、德谊适钱,皆同郡也。孙男三:经、綖、绅;女二:徽、徵。以九月甲子葬尹山乡长山之原(注:明弘治刻本王行《半轩集》卷九。按,古文中“甫”字与“父”字相通,弘治刻本墓志铭中均作“荣父”,台湾影印《四库全书》第1231册收《半轩集》将开头的“荣父”改写“荣甫”,但下文仍作“荣父”。)。   《沈茂卿墓志铭》云:   茂卿,讳森,姓沈氏,茂卿其字也。世吴人,祖富,父荣,妣叶,生元天历二年(1329年)蜡月壬寅,卒国朝洪武九年如月戊辰,年四十有八,娶程氏,子男一人经,女二人:德徵、德徽。卜葬地得吉於长洲县尹山乡长山之原(注:《半轩集》卷九。)。   明洪武元年(1368年)时,沈万三(沈富)的儿子沈荣已经62岁,孙子沈森39岁,上距沈万三的出生至少在80年以上。我们固然不能仅凭这一点就断定沈万三绝对活不到80多岁,亲眼看到大明帝国的建立,但是,沈荣的墓志铭足以推翻明代大量野史笔记并为《明史》采用的沈万三在洪武年间被充军云南的说法。清代经长期纂修到乾隆四年正式颁行的钦定《明史》卷一一三《高皇后传》记载:“吴兴富民沈秀者,助筑都城三之一,又请犒军。帝(朱元璋)怒曰:‘匹夫犒天子军,乱民也,宜诛。’後(马皇后)谏曰:‘妾闻法者,诛不法也,非以诛不祥。民富敌国,民自不祥。不祥之民,天将灾之,陛下何诛焉?’乃释秀,戍云南。”试想,明军在大将傅友德、蓝玉、沐英率领下,进兵云南是洪武十四年(1381年)开始的,至十五年(1382年)平定该地,即便沈万三还活着,而且在平定云南之年立即把他充军该地,沈万三也当在100岁上下,这种奇谈怪论能相信吗?明代野史笔记中关於沈万三的记载多得很,有的是把民间神话传说记录下来,有的是不了解真相,把沈万三子孙的事情附会成了沈万三本人。《明史》的纂修者往往并未加以核实,仅依据某种记载敷衍成文,一经皇帝“钦定”便成了“权威性”的正史,影响非常恶劣。乾隆十二年《吴江县志》以沈万三死於元代为主说,另引《明史》等异说,称“未知孰是”。道光年间纂修的《昆明县志》卷六下《寓贤》记:“沈秀,吴中富民也。明太祖定都金陵,尝助筑城三之一,又请犒军。太祖怒曰:‘匹夫犒天子军,乱民也,宜诛。’高皇后语曰:‘妾闻法者诛不法也,非以诛不祥。民富敌国,民自不详;不祥之民,天将灾之,陛下何诛焉?’乃释秀,戍昆明。”很明显,这是在清代文字狱淫威下秉笔者屈从於“钦定”史籍的例证。   沈万三的另一个儿子名叫沈旺。下面摘录有关沈旺家庭的一份史料作为佐证。清道光年间在周庄镇东颖村出土了明初昆山人卢充頛撰《故沈伯熙墓志铭》,序文云:   公讳庄,字伯熙,姓沈氏,苏人也。其先世以躬稼起家,曾大父由南浔徒(当做“徙”──引者)长洲,见其地沃衍宜耕,因居焉。大父富(即沈万三)嗣业弗替,尝身帅其子弟力穑事,又能推恩以周急难,乡人以长者呼之。父旺丰姿庞厚,有二子,长曰至,季即伯熙也。伯熙为人持重和逊,衣冠步趋襜如也。平居善事亲,喜接宾客,闾閈间礼容恂恂,不倚富以自矜,虽爱憎一人亦罔形乎词色,内外感德之。尤克纪纲家事,好蓄书史奇玩,每清暇则出而陈之,坐若翁於堂上,俾家人具酒馔,伯熙与其兄献寿称觞,怡怡怿怿,一门之内父子昆季蔼如也。洪武十九年春,兄至以户役故,缧给曳絏赴秋官,时伯熙亦获戾京师,适与兄同系狱,入则抱其兄痛泣曰:“吾兄素羸,不堪事,今乃至於斯耶!”既而伯熙先出,遂得疾甚,药莫疗,竟以其年五月二十一日卒於京,春秋四十。以是月二十七日权厝於上元县之砺石冈。去年冬,兄子德全舁榇归,未克葬。今始营新邱於长洲二十六都影村羔景字园之原,将卜以洪武二十一年十二月二十一日窆焉。伯熙凡两娶唐氏,俱无子,先卒;後娶郭氏,生男一人曰基,甫六岁(注:光绪八年《周庄镇志》卷三《冢墓》。按,卢充頛名後原注“南昌人”,其实卢氏祖籍为江西武宁,武宁在元代属龙兴路,故自称“南昌人”。至少从其祖父卢观起已居於昆山,父名卢熙,洪武初任睢州同知,卒於官,其伯父卢熊元末任吴县训导,明初任兖州知府,即洪武十二年《苏州府志》的作者,书成後不久即被朱元璋诛杀,卢充頛“尝被荐给事诰敕”,负其伯父骸骨归昆山,“杜门着书,绝口不复言仕”。见张大复《梅花草堂集》卷一《皇明昆山人物传》。)。   沈伯熙(沈庄)的墓志铭印证并且补充了沈玠提供的沈汉杰行状中关於沈家的基本情况。到洪武十九年五月沈庄病死於南京时已经40岁了。墓志序文中叙述沈庄生前的情况:“坐若翁於堂上,俾家人具酒馔,伯熙与其兄(沈至)献寿称觞,怡怡怿怿,一门之内父子昆季蔼如也。”沈旺显然是一家之主,如果沈至、沈庄的祖父沈富(万三)在洪武年间还活着或者被充军,文章的语气就决不会这样写。   上面依据可靠史料指出沈贵(万四)的儿子有沈德昌、沈汉杰,孙子有沈玠等人;沈富(万三)的儿子有沈荣、沈旺,但是沈万三的儿子不止两个,他的後裔情况仍然不大清楚。上引乾隆十二年《吴江县志》记载沈万三在元朝末年已经去世,“二子茂、旺密从海道运米至燕京”。到明朝洪武年间,“时方徵用人才,茂为广积库提举,旺之侄玠为户部员外郎”(注:乾隆十二年《吴江县志》卷五六《旧事》。)。这里提到的沈茂看来并不是沈荣,因为王行撰《沈荣甫墓志铭》中没有提到他出仕於明,任广积库提举,而且早在洪武九年即已去世。那 ,沈茂是不是下面说的沈达卿抑或是误传呢?现在还说不准。   沈达卿,据英宗正统年间(1436─1449年)苏州府人杜琼作《王半轩传》(注:见明弘治刻本《王半轩集》书首目录之後、卷一之前;《四库全书》本将杜琼文移至集尾。又,原文注明作於正统己卯秋八月,正统无己卯年,但文後有景泰改元夏五望日同郡人监察御史邹亮跋,可知确为正统年间所作。)云:“半轩,讳行,字止仲,王姓,半轩其号也。……长洲周庄沈达卿,其父号万三秀者赀雄当世,为礼聘於家塾,每成章辄偿白金以镒。半轩概麾去,曰:‘使金坞可守则燃脐之惨无及也。吾言止如是,直何滥取多田翁为哉!’三吴鼎沸……”(注:崇祯十五年《吴县志》卷四八收王行传,并注明出自《杜琼志略》,却擅自把原文中“长洲周庄沈达卿,其父号万三秀者赀雄当世,为礼聘族家塾”删改为“长洲周庄沈万三秀者赀雄当世,为礼聘家塾”,把沈万三的儿子写成了沈万三本人。傅维鳞《明书》卷一四六《王行传》沿袭其误,作“长洲沈万三秀者,资雄当世,为礼聘於家”。)据此,沈达卿是沈万三的儿子,看来达卿是字,而不是名。沈达卿在元末明初苏州(元平江)文人中颇有名气,着名诗人高启(青邱子,洪武七年因替苏州知府魏观作府治上梁文被朱元璋腰斩)有《寄沈达卿校理》诗(注:高启:《高青邱集》卷一三《五言律诗》。),杨基也有《雨中怀沈达卿、茂卿》诗(注:杨基:《眉庵集》卷八。茂卿为沈森字,达卿之侄。),释道衍(姚广孝)为沈达卿所建《清安堂》写了铭和序(注:姚广孝:《逃虚类稿》卷三《独庵集》。)。至於王行同沈达卿的关系就更是非同一般,上引杜琼作传已提到他在“三吴鼎沸”(当即张士诚军入平江)以前就曾应沈达卿之聘任其家塾师,这是王行在沈家第一次坐馆,可能是教沈达卿之子沈伯凝等沈家子弟读书。在洪武十四年(1381年)前後他又第二次到沈达卿家任塾师,洪武十五年九月王行写的《佳声楼记》一文中说:“长洲沈达卿予友也,志於教孙,其子伯凝也,勤於教子,从予游者曰程、曰巽、曰衡,所谓孙若子也。”(注:王行:《半轩集》卷四。)在《沈文权字说》中云:“姑苏沈氏以雄资巨族闻海内,有子名巽,字文权,简厚寡默,乃父伯凝谨於教子,命之从余游”(注:《半轩集》卷七。)。《沈文矩字说》中则说沈文矩是沈伯凝的仲子沈程的字(注:《半轩集》卷七。)。王行撰《清安堂记》云:“东阳沈达卿氏居吴长洲之周庄,奕世以来咸以勤慎敦愿处乡里,治生修业,日以优裕。至达卿产益广,赀益饶,勤慎敦愿益甚,而浸文以饰之。他无所嗜,惟蓄经书子史、古图谱、法书名翰之迹,楼而庋之,`裶轴汇列,暇则左右阅视,喜溢眉宇间,曰:‘此吾所以为子孙者乎?此吾所以自乐者乎?’闻者莫不嘉叹。所居之堂庭户静深,栋宇宏邃,晨光可辨,几席既安,子妇孙曾秩焉序进,问兴居,奉甘毳,怡怡翼翼,四世一堂,周旋而下上,所谓礼法之家,益将求夫庶几焉。堂之题间炳然有书曰清安之堂。”(注:《半轩集》卷三。)洪武十四年王行为沈伯凝写了一篇《彝斋记》,其中说:“吴长洲沈伯凝氏好学而勤於古鼎彝尊敦之器、金石法书之迹,以至於图画象物珍异之玩,一见辄能别识,定其久近高下,是非良否之,自湖海间号称好古博雅者无不叹其知鉴,家治一室,左琴右书,燕几在席,题曰彝斋,於其奉亲(“亲”指其父沈达卿)教子之余,是休是处”(注:《半轩集》卷四。)。   生当元末明初的高启、杨基、释道衍(姚广孝)、王行都同沈达卿有较深的交情,在诗文中出於礼貌未提及他的正名,从王行所记沈达卿的孙儿名沈程、沈巽、沈衡来看,显然不是沈荣、沈旺。目前我们能确定沈万三至少有三个儿子,即沈荣、沈旺、沈达卿(正名不详)。如果《吴江县志》所记万三有一子名茂不误,那 有两种可能,一是沈茂即沈达卿的正名,一是沈万三另有一子。从现有材料考察,明朝建立时,沈万三的儿子年龄都相当大,而且都已经有了孙子,如沈荣之孙沈经生於元至正二十年(1360年),沈旺之孙沈德全在洪武二十年已能赴南京将其叔父沈庄的棺榇搬取回乡,沈达卿的三个孙子中沈程、沈巽大概也是出生於元末(古人年幼无字,王行为程、巽作字说,又在沈达卿所建清安堂作记中提到达卿自称“令吾之年甲子一周矣”,已经是“子妇孙曾”、“四世一堂”。这些文章虽未注明写作时间,但参考其他材料以洪武十五年左右的可能性最大)。综上所述,在元明易代之际,沈万三的儿子已进入暮年,他本人尚在人世的可能性是极小的。   (二)从相关人士的着作来考察   元末明初同沈家关系密切的人士从未直接提到过沈富(万三)。如果说,高启、杨基、释道衍(姚广孝)所作诗文中仅反映他们同沈万三之子沈达卿有交往,并不能证明乃翁沈富是否在世,那 ,王行的着作就颇值得注意。王行和沈家同为长洲人, 自元末到洪武二十六年(1393年)王行被杀,两家的交情一直未断,特别是在元末和洪武十四年左右王曾两度在沈家坐馆,应该说对沈家的情况极为熟悉。他为沈伯凝的女婿张文源写的《立志》文内说:“其外舅沈翁伯凝又与予交累代,尝遣之学於予。”(注:《半轩集》卷二。)在王行的《半轩集》中就保存了为沈荣、荣子森、森子经(沈经在洪武二十一年尚在世时预请他撰写)、经妻徐氏、经继配金氏之父金公信写的墓志铭文,为沈达卿写了《清安堂记》、《佳声楼记》,为沈伯凝写了《彝斋记》,为沈文权、沈文矩各写《字说》,又为沈文矩作《韪轩记》。在这多达11篇专门为沈家写的文章中除了在沈荣墓志铭中提及“考富、妣曾”,沈森墓志铭中写上“祖富、父荣”以外,为什 从来没有具体提到沈富(万三)呢?按常情而言,王行既同沈家关系如此密切,倘若沈富在世,且不说王行应有祝寿文字,至少在文章语气上应有所表现。这也间接说明王行生活年代较晚,他家原本穷困,到博学成才能够同上层人士交往,并在这以後同沈家建立关系时,沈万三已不在人世。   (三)沈万三生卒年均在元代的依据   尽管明人野史笔记中关於沈万三在洪武年间的“事迹”非常多,可信的材料却表明沈富的活动是在元中期至元末。王行作《沈荣甫墓志铭》中写道:“初,荣父(同甫,即沈荣)之先君子(即沈富、沈万三)游於故侍讲袁文清之门,公每嘉其敦信义。时楚之长沙攸县人冯子振方张声誉,号海粟,以文翰自矜许,来吴必主之,深加爱厚,为大书‘积善’二字,殆以表其志也。及荣父持家政,乃筑堂构宇,以冯书揭诸题间,既以承夫先志,又以勖其後人,是足以见其好善之心矣。”(注:《半轩集》卷九。按,弘治刻本作“承夫先志”,《四库全书》本“夫”字作“大”字。)这段文字表明:一、沈万三去世以後,其子沈荣曾主持家务,而沈荣死於洪武九年,王行为沈荣写的墓志铭提及沈富时用的是“初,荣父之先君子”,足以证明沈万三比沈荣去世早得多。二、沈富(万三)曾经拜访过元侍读学士袁桷,袁对其人品表示赞许;而袁桷死於元泰定四年(1327年)(注:《元史》卷一七二《袁桷传》。),下距明朝开国(1368年)41年。冯子振曾多次下榻於沈富家中,并为他题了“积善”二大字,据《元史》冯子振与陈孚同时,亦为元中期人(注:《元史》卷一九○《陈孚传附冯子振》。陈孚卒於元大德七年(1303年),冯子振附传未书卒年。)。这里顺便说一下,沈富、沈贵继承父业,家境日益富裕之後,也开始了在文化方面的追求。清人龚炜作《沈万三能文》中说:“沈万三妻丽娘亡,三思之,作恩锁台,置离思碑,有云:‘玉骨土融,百形皆幻;红脂尘化,万态俱空。构堂见其情牵,树碑由於恩结。’”并感叹道:“元末云林(倪瓒)、金粟(顾仲英)家并丰赡,都以诗文书画领袖风雅,而万三则群指为富人耳,谁复知其能文者?”(注:龚炜:《巢林笔谈》卷三。按,沈万三妻姓曾,见王行撰《沈荣甫墓志铭》。野史如孔迩《云蕉馆纪谈》中说沈万三妻(妾)十三人,以丽娘最着。龚炜距沈万三生活年代过远,所记又未注明出处,录以备考。)沈贵则习绘事,以画葡萄着称(注:长谷真逸:《农田余话》卷上。其原文云:“古人无画蒲萄者,吴僧温日观夜於月下视蒲萄影有悟,出新意,似飞白书体为之。……其弟子沈仲华(即沈贵、万四)湖州人,传其法,亦佳,世多见之。”)。正因为沈万三兄弟已有一定文化素养,才能同袁桷、冯子振结交。三、上引沈荣铭文说“及荣父持家政,乃筑堂构宇,以冯书揭诸题间,既承夫先志,又以勖其後人”,清楚地表明沈荣在沈万三去世以後,构筑了积善堂以资纪念。积善堂建於元末,有吴县着名高僧释妙声作《沈氏积善堂》诗可以证明。原诗云:“翰林宾客散如云,积善於今喜有君。背郭堂成因旧扁,传家书在足前闻。屋头雨过乌尤好,池上风清鹤不群。我亦袁公门下客,题诗三叹感斯文。”(注:释妙声:《东皋录》卷上。《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云:“妙声字九皋,吴县人,元末居景德寺,後居常熟慧日寺,又主平江北禅寺。洪武三年与释万全同被召,莅天下释教。所作诗文,缮写藏之山房。……妙声入明时,年已六十余,诗文多至正中所作,故顾嗣立《元诗选》亦录是集。”诗中语气也是元末所作。)王行文中说沈荣建造积善堂是为了继承“先志”,稍有古文常识的人都知道“先”字指业已过世之人。释妙声的诗则明说他同沈富一样曾为袁桷“门下客”,有感於故人凋谢,风某云散,喜见沈荣能传家继业,即“积善之家,必有余庆”之意。读了上述材料,确定沈富(万三)死於元朝末年,难道还有什 疑问吗?据明人碑记,周庄永庆庵的创建是“元至正八年(1348年)僧智修依里人沈万三,乞水西田数亩结茅於此。自元及明时有修葺”(注:光绪《周庄镇志》卷三《祠庙》。)。到目前为止,沈万三可考的事迹不过如此,都是元中期到顺帝前期事。如果一定要为沈万三提供一个大致的生活年代,那 ,我们可以推断他出生於1286年前後(其子沈荣生於1306年),死於1348年至1356年之间,大约活了六七十岁。   沈万三既然是元朝人,却未见元人关於他的记载。至於入明以後,有关沈万三的传说越来越多,却没有一条是出自同沈万三本人有直接接触的人之手,现存洪武年间官方或半官方的文献也从未提及沈富本人。洪武十二年(1379年)卢熊纂刊的《苏州府志》多达50卷(首图一卷),竟然也没有涉及沈万三及其家族(注:卢熊纂《苏州府志》时已深恐触犯文网,忌讳甚多,如在本朝职官项下列举知府对陈宁、王兴宗到任、离任的年月日都备载无遗,足见其搜集材料之精审,然而对陈、王二任之间任知府的魏观因被朱元璋诛杀,竟阙而不书,仿佛洪武四年至七年苏州没有知府似的。幸好这书刻成於洪武十二年,如果迟至十三年以後,陈宁因卷入“胡党”被杀,肯定也得除名。卢熊作为本郡人,对沈万三家族必然相当了解,引其侄卢充頛为万三之孙沈伯熙作墓志铭可作参证。书中未提及沈万三家族,当是另有考虑。)。究其原因其实并不难理解,元明之际,元人着述散佚毁弃的相当多,生活於元代的沈富不过是个“多田翁”,既未出仕无政绩可言,又算不上文人雅士,不足以跻身“儒林”,默默无闻自在情理之中。到明朝建立前後,其子孙不仅积累的财富越来越多,而且不少人因家境富裕自幼受到良好教育,一方面在朱元璋推行的粮长制度和命地方官推荐各类人材的措施下出头露面,甚至担任朝廷官职;另一方面同当地的文人有较广泛的交往,沈家的名气也就越来越大。尽管沈万三早已去世,沈氏在洪武年间已分成四家,但是人们提到江南首富沈家时还是习惯於用沈万三来概括。明中期以後的人士除了大学士朱国祯撰写《皇明史概》下笔慎重,以刘三吾所撰沈汉杰墓志铭为基本依据,对“俗传”沈万三事则持疑似之词;其他着书立说者多不免捕风捉影、人云亦云。就连嘉靖至万历初享有盛名的文学家、史学家王世贞也不免在沈万三事迹上有失误。如他记载永乐年间锦衣卫指挥佥事纪纲的不法劣迹时说:“吴人故大豪沈万三子文度。万三生尝伏法,高皇帝籍没其家,所漏赀尚富,而文度颇为人把持其短,患之,因纲舍人蒲伏见白,进黄金百两,白金千两,龙文被一床,龙角一株,奇宝十具,异缯绮四十匹,愿得从执御列为外府外?,岁致粲六百石、钞二十万贯,酝百石,布帛以时进,食饵羞果以月进。纲许之,仍语文度:‘吾後庭未充,若为我吴中征好者不为数。’文度因是挟纲什伍而分,民间室亡谁何间。”(注:王世贞:《弇州史料》卷一七《锦衣志》。)这段记载漏洞百出,根本不可靠。莫旦在《弘治吴江志》中明确记载其祖辈莫辕“姻家沈文度者万三之曾孙也”。洪武二十六年“蓝党”事发後“文度死,家谪戍边,先生(指莫辕)收养其女(沈文度女)於家”(注:《弘治吴江志》卷九《乡贤》。)。沈文度是沈万三的曾孙,在“蓝党”事件中他身死家破,幸免於难的姻亲莫辕冒着风险把他的一个女儿收留家中,直到建文帝即位大赦天下後,莫辕才为她置办妆奁,嫁到原许配的刘家。王世贞却把沈文度写成了沈万三的儿子,而且把洪武末年已一败涂地的沈家描写得在永乐时期仍然富裕非常。这件事情与他极力追求写一部“国朝”信史的愿望未免相距太远了。由於王世贞的名气大,钦定《明史》的编纂者未察其讹,又把这段情节采入《佞幸·纪纲传》(注:《明史》卷三○七《佞幸·纪纲传》。)。光绪《周庄镇志》也沿袭其说,还在开头加上“沈旺,字文度,万三之子”(注:光绪五年《周庄镇志》卷六《杂记》。),真是越搞越乱。孰不知沈万三的曾孙辈取表字时多作“文”某;沈旺是见之於《逆臣录》中的人物,必死无疑。下文谈及洪武三十一年二月最後决定将“胡蓝党”犯成丁男子全部凌迟,妻孥田产入官时,为首的已是沈旺之孙沈德全,沈旺在这以前不是已被处决就是瘐毙狱中,怎 可能在永乐年间又东山再起,勾结幸臣纪纲在地方上作威作福呢?   二、沈万三家族的覆败   沈富(万三)在元朝末年已经去世,当然不可能遭到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的打击。噩运降临沈万三和沈万四的後裔,是在洪武二十六年蓝玉“谋反案”发生以後。在这以前,沈家也触了一些霉头,洪武十九年沈旺的儿子沈至、沈庄曾经一度下狱,不久释放,这就是刘三吾所写的“嗣是厥家或被告讦,或旁累所逮,往往曲为肆宥”。大约在同年,沈万三的女婿陆仲和却在劫难逃,被扣上“胡党”的罪名满门抄斩。朱元璋手定《大诰三编·陆和仲胡党第八》记:“苏州府吴江县粮长陆和仲,当十八年粮长。”除了告水灾荒熟不实外,还查出他出钞收买原告和府吏等人停止告发其为“胡党”,结果“因党事发,身亡家破”。据《同里志》,“元季陆仲和为沈万三婿,富甲江左,时值荒乱,隐居於此,亭台池囿,辉耀桑梓,建?柳、饮马二桥,造帐子廊,有南北二马路,明初设为官街,今南称南濠衖,北称新街”(注:嘉庆十七年《同里志》卷五《建置志下·古迹》。按,《大诰三编》将陆仲和写作“陆和仲”,恐误。)。同书又记:“明初,陆仲和富甲吴中,以逾制为太祖抄没,其子弟诛夷殆尽,止一幼孙仅存户名陆官奴家於谢里村,同里陆氏皆胎源於此(原注:见陆恒自序)。”(注:《同里志》卷二一《人物志一二·杂录》。附注,沈万三另有一女嫁元万户宋通,张士诚据平江及明朝建立後,宋通均未出仕,“与妻偕隐焉”。见乾隆十二年《元和县志》卷二二《人物》。)   但是,从总体来看,“蓝党”案发以前作为江南首富的沈家还没有受到皇权和官府的沉重打击。这可以从下列事实证明。一是洪武二十一年(1388年)根据朝廷命令苏州府荐举人才到京师做官,沈贵之孙沈玠授户部员外郎,沈富的姻亲莫礼亦任户部员外郎,王公达任主事,张瑾、杨德彝任工部员外郎,徐衍任主事,龚达可任兵部员外郎,潘贤任主事,金伯中任礼部员外郎,李鼎任主事。这10人同一天辞受俸禄,有云:“臣等田地家财都是上位保全底,又蒙赐俸,难以消受,敢辞。洪武二十二年二月二十九日早朝於华盖殿奏。奉圣首:要辞,从你。钦此。”(注:《弘治吴江志》卷一○《荐举》。)“继有旨:愿受者听。(沈)玠辞曰:‘臣玠诚不敢以富饶故妨诸户家,念臣一门屡蒙恩宥,保有妻孥田庐已逾素望,又居尊官,荣逮父祖,敢更受禄哉!’叩谢至再。”(注:隆庆五年《长洲县志》卷一四《人物》。参见上引刘三吾撰沈汉杰墓志铭。)可见,这时沈家仍受到朱元璋的“保全”,富饶如故。另一件事是洪武二十三年(1390年)已升任户部左侍郎的莫礼请假回乡省亲(莫礼之父名莫諟,字芝翁,即《弘治吴江志》作者莫旦的高祖。莫旦记:万三曾孙女归先伯祖轮,而先侍郎之女又归其六世孙实(注:《弘治吴江志》卷七《居第》。),曾到周庄沈家拜访。“其家屏去金银器皿,以刻丝作铺筵,设紫定器十二卓,每卓设羊脂玉二枚,长尺余,阔寸许,中有沟道,所以置箸,否则箸污刻丝作故也。行酒用白玛瑙盘,其班纹及紫葡萄一枝,五猿采之,谓之五猿争果,以为至宝。其赘婿顾学文设宣和定器十二卓,每汤一套则酒七行,每一行易一宝杯,两家僮仆皆衣青罗里翣,其他珍异肴果不言可知。乌乎,一钗七十万钱,前辈以为妖物,与祸相随。今观沈氏之富,岂止一钗七十万而已哉!其受祸宜也。”(注:《弘治吴江志》卷七《居第》。)莫旦的描述肯定得自家传,在地方志中作者对自己的家族和姻亲的相关故事叙述得这样细致入微,栩栩如生,颇为罕见。这同其他方志纂修者尽量收入本人无关紧要的诗文是大异其趣的。   这里,还需要谈一下莫礼返乡探亲的时代背景。洪武二十三年正是朱元璋重新大抓“胡党”的高潮,三月间潭王朱梓因岳父於琥陷入党祸,朱梓和王妃于氏竟吓得自焚而死。闰四月,功比萧何的太师韩国公李善长下狱,不久同一批功臣被处死,全家籍没。莫礼正是在这样一种令人胆战心惊的政治环境下请假回乡作短期逗留的。他写下《归吴江省亲》诗中说:“不才窃禄意拳拳,暂得承恩下日边。报国惭无经济策,思亲正是别离年。千金难买身长健,五福无如寿最先。一笑归来茅屋底,喜看人月共团圆。”(注:《弘治吴江志》卷二一《七言律》。)用词谨慎,只是隐约地表达了不遭刑戮便是福的心情。和他一道回家的侄儿莫辕赋诗《洪武庚辰四月望日自京还山》(按,洪武期间无庚辰年,当为庚午之误,即洪武二十三年四月十五日),就有一联说:“世路风波今暂息,惊心犹觉骨毛寒。”很明显,莫氏叔侄回乡时内心里充满了忐忑不安,而沈家姻亲大肆铺张地款待在京师任高官的贵戚,肯定是不了解步步迫近的危机。然而,莫旦记载下这年莫礼在沈家受到穷奢极侈的款待,却正好同《沈伯熙墓志铭》相印证,沈家虽然在洪武十九年吃了点苦头,但还没有遭到甚至没有料到皇权的毁灭性打击。上引刘三吾洪武二十四年应沈玠请求为沈汉杰作的墓志铭内仍赞扬沈家家富而好礼,得到老天爷的善报。这些都完全可以证明不仅洪武十五年马皇后去世以前沈家被籍没充军的说法纯属子虚乌有,而且直到洪武二十四年沈家的巨富地位仍然保持着。   沈家的一败涂地是从洪武二十六年“蓝党”事件开始的。自从洪武二十五年懿文太子朱标病死,朱允?被立为皇太孙成了合法的帝位继承人,朱元璋唯恐孙子太年轻,威望和经验都不足以驾驭天下,万一有“英雄”突起,他创建的大明帝国就可能落入他人之手。於是,横下一条心,重开杀戒,把一切可能危及朱家王朝的潜在势力通通铲除。正是在这一政治背景下,以大将军凉国公蓝玉为首的“谋反”案应运而生。蓝玉谋反案是否确有其事不在本文讨论之列,不过,蓝玉案发後两个多月朱元璋亲自作序由翰林馆臣编辑的《逆臣录》却是破绽百出。且不说屈打成招的因素,即以供出的言词而论,绝大多数也是捕风捉影,难以令人置信。朱元璋既已撒开弥天大网,“胡党”之後仍有相当实力的武功集团和江浙富户就插翅难逃。沈氏家族被首先罗入“蓝党”有个最好的藉口,就是抓住王行同蓝家与沈家都有密切关系大做文章。   王行,字止仲,号半轩、楮园。幼年家境贫寒,父亲王懋在苏州阊门徐氏所开药店中卖药(注:有关王行的各种传记都记载其父为药店主人卖药事,但未明言店主姓氏。张昹《吴中人物志》卷九《逸民·王行传》云:“少贫,不知学,父佣於阊门徐氏肆。”张其凎《元八百遗民诗咏》卷一云:“王行,吴县人,幼随父依卖药徐翁家”,当本此。)。王行颖悟非常,10岁时就成为父亲的得力帮手。主人发现他天赋异常,遂让他尽情阅读家中收藏的“经史百子”诸书。王行十七八岁就开始同当地文人雅士交往,并在苏州城北齐门设立私塾。元末明初的着名文人高启和後来为燕王朱棣起兵靖难出谋划策的释道衍(姚广孝)等人都是他的好友。张士诚据守平江(今苏州)一带时,分守浙右参政饶介曾向元朝廷上疏推荐,王行因天下多事不出仕。明朝建立以後,苏州知府魏观、王观都曾以人才向朱元璋推荐,但他除了在苏州府学一度担任过训导以外,一直没有当过官。王行一生基本上都是以执教为业,他曾两次在沈家任门馆先生,又曾两次在蓝玉家任家庭教师。他第一次在沈万三之子沈达卿家任教是在元末,已如上述。洪武十二年(1379年)他在南京应都督蓝玉之聘,在蓝家坐馆,颇得蓝玉的欣赏,曾经陪同蓝玉去左丞相胡惟庸家拜访。次年因胡惟庸党案发生,他惟恐牵连,辞去馆职返回苏州故里。这以後他又到沈达卿家坐馆,教授达卿的孙子沈巽、沈程、沈衡等人。洪武二十四年(1391年)他家不知什 原因被编为“织挽匠户”,起赴应天府上元县十八坊住坐。友人鉴於朱元璋“法度厉害”,竭力劝他不要去南京。王行当时已年近60岁(注:《逆臣录》卷一《王行供词》中自称“年六十岁”。其子王阿定供词中说:“不期奸党败露,将父王行问决了当。”据此,洪武二十六年二月捕杀蓝玉後,王行随即牵连被杀,时年60岁。正统时杜琼撰《王半轩传》却说他“以他事获罪,连坐以殁,实洪武廿八年三月十二日,年六十五云”。焦竑《国朝献徵录》卷一一六收《王半轩行传》,即为杜琼撰文,但未注明作者。),本来可以让儿子去服役,他却坚持自己前往,答称:“老虎穴中好游戏。”径自深入虎穴──南京。这时蓝玉已是凉国公(洪武二十一年十二月由永昌侯进封),蓝玉的长子蓝碧瑛(蓝大舍,小名蓝闹儿)听说王行到京,立即请来府中教他的儿子蓝庆孙等(注:诸书记载王行在蓝玉家任教均只言及洪武二十四年以後的第二次,且多不实之词。本文据《逆臣录》王行供词。)。这些材料说明,王行同沈家至少有30年的交情,同蓝家也有十几年的交情,而且这种交情非同一般,都是坐馆任西宾夫子。在朱元璋决心铲除以蓝玉为首的武功集团以前,蓝玉贵为公爵,几次出任大将军,名震朝野。沈家误把冰山作靠山,就像洪武初年进献大批财物给朱元璋一样,又想借王行作中介寻求同蓝大将军攀上关系。在他们看来蓝玉不仅手握军权,炙手可热,而且他姐姐(常遇春妻)的女儿是懿文太子的正妃,同皇储的懿亲拉上关系不失为“明智”之举。有王行从中说项,关系自然一说便通,命运的作弄也随之而来。《逆臣录》卷五《顾安保供词》(按,顾安保即顾学礼,顾学文之弟)中说:   至洪武二十六年正月十三日,有表兄沈德全与同家人倪原吉、沈子良回家言说:“你兄顾以成(即顾学文)在京,因见我家(即沈家)门馆王先生在蓝玉府内教书,我与你兄央他引见,就送乌犀带一条与本官(指蓝玉)接受,赐与酒食。吃罢,言说:‘你四分沈家是上等大户,我如今要行些事,正要和你商议。你可准备些粮米、银子、段匹前来,我要赏人。’又说:‘见有钞一万五千贯,你可就船顺带前去苏、杭收买段子。’各人依允,收讫在己。”今蒙取问,从实招说。   由於供词简略,容易误解为似乎直到洪武二十六年正月(这年二月蓝玉即被捕杀)沈德全(沈万三曾孙,沈旺之孙,沈至之子)才从顾以成口中得知王行在蓝玉家教书,托王行引见。实际上是早有来往,从蓝玉见面後就说“你四分沈家是上等大户”看,可知他对沈家情况已有相当了解。“四分沈家”是指万三、万四兄弟之後分为四家,当时有“四葛四沈,驰名四方”之语(注:《弘治吴江志》卷一○《荐举·葛德昭传》云:“弟德润与沈万三连婚姻,号四葛四沈,驰名四方。子芳亦以人才拜礼部员外郎,俱坐党祸死。”)。“四沈”在文献中未见确证,可能是指沈万三的儿子沈荣(洪武九年已死)、沈旺、沈达卿三家和万四(沈贵)之孙沈玠一家。又如沈万三的赘婿顾学文卷进蓝党也与王行有关。《逆臣录》顾以成供词说:   一名顾以成,即学文,系苏州府吴江县北周庄正粮长。状招:因见凉国公总兵多有权势,不合要得投托门下。洪武二十五年十一月内,央浼本官门馆先生王行引领,前到凉国公宅内,拜见蓝大舍之後,时常馈送礼物及异样犀带,前去往来本府交结,多得意爱。洪武二十六年正月内,有凉国公征进回还,是学文前去探望。本官正同王先生在耳房内说话,言问:“这个是谁?”有先生禀说:“是小人乡人沈万三秀女婿。”本官见喜,赐与酒饭吃饮,分付常来这里说话。本月失记的日,又行前到凉国公宅内,有本官对说:“顾粮长,我如今有件大勾当对你商量。”是学文言问:“大人有甚分付?小人不敢不从。”本官又说:“我亲家靖宁侯为胡党事发,怕他招内有我名字,累了我。如今埋伏下人马要下手,你那里有甚 人,教来我家有用。”是学文不合依听,回对一般纳粮副粮长金景并纳户朱胜安等说知前因,俱各喜允,前到本官宅内随从谋逆。不期败露到官,取问罪犯。   可见,沈家及其姻亲顾常、顾学文、顾学礼父子同蓝玉的来往主要是王行从中介绍的。《弘治吴江志》中记载顾学文被牵入蓝玉党案有一段颇为生动的描写,现徵引如下:   吴江有陈某者,同里镇人,洪武中为序班。一子呆戆无取,妻梁氏,国色也,且知书善吟。时沈万三家赘婿顾学文,同邑周庄人,知而慕之。因充粮长,舟行往来,常泊其家河下,时或声妓豪饮,或乘凉浩歌,或假道登厕,梁每窥视焉。顾乃厚赂恶少数人,诱其夫昼夜饮博,计嘱卖婆持异样首饰往货於梁。梁虽酷爱而以无力偿价辞。卖婆曰:“不必言价,顾官人只要娘子一首诗便了。”梁问故,则示以顾意,谓少年俊美,德性温良,娘子若肯相容,更有美於此者。梁笑而无言,竟以手柬答之。顾即酬以诗章,遂成私约。时序班有兄号陈缩头者知之,乃谕意稚子,日造其室嬉焉。顾适以诗寄至,以松月图书署尾,梁览毕,扯成纸捻置灯檠下,随被稚子窃去。缩头补辏成幅,封寄序班。序班沉思,以为辱及门户,且不足以致其死,因循久之。乃洪武二十六年春,适梁国公蓝坐事在拿,序班从旁面奏:“臣本县二十九都正粮长顾学文出备钱粮,通蓝谋逆。昨听宣谕,不出城,见在勾栏某娼家宿歇。”诏捕之,果於娼家获焉。连及其父常、弟学礼、学敬,妻族沈旺、沈德全、沈昌年、沈文规、沈文矩、沈文衡、沈文学、沈文载、沈海凡八人,皆万三子孙。顾又指其仇殷子玉等七十二家,其七十二家之中又各互相扳指莫阿定、莫实、张?、侍郎莫礼、员外郎张瑾、主事李鼎、崔龄、徐衍等,不下千家。由是党祸大起,蔓延天下,俱受极刑,至三十一年方息。梁亦被父逼令缢死。呜乎,天生尤物,流毒於人,皆起自顾贼一人之祸,哀哉!(原注:当时有无名子题诗云:主粟妻,淑且佳,红红白白颜如花。臂娊争带珠络索,云?偏插金丫叉。但知随夫吸民髓,何曾夜绩灯前麻。一朝籍没遭荼苦,铁甲将军把潭府。鲛绡被底捉鸳鸯,翡翠楼中锁鹦鹉。千条墨纸封绿窗,一尺金钉钉朱户。细腰推见将军面,尚带枕痕红一线。当阶一喝声如雷,铁石心肠也柔软。将军面如生铁盘,手中仗剑青锋寒。家财一一广推究,令严不敢相欺瞒。大妻呈上碧玉钏,小妾献出珍珠冠。将军勘财多则喜,不免生机巧扳指。一双白璧藏东家,千两黄金附西里。东家西里偿不了,鞠问才终复鞭拷。绦纱裙揭藕丝香,白股一双冰雪皎。杖头肉作花片飞,血流满阶红不扫。哭声相逐诉声高,历历丹山凤凰叫。宝钗不簪云?松,环佩不复摇丁东。将军鸣锣催晓发,吴松江上登艨艟。江边女伴泣相送,泪痕啼湿胭脂红。七十二家多妾媵,旌旗影里千夫容。舡开忽过大江去,落花一阵随东风。片帆直上龙湾早,车声辚辚涉远道。眼前不见故乡人,腹内浑如乱刀搅。路逢过客问云南,问道云南何日到。思量不独妾一身,只今党祸方纷纭。千门万户血漂杵,怨魄冤魂啼近人。此时不敢怨夫君,只怨告间人姓陈,只怨告间人姓陈。)(注:《弘治吴江志》卷一二《杂记》。)   这篇文字特别是後面引用当时无名子题的诗非常具体地描叙了沈氏等家族满门抄灭的情况。但作者显然夸大了顾学文和陈序班的作用。明中期王錡记:王行在蓝玉家坐馆,备受亲信。“不久,蓝以谋反见执,或劝行曰:‘可行矣!’行曰:‘临难无苟免。’亦被执。刑官以无以入其罪,命刑供状。行曰:‘行本一介书生,蒙大将军礼遇甚厚,今将举事,焉敢不从。’遂以同谋被诛,亦迂士也。祖母有画数卷,皆行题志,惧党锢之祸,以‘行’字中增三点作‘衍’字,遂失其真,今亦不存矣”(注:王錡:《寓圃杂记》卷五《王止仲》条。)。王錡祖母担心被牵连并不是过虑,《明兴杂记》就记载:“高皇诛蓝玉,凡有只字往来皆得罪,(孙)蕡因与玉题一画,故杀之。”(注:孙蕡被杀,临刑前赋诗事见董谷《碧里杂存》等书。)王行在蓝玉家任教书先生,据杜琼、张昹等人所作传记,蓝玉曾数次向朱元璋推荐,“召对反覆,注欲行王道,正礼乐,简贤立相为首务。忤旨,以其迂阔於事,弗听”。王行既因蓝玉的推荐得到朱元璋的召见,蓝党案发,不要说王行脱不了身,经由他而搭上蓝家的人都被一网打尽。   嘉靖《吴江县志》对弘治县志的记载作了大量压缩,对关键文字做了修改:“及梁(凉)国公蓝玉坐事,序班从旁诬奏学文与蓝通谋,诏捕获之。”(注:嘉靖三十七年《吴江县志》卷二八《杂志·异闻志》。)《弘治吴江志》的作者莫旦因其家自高祖莫芝翁以下通通卷入蓝党,“俱死於法,余谪戍幽闭,一家无能免者。”其祖辈莫辕深知朱元璋心黑手狠,预先“冒认同姓隶洱海卫者一人为族”,才得以“变姓名亡命”,直到朱元璋死後“己卯改元(建文元年),蒙恩宥归,而故居荡然一空”(注:《弘治吴江志》卷九《乡贤》。)。莫辕後来作《谒吴山先茔》诗云:“老泪频挥器老亲,一门荼毒可怜人。”(注:《弘治吴江志》卷二一《七言律》。)莫旦痛骂顾学文道:“流毒於人,皆起自顾贼一人之祸。”嘉靖县志则指责祸起於陈序班“诬奏”。在朱明王朝统治下,编纂者不敢指斥太祖高皇帝,把怨恨发泄在与案件有关的小人物身上,自在情理之中。   实际上,洪武年间掀起的胡党、蓝党两案,朱元璋正是看准了左丞相胡惟庸、大将军蓝玉因职务所在,工作上联系的人多,趋炎附势者亦复不少,借此滥入人罪,诛杀潜在的异己势力。在这种预谋下,一是稍涉牵连即予逮捕,二是鼓励告讦,落网之後,严刑逼供。不仅被捕者屈打成招,而且辗转牵连,动辄万人。《逆臣录》中许多人就是在党案兴起时,惟恐被捕者招供涉及自己的名字,暗中托人向承审人员行贿“抹去名字”,不料事与愿违,反而成了参与谋反的“铁证”。   朱元璋在洪武二十六年(1393年)五月初一日颁布《逆臣录》,当时挂名“蓝党”者人数已近千,而这还只是开始,莫礼等人尚不在其中。到同年九月初十日,朱元璋发布《赦蓝党胡党诏》,称:“迩者朝臣其无忠义者李善长等,阴与构祸,事觉,人各伏诛。今年蓝贼为乱,谋泄擒拿,族诛已万五千人矣。余未尽者,已榜赦之。犹虑奸顽无知,尚生疑惑,日不自宁。今特大诰天下,除已犯已拿在官者不赦外,其已犯未拿及未犯者,亦不分蓝党、胡党,一概赦宥之。”(注:傅维鳞:《明书》卷五一《纶浼志一》。)从四月到九月,卷入蓝党“族诛”者就由1000人急剧增加到15000人,牵连之广,可见一斑。我们无从知道在这项赦免诏书颁布之後,朱元璋是否真正停止了搜捕,因为诏书中明说蓝党一案族诛者已达15000, 接着又声称“除已犯已拿在官者不赦”,直到洪武三十一年二月仍在处决“胡蓝党”。乾隆《吴江县志》记载:“尝见当时抄白原行云:锦衣卫镇抚司镇抚臣刘珪等谨奏党逆事:今将三山案胡蓝党犯人沈德全等取招在官,洪武三十一年二月十八日早将一干人犯引到奉天门下奏,奉圣旨:‘正党与户下户丁多着折了臂膊,未出动的小厮不打,且牢着他。供出的田口家财断没了。’钦此。本月二十日早本司卫镇抚臣朱鉴於奉天门下奏,奉圣旨:‘正党与户下户丁都凌迟了,十岁已上的小厮都发南丹卫充军,十岁以下的送牧马所寄养,母随住;一岁至三岁的随母送浣衣局,待七岁送出来。’钦此。”(注:乾隆十二年《吴江县志》卷五六《旧事》。)值得注意的是,朱元璋就是在这年闰五月去世的,二月间病体缠身之时仍力疾作出“凌迟”在押成丁“胡蓝党人”和断没田口家财的决定,可谓至死方休。从洪武二十六年春到三十一年春,整整经过了5年,其间刑追逼供隐匿田产丁口的工作必定做得非常彻底,最後实在没有油水了,沈万三的曾孙沈德全等人也就被处以凌迟极刑。即便在朱元璋死後,洪武朝为数极多的冤案长期处於禁忌之列,曾经名驰四方的江南首富沈氏家族的真实故事逐渐被淡忘。除了个别史籍记载了建文帝即位以後赦免党人,到成化、弘治年间沈万三的六世孙沈洪以书法着称当时以外,广泛流传的只是一些神话色彩颇浓的沈万三传奇。   三、余论   (一)沈万山家致富的原因   以沈万三为代表的沈氏家族是靠什 发家致富的?除了聚宝盆、点化术之类不经之谈,有“力田”说和“通番”说两种,按传统说法就是“务本”或是“逐末”。从前引各种第一手材料来看,自沈万三(富)的父亲沈佑从湖州南浔镇迁居到长洲县东蔡村(或作东垞村)以後,充分利用了当地大片抛荒的肥沃田土,在迁居之初,父子可能亲自参与力作。由於经营得法,占田日广,沈家转为招集佃户出租田地、雇佣长短工和发放高利贷的大地主,到沈万三兄弟主持家业时就已经拥有地跨数县的良田。传至沈达卿一辈时,沈家“产益广、赀益饶”(注:上引王行作《清安堂记》;沈汉杰墓志铭也说他“善相土之宜,……浸广先业”。),有史籍称其田产多达数千顷。沈家以占有大批田产起家在沈玠提供的沈汉杰行状中叙述得最详细,《沈伯熙墓志铭》所记虽稍简略,内容却是一致的。《弘治吴江志》说:“万三,长洲人,富甲江南,名闻天下,田宅跨於各邑。”(注:《弘治吴江志》卷七《居第》。)隆庆《长洲县志》记:“初,吴中首称沈氏曰万三公、万四公昆季,以力农致富埒古素封者。”(注:隆庆五年《长洲县志》卷一四《人物·沈玠传》。)据上引杜琼作《王止仲传》,王行称沈达卿为“多田翁”。洪武年间实行粮长制度,选田多纳赋额大者为粮长,沈万三的子孙和姻亲派充粮长的就有好几个。明中期苏州人黄省曾《吴风录》记:“自沈万三秀好广辟田宅,富累金玉,沿至於今竟以求富为务。”这类记载还有许多,足以证明沈万三家族是通过占有大片田地,坐享高额地租而致富的。至於“通番”说,只见於个别史籍的一句传说之词,并没有任何具体事实。   《弘治吴江志》卷五《风俗》记:“四民之中,惟农为最劳,而吴民又劳中之劳也。无产小民投顾富家力田者谓之长工;先借米谷食用,至力田时撮忙一两月者谓之短工;租佃富家田产以耕者谓之租户。此三农者所谓劳之之劳也。……而一饱之欢曾无旬日,谷之主家之廪,利归质贷之人,则室又垂罄矣。自此惟采茅为薪,捕鱼易米,敝衣故絮,藜羹粝饭曾不得以卒岁,岂不可怜也哉!”   “每田一亩起租一石至一石八斗,每岁仲冬租户以干圆好米纳还田主,田主亦备酒食以劳之,谓之租米。其小民乏用之际,借富家米一石,至秋则还二石,谓之生米;其铜钱或银则五分起息,谓之生钱。或七八月间稻将熟矣而急於缺食,不免举债,亦还对合,故吴人有‘出门加一’之谚。所以富者愈富,贫者愈贫矣。吴农有言曰:‘汁出赖赖,强如做债’,赖赖盖谚语,犹言淋漓也。稻半熟而有汁出淋漓者,刈而食之,胜如举债也”。元末明初长谷真逸在《农田余话》卷上记述苏州时事说:“予尝见富室巨家不以富有之际结人之心,行方便,种德阴子孙,往往剥人之肉以取丰己。人逋数斗,隔年倍息,转辗几年,以一取百。小民之家田庐准折一空,彼方以为得计,储积赢余,富过封君,贻於子孙,岂非良策哉!不再世化为乌有者,吾见多矣。”   沈万三家族通过雇佣长、短工,把田出租给佃户,徵收租米,发放高利贷,年复一年,兼并的土地越来越多。《周庄镇志》记当地“八景”之一是“东庄积雪”,“东庄地在桃花庵外,本名东仓,相传为沈万三积粟处”(注:光绪《周庄镇志》卷一《胜迹》。)。沈家田产遍布附近各县,粮仓和房屋自然不止周庄一处。   与此同时沈家也可能还要经商,如出卖粮食或收购其他货物,以牟取更多的财富。《逆臣录》中就曾提到沈文矩收买白蜡2000斤托人运往山东德州买卖(注:《逆臣录》卷五《倪原吉供词》。);蓝玉曾让包括沈家在内的富户收购苏杭缎匹,这些富户满口答应,可见对商业也并不陌生。不过,就总体而言,沈万三家族基本上是以传统方式剥削农民的大地主。   (二)有待於继续探讨的问题   上面已经论证沈万三生於元朝,卒於元朝,并没有入明,但他的确切生卒年代还没有查清。沈氏家族其他成员的情况也若明若暗。像沈万三的弟弟沈万四(沈贵)的情况,我们就知道得很少。清康熙时人高士奇在《天禄识余》中说:“沈富,字仲荣,行三,人因以万三秀呼之。元末,富甲江南。其弟贵,以诗讽云:‘锦衣玉食非为福,檀板金尊可罢休。何事子孙长久计,瓦盆盛酒木棉衣。’万三不听。贵遂隐於终南,不知所终。”依据万四孙沈玠提供的其父沈汉杰行状,高士奇的记载显然只是一种不可靠的传闻。又如,《弘治吴江志》提到卷入蓝党的沈氏家族人员有“沈旺、沈德全、沈昌年、沈文规、沈文矩、沈文衡、沈文学、沈文载、沈海凡八人,皆万三子孙”。《逆臣录》中提及沈德全、沈海、沈昌年、沈德嘉、沈文进、沈伯圭。我们已经知道,沈旺是沈万三的儿子,沈德全是沈旺的孙子;沈文矩即沈程,是沈达卿的孙子;沈海是沈玠之子,沈万四(沈贵)的曾孙。“四沈”当中可以确切证明的有三家;至於沈昌年、沈文规、沈文衡、沈文学、沈文载、沈文进、沈德嘉、沈伯圭诸人的家族关系就难以确定,估计其中有一部分是上引沈家墓志铭及王行等人文章中已出现过的人的名或字。若能剖析这个家族的具体情况,对於了解元明之际世家大族的社会地位和作用,加深对这一时期社会史的认识,无疑有重要意义。   在婚姻关系上,沈氏家族也提供了一些值得探讨的情况。可以举出两点:一是在两姓结姻时往往不考虑辈分的高低,如莫旦述及其家族与沈家结亲时说:“万三曾孙女归先伯祖轮,而先侍郎(莫礼──莫轮之父辈)之女又归其六世孙实。”两家结姻有两辈之差。又如《逆臣录》中顾安保(即顾学礼,学文之弟)供词中称沈德全为“表兄”,顾学文是沈万三的赘婿,而沈德全则是沈万三的曾孙,可见两家之间另有相差三辈的婚姻关系。洪武十七年二月初九日翰林院待诏朱善上言中提及“按律尊属卑幼相与为婚者有禁”(注:《明太祖实录》卷一六九。)。由此推知这种不问辈分互结婚姻是元朝风俗,入明以後朱元璋曾以法律形式严加禁止。另外一个婚姻问题是赘婿。自秦、汉以来赘婿即为官方和民间所轻视,直至近代歧视入赘的现象仍然相当严重,究其原因无非是重男轻女,男子只有在家境十分贫寒的情况下才会入赘女家。可是,在元代却存在一种例外情形,富家男子入赘女方的现象比较常见。如顾学文是沈万三的赘婿,据《逆臣录》,其父顾常为吴江县二十九都粮长,肯定也是个大地主。又如《至正直记》的作者孔克齐入赘溧阳吴家时,其父孔文升家境也相当富裕。由此推测,在元朝统治时期,受蒙古族影响,男子入赘女家并不是什 不光彩的事,很可能妻方爱女心切,不忍其离开膝下,相约缔姻时即以入赘为条件。   最後,顺便谈一下《金瓶梅》中引用的“南京沈万三,北京枯柳树,人的名儿,树的影儿”这句民间谚语。在明代,“南京”和“北京”都有广义和狭义两种用法。狭义指两京的城郊。广义上的南京指南直隶,北京指北直隶。正如“南京沈万三”是指南直隶所属的苏州府长洲县沈万三家族一样,“北京枯柳树”也不在北京城内或城郊,而是在北直隶管辖的交河县境。在民谣中与沈万三共享盛名的大柳树直到道光二年(1822年)才被砍去。《交河县志》收该县王化昭撰《巨柳说》一文云:“吾家有巨柳一株,高数仞,围可十余,本甚直,干垂而枝密。每至春时含烟如笑,带雨如泣,随风善舞,如拒如迎,备极濯濯风流之态,以故骚人逸客见辄盘桓不忍去;而工人则尤爱之,以为可胜栋梁选也。壬午,予筑室无栋用,伐之。斤锯既加,突有群蜂飞出,毒螫人,中枯朽已透顶,不可用,工师婉惜者久之,遂弃焉。”(注:民国五年《交河县志》卷九《艺文志·清文》;卷七《人物志上·文学·王化昭传》云:“王化昭,字痴园,岁贡生,……道光间居京邸”,与何绍基、刘樾等人交游。)这真是大煞风景,但为《金瓶梅》增添一个小注脚大概也就够了。 《弇州山人文抄》  (明)王世贞 撰
  弇州山人文抄  (明)王世贞 撰   ●目录   卷之一   卷之二   ●弇州山人文抄卷之一   琅琊王世贞元美着   西吴陆弘祚孝锡阅   序   送郭侍御子静左迁永安令序   赠刘朝宗之瑞安令序   送刘□□户部守衞□序   送王惟王之浦城令序(代家君作)   送李伯承之新喻令序   送按察正君督四用屯政序   送比部吴峻伯江西恤刑序   赠杨凭序   别汪仲淹序   赠李于鳞序   送高户部之滇臬序   送山东按察使朱公迁山西右□序   奉送按察副使耿公迁治上谷序   奉赠宪使河中冯公迁治延鄜序   送少宰汶上吴公迁南大宗伯序(代太宰公)   送州佐萧公迁守蕲州序   ○送郭侍御子静左迁永安令序   天子往赫然怒虏也诏诛大司马以下而大司农坐军兴乏当罪罪稍次又会怒渐觧仅免归而代者出仓卒匪豫时切责免冠谢皇恐计亡出於是大司农日夜骑驰无暇休沐且饭矣而给事御史诸曹郎亦日夜相讲寻利端间有所禆□□端无穷而相实寡时御史臣仁言募民入粟数千硕者予武阶至三等金吾缇骑得迁帅睾当成繇多大富□民非久辄跳去仅迹罚尔度令情稍轻得上赀免其重者自若而他蠹隐匿状如光禄将作诸监号中贵人陆海銄交之岁益县官刍挽费十二三 天子方坐西齐宫曹书异之下有司次第报可而大司农揣策亡以当□请一切加诸道赋而最重者 江南先是江南漕□粟固什百他道而□比凶人至破庐舍□要稚以偿御史仅负郭二顷增不过升斗岂要誉闾党朋友然耶不家江南不悉江南利害状矣大司农正坐此何在焉今御史素饶泊也始仅得言之尚欲抗贵人为民一致福令虽小卑於永安岂直言福之乎予可无虑矣予可无虑矣   ○赠刘朝宗之瑞安令序   今瑞安令刘君时时为予言其先高大父文恭公也景帝时 太子故未废而 上自有子雅欲有所置革师臣啖籯中金舌塞不复发而诸中外险侧人或因以□幸恩泽咸奏书请正所生子 上阅诸曹牍□亡太学师生名也时文恭公实祭酒太学师云   上不言然赏亦绝不复及太学久之而乡人杨尚书翥来朝谓 上馆文恭公尚书 上故□从受经恩礼异从容谓先生朕欲益置相鲜当意者亦为思之乎尚书顿首言必欲异代才臣浅陋少知与以目中见亡踰刘者尚书出亦不以语文恭公馆之自如也会尚书归而中贵人或间泄其语公知自愧责曰馆杨公为相地耶即爱我而累我如是乃引疾而上亦坐旧衔故罢不相予向则巳熟文恭公事至端安令言问知为其曾孙而益有慨也嗟夫刘公所谓介素恬穆无奸於时者也乃至远众守是不折奇祸不摇危议即传记所称社稷臣何以加焉公仅不为相相少尊尔而至今吴中称贤大夫必推文恭公其诸子孙廷尉太常侍御舍人冠裳挂胡籍亡虑十余辈皆食公不竟之报以显其究指得失多寡何大悬殊哉然予则又知今瑞安令之贤也其高大父寔风之矣前是瑞安令明经举进士行亡害分当从□□而令为进士则巳驯谨信厚声称辟诸□绅先生亡不为令游扬者而义之竟逡廵受瑞安且去瑞安今非大且仰□内也顾俗士仅见其表铢计而寸衡之令不得不轻其望令不得不内而令去□瑞安甚乐也於乎非深於文恭公之教者耶吾向者观郡邑守若令缘殿最出御史监司甚或□疏其治条而恒聚精神於奉事间其自卑过人臣也而其先旨向而逆趋之也殆於媚人主耶心喻御史监司所非是少不当而亡不声折称善并旦夕施下之而又旁结其所廖信为游扬其政名即最矣亡论所繇最也而上之人苟遂其一切而遂拔旌之以为固然而忘其职又恭公一儒师抗 天子颜中其所不足不为动而长□株援若浼且病然假瑞安令□其志治之则必不□威而舍巳厉教以蕲快广结以要容穆乎谆乎致垦切之爱及瑞安而巳而居瑞安令上者亦夺於民故为褒许之非必意□而私自赏也令如是足矣昔汉时岩延年为河南好戮杀□猾吏流血朱府道接□奏事不数日得报以为鬼神咸摇手股慴严使君而东多蓄养奸人交口助其□□而颖川守□方旦从乡课农业然□阃事尔然□□举丰年而使从西方来辄行将玺书黄金之颖川不之河南守而延年竟以怨望及不道诛祸福诚有端其於民德□深岂可□□觊□哉令文恭为今守知其必不可有亡疑他文恭不为河南一时声称未可必知其当於民亡疑也子行哉後三年而有玺书瑞安令者予得而庆曰称於文恭公後矣   ○送刘□□户部守衞□序   鄮君之为人斤斤者谨许可顾独首善予云予之善刘君自庚戌秋事始居未尝不指屈窃叹伏也日虏骑踰关挠 诸陵直走横驰道烧人居以万计而天子下兵食调亡备切责大司马大司马咸皇恐请死六郡亡见车骑发而中外独仰云中军而云中军杂行虏中饷之莫得从大司马所使□非素出见踉跄行襁者褁创者□□引反而大司农心欲刘君将饷重发言君慨然曰生不食县官耶即帕首韎韐请武库兵不得仅得罢卒数十骑行辎重前追劳云中军卒生不习□闻风簌簌林树间叶坚则大□以为伏□指欲跳而君按剑奋前发不可巳然与辎重偕抵云中军既发诏巳重申使者指絮且泣军中壮士咸踊跃欲死报 天子而刘君归从容致军事大司农先是君家亦莫知向也行蒲伏叩门者始得伏则相聚□怨数诸不□而君还更莫信或以为物司之久乃稍就语呜呼危哉大司农坐是中愧爱刘加而君署山西山西隶诸往镇 天子诏诸征镇益治兵兵所奉及非时赏请徽旁午计度支水衡钱可数十百万缗而请亡虑十倍大司农坐堂上仰屋叹晨朝诸曹郎不呼或独呼刘君前君徐徐条所以应状钩校南方郡国藏悉输致官而财节所请缓急次第之竟军兴不乏而刘君大指乃在持国体不欲而穷乏远近与竭泽渔尔至所以探源啬委之谊□□□究也而会君少有所不足意辙语予曰生□马幸未□为上捭一面必有当者何令龌龊□推刀代他人悲喜为也於是刘君分出守数矣而大司农念如左右手莫可代则强挽留君幸少缓计议边即兵器有以□君□□□□□□□上□□当转二千石之衞辉□有以夺君者宜右秩不守守亦听便郡□□然君乃得择一面如素志幸甚夫衞辉古□朝歌牧野而□之墟也拥太行□其孟门而□□□黄河左右内洪□之水溉膏腴万顷其形胜甲天下卒有□衞辉□也而平时又多□□□□□□□□□□□□□十九在途道一真为守□民□□即□□□□少其□□陈构咸钦衣祍而守之是共执敢□□柱後惠□□□致於□□□□□□□□者又何至代他人悲喜如郎时语也刘君行称□有以而□之先嗣君政告者乎夫邑令不其籍籍□劳苦之赐籍必使人诈亡行金津吏而抵津吏□此□□距操切不□□柳明称耶而兰陵公周非之聚饮讣□亡主也刘君为郎要持国体不欲为□□□必舍是而保□□□哉王子曰昨大盗弄□□兵屠三□□□没而攻□至河南风刘君庚戌秋事必更□□□□界也□□居然重矣   ○送王惟王之浦城令序(代家君作)   上之十年州人□於乡者为前给事顾君按察赵君抚司理曹君今浦城令王君与余凡五人而是□王君年最少其为文独精志洁而行方即以余之不□亡以辱王君而二三君子亦皆□然顾景而内□然余与二三君子者後先成进士为由外官而独王君之上春官者叹矣再以疾不入试即入而坐误格试不终即试所为文当於有司意矣而以裁数报□於乎君之所以收於人者岂其有余憾哉然不得违天而独伸且今坐而□□者与奔走而求以艺校者令之角逸足於五父之衢知其未易辨也则二三君子不得以其一日而伸王君亦明矣虽然吾且复有说夫天下有伸於争之地者有伸於不争之地者伸於争之地者在天而伸於不争之地者在巳吾与王君异时读书占占不止也岂非冀以施之民乎今□□天子授王君民矣与王君为诸生见窭困者涂炭者抑而无以白者蹙额而思手援之泫然而止也何者以非其柄也今 天子则又授王君柄矣有地数百里户口十余万堂坳之下至於□屋上下胁息而耳目於一人窭困者涂炭者抑而无以白者在王君一提手挈足之间而窭困起涂炭抑而有以白不可谓伸乎班氏之纪循吏何限戴圣明经愽士师也而以墨治九江张季黄次公之徒其人或起家吏胥入赀为郎者卓卓称中外也则又何以屈王君王君行意君有所不足者且谓余布衣交也胡恝然而无言余犹记向者从王君偕计吏舟中也篝灯荧荧然搔背痒相尉他日苟富贵无相忘今余幸而先事   主上虽提数十万众扞北边然甚恨初第时不得百社之邑而吏之今发且种种矣何以语王君虽然请得以千虑规可乎夫王不为人诚廉不苟一介取予而又宽然长者其趋人之疾痛甚於巳此非无当於民师帅愿出君之所有者待民而勉其所无者待吏夫君何有不足也即余与二三君子当卒内逊王君矣   ○送李伯承之新喻令序   予举进士京师则闻同年中有李子者名能诗李子之为诗刿刻性致究极幻变担材愽而命旨玄即世所称诵名家若不足李子观也人或才之者曰李子当被抡荐侍禁近假清燕鸣我国家之盛不则亦列曹署巳而李子外补得江西之新喻令人尤为惜之至且疑曰夫新喻难李子哉大要诗人之累多高旷少实好恠奇而不更事天下所必无而不可信者彼以为必有而至其所自得以为断然而必可行者乃不可施之于举步今夫都市听决之所耳聆讼自阅牍而手疏记其去丘壑何远也眊眊焉朝发摅其心情夕哦讽其得失而程改之狥吾所好而他不易其去吏道何疏也夫新喻难李子哉予应曰否否子目未识诗讵识李子夫世所尊之若神明用之若菽帛而不可少者三百篇巳尔三百篇诗之大宗也盖豳风七月之章其着于民事何切也今夫变至于日月星辰化至于昆虫草木摭取验焉以厚劝民而上下之相爱父子夫妇之相保祭祀之以时燕飨之以度食力助弱之不轧而众知治之道矣是故豳风诗也周公诗人也李子之所为诗其自为诗一巳乎李子之诗而巳也不足以重李子李子而深于诗也新喻其能难之或曰李子不难新喻将无大易新喻乎哉予应曰否否夫予也尝窃迹李子之治诗矣滛思殚精研拆毫茫之际而後发郎不惬数易不止也兹意也可以与于政哉其不以易心眡诗也其不以易心眡政明矣李子故不当任尔于是众知新喻无病李子李子诗无病新喻予将处李子难易之间而进之曰新喻明临江郡地按志君子善居室尚礼而崇德小人勤耕稼而狥分盖犹有豳民之风焉今去志所剏迨千百年齿蕃以丰得无有润朴滋好孽牙其间者乎本周公蔜励之微意而加鼓舞焉略去操切钩距探反原厚渐以礼乐渠渠哉新喻豳也则又进之曰李子毋疑于诗将使李子政成而诗欝山川之灵致采民物之丽衍标兹方文太师采之庶几嗣俪七月哉於是李子行予序以别   ○送按察正君督四用屯政序   益州古称沃野千里天府之国非耶司马错往与张仪争覩其利矣秦得李氷凿江灌溉汉得唐蒙开犍为用大行张骞言益斥地邛笮尽蜀土无饶瘠卤薄者语称崏山下有蹲□至死不饥饶当何如哉□之赋足以自国武侯用其理蜀法田汉中男女□居按堵无犯岁收供吏士廼不之此特一时而效巳彰彰然者无他法行也明兴高皇帝制诏天下定兵政诸边重蜀西边番夷以故重巳又诏天下兵当无事坐餕廪饩诸弃遗土地渐芜蔓不理其令所在兵三分之一以城守二者就□亩理郡县北没八田田之收其息以瞻蜀独得六十余万顷当天下半又故号饶无披兵然不闻转巴蜀粟南浮江北出子午助县官费库藏尠溢羡□陈之积其说何耶且既以蜀兵将恐蘖蠹严法而威之法久不任特分外台臣专糺理之亦密矣纲益密蠹益深卒罢无所恤迯亡铢累而将又极意蚕食焉藩国之疆有力与卓郑之徒把持而渔其间何限也台臣泄泄然冀得逓代去於是人又不任矣闻之众称外台惟屯田简号无害至多所兼治夫使因故袭陋视而不为之所宜其简也湘南王君始由尚书郎迁蜀臬王君任专理屯以玺书驰传往则过世贞而蹙额曰众乃易予任□夫予则何敢□哉□王者皆为郎治狱上间有所怒以属郎而王君释牍从轻典曰法如是足也他曹邝私目摄君不动而赖 上仁呈竟伸王君法当君平时恂恂若不能出口一且法所在极以重轻迫之愈自奋郎君任诚不易君胡不易也夫蜀大郡之中疆挟势要来奸吾政即以柱後惠文弹治之耳或日王君诚贤其望深而秩薄是不久当迁柰何世贞应之曰□不闻赵搜□□都尉之治许下哉承乱单创法事事起犹收□□王君贤郎故案不过一举废而裁棼何事久也大司农丝经□□□竭不足以奉战士微筭使冠□□□王君举最报蜀士饱而马腾廪有赢食当齎持□□诏道西者必之王君矣   ○送比部吴峻伯江西恤刑序   惟辛亥嘉靖春正月 天子诵於秋官之长下诸道使十有五人洗冤滞悯蠢愚辨疑似以闻上诸非大辟戌遣论鬼薪下者径得从末减甚大渥惠也秋官之长询於属曰是惟 上之至意毋负属各以长往剂其地最重曰江西江西扬之属而吴楚之交也其君子崇尚礼义彬彬着天下其小人俭以啬然或多深文相诈好鬼而信徵嚚讼而非其上未易乎也於是郎吴子峻伯应诏吴子先江阴令高第微次当□谏官而年少不应格还为郎会尚书患部牍冗未竟择代阅者谓吴子习之吴子逡廵辞弗得耶代阅牍着声也秩宗之僚□天官卿谓吴子习之以荐格不行岁丁未秩宗请试偕许士诏复用吴子於是声称奕然着卿大夫久之秋官以职□□律高皇帝所定也 列圣因时变推广意益之曰例例非律所该其究乃不大违远律而中外巧法吏或借文餙私怒其非所以惠念元元遏绝奸宄也 上曰善其更定之退辄属吴子吴子穷日夜力校勘情法称增损复之刋布着为式夫吴子儒术吏法斤斤精至如此其何有江西哉虽然予冥听而瞽言之试□一焉夫古之杀人者非诚甚恶断除其人也恶其意尔是故恒求其所以生不得其所以生廼死之定死矣未竟其所以死则生之岂好致难易生死间哉所□殊也今京师号□□民□□□□成一不当大理得欤问夏五月 上称者故□湔白他以第宽有秋聚百官更推之必亡枉乃听伏而五载人大推至左右扶风外郎漠然付廵察而所遣仅此十五使呜呼地中外殊赤子宁二命哉使者即不□聪明务究得宽苦而优□尊重自将时□□□□□□□□左至得请报免而辄肉腐其人□□□□□待季者□□游食县官是速生者而死之岂使意也又使者或仅求欵成案中夫此语常务尔吏刻深各能法家必称密狱求欵得子夫吴子固优知之予又何言也盖齗後虑江西狱亡论数十百人其疏□□至今惟□□烈公与参政着公木其究可思□□子盍勉焉思□日孳孳以求称使亦愿愈砥节树□□□□教学俾吴子之使以人重如孙公其人以使重如葛公予不倿与有光宠哉   ○赠杨凭序   大海以西任侠者称杨君兄第二人君之兄尤□□不问家家数起数废而好□□决数十万一掷虽□不中豪其豪□月相□亡敢犯君为人长身便□□□尤以信义称既□□其人多□鱼盐君□其中度能任者致之为抚恤计妻子良厚咸踊跃愿为杨君死甚或骛桀亡状众所畏欲避而杨君独神之得其力郡守尉业稍稍闻杨君於是郡多□则下君捕□任人□来佐耳目微知偷处杨君坐起不□□指□曰某从某所得之或繇偷伍中发□偷卧申□□□牀俱以次就□亡一脱前时大□洪等□□□□□□深艨艟首犯郡□以报□□□□使方行□□□将出击之败军将死使大恐则遣□出而会有荐□君乃令杨君参军事诸横海楼船别校阴取君进北君谓贼骤胜骄速掩之勿失因夜出黎明距月里许鼓噪进君麾其私属直前搏贼大破擒酋供余斩获无遗使以下袭杨君功得迁君仅上宾格然不自明又捕商舶没香药珍珤悉以归官杨君亡美衣鲜食之好少卤获辄分其下其轻财好施予盖天性然杨君游於鱼盐人乎所结□多士大夫长者乍见卑毕□折稍与论事宜乃慷慨剖析咸叹服谓书生不如今年夏岛夷大举犯郡其游兵四出掠予方里居从里中少年揭竿木褁裳而拒之小利则益忧其大众雠我杨君闻奋袂曰吾不可坐视帕首韎韐佩两刀从徤卒数十来赴至则坐大树下料群少年勇法勇者给精器居前余分左右翼备声援母令轻尝贼申约束定赏格予恃以益强数日闻郡兵且出掩贼而六合令自以果毅往张甚众亡不色得杨君独曰六合令非能见大敌者又帅二二当亡节度必败寻□问至众惊而更问君君曰贼饱不久郤□果郤其料审悬中若烛照然嗟夫人所谓朱家郭觧其人咸负气豪余声足以起海内乃不为县官出死力北灭匈奴竟以侠败予固惜且恨之周太尉得剧孟喜若降敌国然不闻事定後有所荐岂吴得之重亡益汉抑孟欲自引晦或忌之耶诸公固侠人亡见才今杨君见才无为引杨君者何也使得五千组练当东南寄必有可观者予姑拭目以俟矣   ○别汪仲淹序   伯玉谢中丞而以戊辰春访我海上也则仲淹能诗古文辞称名家矣太公谇谓伯倦宦而始诗古文辞仲乃欲以诗古文辞宦乎哉仲淹意殊不屑也然其受经义数试角诸生冠矣至甲戌而余入领太仆则伯玉为左司马益贵用事而太公亦封如伯玉官顾独仲淹诸生自如也问仲淹卿何以久困诸生间大人伯兄尽贵柰若何仲淹益不屑曰吾第五之名何必减骠骑哉而是时余仲敬羙副祠部郎仲淹楚服而游吾两家兄弟益发舒自得也顾乃伯视我又爱我诗古文辞既余出镇襄邓而仲淹为祖至再不忍别且必欲得余之一言而後返夫仲淹沾沾第五岂其阳浮慕之而姑为游大人以成名夫亦合之一言有以少当其志乎哉仲淹念以李子鳞没独吾与伯玉不废操觚业而两家兄弟为之左提右挈以狎主齐盟夫亦安能不视我伯也第今天不名为右文然不得越经生术而遽显古文辞士古文辞士故渐多显者然亦不得越经生术而自显仲淹稍卑之其为我举一觞曰藉大夫诲勉而就时趋矣当亦为仲淹举一觞曰士不享大烹不为知味今时惎炽昌非子大烹日哉子苟仕矣夫岂唯伯玉余二人之欢子之太公可无谇矣   ○赠李于鳞序   海内称文章家不相下更齮齕胜巳者此其常云日吾之使而南也于鳞辱之言计于鳞所许亡过北地李生矣其次为仲默又次昌谷而其微词多讥切某郡芋郡二君子二君子固蠖伏林野其声方握柄所褒诛足浮沉天下士而其徒某某诸贵人日相与尊明其道引绳批根生平慕之後弃之者而一旦覩于鳞所非是宁不侧目恠且指詈哉吾归不能持于鳞言示人即示人而读者不能句若爰居之骇锺鼓未有卒其乱者即有能读一二语而二君子之声固巳中人膏盲而易其视听将无难于鳞哉嗟乎吾以为千古所独喻者此耳子不能得之於父仇者无以夺而恩者无以致其效且使所为争者必欲求胜而驱相易则可不然蓬累而行乎宇宙之间洸洋自恣适巳并足其又何傩焉夫于鳞之不胜二君子固当仲默沾沾气弗克充志所长诗耳昌谷修靡丽弱不习古文辞北地生晋古文辞而自张大语错出不雅驯二君子卑卑成卓也度北地生诸公才未易当于鳞而于鳞名位肖貌少足以动人鄙语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又云利令智昏世濶希心好间一趋于鳞不如于鳞固无论遂如檿鳞而靓其所鼓动而传响寥寥如也又焉易其利二子者乎吾闻之君子不得志於今则欲信之後既不得志於今庸冀後哉则又欲微之古所谓古者独其言在耳其人与骨皆巳朽矣□之何其恃而胜之吾复游京师属于鳞巳出守顺德吴金蔡某从西来过于鳞而论文某者故二君子友也其所持议与识亡以长于鳞则谓吾李守文大小出司马氏司马氏不六经隶人乎哉士於文当根极道理亡所蹈柰何屈曲逐事变模写相役也吾笑不答於乎古之为辞者理苞塞不喻假之辞今之为辞者辞不胜跳而匿诸理六经固理区薮也巳尽不复指语矣繇秦汉而下二千年事之变何可穷也代不乏司马氏当令人举遗编而跃如胡至今竟冺冺哉蔡子无称六经乃已蔡子而称六经具在又宁作录中语喋喋而占占繁固奚当也世之文行者曰碑志序记论辩固皆史变体也冐其名不曙所繇苦而要之理亦冤矣或更谓如君言于鳞诚文人文人者易事自喜宜不称为守今诸生相聚而訾易太史氏者非货殖游侠耶乃其辨方俗要塞纤侈其民人羯羠与物土膏瘠所宜否介若指掌然令他书生周行人间白首奚晳也而班氏稍能密於文叙循吏所以状委致如其自叙亡憾此岂龌龊工纸上言者汉时君臣小用之为郡国守相彼其所因利巧中肯出吴公赵张下哉天地之精英发之於文章而柤迹及政事亡二也子何以一时而骄吾千万年吾故举之遗于鳞即二君子之徒移目吾吾甘之矣   ○送高户部之滇臬序   日予行部蓟蓟故边虏要镇也而赵君治兵高君业治饷是时高君迁滇臬未发则簿案蝟集矣而二君者数击鲜要余干崆峒之野歌呼竟暮乃返更西抵盘山眺绝顶穷幽閴恠石伏泉荟蔚之木忻遘而出又赵君所不能从者於乎此宁无难饷哉乃赵君亟为予言不佞亡所谀高君更仆而数其异政未竟也始君释褐礼令礼亦边邑也君披草莱而创治亡见难者俄入司农郎搉吴关吴号沃饶中土君□不□日而岛寇暴起一我师乘胜来刼剽高君亡半镞尺障之备而徐以计缓贼悉迁其重去贼睥睨徒手返耳吴民移舟而比者可数百千君令无讥征也或曰是不忧度支章哉君谓即罪吾当之吾终不忍以天子一日养而易数百千命半日贼至□其不鱼肉几希活高君者至今加额而祝有後也□吴竟何以异边君又何难□君之来为蓟也赤白之羽且夜□属庭无见粮将士擐甲待炊何限也君□纥陈弊□伏匿得要害之政不必事事毛举而奸吏重足立亡所乾没商当上刍者长之若□□而就之行冬日也所乳哺将士各得意去亡譁矣则蓟又何难君为抑又闻之高君虏叩古比也大帅不介马而驰益发车骑旁午使□郎何状高君方□愽饮自如也帅谓郎不亲行饷安给高君益饮自如曰饷须即行而给耶晚矣指屈军行某道某城伏食不爽也以故君不见迹更盘错颠沛之地而有余赵君雄才人也其不得以气加高君而为之称如此今滇□□在西南万里外然独称佚焉吴蓟故君□理也而被兵 天子数拊髀思钜鹿之战一旦有以高君之功言者必召君亡疑矣   ○送山东按察使朱公迁山西右□序   棤曹平阳相齐其所称受於□公□可几也夫以□之刓夸任侠取□□许乱诸□田宗就□□矣而□公者以无扰之一语而偃然□坐之□其本末不大悬殊哉然平阳用其指相齐无巳而又用之相人下谧如也则岂唯齐□赖於乎谓收图书藉□贤者于阳耶约三章法者平阳耶发关中老弱未传诣□□为民请苑者平阳耶此皆无一焉而□何与酇侯并也然汉之所以为汉者一酇侯足矣平阳以守为创毋拮据世人以新其名故功埒於酇侯而收其逸高帝则巳悬烛计指之矣是故宁以平阳之後付戆之陵木强之勃而不欲冷新进者特刀笔而操切其计也张释之贤人岂忌庸於啬夫者彼之所以推进□侯东阳盖阴折晁错之斤斧於来主也郅甯张赵之流虽其人天性猾贼荆枳其腹大槩有所窥见缘饰小材以觊一切之好而任事者见其毛举鸷击工小治办固欣然忘其害矣且有所大快於前者必有所大不快於後即如人行求长生一旦有所袭迎或气结轖而违轨遽厌其缓而求金石瞑眩□□□荡以去目前之疾疾去而所存者几何世儒仅识其形以创立鼎变为难而忽於循不知才辩敏给之士一不胜其锐虽欲自制亦何可得矣故世儒曙於为之为而未曙於不为之为也余必鲜所东然雅巳时其说而窃从父老间语 宪孝时事未尝不愔愔废晷也疏节濶目天下容有不竟之情而其治恒悠然而有余盖是时荐绅大夫以岁计而今以日计缌缌焉竭泽而渔更沾沾自喜薄其故旧不我若而其胍巳消耗矣居恒思庶几二二平阳者既有事於眚则又从诸君子识今按察朱公真其人哉公不为城府以接余也恂恂乎似不能言者余言而退惭其支也动而退惭其躁也公初守汉中久之乃奉 玺书备兵使者迁参政後先治秦秦故太都会也其民羯羠不均然往往称公平公不见迹而理来按察齐齐固平阳所治又大都会也则岂无驱奴虏射利如刀如济南□氏豪者公持不扰之说御之而远近逆帖内愧易迹俟化虽俨君尸祝而畏於神明民以春雨而吏以霜雪也则公所得於盖公者深矣公今又迁行省事於晋晋又大都会也然其人淳而思有古陶唐氏之遗焉其又何难公哉公行且相天下矣其为我终始盖公之说母令後进有以郅甯张赵窥者   ○奉送按察副使耿公迁治上谷序   乙丑春三月按察副使耿公由吴改晋臬治塞外兵始辽左以大侵告至比户相食人且尽矣而耿公由兵部郎佥臬事往曲为法乳哺之即大吏不得独有半菽剖而与辽民共旦夕之命公间则提衡其将士而勉之曰丈夫等死死义耳母死叛也以故其将士尫至不能胜甲胄然往往有壮色时谓耿公力居多云而会中土有操濞戊谋者势焰张甚且恃中有奥援数阴喝明使毋得伸三尺谁何之耿公又用参议往至则多布耳目更以剌得其阴事凡君于□臾御□史合筴上疏按状核其人坐废徙削籍盖中土家像颜耿以朝夕祀不爽也於是有司第耿公功当迁而又会吴关兵使者耿公迁又奉 玺书来治吴四郡兵属兵久且弛武吏内恬嬉貌支吾其上盗魁夺吏权而事事桴鼓昼起城市中莫敢问耿公奋曰逐麋之犬宁顾鬼耶吾且先其魁复与御史温合筴穷摉逮魁狱之余党銁累就法无遗吴大治而又会上谷关兵使者有司念以上谷视吴重乃耿公又迁上谷兵使者业治装都御史御史私熟计曰耿公诚才县官诚急才柰何困天下事一人使踣顿途道也辽左重则走耿辽左中土重则走耿中土吴重则走耿吴上谷重则走耿上谷假令事卒蝟起是安能四得耿而应之且海将汛矣其为吴请耿公耿公固谢曰不可吾为人臣子安所避难为春有汛吾姑母即行以毕春而行犹及秋也吾以春障吴而以秋障上谷亡害耳居无何倭果大至数余皇军於沙耿公檄戈船郭将军田将军分道角袭其左右而身出驻海节度之遂大破贼所俘杀殆尽耿公上事幕府讫度无後寇始请行曰不谷敢一饭忘上谷哉耿公所治吴其所坐而镇者曰吴之太仓於是太仓之大夫士耆老出祖公司马王子举爵曰以鄙邑之无良不足长有君子也公幸无忘吴终抚之为之赋鸿鴈耿公怃然曰不谷志也有君命在非所度也泉曹子赋出东之三章耿公曰请率吾子之诲勉之以无辱师泉徐子赋无衣耿公起谢曰子余兄也守周子赋彤弓耿公曰日沙之役诸将士之力也不谷其敢奸之比曹曹子赋北山耿公曰吾子之悯不谷深矣不谷寔致身焉史王子乃赋小明之卒章士王子赋甲伯曰公之先则有中丞治常平汉庾是盈营平钥北门好畤定东方美阳荡比胡定公扫金微伯宗固车师煌煌丹石若若青紫带砺之荣东京终始耿公其亦奄有旧封乎而廓大焉公曰侈矣子之言不谷之扞边也储胥吾吏民而袵席之请辞功於是世贞兄弟闻而叹曰诸君子之善颂祝也其各有志乎耿公之善答也其任事纯也其居绩抑也其虑难仁也君子哉遂序   ○奉赠宪使河中冯公迁治延鄜序   岁乙丑之春吏部臣言吴四郡治兵使者耿公习北事宜调去为上谷治兵使者巳复言东昌守河中冯公故为常熟令贤习南事又理大郡称良二千石最宜迁迁为吴四郡治兵使者岁之嘉平月吏部臣复言延鄜阙治兵使者冯公於西事尤习宜调前後俱报可始冯公奉 玺书来按吴吴中人雅巳知公当熟时政则人人大喜加额言上念我予我冯公所以恩泽吴民甚厚为公亦欣然思驭故所酁翼之余与波及者而袵席之其他规调兵食□□堡剂□役□庭之造大事斧断小事理觧虽山川草木若有□於冯公之貌而色飞者乃一旦□之即卢□□□石使吴人瘠而秦人肥於吴奚□□吴士大夫父老谋欲尼冯公行不可得则相率诣王子调辇上君子忽不念重地而轻来往我公一旦岛竖乘矫汛峩岢之艑霄抵步而晨虔刘人於郡郛之外□为折冲哉且业巳称耿公习北事则胡不前北耿公以冯公习西事则胡不前西冯公又以冯公□令常熟晋南事则胡不终惠我冯公一岁问吏汗涣之号徒令□者匍匐道路为也夫西周不过数大郡地耳以张仲山甫为之内则东帅申伯南帅召虎北帅尹吉甫鼎分诸贤而三应之今奉称全天下故不至乏才柰何龊龊□事急则冯公南西事急则冯公西卒不奉□与西□急安所取两冯公哉王子无以□徐而曰诸君不见夫天驷之骥乎朝秣越而力刷燕其用良也又不见夫佽飞之用湛□乎水以断蛟□而陆以□□儿急欲悉其材也夫国欲乱则贤者常逸国欲治则贤者常劳劳非所以异贤者然使宰物之柄优贤者以□礼而不竟其才贤者苟於逸而有所不竟於志此非治徵也人主之所注向则天下之精神才□奔走以应之而唯恐後急欲竟贤者之秘而忘均其劳贤者亦忘其劳而遂竟其秘此治徽也且诸君亦知所以西冯公意乎内意诚重西在宋庆历则有若范文正公明成化则有若侕肃敏公正德则有若杨文襄公今则有若王恭襄公及大司马杨公皆由西帅入政府握枢要杨公公乡人也能无意公为其後哉虽然亦偶重西耳宵旰之地忽改虑而东南其顾又安知公不以中丞之节终惠吴也士大夫父老意得去乃徵叙余言以为冯公别当别公则耿公亦巳超为中丞抚三辅矣   ○送少宰汶上吴公迁南大宗伯序(代太宰公)   夫贤者利益人国岂不章章着明哉小用之则小效大用之则大效人主之所以曲尽贤者之用而贤者之所以得尽其益□大者不过秉握藻滥拥客仪表之地而巳藻监之地其为益若甚切然日偲偲焉後吾之所是非以求合世之贤不肖吾识时有尽而物情恒无尽其为用则甚労雍容仪表之地其为益差缓然吾恒据其枢而天下之贤者思益精白其行以求合吾之是其不肖者不敢不拔濯其故以求避吾之非其为用则甚逸其劳逸虽不同其为利益人囯一也虽然吾欲用其劳於藻监之地可一日而勉毕其技吾欲用其逸於仪表之地而使天下之士默回行而向道此非可以日计月积也昔在汉武帝时举国家之大柄悉付之公孙丞相张大夫而汲长孺徒以议论风采备九卿位耳及淮南事起海内几为之震动而其所逡廵畏缩而不敢发者乃不在丞相大夫而在长孺何也唐杨文贞之始为秩宗为太常也一丞郎耳爰立之命下而严贵如汾阳横怙如黎尹为之贬损而恐後又何也此则地缓而人重养深而得逸之验也吾持是说以求今之人而得吾汶上吴公者始吴公为都御史抚真定皦然持三尺提衡吏民贪墨望风而觧绶去者不可胜计持论抗当道少所抵牾即飘然自免渔樵於山泽者十余年海内之士思一望见颜色愿为之执鞭而不可得属□□□先皇帝有所更始谋之鼎铉悉召用诸耆硕吴公始幡然起佐御史台迁为吏部右侍郎是时 山毛公为左侍郎   先帝不以余愚无似使待罪二公之间相与旦夕讲求所以无负藻监者二公亦不以愚无似而惠教之驩然得也乃隆庆之春正月毛公迁南京吏部尚书又三月吴公复以资及迁南京礼部尚书以去尚书八坐大臣固称尊重於故而礼部则於职稍以简由北而之南则又稍以远不唯余之愚无似以不能事北旦夕为恨而朝之大夫士意若轻去公於藻监之地而缓收其益者呜呼亦复有以仪表之说为天下贺有吴公者乎夫南都 主上所倚腹心地也其贤荐绅先生居恒傅节义讥说月旦乃吴公至欣欣矣诸参佐而下赀郎入者得无犹守苞苴钱通为乹没乎缨并甲里之裔得无称平阳籍阴邓渐台其居游龙其舆马乎旁郡邑卓瞷之豪得无犹尚鸣瑟粘履黄金为游说乎彼其轩轩自若以县官远卒无能难我不侫窃有望於吴公之为长孺文贞也夫霜霰发而瘴祲消山有虎豹藜藿不采其利益国家岂浅浅哉诗不云乎羔年之皮素丝五紽公安蛇而过毛公其以不侫之说进不侫则姑为公居其劳者相与交勉之   ○送州佐萧公迁守蕲州序   前萧公为浮梁时则以爽介便吏治称贤令矣而会旁郡大贵人家有所忤萧公虽用高第入留省竟坐中之谪佐太仓守萧公业佐守则曰夫兴迁人者例以传舍其官而故帋尺一吾为吾计快耳岂 天子所与共尉怃元元意哉於是州多盗萧公职贼曹率身先吏民益饬习比闾什伍之法而时抶其惰又以间布耳目行钩钜摘赤黑丸於掌中发之盗大惴恐无所容迸他邑去萧公时时言邑子践更者三五而代吾乃竟岁为官践更也虽然吾得兼治他邑盗易易耳时有军帅者职亦当治盗横甚萧公怒谓若虎而冠日躭躭攫人都市中何用治盗为且吾独不得称臧孙氏言哉萧公乃数从上官白发帅状竟坐免於是州人人大喜愿萧公当为守会州关守萧公则描守过王子而语曰凡吾之难非佐郡邑之难所以用吾佐郡邑者之难佐以长吏故抑而不尽见其才是为长吏掩佐则难佐不爱其才而尽见之即或以佐掩长吏则难今吾幸暂免矣吾乃有大难者吾为之长而使民不测其端是吾愚民而用之则难使民有以测其端民将由隙而入我则难上人有所为而不便於民而吾固持之是上代我受毁则难有所便於民上未及为而吾先之是我代上受誉则难吾务於民好而时於法有所操舍民得其好而上疑其决则难吾无所操舍於法而不中民上信吾法而民失其好则难事有所当豫而未豫之卒然而无以□则难吾豫之奉而遇事不奉而不遇事则难子将何以教我王子曰守难萧公哉即以浮染令治治之民无不浮染应也且难守者则未有难守者也萧公曰善□事三日下教敕诸□吏谨守舍毋轻出为所欲为吾以某日悉汝□□罪当死为日待汝期耳敕隶□□下溷吾乡民民能自来敕役者以计次来受事毋君间居间吾重困汝敕贼曹卒乃公在不忧盗汝毋重为盗於乡也萧公不下堂寄三尺吏民之上而州大治属岛寇至啸於海台使者仅以一帋符下诸所规调兵食皆以诿萧公萧公故豫之第言某所伏餱可饷某所矢金帛可犒以仓卒办故事民当立睥睨间萧公姑为定编伍甲约束曰胥後令夫敌木至而先困吾民即敌至而以困民待之皆非计也比寇退当事大臣计筑城海上宿一参将兵太仓民受役偏且直弗及萧公上书大臣曰夫筑城者业保障四郡也夫利均於四郡而劳擅於一州民不可愚使也今岁荒见食无半菽弃父母之养以日胼胝版筑而卒不得升斗之羡愚以为不死则乱大臣恚切责萧公以代受誉然竟无以夺之役稍稍宽半得直矣萧公□守久民且以为真亡何真守至萧公仍故职益勤励以治办闻而吏部臣亦自贤之擢蕲州守萧公复□王子而语曰不□日虞简书之及以为迁吏羞乃今奉免出治□矣□卒何以教我王子曰异哉萧公之所虞难者时及焉然萧公益亨无害也夫以道而用才以实而御虚则何所不可今夫蕲故楚之严郡也传虽称其俗躁强然犹淳庞近古秀民彬彬喜学有邹鲁遗风词讼五不能当吴之一赋税职贡士不能当吴之一以萧公才出五之一应之足矣何至复难蕲为夫萧公号精悍勤事所操切间用权术至居恒依义节饶给议论工文章时或取逄掖士延礼之彬彬儒者矣世所称说儒士类多沾沾自好是古而非今濶疏事情视萧公治不大迳庭哉萧公行王子之乡荐绅大夫以王子雅知公俾叙其言以别   弇州山人文抄卷之一   ●弇州山人文抄卷之二   琅琊王世贞元美着   西吴陆弘祚孝锡阅   序   赠山西按察副使京山李公迁浙江左参政序   送按察副使巴蜀邓公任福建序   赠吴参将迁江北副总兵序   赠兵备副使广平蔡公迁督山西学政序   吴朝卿茂荆亭稿小叙   寿马先生序   赠乐葵封君七十序   寿金令君七十序(代家君作)   赠张听泉七十序   大司寇景山钱公七十序   赠大都督玉江杨公五十序   太学顾若时雍伉俪偕六十叙   寿封少司马汪翁暨元配胡淑人七袠序   赠穆大公序   为孝廉顾道通追寿父母序   徐母郭孺人八十寿序   赠程君五十叙   ○赠山西按察副使京山李公迁浙江左参政序   当先帝朝余与京山李公後先守尚书郎也而李公出按察佥事於浙岛寇暴从浙起剽郡邑甚劲李公当行部而驭者难之李公顾叱曰前而难我也耶我固非我有也时 上奉臣文华来视师所掊击势更劲於寇左右谋以李公当自为计者李公复叱曰尔且复难我也丈夫顾义何如耳死敌死权庸异乎李公所不能视餐者若而旰所自甲而达戊治书狱睫不交者若而宵所谋野而不盖宿而不具下陈者若而寒暑所拮据於旰宵而寒暑者若而年斤斤焉缮储胥习击技稽军实鬟官弊祛贪疻其大要为浙士民请一旦之命於 天子即步武利害弗恤也李公所覩浙士民而不覩寇所覩 天子之职与德意而不覩 天子之奉臣然所谓寇者则巳摄公稍觧去而卒不能胜其奉臣至坐非语不称当调父老子弟相率而环公以请者数千万人枳车足不得发曰公柰何舍我李公霍然而悟曰去之吾获我我乃者复吾亲有也盖公父大夫公田居亡恙也当李公之归省也日饬治髓旨侍大夫公间则从故侍御王时育游甚欢侍御者故尝论糺权相嵩忤旨贬人或谓李公是权相方与奉臣比周而蛊上公不忧迹耶公笑不顾游益欢居七年奉臣败中外争推毂李公贤以为用之晚而公殊无意出大夫公诮李公吾食肉跃马如少壮时若生而诅我以老耶且不以时荣贵我而狥匹夫之小孝胡冀为李公不获巳而从太宰铨得佥事山东巳参议河南巳又宪副山西也李公官日益高又获以河南封大夫公赐金紫而公之子维祯成进士读中秘书矣会予起田间繇浙左参稍迁长山西宪与李公相劳苦往事久之戏谓公曰居久无意浙耶不侫之有事浙其及公父老可半在壮者或老矣而德公如一日公谢曰有之不谷之以浙为媿也而勤士民思不谷则何敢忘居无何予移疾归里归之二月而李公迁浙左参实予故官也公当行属其僚袁公辈曰是必需王子言以行袁公走使四千里谓王子强为我言夫李公之所惓惓不释余者岂以余尝一居李公官熟浙事耶不侫即熟浙事何所加李公即不侫旦夕思一二有所献李公且笑以尝优为之虽然亦犹有请也夫和缓之治一人脉可无再诊矣一疢而更一胗者其所受与所理後先异也公之浙去公十五岁余吾乃者窥其民不虞寇而虞县官之烦赋与豪右之侵兼不虞寇则其武备日益弛虞县官之烦赋则其民大小益并困虞豪右之侵兼则小者重困不侫向固念之而未有以计也李公行矣不南走长山道即北走檇李父老子弟相率而逆公者将公须曰 上幸复用公神明不衰度有以重生我也其以不侫言质之夫李公之不为黄次公则余信矣   ○送按察副使巴蜀邓公任福建序   按察副使巴蜀邓公以湖广节奉 玺书来治吾吴中四郡军事公至则躬按行海戍以时延见文武吏士访问利害便苦甚晳为七事上幕府大要欲兵损而足於战赋损而足於饷列将损而足於控守地损而足於要前上事或报可或否竟之无以夺公而公所最锐行者核民荒地予稍近有力者免其税使就佃俟其熟而稍徵之业巳就绪邓公不为严声色以厉其属不为浮臾词以取悦而所属即墨舞文吏上豪见之盛夏若负霜雪廉醇吏民就之如劲寒而暴春阳远迩翕然谓公居职自称即数十年贤大夫亡踰者而一旦用福建节去监其军报至邑之士民与野之父老子弟狂走呌呼失次曰 天子畀吾吴邓公将以大造吴而公柰何轻去我则又内自疑曰   天子遽迁公才之耶即才公何以不右公秩也且闽与吴孰重吾吴四郡谷粟金帛之赋日夜灌输於京师而不巳吴赋十之闽赋之一县官所悉也柰何轻去邓公於我则又疑曰往者县官采给事御史言下久任令前使汤公当迁者数特加中二千石秩仍领事又三岁而後迁今邓公不数月而遽移何汤公之久而邓公之速也夫为令而自格之何也相与聚而质诸荐绅先生荐绅先生曰唯唯否否子之所以疑固也然县官寔才邓公而急闽且子不见夫和扁之於疾乎诸以疾来请者曰腹心曰手足均受疾也则药必先腹心而後手足切脉按气得疾之源乃不在腹心而在手足也则亦先手足急在重则先重急在轻则先轻故夫缓急之势出而重轻易今闽诚手足也然以其赤子之地当岛寇冲赤白之囊日夜上急尚书至捐它省之赋以予其卒朝奏功而夕报封赏络绎道路也吴自壬戌而後靡星昧之燧以于疆塲吏 天子固高枕而受大江以南之计夫安得不急闽谓吴安汤公也者则徐之谓闽需邓公也者则急之且也邓公之不遂右秩以资乎固将有待也夫剂缓急之势持资审望类能而使人者县官之微驭也事不避难鞠躬尽瘁者王臣蹇蹇之节也於是诸父老子弟听然而释竟愀然而不怿也曰辨矣子大夫之言然吾侪终不忍舍公诸荐绅乃授其言王子使叙而为公赠王子曰读邓公所规画诸筴岂唯吴足治哉固恢乎其无难闽也前吾友汪伯玉之监闽师耿子衡之以故秩移上谷也不旋踵而建中丞之纛於其地余为闽贺得邓公且为公贺得闽矣   ○赠吴参将迁江北副总兵序   世之言搢绅介胄士往往不能持衡而相为用今夫四封之裔阳寄命於介胃而阴操权於搢绅者何限也故天下见而形以为有事巳斗材将重稍见而形以为无事巳则材将弗重大司马据考功令行黜陟将见材矣而它重争之则迁将急即见材矣而它无所更重则迁将缓缓可以窥无它重不它重可以窥无事形然而浅虑者乐其形而深思者虞其机谓其未足以摧将志而弛边守若夫材将则不然重而不挟其所为重不重而毋失其所以重缓而时养其所以待乎急急而不骤夺吾之缓不侫世贞家东海上束发而窥用事臣所以待横海诸将军轻重缓急之态若一乃後先横海诸将军所以自待者未有称也盖晚而始得今参将吴公云吴公产中州起自百夫长非生而习战阵与挟子侯舍人之素也一旦拥轻骑手缚萑符之魁奋身从戈船下濑出没於粘天浩汗中视以为若策騊駼康庄者数战而数卤百获生以捷上当是时县官方外急寇而内重将以故吴公得娄推移至帅阃为温处参将而久之寇警渐以弛吴公亦仅移吾地当吴公之移吾地时後先开府大中丞见以为无事形而台使者从臾之诸所以议减削士伍者非一状大指不欲使兵胜食而郡邑守令理官负其指睨天而延武吏罄折唯唯惟谨一言不相当剌诃随之公独行意自若也凡所建曰上记开府台使者务精详其目不敢以销兵觧日即一旦缓急何以应之吾支梧朝夕易耳吾不欲以难贻後吾者接见郡邑守令理官亦畧如平常曰柰何使我仆仆谬为恭谨少年前乎且也不欲以吾一官易吾体葢吴公之为参将前後积数年不调当为大帅者再辄报罢公方出夫人簪珥市牛酒飨士也曰使吾推金长安道中毋宁推金帐下士乎哉然公所莅以威爱称其廉介之操与恬静之行即开府大中丞台使者不遽悉之徐而得之吏士老稚之口彼见以所建白若逆耳而无以易其筴见以无加礼若剌目而无以易其守固未能一一心晓爱之未尝不腾书推吴公第一而大司马按资簿酌以考功令亦竟不能终後公矣今年春淮扬以副大帅缺请 天子进吴公秩奉 玺书往公诸部曲某某等不能忘公恩谓不侫世贞实悉公宜有以光显其行不侫谓今副大帅不为重公也耶西北护 帝乡有陵寝在稍东扼漕纲天下喉咽之地南据留京之上游而介然一幕府当之即江南称肺腑宜不卟比数然谓县官果急副大帅也五单于解辫奉正朔南越授首海不扬波者数年于今矣世固以见无事形於士伍时削而不时益乃至於大帅或罢而或留非真有所急也吾所以谓吴公者前固云重而不挟其所为重不重而毋失其所以圱缓而时养其所以待乎急急而不骤夺吾之缓公固饶为之愿毋忘之而巳   ○赠兵备副使广平蔡公迁督山西学政序   蔡公之饬兵吾四郡实用吴郡守最迁云而是时诸武吏虽目公良二千石然以宽平重风教得最声又时时为诸生谈说经义褒慱儒缓意不欲言兵事公至则延见武吏谓使者谬籨田间起踞诸公上奉有以教我巳大阅差次赏罚不小爽谓某某日作某过某盗某饷某朘某赀赖而帅不时上不者惠文法立弹治汝矣诸武吏惴惴请死退而自疑所作某过即妻子不知何以得此蔡公也巳按楼船将军部士若干毋得占虚籍为斥堠若干某最要某次之转饷以时给士不虚廪廪不虚士即部曲数百里外若旦夕周还公而其廉无害者善为伍者勇前者咸各以其长进远近祖魁盗优咸群蒲伏袒跌请效麾下顾其为诸生谈说经义益甚而亡何诏下公仍故秩移督山西学政诸武吏乍闻之人人自失也曰公柰何舍我公实我父母而外严师我舍公何以免於辠虽然我固疑公之迁也乃好为诸生谈说经义益甚其稍慧者曰不然公固多暇夫诸吏不习蔡公乎哉其布耳张目手运神觧一讽不再忘立断不再剖且子之敝甲雕戈有重劳公屈指者乎设策布筭有撄公思者乎诸生诵法孔子着为经义根抵理道秋实春葩论议是非凛若霜雪决策得失蓍筮监别是固有以当公也公今去而秉铎三晋间即尽龙门河汾之彦衍图书之指下淇园之竹以书之曾不足当公一夜之阅有如 天子一旦委公长城系五单檿之死命韩甲代马搏■〈扌必〉如电戞札霆发繁弱夏服左右完月公不为之欣然而色怿也哉公又何专好焉王子闻之曰楚则失矣齐亦未为得也夫谓公专好文者非知公好者也谓公兼好文武者非知公无好者也诗不云乎文武吉甫万邦为宪盖孔子尝辞於卫曰俎豆之事则尝闻之矣军旅之事未之学也其它日乃曰我战则克至夹谷之会以好往而具三司马夺莱夷之胆於立谈间而敌自服彼其所教诸弟子即粗而名之曰艺有不具文武者乎蔡公仁义成性发而经纬为宪万邦夫岂有二道哉且公之师帅而也毋宁异於师帅诸生也恻怛以将之肃括以衡之详其科条而宽其入曲成而不遗巨细乃其衷渊乎穆乎中心无为以守至正而巳夫岂又有二好也诸武子曰善请授简为公赠   ○吴朝卿茂荆亭稿小叙   余昔守吴与部仅半载所爱其山水清远与诸荐绅先生之标鉴清丽时时能言之诸荐绅先生亦颇以其文学之士进而未有能齿吴朝卿者余去部之十二年而中表陆楚生始以朝卿之所撰序记说辨传志书牍之类凡十卷来读之则其辞往往修矩矱中事理有不尽骛於风容色泽之末者私自媿叹禇彦回一肤立人耳尚能於吴兴识丘灵鞠沈勃而余畴昔之卤莽乃尔然何至荐绅先生亦竟蔑而亡为齿之者岂其以余所指向在庶子之春华而朝卿故犹守家丞之秋实耶度朝卿之文行大江以南其心赏者能几传声而嘘之者能几然覩太宗伯上事於制科射经义尚欲黜嘉隆之华而修弘治朴何况名为古文辞朝卿乎知其必有合也於是陆生强余当有一言之弁夫余曩者气盛名附笔舌之润足以奔走後进顾坐而失宇下人今乃以废惫凿杯而焚笔研之余欲为朝卿重者胡不自量也虽然朝卿不能得部使者知而得之於废惫凿杯而焚笔研者亦岂终不幸哉   ○寿马先生序   比予始为刑部郎郎之长王杜数君子时时为予言身奉沐 天子大恩列曹署诸父奉无他得以其宫迎养余奉赐辄治具为诸老人会年各且七八十出则相後先委蛇眉鬓皓白冠剑都雅青紫相暎照都人士望之如神僊云而会最少者为马先生然亦且六十矣状甚丽其吾论慷慨纚纚可听诸老人固俱长然独严马先生而内推逊以为不可及予既巳奇其事私识之而亡何文学卢生来谋所以为马先生寿问所以寿先生状则尝友其子今太史思参思参又余友也盖卢生能言先生少时事云先生湖人徙於杭遂为杭人而少孤家四干壁杭故大都会也其民亡不吹竿走狗鸣瑟跕履而先生独甘苦不好与浮侠交往即之忠信斤斤然而时有所负挟不肯轻屈下人诸从昆季俱读书服谊为一时东南名隽其着者称先生然先生数以儒奸有司不利遂弃去而恒惄焉抚太史曰嗟夫吾安能竟老校官也吾乃愧诸游侠彼以我为非夫也尔勉之哉於是太史受先生经日夜淬励不辙竟以进士上第选读中秘书口贵矣走使迎先生欣然来就养曰快哉使我身自贵毋若使尔贵我也而王杜之老闻先生至招入会先生亦遂欣然往太史恐无以当先生意者益日夜具买鷄糈脍脯阴饬侍人唯先生所向亡问而诸老人得先生益欢为具相过从不厌也吾少则闻日者言寿星在斗女分以故吴越间多耆俊黄耈而 主上仁圣煦育长养之陶陶然无厉札其天年咸跻於上寿然究其所着见与为之後者如先生盖寡哉今年夏六月某日为先生诞诸老人当盛衣冠过先生如吾向所闻同舍郎语而太史侍左右捧觞上为寿能无少余言也先生不闻杳山洛中耆英社乎一时荐绅大夫争好谈侈伟其事至传诵而史绘之而五代时王漙柴氏诸父席贵势日纵慱狎饮虽 天子亦无敢问以为盛哉其甚者或摧谢病弃之余不能无千里之感姑托於此以逃 席贵势食膏腴又末也则何足为先生辱卢生曰信乎先生与诸老人异是矣   ○赠乐葵封君七十序   为计然白圭者无与於养生家言其术不过攻苦去甘与物低昂而时藉其赢墨氏稍精微其说曰尧舜圣者堂堦三尺茅茨不剪采椽不琢啜土硎砺藿之羹夏葛而冬裘太史氏仅称其强本节用家给人足之道尽矣老氏乃极其说曰不足以取余也不大以成大也清净澹泊与世无涉因循为用其术若过约苦无所当而其资竟以不接天下之用而无匮其微之至能使天地之真气不费而常盈虽後世所述养生家言要无出此者粗迹足以盖计然白圭而下不论也夫铸治椎贩逐什五奇胜之筴者得其谋於家之似也导引经伸剽精而服气者得其谋於身之似也均非所以致要也吾今乃识之乐葵翁翁以其贤其寿望於吾之族第闻其少时则壁立矣尝废箸而依其外家受诸生经经明无害巳不乐吏治去而业家人耕耕吴之墟瘠三分其入一以归公一者待岁翁特为筹入而出之毋使浮羡及与从服食尠鸣瑟站屣陆慱之嗜然非有铸治椎贩逐什五奇胜者用稍稍羸初年亩不及顷季年乃过十顷余陆产■〈牜孛〉畜水居鱼陂山居千章之材无弗具耳目日体咸节其汰世不吾接嗜欲简少精气完固肤革充盈翁今七十何异少壮比翁之居自稚颁白目三辈矣居不聆翁厉声出肩比狎若倪孺然靡不谓翁恂恂笃行君子也岂非所云契於老氏之精者耶翁诸子咸秀而文伯为岳牧自罢旦夕承志仲繇澂江守迁转运河东道出里转运秩中二千石被金紫望里门下而趋伯率以见孙枝翼庭庑间守相前奉觞为寿甚都翁无乐乎或过忧以盛哉夫造物厚奉翁而翁廉取之翁廉其取而造物益厚之此固恒也夫翁则何盛之有老氏之语曰孰能浊以静之徐清孰能安以久动之徐生保此道者不欲盈夫惟不盈故能蔽不新成亦愿翁长留意焉   ○寿金令君七十序(代家君作)   吾少为诸生时读汉史陈太丘仇蒲亭之长尉邑也则慨然抚掌曰士岂其公卿显哉即一旦数百社之寄庶乎尸祝而人颂之足矣既宦达数迁为 天子制万里命而梦寐乃未尝不在吴阊阖间也仲长公理之书所称良甽广舍背山枕流沟池环匝竹木周布易圃筑前果园树後舟车足以代步使令足以息体弋高鸿钓游鲤风於舞雩咏归高堂安神闺闼呼吸精和此诚凌霄汉出宇宙之至贵也而吾徒托之於梦寐之似而巳且吾之所愿於进者既不果而吾之所恃於退者又未得则遂意以为造物能偏予人以大而不欲兼予人以细此固然哉然不出闤闠闾党之外而得之者盖东涯金君之始释褐也为乌程尉巳稍迁余姚丞则无以异乎程仇也 明法为诸格束下吏而君独奋然越格而自显其所规画操切精神之蕴虽不得尽闻然吾独见其尉之邑吏人不言丞而言尉其丞之邑不言令而言丞士有颂民有谣讫於君之後数十年而不绝耳而君迁为长江令益尊乃遂弃官归君业饶以官故稍旁落乃任子孙而息之陂池圃泽竹木果菜之入埒素封优游自奉即无以异於公理所称者然君伯子理问仲子蒲圻丞叔季太学生诸孙中外且十余人彬彬砥行自爱髓滫之共日与左右之娱志足以使君欣然而忘老者公理或未之道也嗟夫士君子之於世进而有以自见退而有以自乐可矣今年秋君士十理问书来要吾文为寿夫君吾所羡而不得为者乃亦羡吾言哉今为君约他日兵事小定 天子以骸骨赐老臣监湖之曲而君尚徤杖履无恙岁时伏臈击鲜酿醇庶乎君之分公理一二而波我也吾为日以待矣   ○赠张听泉七十序   世之人所同欲得者最莫如寿寿之所欲得於人者最莫如四民之不失职而偕其愿以老然士急其愿於名而农工贾急其愿於利小者朝而为暮计大者春而为卒岁计拘拘乎役役乎濡首於课最程息之间了不知其隙日之去我而非我有也一旦所之既惓稍思息焉而将来之日我不得而竟有之矣况夫失得之念迫则疲思耗神於所非觊之地往往阴损其所受之资较失得之机成则挨攩■〈扌必〉抌引绳枇根之用出而阴损其所待之隲然则其所谓不失职者固自不能尽与寿合也吾友于张君鼎之而因职其尊人听泉先生先生少尝读书修士业未遂而厌之隐而耕於娄江之野又以不善干报弃去虽家闤闠间绝不从人匄子母逐什一其於四民之职似若有所未能举者然先生以为遗书苟是读以自愉志而巳而不必名遗业苟足饘粥以周身而巳而不必利其安静详雅卒然而覩之而知其为君子长者其含容退让卒然而迫之而不能使之怒其萧散冲迫即突烟之欲寒而不能使之忧盖先生之所愿不在四民之不失职而所得之日巳实为先生有矣先生今年七十五官之用矍铄如少壮有子既贵而贤其於名利亦稍不期而集固不为疲思耗神以损其资而又不为挨攩■〈扌必〉抌引绳枇根以损其隲天之所以报先生未可量哉余因鼎之之请而窃喜先生之能实有其寿也不辞而为之序   ○大司寇景山钱公七十序   王子曰人熟夫用之用而不熟夫不用之用也今夫五金鞲於鑪而范之得材而为钱鎛釜鬲戈盾欣然日以为用也其贵乃为清钟大镛夏敦殷彜五父之鼎庋於明堂之序而岁不一试之未底试而所欣然日为用者敝矣是器贵也岁不一试而岁益以重盖易世更祀而天下翕如也夫吴故钜邦人文贤士大夫称甲天下者也然而自余燥发时则知有故太宰朱恭靖公迨冠而籍於朝而後知有今大司寇钱公也夫二公者不必以用而用者也余请先言恭靖当世宗初上时有所褒进大臣及吏部臣阙时朱公为南吏部几当得之会少有所不称即上章乞休人或谓朱公不少需为大拜地也朱公笑不顾曰吾以善拜即不若善归耳 天子重於去公而为异其礼以传传之还复廪廪之隶□之朱公之食於家而食於官者三十年一日也朱公阖门谢世事不为章言媺行以易观听然逾岁而郡邑之郊内外默而化之卿大夫不敢以餙见於国士不敢以餙见於庠畯贾不敢以餙见於市其父老相率而戒其子弟曰即衺趋何以闻朱公其子弟亦相戒曰吾衺趋即不愧为吾之老者若愧朱公何盖又逾岁而天下之士大夫日相与讯讯吴中以朱公在否为世轻重而朱公益逡廵务退让其行自介士匹夫下而至於垂丱之童均与之讲敌而不抰其达以加又三十年一日也朱公繇状元及第三十年为尚书以归归又三十年及见後甲子之为状元者海内所艳说而奇瑞之然使朱公絜功度材其前称显而用於世者孰与其後不用而用之为大也钱公成进士入铨曹娄迁两都法吏视朱公稍号任繁剧然亦且三十年而乞归归之时属世宗末不能有所备於廪隶然未逾岁而 天子用大霈恩进一品阶称贵重於朱公公乞身固少晚然徤履而富於聦明之用不减朱公五十时公虽困敡历外若染於□者而中肫然赤子其渊默而易亮恭退而质木举无以异於朱公今之士大夫畯贾固不能如朱公时椎朴而易化然亦稍稍知慕向公旦改称而月贵其评二公名德後先相望於世宗今上之初者即不知其孰重然其重岂独在吴而巳也易曰鸿渐於陆其羽可用为仪吉夫服牛乘骥始而效其力於轭终而效其体於革世固不宜少者然其用抑何浅小哉钱公今七十合乡之大夫士□而乐之而不侫使致辞曰公为我进七箸安步衎衎 天子修世宗之典公家食而食於官三十年如一日也则二公之用诚大矣   ○赠大都督玉江杨公五十序   烛之武有云臣之少也尚不如人今老矣余未尝不三复而叹其言以为人主坐视天下之才而使之老其过不在才也则又惜夫士之才少而当夫好老之主老而当夫好少之主终其身以穷也夫人主而诚能用其老虽巳晚然使夫握筭□顾歛其果势壮往之气而收功於万全要之乎非少年所希者故夫秦一筴而明不胜蹇再筴而信不胜剪汉三筴而武贤不胜玄国何以故其采谋慱而计绩悠也吾友都督玉江杨公之少时以列校提一剑从军与□倭角凡数十百战小战则小胜大战则大胜其积级自十以□万其积位自千户以至佥都督其积职自禆将以至大将盖不出十五年间公既不爱其才以媚人主人主亦不爱其官以雠公而一旦中中山之筴用单辞罢归中外忧社稷而宝干城者求其端而不可得遇有警辄以公名上南劲则借而南北劲则借而北意若不可旦夕少公而人主顾迟徊久之辄上辄报闻而公亦倦於世盖尝取其喑呜叱咤跃马而废千人者弱其窍而为啸歌峩岢之艑驾长风而破区浪者苇而之乎一沼一屿计倪之书以治生穰苴之书以课臧获蒙恬之书以樊圃而其书或验或不验家亦渐以旁落公今年五十稍称病谢绝他事而其好宾客犹故於是其客若干人争为言以赠其言虽人人殊大要祝公之寿考而念公之尚壮而不见庸也独余以为谚有之函牛之鼎以烹鸡多汁则淡而不可食少汁则熬而不可熟盖器大而小用之则不宜也三秋之郊以见 上帝会九宾而享诸侯而後无舍鼎矣去今日公年日益进谋顾日益深有如人主下一书寄以斧钺之任明信武贤之徒瞠乎让侯印公肘而不敢望也尚父膺扬方叔壮犹缓之乎岁以待哉公谢曰不然子之言信羙矣而非余任也昔李将军之孙与太史公善其叙数逐虏数废数起状历千百载而若新今吾奉及吾之身而善子又身得子之言而身读之某奉不惎大乎请书而张之壁   ○太学顾若时雍伉俪偕六十叙   去余居东数里而近曰小璜泾顾氏其先滁阳人从宋避虏而□徙箸可四百年世为海上名族其人率本富颖者餙以儒而自时雍君上数世皆齐发敦睦时雍於儒又最显故余光从兄引礼公捐其淑归焉是为王孺人君少孤指据遗产然州业以第上赀充乡赋长无虚岁矣君慎善所任而身为参伍钩钜出入不少差家益以裕里中人始少君难之而更艳之曰咄嗟顾君晨上贼郡门归治适策肥轩轩不足豪田舍儿耶君慨然曰是焉足豪也去而所称先人遗糊口庇雨之产不亦有先人遗图籍足守乎乃下惟日夜读不休竟成业补州慱士弟子寻迁太学上舍太学天下贤俊士大夫所关一倾盖顾君则无不懽然称顾君长者间谒顾君文习之则又无不肃然称顾君有国士风剌履籍始也顾君前名工治生有孺人则不复问治生孺人脱簪珥谢纨绮之餙而手理丝杲挑织目察工作足履行场圃其蚤晚兴寤身先後其臧获者四十年君得以睱精专其业然数奇九试辄不利而会子应聘巳长有声诸生间顾君乃曰吾九试而九不利者岂尽命也耶吾安能人人角材什权衡也谓应聘勉旃自爱愚公之徙山至属其子与子之子而山神亦畏之矣孺人之任顾君家应聘之任顾君儒君几无所事事者而颇好行其德扶颠振贫理胔粥饥婚嫁鳏寡盖至於岛寇之变君所获余於盗手者无几而其为德固有如也今年夏余将有晋阳之後应聘来谒跽请问曰惟先生以文名天下庶几其惠□吾父母□□□不□则又曰以母氏之辱为先生从子应□之辱为甥而微辞可乎哉余又谢不得则问应聘曰□之父母今六十耶曰未也期在改岁然则子何以□得余言应聘又跽曰先生不时归而吾以时寿吾父母则惧其不及先生也余□曰吾且归归犹及觞□然子姑以吾言语子之父□□吾尝读□西京事诸吏士负一艺抉一行以□上之知若探契而取责亡弗雠者即恂恂一乡君子修耒耜之绩犹有举□弟力田之说以侍之今顾君出而为才於国而九举弗售归而为德於乡而乡人□然亡加誉意者其□□庆默为福不近是必在应聘与应聘之所以显其父母而乐其志者亦可以觞矣   ○寿封少司马汪翁暨元配胡淑人七袠序   嘉靖未汪伯子为襄阳以政最闻 制诏襄阳太守嘉乃治状久矣厥何所自具以□襄阳专谢不□则曰有父某母胡且六十矣诸所以诲守洁廉爱人非一於是汪翁获封如守官胡□□翁秩为恭人居久之为隆庆五年而襄阳守□□□御史中丞督八□□□填抚郧□上游□报故□□中丞勤力益办治□封守夫妇田居无恙耶具以封中丞□如初於是封守汪翁得进御史中丞而恭人以□同故不复进□明年而今天子有两官□□□中丞入拜少司马与闻枢筦之事 天子益嘉□之汪翁复进封如司马官胡恭人为淑人前後三被玺书褒予外内名德艮重其又明年 天子改元万历维祺之寿思与海内共之而汪翁暨胡淑人偕七十矣少司马□□□斧廵行九□□掌王事□□□□□堂□□其□王生嫺於辞属之曰若不能效□□人祝耶不□则先有以复少司马易不云乎在师中吉王三锡命而象系之曰怀万邦也人主有怀万邦之仁至三锡命於师中可谓隆烜异眷矣然未有锡及父母者今 天子不胜其仁谓少司马寔勤王家以保扜外内又不胜其类胤之孝而三锡我汪翁胡淑人少司马其精纯志虑以从事於疆圉而罔内金则又以少司马指百拜顿首而前为寿曰唯汪翁唯胡淑人盍对扬 天子之休命唯汪翁命曰益专精神以辅遐龄惟胡淑人命曰寿富於赵太君而燕喜何啻鲁也继自今其并杖子朝以观尔子成功天子所以致祝於汪翁胡淑人者未巳也夫翁淑人偕七十老矣然不有耄大耋期颐於後耶少司马三品贵矣然不有七命八命九命於後耶 天子固期之杖於朝矣行将修三老五更相割奉食之礼於汪翁翁与胡淑人其时进七箸冯凡杖以光昭 天子之令德长有我少司马精纯志虑以从事於疆圉而罔内顾宗社永永有赖乃歌黄山之诗而觞之其辞曰黄之山与天友惟尔寿偕以其偶黄之水沛浊漉唯尔福偕以戬谷黄之云出为雨化尔嗣人甫永以寿天下汪翁胡淑人曰善敬举君之觞   ○赠穆大公序   燕赵古称多感摡节侠之士而魏亦其辅国也今其人向矫矫修其行不衰然仗者赴士之厄困急於巳既巳存亡死生矣而不自矜其能然一为义而天下归之百里颂功千里颂声若朱家季心之流彼犹为名使也节者则不然其契颛而事迫如羊角左伯婴杵之徒苟不济则捐吾身而为彼存者事济矣彼又捐其身而报逝者所以为两人足矣彼犹为气使也故夫节者狭而信其志侠者泛而行其意要之非甚其至也有能仁心为质敦诅明信为国惜□为士惜仪内足於志外挫其名斯进此二端矣则穆大公其人哉穆大公者魏人也有子曰文熙而显文熙之友石给事星上疏论天下大计於左右有所指斥忤旨当受杖北阙下时左右中贵人挟 上怒而修其郄敕阍吏毋得以给事从吏进文熙闻之曰果尔给事且死矣时当任工部郎未上阑入谒缇骑朱帅曰公以给事抗中贵人耶不侫笔不朽以中贵人死给事耶不侫笔亦不朽唯是公为天下爱直臣为万世自爱朱颔之阴戒主杖者石给事卒物故令我愧见强项郎而给事甫杖毕诸中贵人群詈之给事亦詈则益怒箠榜交下文熙迫趣前以身蔽掖之而觧带绶戟支甚力曰此岂亦 上旨耶中贵人恚而咻曰若何官非而阑入地也文熙叱之曰吾工部郎某也此廷臣廷非而阑出地也诸中贵为诎稍稍引去文熙起给事血肉中而囊之出时给事为编民矣文熙即日僦舍都门外治医药给事数愦绝数为嘘气得苏当是时文熙尽出其橐装与卖宅直可二百金以 给事归计而度犹不足居旬日有策蹇■〈敝〉■〈敝〉来者则大公也抚给事谓殉而职足称丈夫且我在胡他虞耶巳谓文熙若倾橐而资给事哉吾有子矣不腆之锾以佐若可与偕归矣时将册东宫大公属当封文熙念弃官易而独难大公封大公觉之怒曰给事父犹布素泉下我何忍独冠带也且若以一冠带足荣我乎趣以给事归吾三人田间足矣给事时时语人北阙下之难穆大公父子实再生我吾身非吾有也居久之文熙以行谊间公卿荐绅间得推毂为礼部郎巳迁丞尚玺巳又改吏部郎大公亦从封礼部郎然嘿嘿不自明里杜外毋能名大公者而文熙为吏部时欲以直匡其长於人才数数奖进不匿声迹又其故人某侍御有所弹劾不胜谢病归文熙为从中钓奇冀扼其人而伸侍御疏者事觉外迁臬副亦谢病归大公迎谓曰儿病晚矣吾向者业知之汉庭乃肯为而再伸志也夫文熙初自罢以友故而大公安之最後罢复以友故而大公复安之无几微见颜面岂所谓内足於志外挫其名者非耶给事又谓大公习经史尤民於左民家言或以为学问之力然大公为德其乡类是者非一特不自明故毋能名之者庶几仁心为质恻怛子爱遇而辄发耳夫大公不以顷刻得官阻文熙弃官其於文熙之进退宜坦坦也盖不侫尝一再遇文熙与谈说古今才术文秇交相器也不侫亦易弃官而独当事者嗾言路齮齕之文熙走见其长画地指天以免不侫而不使不侫知也大公寿不侫稍槩次其事而称之以为胜於古之好行节侠者或给事与文熙意也非大公意也   ○为孝廉顾道通追寿父母序   凡人之情不假餙而发於性贤者恒任其过而不肖者恒任其不及自先王之礼教行不及者恒苦其勉企而过者恒苦於抑而不得伸然是先王之礼教虽本於财成而就中而其意若在伸而不在抑故夫人子之事亲生则致其养病则致其治殁则致其哀以为是无以加矣养而不已而至於鬻子治而不巳而至於割股哀而不巳而至於庐墓先王尤以为近於厚也而旌之鬻子而无後割股而伤生庐墓而终身至犯於生人之大训然先王犹以为过而不以为罪也陈於陵之不食其母许世子之不尝药原壤之歌而宰予之欲短丧彼固幸而免於一时之法然圣贤之所以抉其微而刑之万世者何严也故夫律此而语彼而人子之於亲宁任其过可也友人孝廉顾道通一日冠裳而谒予再拜肃容而有□曰吾二亲之弃不肖也实在壮先子北山笃行君子顾其名施远不能出里閈母何淑懿令人其教近不能出檐闼而是时不肖方稚不敢以徼钜公长者而为之铭若表盖三十年如一日也计吾父母而在今岁当七十吾父母而七十不肖诚贫则必谒四方之醴齐醒盎以实吾觞则必谒四方之殽哉羶芗以实吾俎则必谒四方之贤士大夫歌诵叙记以实吾堂而今悉巳矣其所致而实觞俎者度无以起吾父而荐之而至於歌诵叙记其文义之儁足以时寄吾思其美而传足以嘘枯而骨肉而使之不朽即先生其人也不肖愿有请於先生予恠而语之夫所谓寿者黄耈骀背玄发儿齿之年而所以寿之者崇冈茂陵川升日至之语夕举堂上之祝而致之家中之陈母乃非当乎道通拜不巳曰先生义正吾无以夺先生虽然其必有以慰吾逝者於地下而寓吾思余固谢不许道通之友曹生从傍说曰吾吴之俗薄者悬弧之宴子辄避亡冐脯酒浆责直以偿易箦而呼去检橐装送葬之子哭往醉归墓木如拱慱进是资孰与顾君之老而慕其父母乎即厚者多作佛事号为冥施浮屠黄冠是依是师斥其具玑以驰京师购御而旋冠其丰碑孰与顾君之知乞先生文以寄其慕者乎曹生之说云尔嗟夫顾君之所为请诚不经而吾之许诚滥顾有感於曹生之说似犹得夫先王之所厚而窃附於鬻子割股而庐墓者因为序而归之   ○徐母郭孺人八十寿序   当万历之甲戌天下之士贡於廷者数千人而嘉定徐子子顒褒然高列於是徐子待次南宫而不侫犹子駰寔师焉而徐子有子嘉言为邑诸生邑诸生数百人嘉言亦数与角试辄冠而不侫之子骐乂寔友焉人谓徐子当得官即游太学以取畿试便而徐子念其母郭儒人且八十谓得请告而归即不能脱菽水庶几一日之养哉而意犹慊慊不自释曰何以为吾母觞也日吾母之专精於妇红者若而年而庶几於吾先君之贵也而仅以章服应诏则专精於母仪者若而年而庶几於吾兄之贵也而不能离诸生皆先吾母而往也而又专精於母仪者若而年以庶几吾之离诸生也吾今离诸生矣而未有以显吾母也何以为吾母觞不然藉手贤者之一言乎则以属不侫不侫谢不可得乃谓徐子子姑为子之所得为者可也夫陟屺之章与靡塩之咏其人岂不亦服采食禄者而犹困於行役而不得偕至於祈父而曰胡转予於恤有母之尸饔则为其母者更拮据於其子之食而弗获享也子之为徐子者若而年盖尝食诸生廪矣嘉言又食诸生廪矣母纵不获分大官之膳与尚方之挏酒差亦贤於田中负者哉夫为子之前人而称孝者曰元直然以仕刘之故几不能安方寸间关跋履而後得致其养於母孰若为子之前人而称者若仲车者也余之子骐进而曰徐母之为寿固安於子贤不必禄矣然以开岁为八十而始举觞而徐子与嘉言之试及之宁复用诸生寿哉虽然姑序以识   ○赠程君五十叙   自孟氏举为仁不富之说学士雅言之而太史氏独不曰人富而仁义附焉此何以称也孟氏见其左而太史氏见其合也夫陶朱公为越相至贵倨也一旦而弃之若敝屣转之乎广莫之乡而不能忘情乎买迁化居之事彼已验之才岂故爱而必再试之彼盖欲有所用其志也治产积居而不责於人智者能之千九年之中三致千金再分散与贫交疏见弟此非仁者不能也甚矣程君之近之也盖吾友戴子之言曰程君者新安人也新安僻居山谿中土地小狭民人众世不中兵革故其齿日益繁地瘠薄不给於耕故其俗纤俭习事大抵□俗人十三在邑十七在天下其所蓄聚则十一在内十九在外自程君年甫髫而从其舅江淮闽天下买巳进为中贾属有外难脱身归则转赀湘楚稍稍徙弃二广珠玑犀象香乐果布之凑盖不数年而成大贾门下受计出子者但数(下有逸文)   弇州山人文抄卷之二 刘後村家世考  文/林志达

刘後村家世考
 
林志达
Lin Chih-Da
共同科讲师
Instructor of CHIT
 
摘要
 
    刘後村为晚宋大家,其诗文隐为江湖领袖,然其史书无传,学者欲以其为研究对象者,苦无资料可寻。故今从其所着之《後村先生大全集》,并及他文可为佐证者,考其家世,明其交游,详其学术渊源与师友,欲以为学者「知人论世」之参考。   
 
序言
 
    余尝以刘後村为题作〈张荃之後村先生年谱笺注〉一文(注一),本先贤前辈张荃先生之〈後村年谱〉(注二),补其未备,笺所不明,并为之注,然张氏之谱於克庄之家世,多所阙记,间或有误,而近人孙克宽先生虽有〈晚宋诗人刘克庄补传〉、〈刘後村的处世与交游〉等文(注三),惜亦有语焉未详之处,学者对於後村之家世,仍未能尽知也。
    彼时余即有意专立一文,揭後村家世之不显者,及至今夏重阅《後村先生大全集》,乃据其所载之诗、文、墓铭、行状,旁及他文,参以同时代文籍之载记,为克庄家世考。
    本文以克庄为主,上考其祖先之可考者,下述及子孙之可述者,旁及大功小功之族,兼及後村之世交姻戚。盖刘氏居莆(闽),与方、林二大族相善,久为世谊,互有嫁娶,今一并考之,此乃可知後村家世之渊源。考之既毕,後附表焉。
   
凡例
 
一、先书所考之人物,顶格书之,下详关系者。
二、为人物按语,申言其疑,亦低三格书之。
三、立考前、考後以明刘氏渊源。
四、凡有关之中、西元纪年,皆依《中西万年历两千年对照表》为准。
五、所考人物,另以附表见之。
 
考前
 
    克庄生於南宋,世居於莆,而刘氏之出,渊源已久,子孙繁衍如江河百川,克庄之族为百中之一矣,然则海纳百川,万流归宗,物之所出必有其源,今考刘氏之先载诸史书者云:
「刘氏出自祈姓。帝尧陶唐氏子孙生子有文在手曰:刘累,因以为名。能挠龙,事夏为御龙氏,在周为杜伯,亦称唐杜氏。至宣王,灭其国。其子隰叔奔晋为士师,生士蒍,蒍生伯缺,缺生士会,会适秦,归晋,有子孙留於秦者,自为刘氏。生明,明生远,远生阳,十世孙,战国时获於魏,遂为魏大夫,秦灭魏,徙大梁,生清,徙居沛,生仁,号丰公。生端,字执嘉,生四子:伯、仲、邦、交。邦,汉高祖也。」(注四)
刘氏至汉为国姓,大加滋盛,定着七房:一曰彭城之刘,二曰尉氏之刘,三曰临淮之刘,四曰南阳之刘,五曰广平之刘,六曰南杨之刘,七曰南华之刘。又有河南之刘,总为之八系。
    降及魏晋,三国鼎立,蜀汉先主刘备,乃广平刘氏之後,至盛唐有名将刘仁轨,亦皆八系之後。有宋立国,刘氏子孙,繁衍愈盛,四散迁徙,中有莆田刘氏,乃克庄一支也。
    
第一世
刘范—刘夙之曾祖也。
【按】《水心集》卷十六〈着作正字二刘公墓志铭〉云:「…乃为铭曰:范曾祖也,愿王父也,显考讳炳,三世长者…。」据此仅知刘夙曾祖名为范,而刘范其人不见於《後村先生大全集》,亦未见於他文中,故其生平事蹟乃不可考。
 
第二世
刘愿—刘夙之祖也。
【按】刘愿之名,亦仅见於叶适所作之〈着作正字二刘公墓志铭〉,然《宋人传记资料索隐》载有刘愿二人,一为天水人,一为新昌人。
      天水人之刘愿仅见於《宋诗纪事补遗》,据载其为宣和六年(西元一一二四年)进士,然刘夙正生於此年,故此刘愿似不可能为刘夙之祖。
      天水人之刘愿仅见於《宋元学案补遗》卷十六:「刘愿,天水人,天资耿介,时王荆公(安石)新书盛行,学者靡然向风,先生独不喜穿凿附会之说,潜心伊洛之学,後以八行举。」盖王安石生於天禧五年(西元一O二一年),卒於元佑元年(西元一O八六年),此一刘愿与王安石或稍後,距刘夙之生年来推求,至少相距七、八十年,且隶籍又不相属,亦难断定刘夙之祖矣。是以叶氏所称之愿,应另有其人,其事蹟无所考。
 
第三世
刘炳—刘夙之父,弥正之祖也。
【按】刘炳之名亦从《水心集》卷十六〈着作正字二刘公墓志铭〉所见,今《宋人传记资料索隐》中有刘炳三人,其中二人散见於《韩南阳集》、《平斋文集》之制文中,生平事蹟无可考。另一刘炳则为建阳人,世称睦唐先生,盖刘爚之弟也,而爚生於绍兴十四年(西元一一四四年),且後於刘夙也,故绝非刘夙之父也。
      刘夙以上三世,其名不显,实有以也,盖叶适所作之〈着作正字二刘公墓志铭〉云:「隆兴乾道(宋孝宗时)天下称莆之贤曰:二刘公,着作正字…。」刘氏二兄弟,师事林光朝,实显名於莆之始,夙朔以前,其三世府君,恐未举业,抑或清白传家,未尝存名於世,声闻於里,是以其事蹟不显,终湮没难知,吾以为水心於二刘公卒後,无以知其父祖事,故仅录其名於铭耳。
 
第四世
刘夙—弥正之父,克庄之祖也。
【按】刘夙,字宾之,生於宣和六年(西元一一二五年),师事莆之大儒林光朝,有名於时,登绍兴二十一年(西元一一五一年)进士,除着作佐郎、历吉州司户、临安教授等职,後出知温州,引疾归。乾道七年(西元一一七一年)五月卒,年四十八。夙博洽刚介,侪辈甚敬服之。(上见《水心集》卷十六〈着作正字二刘公墓志铭〉)
【按】刘夙生有三男二女,见其墓铭曰:「…着作前後夫人皆林氏(又按:水心〈退翁墓志铭〉、後村〈习静叔父墓志铭〉均未言及其母林氏之生平事蹟),子弥正朝请郎淮南转运判官,弥恭、弥邵,女嫁郑其卿、林尚之,其卿某官…。」
 
刘朔—夙弟,起晦父也。
【按】刘朔,字复之,夙弟,生於高宗建炎元年(西元一一二七年),少与兄夙共事林光朝,有名於莆,绍兴三十年(西元一一六O年)举南省第资一,遂成进士。孝宗初立,召对,曰:「陛下何不听纳愤激敢言之士,而信讦直难堪之言,因以自考察成败得失。」且及曾觌、龙大渊最状,出知福清县,寻奉祠。再召入对,时虞允文方赞恢复,朔言宜练兵蓄财,以待其变。免试,除正字。乾道六年(西元一一七O年)出为福建参帅,道卒,年四十四。(以上见《水心集》卷十六〈着作正字二刘公墓志铭〉、《闽中理学渊源考》卷九、《宋元学案》卷四十七)
【按】朔生三子,见其墓铭曰:「…正字郑夫人星生三子,起晦朝奉大夫秘书省正字,起世迪功郎南海县尉,皆已卒,起元某官…。」
 
第五世
刘弥正—夙长子,克庄父。
【按】刘弥正,字退翁,号退斋,生於绍兴三十七年(西元一一五七年),淳熙八年(西元一一八八年)进士,知临川县,入为太常寺。时韩佗胄为相,兵祸已萌,使行两淮议用铁钱,返言无故而先发,天理不顺,无豫而轻举,人谋不从,佗胄怒不听,已而果败,官终吏部侍郎。嘉定六年(西元一二一三年)卒,年五十七,有《退斋遗稿》(《後村先生大全集》一百零七卷有克庄跋其父遗稿文)。(以上见《水心集》卷二十〈吏部侍郎刘公墓志铭〉)
【又按】弥正之妻为方氏,未生子女。继室林氏生子女七人,见《水心集》卷二十〈吏部侍郎刘公墓志铭〉曰:「…前夫人曰方氏,今夫人曰林氏,子四人曰克庄迪功郎隆兴府靖安县主簿,曰克逊,曰克刚以公遗恩任之,曰克永,女三人,已嫁者,乡贡进士方濯其婿也…。」
      弥正夫人方氏之名,仅见《碧梧玩芳集》卷八之〈赠鲁国夫人制〉一文,故未知其生平之事,弥正继室林氏,乃林之次女,事见《後村先生大全集》卷一百五十三〈魏国墓志铭〉云:「…太夫人林氏,世家莆田,唐孝子攒之後,里人号所居曰孝友之家,亦曰义门,曾大父选大中大夫,大父孝泽直秘阁福建转运副使,父台州教授,母陈氏…。」林氏既出身孝友之家,归弥正,持家节俭,性甚幽洁,其事克庄於墓铭中述之甚详。
 
刘弥恭—夙次子,弥正弟,克庄叔父。
【按】弥恭之名仅见二刘公墓志铭,遍查相属人物之文,未有见之,故其生平事蹟无可考者。
 
刘弥邵—夙三子,弥正弟,克庄叔父。
【按】弥邵,字寿翁,号习静,邵生於孝宗乾道元年(西元一一六五年),父夙方盛年殁,家贫有书数厨,弥邵慨念先泽,卧起其间,不为举子业,惟以学古为心。郡守杨栋创先德堂於学宫以处之,弥邵仅一至,及栋提点福建提刑,复论建於朝,未报卒,时淳佑六年(西元一二四六年),年八十二。有《易稿》、《读书日记》诸书。(上见《後村先生大全集》卷一百三十八祭文、卷一百五十一墓志铭)
【又按】弥邵原配徐氏,继室方氏,共生子女六人,见《後村先生大全集》〈习静叔父墓志铭〉曰:「…原配徐、继方,子男三人,宬擢丙戊第,宣教郎知古田县,克忱、克家,克家前夭。…」
弥邵之继方氏,非宸之母,宸之母徐氏也。《後村先生大全集》卷一百五十三〈古田弟墓志铭〉:「孟容刘氏名宬,乾道太史公讳某之子,母徐孺人…。」,盖弥邵之二子、三子名曰克忱、克家,而长子独名曰宬,显见非同一母出也。方氏之事蹟,因克忱、克家之资料中未见,难作考也,而徐氏之名仅见於弥邵、宬之墓志铭,未有所述,亦难考其事蹟。
 
刘氏某(适郑)—夙长女。
【按】夙共有二女,见其墓铭所述,长者适郑氏名曰其卿,考《後村先生大全集》未有为其作诗文或墓铭,《宋人传记资料索引》亦未录其人,故郑其卿及刘氏之事不可知矣。
 
刘氏某(适郑)—夙次女。
【按】夙之二女,名皆不可得而知,次女适林尚之,类同郑其卿,其事考《後村先生大全集》未有为其作诗文或墓铭,《宋人传记资料索引》亦未录其人,然《後村先生大全集》卷一百五十三有〈林公辅墓志铭〉,林公辅者林友仁也,墓铭中首述其家世之源曰:「林氏自贞元孝子至今,传数百年而为莆名阀,君名友仁,字公辅,秘阁公讳孝泽之曾孙,徽猷公之孙,惠州理掾应之惠州理掾应之之子…。」後又云曰:「…君本生父讳尚之,理掾弟也,予姑君本生母也…。」据此言之,则可确定之事有三:其一,林尚之为林应之弟,属孝泽一支後也。其二,此友仁之生母即克庄之姑君,夙之次女,克庄之二姑母当即林尚之之妻。其三,林友仁实即克庄之表兄也。
【又按】〈林公辅墓志铭〉曰:「…淳佑戊申,年六十五矣…。」戊申为淳佑八年(西元一二四八年),上推六十五年,则友仁生於孝宗淳熙十一年(西元一一八四年),克庄生於淳熙十四年(西元一一八七年),少友仁三岁,据此可知友仁为克庄之表兄。
又居闽之林氏,与刘氏相善者有三支,莆田孝泽一支为其中关系较密切者,据《诚斋集》卷一百二十五〈林运使墓志铭〉述其家世曰:「公讳孝泽,字世传,莆田人也,曾祖质,故赠朝奉郎,祖传故不仕,父选故任承议郎致仕右中大夫…娶阮氏,封安人,先卒,男二人,左迪功郎,新台台州教授,左奉议郎秘书省秘书郎,出知信州,女二人,适文士方庭贲、方庭诚,孙十人,文之为信州贵溪县尉,居之、千之并将仕郎,余尚幼…。」
可知孝泽生二子,即、(《四部丛编》本《後村先生大全集》作「析」者实研之误,今据正。),与刘氏有关者,即之次女,嫁予弥正,为克庄生母。又夙之次女嫁予之子尚之,正克庄之姑母也。
     
刘起晦-朔长子。
【按】刘起晦,字建翁,朔之长子,淳熙五年(西元一一七八年)进士,历福清主簿,擢贵溪县令,召为秘书正字,蔚有时望。起晦以儒为自奋,气质端凝,识度宏远,外柔内刚,材行不忝其父。开禧元年(西元一二O五年)五月卒。(以上见《水心文集》卷十八〈刘建翁墓志铭〉)
【又按】起晦娶方氏,生二子,事见其墓铭曰:「…夫人方氏,二子曰希醇某官、希深…。」莆田刘氏与方、林二族相善,起晦所娶为方氏女,方氏族与刘氏相善者,於後述之。
 
刘起世-朔次子。
【按】起世之名,仅见於《理中闽学渊源考》卷九曰:「刘起晦…弟起世擢庆元二年第,南海尉,子希仁…。」但亦只数语,所可知者有二:起世为庆元二年(西元一一九六年)进士,官南海尉,有子曰希仁,余则不可得而知。
 
刘起元-朔三子。
【按】起元早夭,事见其父墓铭。
 
第六世
刘克庄-夙之长孙,弥正长子。
【按】刘克庄,初名灼,字潜夫,後村其号,生於淳熙十四年(西元一一八七年),初嘉定二年(西元一二O九年)以郊恩官建阳令,言官摭其咏落梅诗以为讪谤,郑清之时为宰辅,力辩得释。淳佑初年特赐同进士出身,除秘书少监,兼中书舍人。揭史嵩之罪状,有直声。累官龙图阁学士,致仕。咸淳五年(西元一二六九年)卒,年八十三。諡文定。克庄前後四立朝,天性忠爱,敷奏剀切,晚岁身兼两制,理宗尤重之。克庄犹善诗文,为晚宋大家,有《後村大全集》传世。(以上见洪天锡所作後村墓铭,收於《後村先生大全集》卷一百九十五)
      克庄之妻姓林名节,後有继室陈氏,共生五子三女,林氏生二子二女,见其墓铭(《後村先生大全集》卷一百四十八)曰:「…男曰昌,既冠,曰昇,女曰靖曰蘩,昇与二女皆夭,庶生一男一女尚幼…。」陈氏生三子一女,见其墓铭(《後村先生大全集》卷一百六十一)曰:「…生三子,长吉,女,次冲孙,皆早夭,幼山甫…。」莆田林氏与刘家世交甚为密切(注五),克庄之岳家福清林氏一支亦颇为不凡。
 
刘克逊-弥正次子,克庄弟。
【按】刘克逊,字无竞,号西墅,克庄弟。生於淳禧十六年(西元一一八九年),以父任补官,调古田令,以救荒捕盗着劳绩,累迁知邵武军,除剧盗,兴教化,威爱并行,移泉州,终功部郎,以疾奉祠,淳佑六年(西元一二四六年)十二月卒,叶适(水心)、赵汝谈咸称之。(以上见《後村先生大全集》卷一百五十三〈工部弟墓志铭〉)
【又按】克逊原配方氏,为方绾之孙女,生一子二女,见《後村先生大全集》卷一百五十八〈弟妇方宜人墓铭〉曰:「…仲氏子曰端,女曰顺曰容者宜人出也,顺瑞早夭,庶生二男,伟甫将仕郎,兴甫迪功郎建宁府政和令…。」克逊星生二子,即伟甫、兴甫,而其事无可考,然据《後村先生大全集》卷一百五十一《後村先生大全集》卷一百九十五〈少奇(伟甫)侄墓志铭〉曰:「…母宜人方氏,生母孟氏…。」依此言则克逊之星夫人当为方氏矣。
 
刘克刚-弥正三子,克庄弟。
【按】刘克刚,字处和,克庄三弟,生於宁宗庆元六(西元一二OO年),因父弥正遗恩入仕,历泉州录参,以真德秀荐,擢知沙县,後知惠州,创惠民集,建丰湖书院,民皆化之,宝佑二年(西元一二五四年)卒於官,年五十五。(以上见《後村先生大全集》卷一百五十六、《闽中理学渊源考》卷九)
【又按】克刚元配为赵氏,生二子一女,见其墓铭曰:「…娶赵氏,赠安人,前二十四年卒,二子、桂皆力学,当受遗泽,一女为尼…。」
      又克庄兄弟四人,依序为克庄、克逊、克刚、克永,克庄称呼其弟名称各有不同,而张荃先生之《刘後村年谱》甚或混克逊於克永,余已辨之甚明(注六)。从《後村先生大全集》所记,知後村称其弟克逊为「工部弟」,盖其官终工部郎;称克刚为「惠州弟」,亦以官衔称之;称克永为「六二弟」,则不知其故也。
 
刘克永-弥正四子,克庄季弟。
【按】刘克永,字子修,弥正幼子,生於开禧三年(西元一二O七年),生七岁而孤,母林氏亲自教之,既入小学读书,能了其义,长益勤苦,然试郡辄不利,因慨然废举,退而求志。性孤洁,而厚於伦纪,叔仲皆宦达,独长兄克庄与奉侍母日最长。景定三年(西元一二六二年)闰九月卒,年六十五。(以上见《後村先生大全集》卷一百六十六〈六二弟墓志铭〉)
【又按】刘克永原配林氏,为林传之女,育有一子二女,见其墓铭曰:「…一男二女,尚未冠笄…。」(《後村先生大全集》卷一百六十〈弟妇林氏墓志铭〉),又克永墓铭曰:「…男一人佑老甫九岁,女二人…。」
      克永为魏国夫人(林氏,克永生母)幼子,上距克庄之生有二十年,则克庄虽为克永之长兄,实若克永之父也。而克永独与克庄奉侍母日最长,可想见兄弟二人之情感必笃矣,後村集中,颇多为克永所之诗歌,如《後村先生大全集》卷十八有〈题六二弟诗卷〉、卷十九有〈和季弟韵诗二十首〉、卷二十有〈喜六二弟生子〉诗、〈挽六二弟〉诗等。
     
刘氏某(适方)-弥正长女,克庄姊。
【按】弥正有三女,长适方濯、次适方采伯,幼者未嫁。《後村先生大全集》中有〈方教授墓志铭〉即写方濯。方濯属游洋方氏一支,与刘家亦极为密切,方濯之父与弥正相善,濯妹嫁克永,己则娶克庄大姊,两家联姻,互有嫁娶。
 
刘氏某(适方)-弥正次女,克庄妹。
【按】刘氏嫁与方采,方采,一名君采,字寀伯,号墨林居士,莆田人,生於庆元三年(西元一一九七年),再荐於乡,三上春宫,不售,慨然有罢举之志。萧散博雅,于器自先秦至历代古物,于书自南北金石至竹帛奇蹟,于书自顾陆至唐宋诸名手,皆究极端绪,监定名目,物物精妙,皆可宝惜,尝汇累朝宸朝及名臣遗墨为《墨林帖》十卷,保佑四年(西元一二五六年)七月卒。年六十。(以上见《後村先生大全集》卷一百五十七〈方采伯墓志铭〉)
克庄与仲妹刘氏情感极笃,墓铭中可见其真切,《後村先生大全集》卷二十四有〈哀仲妹〉、〈挽方亲采伯〉诗,皆可见其哀痛,兹录之如下:
            (一)哀仲妹
「壶范班班在闾里,始知烈女传非虚。室无遗桂空花妄,溪有新莹宰树书疏。弟忆雪中联汝句,兄行雷岸寄家书。自怜戴白龙锺叟,犹向原头
驾素车。」
      (二)挽方亲采伯
「弄藏古物或千年,汉书隋唐在目前。死有一孙堪付托,生惟四友共周旋。宝扶风簋如口甫,临永兴书逼米颠。占尽人间最清事,吾碑百世後方传。」
 
刘氏某(适方)-弥正三女,克庄妹。
【按】〈魏国墓志铭〉:「…子男四人…女三人,适方濯、方君采、方孺铁…。」方孺铁其事不可考。
 
刘宬-弥邵长子,克庄从弟。
【按】刘宬,字孟容,弥邵子。生於宁宗庆元元年(西元一一九五年),宝庆二年(西元一二二六年)进士,终知古田县。淳佑七年(西元一二四七年)卒,年五十三。尝执经於陈宓,评史於郑寅,问易於蔡渊。有《易稿》、《汉考》等书。(以上见《後村先生大全集》卷一百五十三〈古田弟墓志铭〉)
【又按】宬先後二夫人,共生四子,见其墓铭曰:「…娶林继谢,子男四人,性甫、德甫,二幼…。」其夫人林氏、谢氏究竟为何家女,四子究属谁生,均不得而知。
 
刘克忱-弥邵次子,克庄从弟。
【按】克忱、克家兄弟与宸为同父异母兄弟,宬为徐氏所生,克忱、克家为方氏所生,前说已明。《後村先生大全集》中无为其所作之文、铭,故其事不可考。
 
刘克家-弥邵幼子,克庄从弟。
【按】克家早夭。
 
刘氏某-弥邵长女。
【按】弥邵生三女,事皆不可考。
 
刘氏某-弥邵次女。
     
刘氏某-弥邵三女。
 
刘希醇-起晦长子,克庄从弟。
【按】起晦生二子,希醇为长,希深次之。希醇之生平事蹟不详,无可考。
 
刘希深-起晦次子,克庄从弟。
【按】刘希深,字审渊,起晦子,生於绍熙三年(西元一一九二年),素修洁,又习见家世旧事,故自重而寡谐,隐约以课子。淳佑六年(西元一二四六年)卒,年五十五。(以上见《後村先生大全集》卷一百五十一〈审渊弟墓志铭〉)
【又按】审渊夫人林氏,共三子,见其墓铭曰:「…配林氏,三子:吉甫、矩甫、南甫,後伯兄都官二县,皆尚幼…。」
 
刘希道-起世子,希仁兄。
【按】《宋元学案补遗》卷四十七引水心《二刘公墓志铭》曰:「…正字则希醇、希道、希谦、希深所谓祖也…。」此语可决者二事。其一,即希醇四人为朔之孙;其二,四人之长幼顺序可知。而希醇、希深已知为起晦之子,则希道、希谦当为起世之子。
 
刘希谦-起世子,希仁兄。
【按】其事不可考。
 
刘希仁-起世子。
【按】刘希仁,字居厚,一作居垕,起晦从子。嘉定四年(西元一二一一年)进士,历安吉令,通判临安府,提辖文思院。引对献言,皆涉贵近,时论壮之。累除直秘阁,以台疏罢奉祠。希仁屡以谤退,官止中大夫,生营每遇迁擢,必有论建,虽居屏犹上箴缺失焉。(以上见《闽中理学渊源考》卷九、《宋元学案补遗》卷四十七)
希仁既不见於《二刘公墓志铭》,故其後出可知也,其家庭情形不可考。
 
刘氏某(适郑)-起世之女,希仁之妹。
【按】起世之事,寥落而不可寻,《闽中理学渊源考》、《宋元学案补遗》仅记一子希仁之名,其他皆没,今寻《後村先生大全集》卷一百六十一有〈郑甥主学墓志铭〉,其铭曰:「後埭之郑,世有显人,君名子简,曾大父阅礼,大父孺可,父冲甫,母刘氏,二刘先生之孙,赠正议大夫起世之女,前进士希道、中大夫直秘阁希仁之女弟也…。」则此刘氏为起世之女,希仁之妹无疑矣!
 
第七世
刘强甫-克庄长子
【按】克庄有三子,强甫其长子也,然生平之事,未有所资以详记者,仅《後村先生大全集》卷一百九十五洪天锡所作〈後村墓志铭〉中曰:「…强甫朝奉郎监三省驾阁,添差通判福州…。」数语耳。然寻诸《後村先生大全集》,诗文有为强甫而作者,如卷四十七有〈示强甫〉诗,兹录如下:
示强甫
      「昔受浮丘伯密传,駸上辕固伏生年。试横牧笛花间饮,胜得朝冠柏下眠。天上锦袍曾夺得,山中石砚又磨穿。生来羞舐淮南鼎,且戏尘寰作地仙。」
此诗似有示子勿为官之意,然深意如何不可得而知,又其他卷中诗作多和辞,不录。
【又按】强甫之妻为方氏,据《後村先生大全集》卷一百五十一〈方揭扬墓志铭〉云:「方氏之先,有积善好施闻於里中曰福平长者,君其元孙也,曾祖中,祖万,登绍兴庚辰第,监和刘局,笃於教子,即家为一经堂,父逵所交皆贤隽,累赠中奉大夫…孺人赵氏…一男选孙,二女,长适晋江主簿刘强甫,余子也,次适陈机君…。」由此可知。强甫之岳家,在莆亦赫赫有名,两家相交匪浅(注七)。
 
刘明甫-克庄次子。
【按】明甫之名,亦仅见於克庄之墓铭曰:「…明甫奉议郎通判邵武军…。」其余不详。
     
 刘山甫-克庄幼子。
【注】山甫之名,亦仅见於克庄之墓铭曰:「…山甫承奉郎监福州岭口盐仓…。」其余不详。然据《後村先生大全集》卷一百六十一〈山甫生母墓志铭〉所言,山甫为陈氏所生,与强甫、明甫不同,已如前述。山甫曾婚,育有子女各二人。
      又後村诗文中名及山甫所作者颇多,如卷四十四有〈送山甫赴岭口仓与黄兄来复同载〉、〈送山甫赴岭口仓〉五言二首、〈山甫既别三日复得此诗追饯〉、〈小暑日寄山甫〉二首等诗,兹录〈送山甫赴岭口仓〉、〈山甫既别三日复得此诗追饯〉诗如下:
(一) (一)送山甫赴岭口仓五言之一
      「离步难相舍,今为薄宦驱。长年干父蛊,晚节赖家驱。乡近多安讯,时清少急符。故人问郎罢,卧起一筇扶。」
            (二)送山甫赴岭口仓五言之二 
      「三子俱匏系,将如此老何。吾方期跨灶,勿厌熬汝波。食檗心尤苦,盐梅味主和。先民羞诡遇,不在获禽多。」
(三)山甫既别三日复得此诗追饯
      「珍重吾儿记瞽言,戏之玉帐及輶轩。汉钳者众商多犯,秦税民深吏少恩。监竹忍馋无食笋,割葵轻手勿伤根。乌衣子弟多佳者,莫遣诸贤笑後村。」
      就前二首诗观之,山甫为宦小吏,正克庄墓铭所述监福州岭口仓,由此可知,克庄死时不久,山甫仍在此官也。就後一首观之,克庄又勉其为吏当清廉惠民,勿使遗羞,诗中亦显露老年子离之伤感。盖山甫乃克庄幼子,疼爱必甚,故爱之既深,勉之则切也,正不待言。
 
刘氏某(适陈)-克庄之女。
【按】克庄生有三女,林氏所生之靖、蘩皆早夭,继室陈氏则生一女,即氏也。又据《後村先生大全集》卷一百九十五洪天锡所作之墓铭,可知此女後嫁与陈氏,克庄墓铭曰:「…女一人适故通直郎惠安县陈琰…。」陈琰之名,未见於《宋人传记资料索隐》,故无可考。
 
刘伟甫-克逊长子
【按】刘伟甫,字少奇,克逊子。少颀皙美风姿,机警善辞令,入事父兄怡顺然也,出接姻其和盎然,干家蛊应世务绰绰然有裕也,记群书评古事纚然可听也,工律诗。伟甫生於嘉定八年(西元一二一五年),以父任补将仕郎,淳佑甲辰(西元一二四四年)入京诠试,得疾卒,年仅三十。(以上见《後村先生大全集》卷一百五十一〈少奇侄墓志铭〉)
【又按】伟甫共生一子二女,所出不同,见其墓铭曰:「…娶妻朱氏,生巧女,今十四岁,继顾氏,生男存僧,又庶生愿女,存愿之生,少奇已不及见…。」据此言之,则伟甫似朱、顾之外,尚有小星,然又以一子一女命名观之,存僧、存愿当同出一源,其实究竟如何,存疑之。
 
刘兴甫-克逊次子。
【按】刘兴甫,字周士,克逊子。生於理宗宝庆三年(西元一二二七年),继父志辟室庋藏名帖古刻。以计使章铸荐为政和令,人皆劝其勿往,周士欣然就道,治事以决,宝佑六年(西元一二五八年)正月卒於任所,年三十二。(以上见《後村先生大全集》卷一百五十九〈周士侄墓志铭〉)
      伟甫、兴甫兄弟俱皆早逝,年不过三十余,克庄於墓铭中哀仲弟之德,而其子不得寿,怅情极切。兴甫生有一子,见其墓铭曰:「…子将仕郎在继兄後,周士妇豢蔡氏,潮守规甫之女得男辄夭,自官携二幼女护柩来归…。」然其名不可知,所言在继兄後,不知指何兄,率皆存疑,所知者仅一事,即兴甫之配为蔡氏。
     
刘(质甫)-克刚长子。
【按】刘质甫,字去华,克刚子,生於嘉定十三年(西元一二二O年),小名曰,後以父遗泽改名质甫,性冲淡,于纷华盛丽闭目不睹,咸淳二年(西元一二六六年)铨中,授晋江主簿,需次九年,处之夷然,公议翕然称之,以为乡国之善士,咸淳四年(西元一二六八年)卒,年四十九。(以上见《後村先生大全集》卷一百六十五〈去华侄墓志铭〉)
      质甫配林氏,继方氏,共生二子一女,见其墓铭曰:「…娶林氏,临漳郡博士护之女,继方氏,贡士应辰之季女,皆前卒,男绩十二,方晬,女阿嗣九岁…。」又质甫咸淳二年铨中之事,克庄曾有诗记之,见《後村先生大全集》卷二十六:
            送质甫铨试诗
「处和昔牧罗浮郡,不载南卅一物还。酝藉汝何蚕小阮,空疏吾谬作梁山。步趋诸老先生後,遨兀斋郎太祝间。华发病翁无善事,直须春榜一开颜。」
诗中意勉其志,又卷四十五,克庄有〈哀去华主簿〉诗二首,录如下:
      (一)
「汝是家珍宝,虹光贯夜惚。友声垫巾慕,才子树旗降。颜氏应难两,黄香未易双。向来有椽笔,老去付谁扛。」
      (二)
「子美尤称位,昌黎若惜滂。色空融佛性,冰炭置吾肠。未审生何国,犹疑在我傍。一条胜谢传,老不废期丧。」
盖克庄对诸子侄皆有惜才嘉赏之意,去华早卒,佳子弟又丧其一,克庄之哀伤,於诗中可见一斑。
 
刘桂(达卿)-克刚次子。
【按】克刚有二子,桂其次也,生平无所记,惟於其兄墓铭中有云:「…达卿事兄如父,拊妹如子,为去华置冢作飨亭,垂门华表,略如樗庵规则,既尽力毕窀穸,又为一女二孤拊育训诲,有少不安必废寝食视汤掖,复常乃已…达卿尝领胄荐,既罢举栖遁,更名求志,字达卿云…。」由此可知数事:一者为兄持家教子;一者尝为仕宦後废举遁隐,後村称其力学(注八),余则无所考矣。
 
刘氏某-克刚之女。
【按】其生平无所见,据其父之墓铭所记,此刘氏皈依佛门,出家为尼,余不可知。
 
刘佑老甫-克永子。
【按】克永生一子二女,子则佑老甫也,克永卒时年仅九岁,父母皆亡,殆为诸父所抚育,其生平无可考。
 
刘氏某-克永长女。
【按】其事不可考。
 
刘氏某-克永次女。
【按】其事不可考。
 
刘性甫-刘宬长子。
【按】刘宬育有四子,见其墓铭所云,性甫其长者,其事不可考。
 
刘德甫-刘宬次子。
【按】其名亦仅见於其父墓志铭所记,其生平无可考。惟《後村先生大全集》卷三十有〈送德甫试举诗〉,可见德甫前尝举业,兹录如下:
送德甫侄省试
「绝出雕虫辈,相期竹马年。三魁家有样,四世里兴贤。雪鬓吾还笏,霜归汝着鞭。微痾直换骨,骨挨不难仙。」
【又按】德甫,《宋元学案》作「得甫」。
 
刘某-刘宬三子。
【按】其事不可考。
 
刘某-刘宬四子。
【按】其事不可考。
 
刘规甫-希深长子。
【按】刘规甫,一名得吉,希深子。生於开禧八年(西元一二一五年),性儆敏警悟而勤苦,入家塾秀出,童稚试乡校常占魁垂,父兄师友皆曰必能复祖先旧业,惜以英年得疾暴卒,终於宝佑元年(西元一二五三年),得年三十八。(以上见《後村先生大全集》卷一百六十〈规甫侄墓志铭〉)。
  【又按】规甫有子三人,见其墓铭曰:「…妇方氏…子三人,一龙,一骥,士奇…。」其妻方氏极贤慧,守寡教子,虽家徒四壁而不惧,终能振其家祚,克庄称其有烈丈夫所难者,事亦见规甫墓志铭。
 
刘矩甫-希深次子。
【按】《宋元学案补遗》卷四十七刘希深条下云:「…隐约以课子,吉甫、矩甫、南甫俱力於学。矩甫一名得吉,警悟而勤苦,卒年三十八,其妇窭而能慈,勤而能教云…。」谓引自《後村文集》,观之《後村先生大全集》卷一百六十,乃知《宋元学案补遗》吉甫之谓者,实乃指规甫,盖规甫一名得吉,而其所称「矩甫一名得吉」以下云云,皆当指规甫之事,故可知《宋元学案补遗》此错误引,今据正。
 
刘南甫-希深三子。
【按】其事不可考。
 
刘千里-疑为克忱之子。
【按】《後村先生大全集》卷三十四有题〈勉千里侄秋试〉六言四首,据以推之,此千里当为克忱之子,然未有确证,故存疑之。
 
刘某-疑为千里之兄,克忱之子。
【按】克庄〈勉千里侄秋试〉六言四首之其一云:「而翁二子绝奇,其季虎中最怒,…。」故推知而有刘某其人,然事无所见,故不可考。
 
刘勳(刘新勳)
【按】《後村先生大全集》卷三十有〈送勳侄诠试〉诗,卷四有〈新勳侄宰松溪〉诗,然其事无所见,亦不知为何人子也,故存其名以为备考。
 
第八世
刘沂-克庄之孙。
【按】《後村先生大全集》卷一百九十五洪天锡为克庄所作墓志铭曰:「…孙男八人,沂修职郎闽县主簿,涣、洙将京选泽奏,汶、履、汉、锦、绚尚幼,女五人,其二嫁承奉郎监岭口盐仓方广翁,修职郎浦城主簿方公权,余未笄…。」据此可知克庄死时有孙十三人,男八人女五人,然洪氏并未明白说明究竟为何人之子女,故仅存其名以为备考。
【又按】《後村先生大全集》中记诸孙之诗极少,仅卷四十七有〈示沂孙〉诗一首,录如下:
            示沂孙
      「过去光阴电莫追,镜中非复旧鬓眉。已拼眸子难重郎,犹幸心官可若思。太极旋闓无极义,极玄又有更玄诗。此篇若问何人作,向道山中老古锥。」
题名「示沂孙」,然未见有任何勉语,复不见有任何警句,全诗不知其寓意为何。
 
刘涣-克庄孙。
【按】其事不可考。
 
刘洙-克庄孙。
【按】其事不可考。
 
刘汶-克庄孙。
【按】其事不可考。
 
刘履-克庄孙。
【按】其事不可考。
 
刘瀵-克庄孙。
【按】其事不可考。
 
刘锦-克庄孙。
【按】其事不可考。
 
刘绚-克庄孙。
【按】其事不可考。
 
刘氏某(适方)-克庄长孙女。
【按】此刘氏为克庄之长孙女,适方广翁,方广翁其人未见《宋人传记资料索引》,故其事不可考。然《後村先生大全集》中卷三十九有克庄为长孙女所作之五言长诗一首,呵爱极切,因长不录。
 
刘氏某(适方)-克庄二孙女。
【按】此刘氏为克庄之二孙女,适方公权,公权者,蒙仲之子,字立道,或作道立,号石岩,历黄州教授,太常寺主簿,告归。平生着述甚富,时称石岩先生,景炎间兴化被兵,公权见元帅,责以大义,帅为降礼,不仕卒。(以上见《闽中理学渊源考》卷九)(注九)
 
刘氏某-克庄孙女。
【按】其事不可考。
 
刘氏某-克庄孙女。
【按】其事不可考。
 
刘氏某-克庄孙女。
【按】其事不可考。
 
刘氏巧-伟甫长女。
【按】其事不可考。
 
刘存僧-伟甫子。
【按】其事不可考。
 
刘氏存愿-伟甫次女。
【按】其事不可考。
 
刘绩-质甫长子。
【按】其事不可考。
 
刘-质甫次子。
【按】其事不可考。
 
刘氏阿嗣-质甫女。
【按】其事不可考。
 
刘一龙-规甫长子。
【按】其事不可考。
 
刘一骥-规甫次子。
【按】规甫生三子,事皆无所见,《後村先生大全集》中卷四十一有〈骥孙晬日〉诗,然无甚意义,故不录。
 
刘士奇-规甫长子。
【按】其事不可考。
 
考後
 
    克庄以诗词文等着称於世,其所作之墓铭文数量亦丰,可对後村之家世及交游作一旁证,以期明了後村於当世之地位,对於其文学创作之环境,也可略加熟悉,此则本文所作之小小贡献也。
然余作此文仍遭遇相当之困难,资料之残缺不全可谓最大之阻力,以克庄一族而言,《莆阳文献传》之不得见一憾也;方、林二族之与克庄相善者不可详而知又一憾也。至若克庄之子孙者,愈下而愈不可考,盖文籍记载之阙也。总之,就其所得资料考後村之家世,勉力为之,聊备参阅而已。
 
注解
 
注一、载於《中华技术学院学报》:庆祝改制周年论文发表研讨会-社会人文和自然科学类组论文集,页47-67。
注二、载於《之江学报》一卷三期,页1-26。
注三、〈晚宋诗人刘克庄补传〉载於《东海学报》三卷一期,页73-88、〈刘後村的处世与交游〉(上)、(下)载於《大陆杂志》二十二卷十一期,页1-5及二十卷十二期,页17-23。
注四、见《旧唐书》宰辅世系表。
注五、据孙克宽先生所作〈刘後村的处世与交游〉一文云:「後村为岳家所作碑铭极多,除亡室墓铭外,计有:〈直秘阁林公墓铭〉(即林瑑-後村妻父)、〈林沅州神道碑〉(即林诞-瑑、环之父,後村祖岳)、〈直焕章阁林公墓志〉(名环,後村伯岳)、〈林养直墓志〉(瑑次子,後村妻弟)、〈林寒斋墓志〉(瑑长子,後村妻弟)。」然余观《後村先生大全集》尚有〈宣教郎林君墓志〉(环子)、〈林贵州墓志〉(环次子)等,可见二家之密切也。
注六、余於〈张荃之後村先生年谱笺注〉文中辨之已明。见《中华技术学院学报》:庆祝改制周年论文发表研讨会-社会人文和自然科学类组论文集,页60。
注七、《後村先生大全集》中,克庄为其族所作碑铭亦甚多,计有:〈祭方铁庵文〉、〈铁庵方阁学墓志铭〉(方大琮,强甫伯岳)、〈方揭扬墓志铭〉(方大舆,强甫妻父)、〈赵孺人墓志铭〉(大舆妻)、〈方君墓志铭〉(方大镛,大舆弟)、〈薛氏墓志铭〉(大镛妻)等,可见相交匪浅,克庄尤与方大琮兄弟相友善。
注八、见《後村先生大全集》卷一百五十六〈惠州弟墓志铭〉。
注九、此方氏为廷范之後,属方峻一支,有名於当世,见诸《後村先生大全集》之诗文碑铭者有方大壮(方大东之兄)、方大东(方公权之祖),方大壮兄弟与克庄亦极友善。
 
附表一、克庄一族人物明细表:
 
世级 姓名 生卒年份 与克庄之关系 最高官职终官致仕 着作 备注
第一世 刘范   五世祖     不可考
第二世 刘愿   四世祖     不可考
第三世 刘炳   曾祖     不可考
第四世 刘夙 1125-1171 祖父 温州知府   
  刘朔 1127-1170 叔祖 福建参帅   
第五世 刘弥正 1157-1213 父 吏部侍郎 退斋遗稿 
  刘弥恭   叔父     不可考
  刘弥邵 1165-1246 叔父 提点福建提刑 易稿、读书日记 
  刘氏   姑母     适郑
  刘氏   二姑母     适林
  刘起晦 ?-1205 从叔父 秘书省正字   生年不可考
  刘起世   从叔父 南海尉   生卒年不可考
  刘起元   从叔父     早夭
第六世 刘克庄 1187-1269   中书舍人、龙图阁学士 後村先生大全集 
  刘克逊 1189-1246 二弟 古田令、泉州知州   工诗
  刘克刚 1200-1254 三弟 惠州知州   
  刘克永 1207-1262 季弟   刻楮集 屡试不第废举
  刘氏   伯姊     适方
  刘氏   仲妹     适方
  刘氏   三妹     不可考
  刘宬 1195-1247 从弟 古田知县 易稿、汉考 
  刘克忱   从弟     不可考
  刘克家   从弟     早夭
  刘氏   从女弟     不可考
  刘氏   从女弟     不可考
  刘氏   从弟     不可考
  刘希醇   从弟     不可考
  刘希深 1192-1246 从弟     
  刘希仁   从弟 除直秘阁、中大夫   不可考其後世
  刘氏   从女弟     适郑
  刘希道   从弟     不可考
  刘希谦   从弟     不可考
第七世 刘强甫   长子 通判福州   
  刘明甫   次子 奉议郎通判邵武军   
  刘山甫   三子 承奉郎监福州岭口盐仓   
  刘氏   女     适陈
  刘伟甫 1215-1244 侄 父任补将仕郎   
  刘兴甫 1227-1258 侄 政和令   
  刘 1220-1268 侄 晋江主簿   即质甫
  刘桂   侄     曾举宦後退隐
  刘氏   侄女     不可考
  刘佑老甫   侄     不可考
  刘氏   侄女     不可考
  刘氏   侄女     不可考
  刘性甫   侄     不可考
  刘德甫   侄     不可考
  刘某   侄     不可考
  刘某   侄     不可考
  刘规甫 1215-1253 侄     
  刘矩甫   侄     不可考
  刘南甫   侄     不可考
  刘某   侄     疑为克忱之子
  刘千里   侄     疑为克忱之子
  刘新勳   侄     疑为克忱之子
第八世 刘沂   孙 修职郎闽县主簿   不可考
  刘涣   孙     不可考
  刘洙   孙     不可考
  刘汶   孙     不可考
  刘履   孙     不可考
  刘瀵   孙     不可考
  刘锦   孙     不可考
  刘绚   孙     不可考
  刘氏   孙女     适方
  刘氏   孙女     适方
  刘氏   孙女     不可考
  刘氏   孙女     不可考
  刘氏   孙女     不可考
  刘氏   侄孙女     名巧
  刘存僧   侄孙     不可考
  刘氏   侄孙女     名存愿
  刘绩   侄孙     不可考
  刘   侄孙     不可考
  刘氏   侄孙女     名阿嗣
  刘一龙   侄孙     不可考
  刘一骥   侄孙     不可考
  刘士奇   侄孙     不可考
 
参考书目
 
一、着作类
《宋史》  艺文版二十五史  艺文出版社
《後村先生大全集》  刘克庄  四部丛刊本  商务印书馆
《平斋文集》  洪咨夔  四部丛刊本  商务印书馆
《碧梧玩芳集》  马廷鸾  四库珍本十集本
《水心文集》  叶适  四部丛刊本  商务印书馆
《桐江集》  方回  国立中央图书馆编印本
《真文忠公集》  真德秀  四部丛刊初编本  商务印书馆
《文溪存稿》  李昂英  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商务印书馆
《竹溪献斋文集》  林希逸  四库珍本二集本
《宋史翼》  陆心源
《书史会要》  陶宗仪  四库珍本
《闽中理学渊源考》  杨应韶  四库珍本二集本
《南宋文范作者考》  庄仲方
《宋诗钞》  世界书局影印本
《南宋馆阁续录》  陈琰  武林掌故丛编本
《宋人轶事汇编》  丁传靖等  商务印书馆
《宋元学案》  黄宗羲  河洛书局
《宋元学案补遗》  世界书局影印本
《全宋诗》  唐圭璋  明伦书局
《宋诗纪事》  厉鹗  鼎文书局
《唐宋词人年谱》  夏承焘  明伦书局
《廿二史劄记》  赵翼  世界书局排印本
《元史》  广文版二十五史  广文书局
《旧唐书》  艺文版二十五史  艺文出版社
《中国省志汇编》  陈昌斋  清同治三年重刊本  华文书局
《中国文学史》  叶庆炳  学生书局
《历代名人碑传年里总表》  华世书局影印本
《通志》  郑樵  新兴书局
《宋人传记资料索引》
《中西万年历两千年对照表》  集文书局
 
二、论述类
〈刘後村先生年谱〉  张荃  《之江学报》一卷三期  民国三十三年五月
〈晚宋诗人刘克庄补传〉  孙克宽  《东海学报》  三卷一期
〈刘後村的处世与交游〉(上)  孙克宽  《大陆杂志》  二十二卷十一期
〈刘後村的处世与交游〉(下)  孙克宽  《大陆杂志》  二十二卷十二期
〈晚宋政争中之刘後村〉(上)  孙克宽  《大陆杂志》  二十三卷七期
〈晚宋政争中之刘後村〉(下)  孙克宽  《大陆杂志》  二十三卷八期
〈刘後村大全集〉  孙克宽  《图书馆学报》第三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