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者国学悲愤而後有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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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魏斯逸书

 

  三十余年,得公赐书,无任愉快。顾赐在二月朔,而覆乃在五月下弦者,讲学之说,不容不慎也。且有须俟数文脱稿後意乃得达者,最要是《大密严经叙》文,乃渐晚年论定之学说。文成而清明节近,归宜黄修先人墓。十有八年,一亲乡里,伤心惨目,乱後孑遗。知政少年不识疾苦为何物,兆乡民打死科长之变,于是有致熊天翼书。回支那内学院,作《夏声说》,应粤友《夏声》发刊词,寄去而胡展堂死矣。然讲学不可以已,作《孔佛》,昨成,而今覆书。是以若是迟迟也。

  来书不识太玄能得昌黎、涑水尊许与否。世叔直探孔子者也,玄何足云?有堪千古者在,尊许与否又何足恤?诚学之士,与之谈佛易契,与之谈儒亦入也。耳入之俦,儒难与之徵信,佛亦资之稗贩耳。经藏充汗,佛之幸亦儒之幸,是说也,识超宋明,千载希声,小儒封锢,乌足语是,而世叔尚矣﹗

  至谓渐以 之无不利,置正直而谈因果,毋乃迳庭。渐之学佛,与他人异。我母艰苦,世叔所知。病魔生死,儒既无术应我推求,归根结蒂之终,下手入门之始,亦五里堕雾仿佛依稀。乃于我母谢去之一时,功名富贵,饮食男女,一刀割断,厕足桑门,四方求师友闻道,转展难偿,甚矣其苦也。三十年读书,求诸西方古人,乃沛然有以启我。家不幸,女兰,十七,从予学于金陵,予以刻经事入陇,归则夭殁。中夜号恸,既已无可奈何,乃发愤读书,数数达旦。于是《瑜伽》明,唯识学豁然。乃有滇游,四方之士日至。子震元,英迈有志,又游泳毙,发愤读《般若》,读《华严》,读《涅 》,次第洞然。驯而至于近年,融会贯通,初无疑义,乃有论定学说。一知半解,诚有以窥见而不谬者在也。返而读孔子书,诚有与宋明诸君子堕封锢之说者异也。此则是渐学佛之明效大验者,彰彰在也。

  元年客北平,与蒯若木、章太炎、李正刚、孙少侯及其他多人谈,有举佛义陋程朱义者。太炎曰︰诚是,然程朱是自义,今乃借义。须知古人智予而不可慢也。予应之曰︰诚是,吾智不及程朱,吾福胜程朱,乃有佛义而可借也。抑今思之,程朱何尝无福?若使启其封锢,丰其 注,以圣人之书疏圣人之书,其不胜于诸贤之凡情世智说经万万欤?以宋明诸贤聪明研得,其不胜于下走劣陋研得万万欤?而不能然,徒失于封锢,可慨也夫﹗此吾所以佩世叔之识高千古也。研得几何,何以教我也。

  今世唯物学行,阶级资产万力摧破,乃并批判及孔。孔子真髓至理,不昭白于天下,腐烂陈言,苟且谈之,其何以应海潮罡飓之趋势?念先畴之畎亩,又何以播厥百谷于天下欤﹗

  (1936年5月21日)

  (选自《内学杂着》卷下,《欧阳竞无先生内外学》第十二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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