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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傅、刘正彦
中原涂炭,身在扬州的高宗赵构并未"介怀".建炎二年十一月,他下诏让官员先奉元佑皇太后以及后宫、皇子等人到杭州,为自己起行做准备.同时,他又正式任用黄潜善、汪伯彦两个奸贼为尚书左右仆射兼门下中书侍郎,并高兴地对二人说:"潜善作左相,伯彦作右相,朕何患国事不济!"奸君奸臣,气味相投似胶漆. 金军的速度奇快.转年三月,完颜宗翰(粘罕)大军已直指扬州,转眼就攻至天长军(今安徽的天长).当时,高宗皇帝正搂着几个美女在床上天地一家春.扈卫将忽然闯宫,报告说金军近在咫尺,吓得高宗肾惊脑骇,落下了阳萎的残疾(精神性外加器质性),赵构从此小鸡鸡再也无用武之地,丧失任何生育功能.苍惶之间,赵构仅带数骑,逃过长江.日后有好事者渲染,神祠中泥马显灵渡赵构,即"泥马渡康王"的故事,此种无稽之谈,宋朝的官私双方均皆津津乐道,渲染高宗的"正统性".其实,高宗过江,是狼狈不堪、鸡鸡松软的逃跑剧.
金人铁蹄迅猛,扬州一片混乱,宋朝军民死伤无数.高宗赵构由于自己中间一条腿失去功能,深恨起一直在身边劝慰自己周遭"太平"的黄、汪二人,把二人罢相,转任朱胜非为右相,王渊为签书枢密院事(三军副总司令)并兼御营都统制(御林军司令).
王渊,字几道,熙州人,善骑射,有智谋,早年击夏国、破方腊,均有战功.靖康之变后,是最早投附赵构的军官之一.后来,他为制置使,率宋军为赵构幸东南打前哨战,剿平了江南不少股乘乱而起的盗贼.但是,金军攻扬州,王渊主管海上江船,误了宋军渡江大事,"自是(王)渊失诸将心".高宗赵构原本想逃至江北的镇江暂避金人,群臣亦以为然,惟独王渊力争,认为杭州有"重江之险",是日后南宋定京(行在)杭州的定策者之一.扬州败后,王渊理应被责处,因为他与康履等高宗宠信的宦官关系好,反而被升官,诸将怨愤.为了平息众怒,高宗收回对他"签书枢密院事"的任命,仍让他担任禁卫军都统制之职.
高宗驻跸杭州,以杭州为行宫,基本上决定在此呆下去.为了做样子,他下诏"罪已",大赦天下,"放还士大夫被窜斥者,惟李纲不赦",目的在于"罪(李)纲而谢金(人)也".都什么时候了,被金人追着屁股撵杀,还念念不放讨好金人,高宗君臣确实混蛋.
很快,杭州发生戏剧性一幕,于高宗赵构而言,险过剃头——此幕重头戏,以禁卫军军官苗傅、刘正彦为主角,史称"苗刘之变".
苗傅,上党人.其伯父苗授在元丰年间曾为殿前都指挥使,应该说是武将世家.靖康乱起,苗傅与张俊、杨沂中等人首归康王赵构.刘正彦也是门之子,其父刘法死于宋夏战争(当时,刘法被童贯大公公逼迫出战).所以,刘正彦是正牌"烈士后代".王渊曾在刘法手下当过差,为了报答当年老上司对自己的恩德,他推荐刘正彦入朝.刘正彦能干,在讨伐巨贼丁进战斗中立大功,后随苗傅一起统掌御林军.高宗从镇江跑到杭州,当时诸大将如刘光世、张俊、杨沂中、韩世忠等人皆被外派把守险要地点,扈卫皇驾的只有苗傅等人.
王渊从扬州败退之际,不派人用大船运兵,反而运载十多艘大船的私人财物,浩浩荡荡驶进杭州靠泊.百姓愤怒,皆指着大船道:"船上的东西,都是王渊平时掠积的富人财物!"同时,高宗身边宠信太监康履、蓝珪等人专恣用事,肆作威福,兵荒马乱仍大讲排场在岸边赏观钱塘潮,"供帐遮道,众怒沸腾."
苗傅本人自负宿将,有扈卫保护之功.眼看王渊青云直上,他自然心中不忿;刘正彦虽受过王渊提拔,也抱怨自己功高不赏,手下亲军又为王渊所夺,心中也恨.于是,二人密议,引王世修、张逵、王钧甫,马柔吉等人准备趁机起事.王世修、王钧甫等人皆是燕地人,出身"赤心军"地方武装.起事前,这几个人派人到诸营传话,"如果杀掉王渊和内侍宦者,人人可富,朝廷法不择众,大家肯定没事."本来军士就恨宦官,皆咬牙切齿表示响应.
转天,苗傅、刘正彦在城北桥下率兵埋伏.王渊退朝,骑马经过,桥下伏兵忽起,王渊武将出身,事起苍猝,一身武艺也使不出,被众兵踹于马下,指责他要与宦官们一起谋反.愕愕之间,王渊于人群中看见自己荐拔的刘正彦,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忙喊"老刘你替我说话".刘正彦大步上前,抽刀就把王渊脑袋砍下,以"实际行动"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一不做,二不休,苗、刘二人指挥八千禁卫兵,四处捕杀宦者,"凡无须者尽杀之",不少杭州本地人荷尔蒙分泌不旺没长胡子,也被糊里糊涂当宦者杀掉.当天,宦者被杀百余,太监康履趁乱逃入内宫.
得手后,乱兵们把王渊首级悬于大矛枪之上,引兵直朝高宗所在的"皇宫"而来.守门的中军统制吴湛本来就是苗傅手下,他一边开大门放入乱兵,一边派人向内殿的皇上报告:"苗傅不负国,只为天下除害."
杭州知州康允之闻变,慌忙入宫,请高宗往宫城内的城楼躲避,"百官皆从".排列停当,殿前禁军军官仍旧依礼大呼"皇上驾到".苗傅"见黄屋(皇上伞盖),犹山呼而拜".
高宗凭栏,问:"爱卿你们因何而来?"
苗傅厉声回答:"陛下信任宦官,军士有功不赏,谁和宦者关系好谁就得美官(指王渊).黄潜善、汪伯彦二贼误国,仍未远窜.王渊在扬州遇敌不战,因与康履是好友,竟得枢密高职.为臣我立功甚多,只获任远郡团练使的微官.王渊已斩,望皇上下旨杀康履、蓝珪、曾择三个宦者以谢三军!"细品此言,前半段均是正大光明大道理,接下来抱怨自己官小 ,已经可以见出苗傅大兵出身没有政治远见.
高宗赵构寻思一会儿,想先稳住苗、刘二人,便表示要把三个太监流放海岛,正式任命苗傅为御营都统制,刘正彦副都统制,希望他们二人马上率将士回营.
苗、刘二人不答.他们身后的数千官兵皆群情激愤,怒视城楼之上.
高宗心虚,便问群臣计将安出.大臣时希孟表示应该把孟履交出由军士处理.高宗还犹豫:"朕左右怎能缺了使唤人呢?"主管军械的官员叶宗谔心中有气,旁边插言:"陛下就可惜康履这么一个东西吗?"未等高宗回话,他挥手让卫士从清漏阁屋檐下面搜出瑟瑟发抖的康公公,绑个严实,推下楼交给苗傅等人.众人看清确是平日甚嚣尘上的康太监,把他弄跪了摆正,大刀一挥,把他腰斩.康公公断成两截,上半身仍旧在地上叩头做乞哀状.
杀了康履,苗傅仍旧愤愤不平,在楼下肆言:"陛下您不该当皇帝,渊圣(钦宗)归来,当何以处之!"
闻言,高宗赵构心惊肉跳,马上派右相朱胜非下楼劝谕.苗傅表示,要请隆佑太后(孟氏)垂帘听政并与金人议和归还二帝.高宗马上答应.苗、刘二人得寸进尺,又表示现在应该立皇太子,意思是让高宗退位当"太上皇",以此先架空他.无奈,众臣只得暂先把隆佑太后请出.
当时,天气寒冷,城楼风如刀割,高宗赵构只有一竹椅可坐.太后肩舆到来,高宗赵构只得站起身,立于椅旁,不可不谓狼狈.
苗、刘二人见太后肩舆,连忙下拜,"今日百姓无辜,肝脑涂地,望太后主张."孟太后知情达理妇人,晓谕二人道:"道君皇帝任用蔡京、王黼,更改祖宗法度,加上童贯挑起边衅,最终招致金人之祸.当今皇上英明诚孝,没有失德之处,只是为汪、黄二人所误,现已经窜逐二人,难道苗统制您不知道吗?"
苗傅跪称:"臣等定议,必欲立皇太子".
孟太后也恼,说道:"今强敌在外,让我一个妇人家在帘后抱个三岁小儿坐江山,何以号令天下!"
刘正彦等"号泣固请",他很会渲染悲壮气愤,对身后黑压压兵士高呼:"太后不答应我们所请,我罪当受斩!"说着话,还故作"解衣状".太后"谕止之".苗傅见火候差不多,进一步威胁道:"事久不决,恐三军生变!"然后,他又对身边的宰相朱胜非说:"您怎么一言不发."朱宰相俛首不能对.倒是大臣颜岐有胆识,怕真拖下去军乱起来兵士会趁乱大肆杀人,忙从高宗处快步行至太后肩舆前:"皇帝令为臣奏知太后,已决意从苗傅等人所请,乞太后宣谕."
"(孟太)后犹不许,(苗)傅等语不逊."僵持至此,生变的苗、刘二人开始失去耐心.孟太后命人抬肩舆还宫.
高宗赵构知道发昏当不了死,忙表示自己要禅位.右相朱胜非惶恐,表示自己要再下楼诘问"二凶".高宗对他说:"当为后图,事不成,死未晚."有了高宗这句话,朱胜非心神略稳,回奏说:"刚才在楼下,我听见贼首之一的王钧甫对我说:‘二将忠有余,学(识)不足’,此人可以日后相约."高宗苦笑,将来之事,他心中没底.
当天,高宗赵构被软禁于显忠寺.苗、刘二人以孟太后名义降赦,号高宗为"睿圣仁孝皇帝",只留十五个内侍供差遣,把当时只有三岁的皇子赵旉推上帝位,"太后垂帘决事",实际上杭州城内万事由苗、刘二人作主.
皇太后"赦"下,加苗傅为武当军节度使,刘正彦为武成军节度使.未几,在苗傅坚持下,朝廷又不得不改元"明受",所以"苗刘之变"又称"明受兵变".
苗、刘二人名不正,言不顺,以军人威迫皇帝退位,即使是乱世,也是天下人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至于在外的文臣、武将,如张浚、韩世忠等人,更是闻讯起兵,百方筹措,准备拥高宗复辟(复辟乃皇帝重新得位的专用名词,此词在文革其间被用坏).很快,诸路宋军四集,苗、刘二人心慌,知道自己手中的几块大"招牌"都没有什么用.
其实,苗、刘二人谋短识浅,无一人想真心纂位或"挟帝令诸候"的意图,完全是一时的意气用事.现在,毕竟干出逼帝退位的"大逆不道"之事,开弓没有回头箭.在外界压力下,高宗复辟,"立嗣君为皇太子",徙苗傅为淮西制置使,刘正彦副之.至此,苗、刘"政变"实际上已经失败.
韩世忠、刘光世、张俊大军猛攻,苗、刘二人手下军队自然不是对手.临逃前,二贼天真,竟还冲入朝堂,索得高宗"赐予"的誓书铁券,然后才引精兵二千夜开涌金门逃走.此二人果真有点脑子,就应该挟高宗、皇太子以及孟太后一起逃,那样一来,宋军投鼠忌器,后果如何,很难预料.现在,二人舍下高宗等"抵箭牌"而跑,完完全全成了"贼",誓书铁券顶个屁用.任何"铁券"、"誓书"都有一个前提:"除大逆之外……皆赦",二人犯得正是"大逆".
苗、刘二人脚快,一路跑向富阳、桐庐、寿昌等地.韩世忠自告奋勇,率军追击二贼.(老韩之所以这么"积极",也因为被杀的王渊是他从前的老首长,待之甚厚).没多久,叛军窝里反,当初起事的骨干分子王钧甫和马柔吉父子均为自己人所杀,首级被送往官军处领赏.不久,刘正彦、苗傅二人相继被生擒,并"磔于建康市".前前后后,苗、刘二人折腾两个月不到,真正象一场"闹剧". 对宋朝皇室来讲,最不幸的当属高宗惟一的儿子赵旉病死,赵构至此绝了后,宋太宗一系的帝室血脉至此了绝.三岁小娃娃,生下来就随其父东躲西逃,最后被苗、刘派人拥上帝位,根本什么都不懂,今天一拔军人,明天一拔太监,后天一拔官女,照顾来照顾去,最终"照顾"到病重欲死.孩子刚刚得空小睡,有宫女不小心把宫内一个大铜炉碰撞倒地,咣当一声,三岁儿竟然惊悸而死.怒极之下,虽然赵构下令处死当值宫女、太监、保姆,仍旧挽回不了自己继承人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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