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者国学 先秦诸子系年考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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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四、匡章考(附:周最)

 

  《齐策》:“秦假道韩、魏以攻齐,齐威王使章子将而应之,齐兵大胜。秦王拜西藩之臣而谢于齐。”高诱注:“秦惠王之子武王也。”焦循云:“章子之事,未必在威王之世。威王未尝与秦交兵。齐、秦之斗在宣王时,而伐燕之役将兵者正是章子,则恐其误编于威王策中者。即不然,亦是威王末年。”(《孟子正义》。)今按:焦氏谓章子之事未必在威王世者,由误信《史记》威王年世移前之故。语既无证,自不足辨。威王卒于周慎靓王元年,当秦惠文王五年。则高注以秦王为惠王子武王者,亦误也。据《齐策》所记,知匡章信用于齐,自此役始,其后遂为宣王将而伐燕。《燕策》所谓:“齐宣王令章子将五都之后,以因北地之众以伐燕,燕王哙死,齐大胜,子之亡,”是也。又其后,则有与魏战于濮水之役。《齐策》:“濮上之事,赘子死,章子走,盼子谓齐王曰:不如易余粮于宋,守王必说,梁氏不敢过宋伐齐,”是也。《六国表》周赧王三年,魏哀王七年,击齐,虏声子于濮,与秦击燕,即此事。《魏世家》徐广引《表》作赘子,证以《齐策》,则作赘者是也。《志疑》转以徐氏为误,殆未考耳。其时犹为齐宣王之八年,又其后乃有与韩、魏共攻楚而杀唐昧之役。《秦本纪》:“昭襄王八年,使将军𦬒戎攻楚,取新市。齐使章子,魏使公孙者,韩使暴鸢,共攻楚方城,取唐昧,”是也。《志疑》云:“其事在昭王之六年,误书于八年。”今按:《年表》在六年,不误。《吕氏春秋 处方篇》亦记其事云:“齐令章子将,与韩、魏攻荆,荆令唐蔑将而应之,夹泚水而军。章子夜奄荆人钉唐蔑,”是也。是岁为齐宣王之十九年。宣王即以是年卒,胜楚盖属湣王事。此后章子事亦无考,盖己高年,不复用于世矣。(周最亦见泚水之役,详《吕氏 处方》。《史记 周本纪》,周最见赧王四十五年,周聚见五十八年,周聚即周最也。上距泚水之役四十四年,则周最在泚水役时当年三十左右,而老寿及于西周之末年矣。)至章子与孟子游,远在威王世将兵胜秦之前。(语详《考辨》第九八。)又论惠施于魏惠王,(见《吕氏春秋 不屈篇》。)曰:“螟蝗害稼,农夫得而杀之。今公行,多者数百乘,步行者数百人,少者数十乘,步者数十人,此无耕而食者,其害稼甚矣。”章子盖与其邦人陈仲子之行谊相近。故特称仲子于孟子,而曰:“陈子岂不诚廉士哉!”孟子之称章子,亦曰:“世俗所谓不孝者五,惰其四支,博奕好饮酒,好货财,私妻子,从耳目之欲,好勇斗狠,章子无一于是。”此虽不足以尽章子,亦可以知章子之律身,盖亦闻墨学之绪论而有志焉者也。徐州之役,齐、魏相王,章子责惠施曰:“公之学去尊,今又王齐,何也?”(见《吕氏春秋 爱类》。)其事在齐威王三十三年,下距齐宣王卒岁,章子杀楚唐昧,三十四年。姑定齐、魏徐州相王之岁,章子年二十五以上,三十以下,差可得其世寿矣。

  《年表》:“秦孝公十四年,韩昭侯如秦。”黄氏《编略》以是年为匡章破秦之岁。其言曰:“苏秦言秦欲深入齐,恐韩、魏之议其后。《策》言假道于韩、魏,则伐齐在韩、魏既服之后。”今以匡章子生平考之,其时殆初逾十龄,何能为将?黄氏之说非也。且苏秦言秦欲深入齐,恐韩、魏议其后,其事尚远在后显王之三十六年,(此亦姑据旧说。)乌得逆证其前十六年,谓秦已以其时举兵而加齐哉?以当时情势论之,孝公中年,秦内力未充,外威未张,殆无远越韩、魏兵涉齐疆之理。余疑秦、齐交兵,或已在秦惠文王世,亦非盛兵剧战。今已不可确考,而齐将章子,则必章子名行向盛,稍显于时矣。齐、魏会徐州相王,章子讥惠施学行之相背,又论惠施于梁惠成王前,其时章子方壮年,而崭然露头角。其已为胜秦立功之后乎?《年表》:“秦惠王三年,拔韩宜阳,”《韩世家》:“昭侯卒前一年,作高门。屈宜臼曰:往年秦拔宜阳,今年作高门,昭侯不出此门矣。”则此年实有拔宜阳。《通鉴答问》谓拔而未取,恐或有之。(《编略》谓秦取而复归于韩。)是时梁方怨齐,谋报马陵之仇。秦或者以其时乘胜韩之余威,游兵及于齐界。威王使章子应,亦本非举国以属,扞御大敌之比也。明年,即齐、魏会徐州相王之年。如此,差为得之。事乏明证,姑志以待再定。(《齐策》又云:“秦王称西藩之臣。”鲍云:“威王与秦献公孝公同时。”如余所考,则秦已是惠王,惟其时尚未称王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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