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者国学青铜时代的鳄鱼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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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稷下学宫(318B.C.—312B.C.)

 

  (一)

  五国攻秦的那一年,公元前318年,与急遑遑的士兵擦肩而过的,有一个五十出头的老书生,脸上沾着灰尘和汗水,从西向东,去负海之国——齐国找事作。这个老书生就是儒家的“亚圣”孟子。我们说说孟子的故事。

  孟子小时候有着“优秀”的童年教育。他妈妈懂得胎教:“我怀着孟子的时候哇,席不正不坐,割不正不食,胎教之也。”

  孟子生下来了,有一天看见邻居磨刀霍霍,准备杀一只小猪。孟子非常好奇:“妈妈,隔壁干什么呢?”“在杀猪。”“杀猪干什么?”孟妈妈笑了:“给你吃啊。”说完就后悔了,这不撒谎吗。

  于是,孟妈妈真的买了邻居家的猪肉给孟子吃。

  孟子长到可以满地乱跑的时候,就到村外坟地跟野孩子们追逐嬉戏,还拿着个小火铲东挖西挖,表演筑墓埋棺,很有才艺。他妈妈不高兴了,觉得有失斯文,带着这个活泼好动的孩子搬了家,到农贸市场围墙外租房子住。

  于是孟子学着商人的样,讨价还价,喧嚣热闹。孟妈妈怕孩子染上锱铢必较(念资珠必较)的市侩习性,又赶紧搬家,到政府公立学校旁边去住。这儿天天有一帮傻乎乎的人学习揖让进退,摆弄俎豆祭器(俎,念祖,案板子。豆是盛放篮子),都是软弱无力的儒生,在演习礼仪。孟母忐忑不安的心总算踏实下来了。儿子终于可以浸染高雅的气韵、从容的风范和循规蹈矩的本领了。这就是“孟母三迁”的故事。

  不过,太以自己意愿为中心的父母,往往剥夺了孩子自主独立的性情和创新发明的欲望。孟妈妈教育出来的儿子难免缺乏反抗精神和阳刚之气。这位恪守本分、端庄温静的孩子长大以后,总也跳不出常规的思想模式,并且也要求未来的人像他这样绵羊。

  当然,孟子在成长过程中也一度反抗过,但被妈妈镇压了。孟子有一次从学校回来,被孟妈妈问及:“你近来学习怎么样?”孟子烦恨地说:“还不是跟以前一样,不好也不坏。”孟妈妈气坏了,立刻乱摔乱砸,把“缝纫机”都打坏了,吓得孟子缩脖抱颈。孟妈妈斥责了他半天,也不知道孟子听明白了没有。孟子唯唯诺诺、战战兢兢,从此再无自我主见,终于成为优秀的两脚书橱。

  等孟子到了二十出头,跑到孔子的徒孙门下念了五年书,学问道德突飞猛进,终于有了用场:有一次,孟子进卧室,突然眼前一亮,大吃一惊,原来他的妻子想试穿一件袒胸露背的蝉翼纱,上身裸着,正在对镜描容。孟子媳妇的思想比较新潮,以为穿上短、透、露的时装,定能平添几分美丽,博得丈夫的赞美。哪知道孟子无比陈旧保守。他说:“我以儒家门徒的名誉起誓,绝不能容忍女人半裸着上身。”说完,愤然调头离去,到户外去吸他的“浩然正气”去了。

  他的妻子着急了,说:“今天我在家里没事儿,穿了一件休闲装在房里,想不到丈夫见了很不高兴,今后怎么相处呀!我还是回娘家去吧!”

  孟母也觉得孟子走火入魔了,骂孟子说:“按礼的规定,快进门的时候,问一问谁在里面,以提醒别人;推开内室的时候,眼要往下看,以免侵犯别人的隐私。这你都不懂,还赖别人?”

  孟子哼哼了几声,不爱搭理,掉头走掉了。孟妈妈一定很后悔,孩子被教育成了脑子僵化、六亲不认的书呆子,而且性意识全无。其实圣人真不应该有老婆。我们中国人后来就是被这样的圣人教育着的。

  由于孟子很有本事,年轻时就找不到事做。到了五十来岁,还没有一官半职。于是他拿着自己的仁政药方,跑到中原大梁的魏国来推销自己的主张以讨到一份工作。当时魏惠王还活着,魏惠王两鬓班白,跪在案子后面问孟子道:“叟!不远千里而来(成语出处),有什么办法可以利吾国。

  不料孟子大怒:“你们天天嚷嚷着利,我却只要谈义!”孟子是不许别人谈利的,君子谋道不谋食。他还把义和利对立起来,一个增加了,一个就要减少。于是后代中国人都不务利,而只求讲德。原本在先秦时代非常活跃的工商业,因为是追逐利润的,于是在儒教盛行的后代被严重压制了,资本主义萌芽也没萌芽出来,导致商业经济和科技的退步。其实利有什么不好!吃饱了肚子,穿上愉快的丝帛,才是对生命的尊重,才是真正的大义。义和利本来是没有冲突的。是孟子非把它们对立起来。

  魏惠王见孟子不许讲利,就发牢骚说:“好!那就讲义吧。我治国,也算讲义的啊!我黄河以南发生饥荒,就把灾民移于黄河以东。我这不是义吗?当黄河以东发生饥荒,我也是如此。我调剂粮食,迁移灾民。我看邻国的政治,还不如我呢。可是我的人口也不加增,邻国的也不见减少。” (注:黄河以南,是指L形黄河横部分以南,河南省。黄河以东,是L形的竖部分以东,山西省)

  “您这就叫五十步笑百步啊。您的治国水平,和您的邻国相比,都不怎么样。关键是你没有行仁政。行仁政的话,仁人无敌于天下啊。”孟子拿出了自己的药方。

  魏惠王来精神了:“请先生教诲。”

  “仁政就是以仁的感召力和德行来征服人,您搞仁政,就可以使万民心悦诚服,诸侯相举来朝。岂不就是王道了。”(也不知真的假的)。

  孟子说:“行仁政的步骤是这样的——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国君爱护自己的家人老小,对亲戚仁义,对哥们孝悌,对臣僚仁心荡漾,态度孝敬恭谦。这种风格推广到大臣身上,大臣也就仁义孝敬,大臣再推广到小臣,小臣没处推广,就推广到自己的老婆孩子、邻居街坊,邻居街坊再从爹传到儿子,儿子传到弟弟,弟弟传到弟媳妇,媳妇教儿子,儿子教老婆,于是全民全社会不断推广仁,天下就大治了,由近及远,诸侯就归顺了。”这套用意良好的东西,真是孟子的苦心发明啊。但它并不现实,《吕氏春秋》贬斥仁义说:“仁者能仁于人,而不能使人仁。义者能爱于人,而不能使人爱,是以知仁义之不足以治天下也。”也就是说,你自己可以仁义,但是却难于推广给别人的。因为人的本性,是容易走向恶的。孟子的仁义推广论,实在是实验室里的想象,硬去推广,亲戚、小臣、大众,也只是迫不得已假作仁义来敷衍,也就是中国人后来常说的“假仁假义”。现实中没有功利之柄,赏罚之劝,他是不会好好干建设的。

  孟子所谓的仁政,实际非常有害。曾经有一个卖卦的人深刻论证过这一点。这人给魏惠王算挂。魏惠王说:“你算算,我这人怎么样?”

  “大王非常之仁啊!”

  魏惠王大喜:“那我功业将有多大啊?”

  “功业吗,只能亡国。”

  “为什么?”魏惠王大惊。

  “人一旦仁慈,就不忍诛杀,就会饶恕那些有过错的人。仁者慷慨大方,导致您赏赐那些没有功劳的人(比如亲戚一族,任人唯亲)。有过错的人不惩罚,不该奖励的去奖励,能不亡国吗?”算卦的说完,魏惠王吓了一身冷汗。仁政却可以亡国?是的,一个仁义的企业领导,也最终会害得企业倒闭。事实也确实证明了这一点:魏惠王在众鳄鱼之中,是最仁厚的了(他可以容忍卖卦的这么咒他,也可以看出了他的仁厚),但也属他被欺负得厉害,土地越来越小,士兵越来越少,最终失去战国首强地位。不是说仁者无敌吗,怎么会落成这样?呵呵,谁让你最仁、最软弱了!

  孟子却还在这里教他学仁。魏惠王听了半天孟子的话,觉得很无奈。孟子讨不到好处,气得没法,又混了一年,魏惠王死了,儿子魏襄王也没有用他的意思。孟子气得直骂魏襄王道:“望之不似人君,不见有所畏焉。”说魏襄王好像土豹子。骂完,孟子卷好行李和简历,踏踏实实地离开了魏国。

  (二)

  孟子听说齐国有一个“稷下学宫”,是个读书人吃白饭的好地方,于是就离开刚刚碰壁的魏国,前往齐国找工作。

  什么是稷下学宫呢?就是一个读书人的古代大学,是大鳄鱼齐威王(田因齐)开始修建的,地点在临淄城门“稷门”外。

  齐宣王是齐威王的儿子,他继位不久,增修了老爹留下的的稷下学宫。着名学者如邹衍、淳于髡(念昆)、田骈、接子、慎到、怀渊等七十六人,都被齐宣王安排在这里不用干活,只做高谈阔论,每天都是王霸义利、天人善恶之类的,还赐给高宅大第,住宽敞的校舍,坐华丽的校车,享受上大夫工资待遇。名闻天下之学者,聚集这里的达数百千人之多。真的“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尽欢颜”了。

  这里云集有两大显学:儒分为八,墨离为三(儒、墨各分几个细支),此外还有道、法、阴阳、名辩诸家,以及农家、杂家、兵家、纵横家,所谓百家争鸣,蔚然如雨后蛙噪,成为先秦诸子们的欢乐谷。另外还有小说家(哈哈,但不是王朔)。小说家是街谈巷语、道听途说、小说家言者流。如今山东淄博郊外还有稷下学宫遗迹,是一片一望无际的碧绿的玉米地。

  除了五十多岁的孟子在这里混住以外,一个十七岁的小孩,也跑来听课记笔记。他就是后来有名的荀子。等荀子翅膀硬了以后,常以孔子正统传人自居,成为孟子的论敌,整天大骂孟子窜改孔老师的真学。说孟子一派,效法先王却不知先王之道,依仗自己的一点聪明,造出五常之说,冒充孔子真言,蒙骗了无知的俗儒。

  其实,两人都算是孔子的真传弟子:荀子发展了孔子的礼学,孟子则发展了孔子的仁学。孔子的两个基本点——仁和礼,俩人各自继承了一个。

  稷下学宫的人往往也能登上仕途,比如孟子就找到齐宣王,大谈其仁政(当初魏惠王没接受他的仁政,现在又来忽悠齐宣王了)。齐宣王先请他谈谈“齐桓晋文之事”。孟子说:“齐桓公、晋文公,是霸道,是以力服人。我们孔子之徒是不谈的这个的,怕脏了我们的嘴。在我孟子看来,当国君的正点是仁义道德的表率,引导全国人民提高仁义道德水准,全国人都仁义了,都乖了,国家就大治了。这就是王道。这就是我说的行仁政!!!”

  齐宣王忐忑不安地问:“象我这样的人,能修炼仁义,保民而王吗?”

  孟子赶紧给自己的仁政理论作广告,我的仁政实行起来,就像捡起一根羽毛,折断一根树枝那么容易,您当然可以啦。上次,我看见您祭祀的时候热爱大动物,不忍看见老牛哆嗦,就把老牛饶了,而去改宰山羊,这是仁心发现啊!(山羊就不需要仁了?)

  从这件事情看,您就是君子啊!君子远庖厨嘛!作为君子,您却使用武力杀伐,想制服秦楚,开疆辟土,莅临中国而抚有四夷,这真是缘木求鱼啊(成语出处)。

  “为什么呢?”

  “您想啊。如果我老家邹国人跟楚人战斗,有戏吗?”

  “没戏啊,肯定输。”

  “所以,小不可以敌大,寡不可以敌众。您以一国之众,想压服海内八国之大,不等于以邹敌楚吗,必有大难啊!”(可是人家秦国怎么就能实现一国压服八国了!人家走的法家的路子啊,就胜利了!)

  “那我该怎么行仁政啊?”齐宣王虔诚地问。

  当需要拿出具体“仁政”的办法时候,仁政主义者孟子就显得捉襟见肘、问东答西了,回答得幼稚可笑:“大王,您应该这么办!不要违背农时,不要把鱼打光了,砍树要选好的时候。五亩的宅基地,旁边种上桑,五十岁的人就可以穿帛了。鸡豚狗彘(念至)这些东西,不要失其时,七十岁的人就可以吃肉了(但不知怎么个“不失其时”法,孟子也不说)。一百亩的自耕地,也不要夺其时(又是“其时”),全家几口就不会饿死了。然后大家聚起来,讲孝顺的道理,仁义的理念,这样老头儿就不会扛着东西在马路上走了(因为有活雷锋帮他扛)。您这么一弄,然而不称王天下的,我绝对不信!”(这最后一句跳跃过的逻辑环节也太多了!怎么这么一弄就能王天下了?!)

  孟子所谓的“不失其时”,就是鸡豚狗彘这些东西,要注意它们的发情期,在发情期内莫打扰人家,以免影响优生优育。这是一个最基本的小东西,获得国际竞争优势,还需要更多更远举措。想在列国残酷竞争中取得优势,需要很多大的举措,不是“动物不要胡乱干涉动物发情期”的问题,而是谁能拿出强有力的政治经济手段来,比如法家那一套深谋远虑的奖惩考核、任能任贤、取代贵族的法令政策,以及抑制分封,开拓郡县,招募职业官僚等等,充满着革新精神且执行有力,成为秦人的核心竞争力。而孟子说不出这些。孟子只知道五亩之宅、农时、小动物发情什么的,真是答非所问!人家问他称王,他说这个干吗?这个就能王天下了?孟子一点都说不出赏罚考核、抑止分封等等推动社会变革发展的手段,他只是描述了一些简朴的经济生活,跟老子的“小国寡民”似的,还想称王,也太容易了吧!就这孟子还笑话别人“五十步不如百步”呢。

  肚子里只是些小儿科的知识,还在游说诸侯。这样的“大才”,难怪的魏惠王那里碰壁。

  孟子甚至提出了恢复“井田制”这样开历史倒车的号召:要求每八家农户共同耕作公田,互亲互爱,互相照顾,在完成公田的耕作任务后,才能干自己私田上的农活(这是落后的力役地租制,谁会好好给公田干活呢!在当战国诸侯都普遍实行更有激励性的实物地租时,孟子还在走历史倒退的路子)。这些圣人之徒觉得,只有从前的东西才是好的。

  儒家孟子被问到治国方略时居然一再说什么小动物发情、种桑树、打鱼不要多打之类的。谁不知道种桑树,用你说!关键你怎么操名利之柄,设激励奖惩,改革工农经济,所有这些,儒家就都不在行了。汉代博士叔孙通一语道破:“法家长于治国,儒家长于守成。”信哉!也就是说,儒家思想用于统一束制人的思想意识,还有点用,对于提高国力,富国强兵,就并不在行了。儒家在行的,只是让“老百姓聚在一起,讲孝顺的道理,仁义的理念”罢了。儒字的原始本义,就是柔弱无力的意思。

  连司马迁都嘲笑孟子说他“迂远而阔于事情。”

  但不知怎么搞得,“大贤”孟子一顿胡咧咧,居然受到齐宣王前所未有的礼遇。齐宣王授与孟子客卿的高位,孟子一出门就有好几百人跟着。齐宣王向孟子学起了仁政,事事请教。

  孟子仁政虽然好听,却不可行,一旦行了,反成为毒药。比如说齐宣王听信了他的忽悠,开始推仁政,从身边做起,从一点一滴做起——“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首先对自己的哥们亲戚行仁义,把自己的老弟、没什么能力的大贵族田婴封为相国(说白了就是任人唯亲)。田婴仗着老哥对他的仁义,把持朝政,嚣张一时,拼命发展私人封邑,建立国中之国,向从前的分封制倒退,由于他和他儿子孟尝君的长期割据,导致国家整体实力大大削弱;由于田氏父子专权于朝廷,导致官僚队伍自我封闭,回到大家族垄断的局面而排斥了市场上的能人。齐国在齐威王时代的强悍势头,至此开始衰落。教齐宣王仁政的孟子,不得不负其责!

  对哥们亲属搞仁义,最后国家完蛋了。一旦国家衰败乃至灭亡了,还有什么仁可言。行肤浅的仁义,只能导致最后的大不仁,全民跟着遭殃。一个企业如果搞仁政也是一样,高高兴兴上班来,平平安安下班去,上一天班,毫发无损,多干少干、干到什么标准都可以,领导仁义,不计较。不该奖励的也给他吧,该处罚的高抬贵手算啦,仁政嘛。从主管到员工,吃大锅饭混日子的人越来越多。员工舒服安逸了,你算是对他仁了,厂子却越来越穷,根本没有竞争力,终于倒闭,大伙下岗,最终成为大不仁。仁政的国家也是这样的。

  如果你所在的社区,通水通电、卫生维修、基础设施等服务水平特别差,大街上涂涂抹抹办证广告、垃圾遍地没人管,那这些相关职能机构的领导们一定是实行仁政的:单位里的人一定是沐浴着仁风荡漾,上班打游戏看报纸来的,根本不去作为,直到某一天出了大事,被媒体爆光把他们全体解雇下岗为止。

  孟子的仁政,是从照顾亲属开始,自己作道德表率,带动亲属,亲属再影响他人。这其实是传统的分封制下天子诸侯的工作习惯。因为那时是大家族政治,靠不断分封其它大家族来延续政权,所谓“亲亲上恩”。所以天子诸侯学“仁”,似乎比法家的“法”(考核约束)来的更有用些。但是到了战国时代,国君的历史角色已经变了,不再是靠大家族分封来巩固自己的政权,而是使用职业官僚体系。你还在这里嚷嚷仁干什么,对职业官僚,最首要的是仁吗?仁的话,他们就天天看报纸,打游戏,闲开些没用的会,讲讲话,给你作作样子以混到工资完了。

  但是齐宣王推广孟子的“仁政”乐之不疲。除了封自己的弟弟田婴当了大权臣,他还忽视了对臣子的监察考核,导致政府班子的人都在鬼混工资,作些仁义的假样(作秀),政府效率下去了,国家虚弱了。可以举个例子,齐宣王的政府机构里有一个庞大的王家乐队(这也算是事业单位吧)。他怎么管理这个王家音乐团的呢?乐团里边光吹竽的就有三百人。有个五音不全的南郭先生也模仿大家摇头闭眼的样子,鼓着腮梆在里边“滥竽充数”。齐宣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根本不管。你是仁政,怎么能管呢!你让南郭先生下岗,他一家老小喝西北风去啊?而且这里没有考核,谁吹得好不好,也根本无人知道。于是南郭先生啥都不会照样白拿工资,充分体现了儒家“仁政”的好处,大锅饭吃得又甜又香(这在法家流行的国度,是绝不可能的,每个人都有绩效考核呢。法家强调考核、赏罚)。

  以施行仁政的思想来管理一个乐队,一个乐队尚且无法管理好,遑谈使用仁政来使国家富强!(还是得主要借用法家啊。)

  (三)

  从齐国往北一千里,是河北省北部的燕国。现任国君叫做“燕王哙”(念块,不念哈)。燕王哙是个没事找抽型的领导。他虽然贵为大王,却喜欢干鄙陋的工作,拿着锄头修理田亩是他的最爱。这一天,他正要找出工具下地,苏代跑来害他,对他说:“我出使齐国回来了,向您报道。”

  “齐国现在怎么样?”

  “它嘛,快亡国了!”

  燕王哙大惊:“如何?”

  “齐宣王不相信大臣啊。从前齐桓公信任管仲,举国交付给管仲一人治理,于是一匡天下,九合诸侯。现在齐宣王没有这个魄力了,快亡国啦!”

  “哎呀,我也没有重用相国子之啊,那我赶紧吧。明天再上朝,我就全听他的。”

  相国子之听说以后,心里偷着乐,把一百镒黄金送给了苏代,作为酬谢费。苏代就是苏秦的大哥。

  种种蛛丝马迹都证明,燕国相国“子之”有较强工作能力。他有一次佯言说:“耶?谁的大白马从门口跑出去了?”左右的幕僚都说:“没有耶?没看见耶?”唯独一个谄媚之徒,跑出去,回来报告说:“Yeah,报告,是有一匹白马,相国说得没错呀。”子之以此判断属下的诚信。这就是“术”,通过一套隐秘高妙的手段监察考核大臣,以加强君权。法家讲求“法、术、势”,其中申不害就是强调术,子之也是这个路子来的。虽然“术”不算多好的东西,但也比听凭下属蒙蔽自己,滥竽充数好。当然,最好的还是商鞅所强调的“法”,用法令来规范、考察、赏罚激励官僚们。而不是用术。

  燕王哙招来相国子之促膝谈心:“子之啊,贤人啊,国家全靠了你啦。我听了苏代的话之后,想让你接替王位。怎么样?”

  “那您怎么办?”

  “我踏实修理地球去,那是我的hobby(癖好)。”

  子之眨眨眼:“那下臣我就不好意思啦!明天我就到您办公室上班吧!”

  第二天,燕王哙搬出办公室,把王位禅让给了相国子之。子之北面而坐,燕王哙反倒弓着腰,跟众大臣们杂混在一起,向子之下拜。这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真正的“禅让”,都是让当时的“显学”墨家忽悠的结果。墨子是春秋晚期的工人思想家,主张大同,反对等阶。墨子的口号是:“官无常贵,民无终贱”,当官的不能当一辈子官,老百姓不能总不长出息。他极力编造和鼓吹尧舜禅让,把君位禅让给那些立功的贤人,这就是他的“尚贤主义”。为此,他不惜编造了尧舜禹之间的子乌虚有的禅让故事。墨家这么“尚贤、禅让”地一喊,还挺有效,禅让成为战国中期的一股时髦风。秦孝公一度要禅让给“大良造”商鞅,魏惠王要禅让给“哲学家”惠施,燕王哙则终于禅让给了相国子之。

  不过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之子虽然接收了王位,但前燕王哙的臣子们,还不买他的账。有人就继续忽悠燕王哙说:“您知道大禹为什么名声不好吗?因为他虽然把天下禅让给了‘伯益’,但他的儿子势力强大,终于抢了‘伯益’的天下。现在您虽然禅让给了子之,但是您的儿子——太子平,还手握重权,很多朝士都是他的跟班啊。”

  于是,燕王哙把撅着嘴的太子叫来:“我跟你讲啊,让所有年薪三百石小米以上的官吏,全部交出大印,由子之从新遴选委用。”

  从此满朝人员,都向子之效命了。

  其实,即便在尧舜时代,又哪里有过真的禅让。两年过去了,失魂落魄的前燕王哙坐在狭小的cubicle(隔段)里办公,还算比较心甜。但他的儿子——太子平却咬碎钢牙。这个城市我很熟悉,但这里的人我感到很陌生,孤独的灵魂在上空飘荡,弃权的滋味在上空漫延。太子平再不能忍了,就带着将军“市被”和一些死党,在一个万里无云的美好早晨猛攻子之。

  爱的是非对错已太多,来到眉飞色舞的场合。子之腰宽十围,是个大胖子,站起来就和进犯者展开了肉搏,乱打的场面好似一帮人在蹦迪斯科。只见子之后背上吊着钢丝绳在宫殿上飞杀走斗,他使用手刀防御,又来了个漂亮的回旋踢。大伙都看呆了。子之这么厉害呀!纷纷披靡倒退。

  大家退到宫门以外,太子平和将军市被又遭到一帮忠于子之的群众的兜杀。“太子造反啦,打死太子啊!打啊!”太子平和将军市被遭到群众殴打,全部被打死:将军市被的body被群众抬着,在都城内巡展。从这可以推断,子之还是较得民心的,算是有一定才能。但是,燕国上下遍布着他的敌对势力,他们趁机宣布起事,支持太子或者支持子之,搞起了轰轰烈烈的内战。燕国人心惶恐,离心离德。内战绵延数月,几万人丧生,时间是在公元前315年。

  燕国大乱,消息传到齐国。

  一般,当一个国家发生内乱的时候,邻居们就可以趁机来打它、好比三十年代中国的国共两党互相打得厉害,于是日本人就趁机全面侵华。

  听说燕国内乱了,齐宣王遂向他所尊敬的儒学大师孟子请教:“我们该不该过去捞好处呢?”

  孟子说:“现在我们攻打燕国,就和当年周文王、周武王讨伐殷纣一样正义,是绝好的机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请大王三思。”多么迂腐的话啊。当时的战国格局,犹如今天的全球世界,任何一场战争,都不是单边、双边的事情。局部两国交锋,也将招致其它大国的干预。孟子没有作利弊分析、后果预测和提前应对(比如,为了避免大国干涉我伐燕,必须先对与燕有干系的国家进行分化拉拢,铺垫攻燕前后的宽松国际环境),孟子单纯从道义角度出发,要求伐燕,不作可行性分析,非常迂腐(而且,道义上也未必应该伐燕)。

  齐国开拨了用以戍守五座大城的精兵,会同北部郡县新征发的士兵,北上千里,向燕进攻。处于内战中的乱糟糟的燕国人毫无斗志,国都城门不闭,士卒不战,曾无一夫之救,齐军仅五十天就一举占领燕国,时间是公元前314年。古代北京的郊外,野杜鹃花开得一片耀眼。(燕国都城在北京西南郊。)

  齐国大将“匡章”跑到燕王宫里,对“假王”子之说:“子之先生,请你出来一下。外面警察在等你。”子之出来以后,受了醢刑而死(把人剁成饺子馅),然后把肉馅封在坛子里,发酵后献给了祖宗上帝吃(这个刑罚纣王也有过,但人们只认为纣王残暴,其实,在远在七百年后的春秋战国,这种刑罚还都时有发生,甚至再晚的年代仍然有。但似乎只有纣王一个人格外挨了骂。其实纣王醢的也是敌对的方国领袖,属于敌我斗争)。

  燕国禅让闹剧的男主角——燕王哙也在齐人战火中被胡乱杀掉了,至死他也不能明白,我老头子禅让错在哪里了!其实,燕王哙主动卸权,有让位给贤人的色彩,但在分封体制余绪严重的时代,贸然出来一个贤人当国君,其实当不稳,很快被国内国际盘根错节的习惯传统势力,打倒了。

  是不是要彻底灭掉燕国呢,齐宣王向“身为齐国三卿之一的”高官——孟子请教:“有些人劝我不要吞并燕国,也有些人劝我吞并。我想,我和燕国都拥有万辆兵车,我只用五十天就拿下对方,这是光凭人力办不来的,定是天意如此。如果不吞并它,就是违反上天意旨。看来还是吞并的好,您认为怎样?”

  孟子发现自己的学识都帮不他了,没主意了,胡乱答道:“如果吞并它,燕国的百姓很高兴,就吞并它;如果燕国老百姓不高兴,就不吞并。这次咱们攻打燕国,老百姓箪食壶浆地迎接大王您的王师,目的是逃离燕国水深火热的日子啊。如果您灭亡了它,水越来越深,火越来越热,那也就是运啊”。(水深火热”成语出处)

  齐宣王糊涂了,孟大师说了半天,也没有个清晰的意向,到底是吞并还是不吞并呢,哪个对我们齐国有利呢?孟子最后又归结到“运”这个只有哲学家才懂的含糊字眼上。齐宣王想了想,大约自己是会让燕国老百姓高兴的吧,于是命令匡章吞并燕国。

  燕国被吞并。

  (四)

  战国七雄之间都很注意各国力量的消长,当一国吞土而自壮时,其它国家常会结兵干涉,以免对方自壮后危及“我们”。这跟现代世界是一样的。你要在周边挑起战火,扩充自身土地财富吗?你先得想想,远在几千里外的其它大国(犹如今天的美、俄)是否能答应。获得它们的默许乃至支持,是发动周边战争胜利的前提,否则,即使打胜了,也无法保持战争成果。

  齐国灭燕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当齐国攻燕、灭燕之时,国际上必有一些诸侯不希望齐国灭燕:他们或者是在燕国有自己的利益,或者是与燕结好通姻,或者是也在觊觎燕国土地,或者是燕国已经被某个霸主划在了他的霸权圈子里,不希望别人前来染指。有的则与燕国干脆没有什么利益关系,但也不希望齐国吃到燕国这块大肉。齐国吃燕,使齐国国土顿时扩大一倍,对我的国家安全就构成了极大威胁,我怎能容忍呢?

  现代世界也是如此,譬如这就像美国出兵伊拉克,即便恨伊拉克的国家,也不希望美国得志于伊拉克的。因为美国控制伊拉克地区,将直接威胁中东其它国家的安全。

  1979年,苏联入侵阿富汗,立刻遭到国际社会的强烈反对和干预。苏联的扩张,将打破地区势力平衡,也将对欧洲和美国构成威胁。于是美过宣布对苏联实施粮食、先进设备和战略物资禁运。英、法和西德等国,均表示要重新考虑与苏联的关系。中国、美国、欧洲以及伊朗、巴基斯坦、沙特等伊斯兰国家,还向阿富汗提供了大量经济、军事援助。其中美国仅在1980年至1987年就向阿抵抗力量提供了18亿美元军援。一些伊斯兰国家甚至组织各类“圣战者”组织,到阿富汗进行“圣战”,直接参加阿富汗抗苏战争。

  苏联侵阿战争演变为侵阿苏军与阿富汗人民、伊斯兰世界以及与中、美、欧、日等世界大国的军事对抗。苏军声名狼藉,在阿富汗陷入泥潭,进退失据,损失惨重,不得不败退出来。这就跟齐宣王入侵燕国,遭到赵、魏各诸侯的联合干涉,是一样的。你齐国因入侵和扩张而强大了,就是对我们周边邻国的巨大威胁。

  总之,对于攻燕,会有很多外部干预势力。齐国伐燕之前,必须研究和摸清这些列国的态度,和可能作出的反映,并给出积极有效的防御、化解办法(比如割出部分占领区以贿赂相关的列国)。有了准备,才可以动手。化解不了,那就得估量自己能否抗住列国的干涉,如果抗也估计抗不住,那就干脆最初不要动手。但孟子在论说要不要攻燕和灭燕的时候,根本未考虑这些因素,而单从迂腐的道义出发,胡说什么“今伐燕是武王之道”。

  总之,齐宣王在攻燕前应该分析一下:1、列国的反应是什么?如何化解。2、以自己的兵力,在占领燕国以后,是否能在平定被占领区的反抗势力同时,还可以击退诸侯列国各种反对齐国灭燕的干涉势力,最终守御住这一地区。两个答案是能的话,才可以出兵,否则就是白辛苦,还要损兵折将、劳民伤财。这就好比美国进攻伊拉克,要在进攻前考虑列国的干涉还是赞成态度,以及在占领伊拉克之后将面临来自国际与伊拉克国内的哪样难题。

  但是,没有人替齐宣王作可行性分析,孟子也根本不谈这些“利害”。孟子是不谈利的,怕脏了他的义嘴。终于,齐国灭燕以后,出于种种因素,诸侯列国纷纷策划出兵救燕反齐,其中尤以邻近燕国的赵国最为积极。此时齐宣王才发现形势根本超出自己应付能力,齐军呆在燕国有灭顶之灾,只好从燕国灰溜溜地撤兵回来。不但没从燕国捞到一点好处还得罪得罪了国际社会,更促使燕国成为自己一个恶邻。燕国人深深记恨着这次亡国之恨,一直积累到三十年后,终于联合诸侯大举攻齐,几乎亡了齐国社稷。齐国仅以三城勉强自保,从此一蹶不振,再未恢复霸业。孟子不得不负一定责任。

  同时,齐宣王开始怀疑孟子的能力。孟子也意识到这一点了,自己没有搞好燕国这件事,齐国困顿狼狈而回,大跌面子,于是就请辞去卿位。齐宣王又觉得不忍心,表示要给孟子一幢宫室,以及万钟小米的年薪,白养活孟子,算是退休(够仁的了。但这样无功受禄,甚至是有罪于国,还要授禄,是乱法。行“仁政”者往往是这样,奖励那些不应该受奖励的人,国家因此赏罚不明。)

  不料,孟子脾气大极了,不但不领情,还拍着桌子大叫:“万钟于我何加焉!万钟于我何加焉!向为身死而不受!今为宫室之美而为之?!万钟于我何加焉!”

  齐宣王一看老孟的更年期发作了,赶紧缩脖子逃跑。孟子临别又把齐宣王骂了一通:“当国君的不合格,杀了也白杀。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把齐宣王吓得直翻白眼儿。(从《孟子》看的出来,孟子这人脾气刚直,不像孔子那样轻松愉快。)

  孟子心情复杂地离开了齐国。可是他还是不死心,在齐国边境上连住了三晚,盼着齐宣王再度挽留他。可是,觉醒了的齐宣王始终未来,他这才在失望中离开了齐国。去其它国家实现他的“仁政”去了!

  孟子为政,一辈子唯一的“成绩”,就是说服了滕(念腾)国国君推行三年守丧制度——父亲死了三年内不许上班,天天吃糠。滕文公一时胡涂,居然实行了。可是不但没有“王天下”,反倒很快被人灭了。(家里一有死人就不来上班了,谁来发展经济,谁来保家卫国?能不亡国吗?)

  三年之丧也有它的好处,就是使得大伙都畏惧父亲,进而畏惧国君,不敢造反。但是,这样也养成了人们因循权威,懦弱于尊长,从无创新之想的恶果。但是,对君长来说这是好事情啊,可以坐稳江山,虽然对于国家发展不是好事。但是,后来的皇权时代,一直严格恪守“三年守丧”制度。比如清朝道光年间就有一个新科状元,道光皇帝特别欣赏他,说他有宰相之姿。可刚要抬举他,他爸爸就死了,只好回家守丧三年。三年好不容易消磨完了,“有宰相之姿”的这位状元刚要启程进京,他妈妈又死了。于是又守了三年。在家闲到第三年的末尾,他自己也不想活了,干脆不明不白地死在一条船中了。

  一个饱读诗书的人,人民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高级博士生,就这么没为社会做一点贡献,浪费了农民伯伯无数的玉米,白白死掉了。这都吃人的“礼”教害的他啊。孟子就是这样在列国推行守丧三年、虚耗社会财富。孟子真会开历史的玩笑啊。百年人物存公论,四海虚名只汗颜。

  (五)

  齐宣王先生二三事:

  齐宣王这人脾气好,厚道,天生有仁义的秉性。(要不怎么被孟子忽悠住了呢。)后来因为很仁,不但南郭先生在他那里鬼混白食,他的弟弟田婴也专了他的权,架空了他。仁义的净干坏事啊。

  齐宣王对一般老百姓也很仁。当时齐国有一个高士颜触(念触。所谓“高士”就是高高地卧在床上不上班,每天睡到自然醒的人)。这一天,高士颜触到齐宣王那里申报户口。齐宣王说:“谁是颜触啊,颜触站前边来。”

  颜触不动弹。齐宣王又问:“颜触在不在?上前来!”

  颜触气势凛烈,蔑视王权,说道:“大王上前来!”

  这个不上班的家伙,勇于跟国君搏斗。齐宣王心里不快活了,但是碍于孟子当初教他的“仁政”思想,也不生气。他左右的人受齐宣王仁的影响,也很和气,对颜触说:“你不太象话吧,大王是人君;你是人臣。大王说你上前,你也说大王上前,不太合适吧。”(这要换未来皇权时代,早被拖出去剥皮了。)

  颜触从容不迫:“我上前是慕势,大王上前是趋士。不如大王上前一步,更是一种美谈。”

  齐宣王忍不住了,责难道:“到底是大王尊贵,还是你尊贵!”

  颜触对齐宣王进行了当面教育和大胆批评:“从前,秦军攻打齐国,路过柳下惠的坟墓(就是坐怀不乱的那家伙)。秦军禁止到坟上去砍树,否则杀无赦。秦军不敢侵犯柳先生的一捧泥土,却悬赏求购齐王的脑袋,可见大王没有士人尊贵。”颜触接着侃侃而谈,把汤武尧舜大禹都搬了出来。齐宣王被说得没词儿了,赶紧鞠躬,赞叹一声:“您了不起啊,您了不起啊,我服了。我愿意作您的弟子。”想认颜高士当老师。

  颜触情无波动,心无沾染,不失贫贱骄人气概:“我还是回家,晚食以当肉,安步以当车吧。告辞啦!”这就是“安步当车”的成语出典。晚一点吃饭,吃饭就香。饿着的时候嚼着菜根也就有肉味儿了!这是颜触自欺欺人的发明。

  潇水曰:其实,像齐宣王这样对颜触这种无政府主义者的“高士”表达尊敬和仁义,如果按法家的尺度来看,是错误的。对他们表示仁义,就等于是“率民而出于无用者”,教老百姓都不作实务而隐于山林,把老百姓都教坏了,对国家没有好处。按法家的观点,这种人都该杀了,而绝不是行什么仁义给他。仁义还是干坏事啊!——对国家利益来讲。

  后来齐国这种栖岩高士越来越多,都不干活,传到国际上,影响都不好。赵国的赵太后就曾经建议齐国人杀了他们。

  齐国还有一个丑的嫁不出去的丑女,叫作“钟离无盐”,长相奇丑无比,完全突破了人类的想象。她脑袋象杵臼,眼窝象酒杯,手指象棒槌,骨节粗大象核桃,鼻仰露孔,喉结奇大,脖子肥胖,头发稀疏,驼背凸胸,皮肤漆黑。总之,可谓飞沙走石,鬼斧神工。已经四十岁了,还找到婆家,恐怕只有巴黎圣母院的敲钟人跟她合适。但她却跑来求见齐宣王,对门官说:“我是齐国一个嫁不出去的女子,听说大王很仁义,所以愿意为大王打扫后宫。希望得到大王恩准。”(打扫后宫,就是捂被窝当老婆的意思。“媳妇”的妇字就是一个女子拿着扫帚。)

  齐宣王不禁捂嘴大笑:“这真是个天下少有的厚脸皮女子啊!难道她与别人有什么不同吗?召来我看。”

  无盐进来以后,一句话也不说,抬起眼睛,咬着牙齿,举起手来,拍着膝盖说:“危险呀!危险呀!”象这样说了四遍。一般丑女都要走这种冷酷路线的。

  齐宣王不解,只觉得这个丑女长的好象车祸现场,或者需要回炉重造。唉,长得丑不是你的错,出来吓人就是你的不对了。

  钟离无盐发出嘶哑的声音:“现在,大王西面有横暴的秦国,南有强大的楚国,您四十岁了,还未立太子,一旦不幸去世,国家就会动乱不安,这是第一个危险。大王修筑五层高的渐台,用透明的玉石当作窗棂,翡翠装饰四壁,珠玑挂满廊柱,华丽已极,耀眼辉煌,可万民疲惫不堪,这是第二个危险。贤人隐居山林,奸臣在朝得势,劝谏之人不能入宫通报,这是第三个危险。大王沉溺酒宴,日夜狂饮,不务国政,这是第四个危险。所以我说:‘危险呀!危险呀!’”

  齐宣王确实仁义,闻言居然禀明老妈,把丑得惨绝人寰的钟离无盐娶为第一夫人,希望朝夕得她指教。这件事情我不好评价,但齐宣王的仁,确实因此修到极点,成为历史上唯一一个“好德超过好色”的君王了(可惜孔子没有看见他)。从此,男女主人公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从此,男女主人公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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