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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朝典故卷之四十二  立斋闲录四(明)宋端仪 着

 

  (立斋闲录,四卷,明宋端仪着。端仪,字孔时,福建莆田人。成化十七年进士。历礼部主事、主客司员外郎,後以按察佥事督广东学校,卒於任。明史卷一六一有传。此为端仪杂采明代官府档案、方志、明人文集、碑志及圣谕录、水东日记、天顺日录诸书所成,记明太祖吴元年至宪宗成化年间典故、人物。其中建文革除间人、事最富史料价值。本书鲜见刊本,钞本亦少流传。此次点校,通校了北京大学图书舘善本室所藏明钞本立斋闲录与旧钞本立斋录(内容与立斋闲录大体相同,惟编辑次序不合,似立斋闲录之稿本),并参校了北京图书舘善本部所藏明钞朱当■〈氵眄〉国朝典故本。校勘发现原本三、四两卷脱文甚多。所脱文字多摘自天顺日录、圣谕录。推辑者原意,似本丛书已全文收入天顺日录、圣谕录,故加删削。删削之文不再补出。)

  立斋闲录四

  景泰丙子秋,顺天府乡试。以春坊大学士刘俨、侍讲学士吕原为主考官,御史林鹗等监试。是时,少保、户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陈循,少保、吏部尚书兼大学士王文俱在内阁。循子瑛、文子伦入试,俱不与选。循等论奏俨、原等不公。有旨,令翰林并科道官复考。瑛、伦又无。当时遂以瑛、伦文章合格,特赐举人。礼科给事中张宁劾奏循等罪状,乞加黜罢。不报。俨等问罪还职。未几,景帝晏驾,循等得罪英皇,循发铁岭卫充军,文伏诛。宪庙登基,二家遇恩宥,子姓放还。伦有子宗彝,第丙戌进士,今为侍郎。

  太监阮安,一名阿留,交址人。为人清苦尚介洁,善谋画,尤长於工作之事。其修营北京城池,九门、两宫、三殿,五府、六部诸司公宇,及治塞杨村驿诸河,皆大着劳绩。工曹诸属,一受成说而已。详见东里文集。晚岁,张秋河决,久不治,复承命,行道卒。平生赐予,悉出私帑上之官,不遗一毫,盖中官中之甚不易得者。尝刻营建纪成诗,一时名人显官,无不有作。将传布间,以王振一言而止。振於他役皆有碑, (「振於他役皆有碑」,「役」原无,据旧钞立斋录补。) 独靳此者,要不可以不矜一善归之,亦媢嫉云尔。 (水东日记。)

  陈芜,交址人,永乐丁亥入内府侍皇太孙。宣庙既御极,即陞御用监太监,赐姓名曰王瑾,字润德。又赐「肃慎」图书。武定州还,赐玉带、金鞍、廐马及金帛、宝楮。陈庐陵循志云:「东夷、北虏、西戎、南蛮窃发,芜皆与征行,皆被重赐。又尝被赐诗章及范金为图书四, (「又尝被赐诗章及范金为图书四」,「诗章」原作「诗草」,「四」原无,据旧钞立斋录改、补。) 曰『忠肝义胆』,曰『金貂贵客』,曰『忠诚自励』,曰『心迹双清』以赐之。且与两夫人及养子陈林一官,令亦从其姓曰王春也。其景泰中疾,命太医院官八人络绎賫御药往视,中官遗金帛饮馔问安否不绝于道。既卒,官其家与其从者十二人,赐祭,赐帛,赐钞五十万缗,谓内臣恩宠鲜有出其右者。」盖芜又有抱保皇子之功,志秘不言也。中官之宠任,肇於永乐中,如孟继诸人可知,自後益盛矣。尝记童稚时芜过太仓,封西洋宝舡,势张甚,此志所不具闻。芜性慈仁,而其下人则不可犯,盖中官通病云。 (水东日记。)

  景泰初,始开经筵。知经筵事:太保、宁阳侯陈懋。同知经筵事:户部尚书兼翰林学士陈循,工部尚书兼翰林学士高谷。兼经筵官:户部右侍郎兼学士江渊,侍讲学士刘铉,吏部右侍郎俞山,礼部左侍郎仪铭,兵部右侍郎俞纲,祭酒萧鎡,左春坊左谕德赵琬。

  相传云:是时,每讲毕,命中官布金钱於地,令讲官拾之以为恩典。时高谷年六十余,不便俯仰,无所得,有一讲官尝拾以遗。今按:宣德中,李时勉为侍读学士。景陵怀金钱至史馆,撒之于地,令诸臣拾取。时勉独正立。乃呼至前,赐以袖中余钱。金钱之事,其来已久,不知当时诸公曾讲到君使臣以礼一章否。

  黄■〈王宏〉,广西思明府人,上世皆土官。弟■〈王冈〉以世嫡为思明府知府,■〈王宏〉亦以扞御功累迁广西都指挥使,守浔州者八年,军民畏服,贼不敢犯境。景泰二年八月一夕,■〈王冈〉所部民兵四五千包围其府。黎明,执■〈王冈〉并二子、家人。头目数其贪虐之罪,幽囚府监。越二日,并其父子俱杀之。实■〈王宏〉欲夺嫡,阴主其谋。乃使其子灏阳以其事闻于官,若欲为伸理者。已而,巡抚刑部侍郎李棠, (「李棠」,原作「李裳」,据旧钞立斋录改。) 总兵、都督佥事武毅等发其情罪,付狱究治之,坐当死。■〈王宏〉遣人赴京,先贿有事者,乃具奏请立见济为东宫。下礼部会多官议,复本如所请,■〈王宏〉遂蒙景泰三年五月初二日大赦,原免复职。已而,陞都督、参将,因此致仕。英皇复登宝位,时■〈王宏〉已死,发棺鞭尸,以示鉴戒。

  景泰五年五月,贵州道监察御史锺同奏,为直言安国事。事下礼部会多官议。同使告礼部,务期各官公平,复正东宫。时仪制郎中章纶亦建言前事。当将章纶、锺同拿送锦衣卫。明年八月十七日,为因南京大理寺少卿廖庄朝见被拿,本月十八日早,该锦衣卫指挥同知毕旺等传奉,将纶、同各打一百藤棍。本月二十三日,同卒於狱。天顺元年正月十七日,英宗复位,释纶,陞礼部右侍郎。时监生叶华、办事官阮子平奏请追封锺同官。本年六月内追封为大理寺左寺丞,补其长子国子监生。 (祠部文卷内。)

  是年七月,南京大理寺少卿廖庄上疏,劝上朝太上皇帝于南宫,仍乞令羣臣於时节亦得朝见,以慰上皇之心。及皇侄犹子,宜令亲近儒臣诵经读书以系人心,以回天意。留中不出。明年六月,庄以母丧赴京,关给勘合。八月十七日早於西角门朝见。有旨:「这厮在南京十分无礼,锦衣卫拿去着实打八十。」讫,命擡送吏部去,降除陕西定羌驿驿丞。天顺元年三月十三日,命吏部取回复职。因丁父忧,奏乞依制祭葬父母,并录前项所言奏疏以进。俄迁南京礼部侍郎,改刑部侍郎。

  ○书刘忠愍公遗翰後

  刘忠愍公与予为辛丑进士。正统四年,予佥宪山东,至京师,公时为讲官。留饮,其论边事将有後来之患。又二年,为正统六年,召为大理少卿。又二年,为正统八年,公上疏言十事,其一即前四年所论边事。疏有诋忤权臣语,遂为仇所挤以死。又六年,为正统十四年,公所言边事大验。今圣天子乃别白邪正,诛灭权奸,追赠公翰林学士,加今谥。遣官祭以少牢,所以褒恤礼仪,光荣隆厚,而公之名一日震耀天下。呜呼!自古以来,士鲜全节,如公者,天地间盖不多见。其明有以烛事几於未然,其忠欲以救事势於将然,其直气正言至於忤权奸死而不悔,是盖天与之以全节,足以为人臣之大防,立万世之人纪矣。顾若予辈之庸碌不足为重轻者,何足道哉!何足道哉!又三年,为景泰三年。冬,得公与张御史手书。观之,追想平生,三复慨叹,书此以识於其後云。

  景泰六年,降各处修志书:事要、条件俱准祝穆方舆胜览,采取详密毋略,果无实蹟可采者则已。

  顺天府准杭州府,应天府同;直隶南、北同。

  保定府准杭州府, (「保定府准杭州府」,「准杭州府」四字原无,据旧钞立斋录补。) 各府同。隆庆州准杭州府, (「隆庆州准杭州府」,「准杭州府」四字原无,据旧钞立斋录补。) 各州同。

  浙江布政司, (疑「布政司」後有缺文。) 各布政司同。

  杭州府所属州县分书, (「杭州府所属各州县分书」,「分书」二字原无,据旧钞立斋录补。) 各府同。

  建置沿革  郡名 至到 风俗 形胜

  土产 山川 宫殿 宗庙 坛壝 馆阁

  苑囿 公廨 监学 书院 井泉 堂亭

  台榭 楼阁 寺观 古蹟 祠庙 陵墓

  祠墓 桥梁 馆驿 池馆 名宦 名贤

  人物 科甲 题咏

  前件,自永乐十六年至景泰五年终照此采取,其十六年以前照十六年。差去官员所采进呈,见成者各通誊写来。

  总裁官:光禄大夫、少保兼太子太傅、户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陈循,光禄大夫、少保兼工部尚书、东阁大学土高谷,光禄大夫、少保兼吏部尚书、东阁大学士王文,资政大夫、太子少师兼户部右侍郎、翰林院学士萧鎡,通议大夫、兵部右侍郎、翰林院学士兼左春坊大学士商辂。

  纂修官:奉政大夫、左春坊大学士兼翰林院侍读彭时,奉政大夫、左春坊大学士兼翰林院侍读刘俨,翰林院侍读学士、奉直大夫兼左春坊左中允倪谦,翰林院侍读学士、奉直大夫兼右春坊右中允吕原,奉直大夫、左春坊右谕德兼翰林院修撰林文,奉直大夫、司经局洗马兼翰林院侍讲刘定之,奉直大夫、司经局洗马兼翰林院参撰李绍,承德郎、右春坊右中允兼翰林院修撰柯潜,承务郎、左春坊左赞善兼翰林院编修周洪谟, (「承务郎左春坊左赞善兼翰林院编修周洪谟」,该句原无,据明钞本、旧钞立斋录补。) 承务郎、右春坊右赞善兼翰林院检讨钱溥,承务郎、左春坊司直兼翰林院编修万安、李泰,翰林院编修黄谏、陈监、刘吉、刘珝、曹恩、王献、刘宣、童缘,翰林院检讨、从仕郎李本、马昇,徵仕郎、翰林院检讨江朝宗,徵仕郎、中书舍人兼司经局正字赵昂,翰林院庶吉士丘濬、耿裕、彭华、刘釪、何琮、牛纶、孟勳、吴祯、严淦、尹直、陈政、甯珍、冯定、金绅、黄甄、夏时、王宽。

  景泰八年春正月,上染疾,免百官朝数日,内外羣臣患之。左都御史萧维祯、左副都御史徐有贞率十三道同百官问安於左顺门外。太监兴安自内出,问曰:「若皆何官?」维祯答曰:「乃都御史,六科十三道给事中、御史,五府六部堂上官。圣体不宁,谨来问安。」兴安以指作十字,谓病之笃不过是日耳。安曰:「若皆朝廷大臣耳目,不能为社稷计,日日徒问安耳。」众乃惶惶而退。即日,维祯同有贞集十三道御史议曰:「今日兴安之言,若皆达其意否?」众曰:「皇储一立,无他患矣,请早立之。」二公喜曰:「斯议得矣。」众还道中,作封事。草具,略曰:「圣躬不宁,五日未朝,内外忧惧,京民震恐,盖为皇储未立,以致如此。伏望皇上早建元良,正位东宫,以正人心。」草呈堂,二人是之,录於会稿。次日早,具稿於朝。集文武羣臣石亨、张軏、张辅、于谦、王文、胡濙、杨善等於左掖门,议允佥题。维祯举笔曰:「我更一字。」乃更「建」字为「择」字。更毕,文笑曰: (「文笑曰」,「文」原作「次」,据明钞本改。) 「吾亦欲更也。」是日,登正本进奏。十有三日,本出。奉圣旨:「朕这几日偶患寒疾,是以不曾视朝,待正月十七日早朝。请择元良一节,难准。」报院达道,皆勃勃忧虑。瑄与同官监察御史钱璡、樊英曰:「斯当复请。」未几,礼部尚书胡濙令一办事官赴道曰:「请立东宫事,今本部会阁下及文武大小羣臣,於十七日待上视朝合辞恳请,令来报知佥名。」瑄与璡、英不胜忻忭,约曰:「若上再不可,若众等免冠叩头,辞职乞还田里。满朝若是,上亦心动,事无不可。」皆会议於礼部,学士商辂主笔草奏。草具,略曰:「天下者,太祖、太宗之天下,传之於宣宗。陛下,宣宗之子;见深,宣宗之孙,以祖父之天下传之於孙,此万古不易之常法。」稿成,十有五日,登正本会佥。因姓氏众,字画多讹,至十六日晡时方完。是日,先进题知本,本具,门闭矣。众曰:「不先题知,明日对仗陈进,亦无害也。」徐有贞时常往返石亨家,人莫知其故。是日未午,有贞自造亨家,燃烛时方出。十七日四鼓时,众集於朝,人人谨待上出,以期事济。顷之,南城呼噪震地,羣臣失色。须臾,鸣锺鼓,上皇御极矣。於是朝野欢腾,以为复见太平,本遂不进。旨下,擒于谦、王文等,以其迎立外藩故也。有贞、亨等皆进爵有差。究迎立之迹,无实可验,乃曰谋而未成,于谦、王文论死弃市,商辂免还为民,余从编戎伍。有贞以己乃谋首,功冠文武,论於上前。乃赐以奉天翊运推诚宣力守正文臣、特进光禄大夫、武功伯兼东阁大学士。亨一日自引千户卢旺、彦敬二人侍於文华殿前,上问曰:「二人何人也?」亨对曰:「臣之心腹人也。」曰:「何谓心腹?」对曰:「臣每有机事与二人谋,他人不知也。如迎请上时,亦与斯二人谋。」乃特拜二人为指挥使。自是,求请无虚日,冒报功次陞六千余人,上甚厌之。事定日久,上察迎立事愈无状,心颇见疑,每诘亨及张軏、曹吉祥等迎立外藩之故。对曰:「臣亦不知,乃有贞向臣等言耳。」石、曹二家恃权恣肆,无复畏忌,死生予夺,皆在其手。士皆重足而立,莫敢仰视,君子患焉。有贞亦欲遏其势,每沮其谋,互相排抑,於是文武二途矣。成化改元,修国史。瑄询史馆,未载是事。瑄乃身为目见,故谨录於斯,以彰国史之公,以备修史者采焉。浙江按察司副史、丰城杨瑄识。

  初,景帝不豫,图富贵者因起异谋。大学士王文与太监王诚谋,欲取襄王之子立为东宫。其事渐泄。既而景泰病亟,太监兴安讽羣臣请复立东宫。佥谓:「上皇子固宜复之。」惟王文之意不在此,阁下陈循辈亦知之。贤因会议,问学士萧鎡。乃曰:「既退,不可再。」贤始觉其有异谋也。文又对众曰: (「文又对众曰」,「文」原无,据明钞本,旧钞立斋录补。) 「今只请立东宫,安知朝廷之意在谁?」贤益知其必然。明日早,观奏词曰:「早选元良。」人皆曰:「此非复立之意。」遂驾其说於石亨辈,曰:「王文、于谦已遣人賫金牌敕符取襄王世子矣。」即於十七日早带兵入朝,诣南城,请上皇复位。是时,景泰不朝已四日矣。先一二日,又驾其说於石亨辈,云:「景泰命太监张永等行拿亨数人掌兵者, (「景泰命太监张永等行拿亨数人掌兵者」,「掌兵者」三字原无,据明钞本、旧钞立斋录补。) 以其谋立上皇。」中官吉祥、蒋冕辈白於太后,写敕旨与亨辈成此事,遂以王文辈为大逆奸恶。然王文初谋,于谦辈未必知。亨辈不过因于谦平日总督军务,一切兵政专而行之,亨不得遂所私,乃乘此机而除之。其余皆因平日不足者而中伤之,未必皆知王文之初谋也。况王文之谋其实未发,所以诛戮者多非其罪。乃曰:「臣等舍命举此大事,以为有社稷之功。」上亦信之,极其报典之隆。而亨等遂招权纳贿,擅作威福,冒滥官爵,恣情妄为,势焰赫然,天下寒心。初,徐有贞亦与迎驾之谋,特命入阁。有贞以陈循辈在前,不得自专,乃助亨除去循辈。未几,有贞亦为亨所嫉而出之。人以为天道好还,不意亨复遭烈祸,益见天道之好还也。 (天顺日录。)

  景泰皇帝有疾,都督张軏、武清侯石亨、太监曹吉祥以南城之谋扣太常卿许彬。彬曰:「此社稷功也,虽然,彬老矣,无能为矣,盍图之徐元玉?」軏、亨等说其言。是月十四日夜,会有贞。有贞曰:「太上皇帝昔者出狩,非以游畋,为赤子故耳。今天下无离心,谋必在此时,不知南城知此意否?」軏等曰:「两日前有阴达者。」有贞曰:「必伺获审报,乃可启议。」軏等去两日。夜,复会有贞,言:「报得矣,计将安施?」有贞乃升屋览步乾象,亟下,拊軏等曰:「时在今夕,不可失。」遂相与密语,人不得闻。已而,軏云:「今虏骑薄都城,奈何?」有贞言:「正宜乘此,以备非常为名,阴纳兵入内,谁不可者?」軏等首肯之。复密语,既仓皇以出。有贞自焚香祝天,与家人诀曰:「事成,社稷之福;不成,家族之祸矣。归,即人;不归,即鬼。」遂往会軏、亨、吉祥、王骥、杨善、陈汝言等,收诸门钥。夜四鼓,开长安门,纳兵近千人,宿卫官军惊愕不知所为。有出入者,兵辄叱止之。有贞命仍锁诸门,曰:「万一内外夹攻,事去矣。」锁讫,有贞取钥投水窦中,軏等不知所为。时天色晦冥,軏等惶惑,有贞趣行。軏顾谓曰:「事当济否?」有贞大言:「时至矣,勿退。」薄南宫。城门铁锢牢密,扣不应。俄闻城中隐隐然有开门声。有贞等命取巨木架悬之,数十人举撞城门。又令勇士踰垣入,与外兵合毁垣。垣坏门启,城黯无灯火。軏等入,见太上皇烛下独出,谓軏曰:「尔等何为?」俯伏合声曰:「请陛下登位。」乃呼卫士举舆来,兵士惊惧不能举。有贞等助挽以前,掖上皇登舆,有贞等又自挽以行。忽天色昭朗,星月光辉。上皇顾问有贞等:「卿为谁?」各对某官某。有贞等前导,密迩属车。既升奉天殿,诸臣犹在舆前者。武士以椎击有贞,上叱止之。时黼座尚在殿隅,诸臣往推之至中,上陞座,鼓钟鸣,羣臣百官入贺。景皇帝闻钟鼓声,问左右云:「于谦耶?」左右对曰:「太上皇帝。」景皇帝曰:「哥哥做好。」上既复辟,即日命有贞依旧左副都御史兼翰林院学士。明日,陞兵部尚书,命掌内阁事。三月,封武功伯,仍命兼华盖殿大学士,掌文渊阁事。 (苏林小说。)

  景泰八年正月十二日,礼部会内阁及文武羣臣讲立东宫事,其本不允。十四日,内阁大臣陈循等招石亨至东阁会本,请复立茂陵为皇太子。亨对曰:「上面有病,休要激恼他。」又言:「少停,慢慢说话。」因见人多,不曾说得。初,景皇帝有病,羣臣不知其危剧。本月十一日夜,石亨独蒙宣到郊坛斋宫榻前面受命,代行礼。亲见,知必难起,於是始有南城之谋。十七日早四更时,有郎中龙文至循家,盖文素善张軏,得之軏谓:「前日,石总兵要与循计较,说道西边病重难起,若复请立东宫,不如就请太上皇复位,可以得功赏。要与循说,辏循不着,却与徐有贞计较。言:『先要与陈学士说,不曾说得。』本官回言:『陈学士往日在人前说你无功封侯,此事如何与他说?他见为首请立东宫,若他得知西边难起,是的又会集百官,恳请太上皇复位。大众所为,必无功赏,切不可令之知。』令亨只约内外典兵柄者三五人密为之,庶几功勋有归,权宠在己。又与亨计:『必须捏个异故,方显得吾辈功高。』此事在今日早发。」 (见陈循辨冤录。)

  天顺元年正月十七日,圣上复位。当日,拿于谦、王文。第二拿项文曜。闻丧,未起身。送锦衣卫皆打一百。第二日,拿陈循、萧鎡、商辂、俞士悦、江渊、王伟、古镛、丁澄、沈敬等多官,问皆打二十,问拟谋逆重罪。题奉圣旨:「且监着。」内臣王诚、舒良等十四五人,皆拟重罪。陞副都御史徐有贞为兵部尚书,太常卿许彬为大理卿,薛瑄加礼部右侍郎。敕:「朕居南内,今既七年,心已忘于天下。不幸奸臣谋逆,武靖侯石亨等能机谋变,当忠义,奉邀朕复正大位,功在宗社,可特进封为忠国公,食禄一千五百石。右都督张軏为太平侯,食禄一千三百石。张輗为文安侯,都御史杨善为兴济伯,食禄一千二百石。俱子孙世袭。」如敕奉行。

  正月二十二日,圣旨:「于谦、王文、舒良、王诚、张永、王勤,论法度本当凌迟,从轻决了罢。 (「从轻决了罢」,「轻」原作「重」,据旧钞立斋录改。) 家下人口免死充军,家小为奴,着随营住,家财入官。陈循、江渊、俞士悦、项文曜免死,发口外永远充军,家小随住。萧鎡、商辂、王伟、古镛、丁澄原籍为民。钦此。」

  天顺元年正月二十六日,都察院左都御史萧维祯等於奉天门钦奉圣旨:「于谦、王文结同内贼王诚、舒良、张永、王勤等构成邪谋,逢迎景泰,纂位易储,依阿从谀,废黜正后,内外朋奸,紊乱朝廷,擅夺兵权,将军国大事都弄坏了。近因祁钰有疾,不能临朝视政,这厮每自知罪恶深重,恐朕不容,因共谋为不轨,纠合心腹都督范广等,要将总兵官等擒杀,迎立外藩,以树私恩,动摇宗社。其一般奸臣党陈循、萧鎡、项文曜、江渊、俞士悦、王伟、古镛、丁澄、商辂,亦略密知前谋,不行举发。及朕复位,这厮每奸谋节次败露。已将于谦、王文、王诚、舒良、张永、王勤处以极刑,籍没家产,成丁男子俱发充军。仍将其余奸党陈循等发口外永远充军及原籍为民了。论这厮每图危宗社的情理,穷凶极恶,本当灭族。如今上天好生之德,都从轻处治了。今後内外的官,务要竭力尽忠,奉公守法,以保□家,不许似这厮每朋奸乱政。违了,必诛不饶。恁都察院出榜,晓谕多人每知道。钦此。」

  天顺元年二月初六日,奉圣旨:「轩輗陞刑部尚书,刘广衡刑部右侍郎,李宾调大理寺卿,李秉调南直隶管粮储,张凤调南京户部,薛希琏调南京刑部,萧维祯调南京都察院,姚夔调南京礼部,宋琰调兵部,郑太、李敏、孟监、张睿、沈翼、张惠、孙元真、张纯、杨宁、张敏、王騋、年富、马谨、马昂、韩福、栾惮、程南云、蔡翼、严僧、姜胜都着他致仕。刘本道替张睿管京仓粮储并通州粮储,翰林院便写敕书,着人铺马里去。钦此。」

  上复宝位,二三日间,诸文武首功之人列侍文华殿。上喜见眉宇,呼诸臣曰:「弟弟好矣,吃粥矣。事固无预弟弟,小人坏之耳。」诸臣默然。时都督刘深亦带刀在侍, (「时都督刘深亦带刀在侍」,「时」原无,据明钞本、旧钞立斋录补。) 亦以复位功进左都督。後充总兵官,挂征蛮将军印来广西,为盛偶及,此其语,尤详。 (「为盛偶及此其语尤详」,「偶」、「其」二字原无,据明钞本、旧钞立斋录补。) (水东日记。)

  壬申,易储之诏既下,何文渊尝告人曰:「诏语『天佑下民作之君,父有天下传之子。』此文渊语,陈阁老思不及也。」既归田里,又屡以告郡邑亲识,人皆知之。天顺改元,乡人因虑文渊必及祸,诛在旦夕。一日,递报陈都御史将至,邑人并惊惧,文渊因自经死。未几,至者盖广东陈副使泰,取便道过家耳。陈以都宪改职,因误传云。 (同上。)

  天顺初,石亨专权纳贿,文武大臣多出其门,奔竞成风。士大夫不知廉耻节义为何物,贤深忧之,思欲息此风。适廷试举子,以求贤、安民二事问之,欲得真才,止奔竞,以正士习。时都御史员缺,有行贿於权贵之门者荐其名。上知其不可,问贤可以胜此任者,且曰:「若耿九畴何如?」贤曰:「陛下得其人矣。此人廉名素着,士林重之。」未几,耿九畴自陕西来,遂陞都御史。上召见,戒谕谆切,深协舆论。

  初,朝廷旨意多出内阁,臣调进旨,藁留阁中,号「丝纶簿」。其後宦寺专恣,特奏收簿秘内。徐有贞既得权宠,乃告上,如故事,还簿阁中。

  按:国家阉宦实与公孤之权相盛衰。天子刚明,则天下之权在公孤;一或蒙蔽,则天下之权在阉宦。盖公孤虚坐内阁,累日积月,则章疏乃入司礼监文书房,而主之可否特出内批,李贤忧之。英宗明哲能觉之,遂还丝纶之簿於阁中,於是章奏之发,进退之权,掌于公孤,而权贵近侍不与焉,虽欲行贿赂,无可投之门矣。

  英宗初复位,石亨等请罢各边文臣巡抚。明年四月,上觉其诈,乃命李贤与王翱、马昂议推进呈。遂定浙江布政白圭在辽东,山东布政王宇在宣府,佥都御史李秉在太同,监察御史徐瑄在延绥,山西布政陈翌在宁夏,陕西布政芮钊在甘肃,俱以京官巡抚其地。寻复以圭总理贵州军务。

  法司奏:石亨等报陞官员俱合查究。上召贤问曰:「此事可否?恐惊人心。」贤对曰:「若查究则不可,但此等冒陞职者自不能安,欲自首,犹豫不决。若朝廷许令自首免罪,事方妥贴。」上曰:「然。」遂行之。於是冒陞者四千人尽首改正,人心皆快。或有拟欲追其支过俸米者,贤曰:「不可。」下户部,奏请得旨乃免,人心皆安。亨既置於法,平日出入门下者无不惊惧。一日,贤言於上曰:「元恶既除,宜戒谕羣臣,且安人心,不究其余。」遂行之。中外释然,无不感戴朝廷之恩者。

  按:石亨之党,冒功陞职者数千人。欲查究之,则人心摇动;纵其冒陞,则非国法。惟示以首告之路,开其自新之门,并勿追夺其俸,则人心安而国法正。李贤处石亨数事最为得体,善应变矣!

  石亨下狱死,法司请瘗其屍。上召贤曰:「如何?」贤对曰:「如此行之,未为尽善。法司宜执法论罪,欲枭首示众,朝廷不从。特全其首领,尤见恩义尚存。」上曰:「然。」即从之。

  石亨尝往来大同。顾紫荆关,谓左右曰: (「谓左右曰」,「谓」原无,据旧钞立斋录补。) 「若塞守斯关,京城何由能至?」识者知其心不顺。每惮于谦,兼惧正人之多, (「兼惧正人之多」,「兼」原无,据旧钞立斋录补。) 不敢决为。天顺初,南城迎复之功封忠国公, (「忠国公」,「忠」原无,据旧钞立斋录补。) 益恃宠招权纳贿,天下都司及边将多出门下。是年二月初三日,朝退,归私第。所亲卢旺、彦敬、杜清等二十余人各叩头,起侍,亨曰:「我这职事皆尔之所欲为者。」众不知所谓,咸曰:「我等赖老爷擡举,各位都指挥及指挥之职,至是足矣。若三公之位,何敢望也。」亨曰:「当时赵太祖陈桥之变,史不称其谋反。尔等若助我至此,我职非尔为之而何?」众皆股战。南城有功瞽目指挥童先乃手出妖书曰:「惟有石人不动,盖天意有在,尔等勉力为之。」乃谋曰:「大同人马甲天下,我抚之素厚,令石彪在彼充游击将军。异日以彪代李文挂镇朔将军印,北塞紫荆关,东出山东,拒临清。决高邮之堤以绝饷道,则京城可不战而疲。」遂议以卢旺守里河一道,各议分其地而还。三月,虏寇延绥,命亨出征。童先力劝亨成前谋。亨曰:「为此事不难,但天下各处都司除代未周,待周为之未晚也。」童先曰:「时者难得而易失,恐时一失不可复得。」亨不听。童先私骂曰:「这厮不足干此事。」亨师还无功,见上於文华殿,上命环卫露刃以待。

  按:自古奸臣谋叛,未有不恃其功者。石亨以夺门为功,果有异谋。观其与所亲私语一段,令人寒心。然谋未成而先败,则天意也。我太祖於宦寺曰:「此辈不可令其有功。」为虑远矣。

  天顺五年七月初二日, (「天顺五年七月初二日」,「七月」原作「正月」,据旧钞立斋录改。) 太监吉祥侄昭武伯曹钦作乱。放火烧东、西长安门,杀害左都御史寇深、恭顺侯吴瑾、锦衣卫指挥同知逯杲等。前夕,指挥皮儿马哈麻在钦家饮,谋叛,既而悔之,乃以闻。内官吉祥居禁廷最久,为人惟喜私恩小惠,招权纳贿,擅作威福。尝往云南、福建杀贼,带去达官军,能骑射取功,因而收于部下,加以恩泽,为腹心。天顺初,呼召此辈迎驾,俱陞大职,此辈亦感吉祥之恩。後石亨事发,冒官者俱革去,此辈又为吉祥所庇不动。吉祥初以迎驾为功,贪图富贵,一家弟侄俱得大官,又卖官鬻狱,黩货无厌。上初不得已而从其所欲,後不能堪,稍疏抑之。吉祥辄怀异志,令其侄昭武伯曹钦纠集所恩之人谋为不■〈车丸〉。会兵部尚书马昂、怀宁伯孙镗统官军往陕西杀贼,於五年七月初二日早辞。钦等乘机欲杀马昂、孙镗等,就拥兵入内为变。幸而孙镗等先觉,二鼓时即报於内,禁门不开。钦兄弟与同恶者诣锦衣卫指挥逯杲宅前,遇杲方出,斩其首,碎其屍。盖杲亦吉祥所恩之人,後朝廷委任行事,且发钦非理之事,所最恨者,先害之。然後分布於各禁门,待其开拥入。三鼓至门,钦兄弟四五人俱在东长安门。予四鼓到朝房,闻枪马惊乱,以为出征之军。及入房,闻呼「锦衣卫指挥焦寿、郭英等拿住」。予亦不知何如。俄又闻呼予官名,曰「寻李学士」。予方恐,即出房至门前,见披甲执刀者数人。一人砍予一刀, (「一人砍予一刀」,「一人」原无,据旧钞立斋录补。) 又打一背。钦适至,见予,不忍杀,连呼尊长,执予手曰:「毋恐。」叱退持刀者,且告曰:「我父子兄弟尽忠迎驾复位,今被逯杲谮毁,反欲相害。」提杲头示予曰:「诚为此人激变,不得已也。」予曰:「此人生事害人,谁不怨恨。既除此害,即可请命。」钦曰:「就与我写本进入。」而令人防予,至吏部朝房尚书王翱处借纸笔写成。予拉翱同行,於门缝投进。钦见门不开,乃举火焚烧,复欲害予。令持刀者同予寻尚书马昂,得翱等解之。及天明,上马呼众驰往东长安门,又令披甲持刀者一人驰马寻予,翱等复解之。忽有孙镗领官军袭而围之,予乃得脱。时恭顺侯吴瑾、左都御史寇深俱被杀死,予被伤,在吏部。至晚,大雨不止,闻官军围钦等於其宅,尽诛之。予虑其胁从者不宁,即投本进入,请急宣圣旨,胁从者罔治,以安反侧之心。然後诏示天下,布宽恤之恩,一切不急之务悉皆停罢,与民休息。吉祥已正典刑,盖此乱臣贼子,肆行反逆,天地鬼神所不容。当时若不早觉,各门既开,此贼拥入,纵横一时,不能御之,其祸不可胜言。毕竟就戮,被其伤害多矣。幸而早扑灭之,实宗社之福也。

  皇帝敕谕文武羣臣:「朕恭膺天命,复承祖宗大统,夙夜忧勤,欲使天下羣臣咸得其所,而况宗室至亲者哉。爰念建庶人等白幼为前人累,拘幽至今已五十余年。悯此遗孤,特从宽贷,用是厚加赏赉,遣人送至凤阳居住。月给廪饩,以安其生,仍听婚姻,以继其後,庶副眷念亲亲之意。故谕。天顺元年十月二十六日。」

  上复位之初,因思建庶人辈淹禁将五六十年,意欲宽之。一日,谓贤曰:「亲亲之义,实所不忍。」贤对曰:「陛下此一念,天地鬼神实临之,太祖在天之灵实临之,尧舜存心不过如此。」上遂决。即日白太后,许之。左右或以为不可,上曰:「有天命者任自为之。」左右闻之,皆愧服不能止。乃遣中官於凤阳造房屋。毕日,上召贤曰:「今可送去。」敕军卫有司供给柴米,凡一应器用悉令完具。听其婚娶,自在出入。给与阍者二十人,婢妾十数人。遣太监牛玉入禁谕其意。建庶人闻之,且悲且喜,不意圣恩如此。时庶人年五十六、七,吴庶人已没,尚有庶母姐■〈女孕〉老妇五六人,有年八十之上者。庶人入禁时方二岁,出见牛马亦不识。上谓贤:「可发旨意?」贤谓:「此非细事,宜谕文武百官。」上曰:「然。」次日宣毕,人人感叹,以为真帝王美事。既而为浅见者以利害阻之。 (天顺日录。)

  刘江,宿迁人。永乐中为中军都督府左都督、总兵,镇辽东。岁己亥,倭贼二千余以数十海■〈舟酋〉直逼望海埚下,登岸鱼贯行。一贼貌甚丑恶,挥兵率众如入无人之境。了者飞报。江令犒师秣马,略不介意。以都指挥徐刚伏兵於山下,百户江隆率壮士潜烧贼舡,截其归路。乃与之约曰:「旗举,伏兵炮鸣奋击,不用命者以军法从事。」既而贼至埚下,江披发举旗鸣炮,伏兵尽起,继以两翼而进。贼众大败,死者横屍草莽,余众奔樱桃园空堡内。我师追逼环击,皆奋勇请入堡剿杀。江不许,特开西壁以纵之。仍分两翼夹击,生擒数百,斩首千余。间有潜脱而走■〈舟酋〉者,又为隆所缚,无一人得脱。凯还之际,诸将士请曰:「明公见敌,意思安闲,惟饱士马;及临阵,作真武披发状;追贼入堡,不杀而纵之,何也?」江曰:「穷寇远来,必饥且劳。我以逸待劳,以饱待饥,固治力之道。贼始鱼贯而来,为蛇阵,故作此以镇服之,虽愚士卒之耳目,亦可以壮士卒之气。贼既入堡,有死而已,我师临之,彼必致死,未必无伤於我,故纵其生路以逃之,即『围师必阙』之意。此固兵法,顾诸君未察耳。」事闻,进封广宁伯。明年,卒。进封广宁侯,谥忠武。先是,倭寇出没海上,焚民居,掠财货,杀虏生口,北自辽东、山东,南抵闽广滨海,无岁不被其害。官军卒不能制,往往有坐失机罪死者。至是,寇害屏息,傍海千余里兵民获安,以至于今。 (出五伦书、辽阳志及集中杨荣所撰碑。)

  杨文贞公,於本朝大臣为巨擘,厕於宋之公卿,终有愧焉。试一二较之。王文正以张师德两造其门,恶其奔竞,终身不用;文贞必造门者举之,甚至人举所知,自以为不知而弃之,宜恬退自守者不出其门也。文彦博以唐介攻己被谪,再三申救,後卒举用;文贞以攻己者为轻薄生事,必欲黜之禁锢终身也。与二公所行何相远哉! (天顺日录。)

  士奇晚年溺爱其子,莫知其恶,最为败德事。若藩臬郡邑或出巡者,见其暴横,以实来告,士奇反疑之,必与子书曰:某人说汝如此,果然即改之。子稷得书,反毁其人,曰某人在此如此行事,男以乡里故挠其所行,以此诬之。士奇自後不信言子之恶者。有阿附誉子之善者,即以为实然而喜之,由是子之恶不复闻矣。及被害者连奏其不善之状,朝廷犹不忍加罪。付其状於士奇,乃曰:「左右之人非良,助之为不善也。」已而,有奏其人命数十,恶不可言。朝廷不得已付之法司。时士奇老病不能起,朝廷尤慰安之,恐致忧。後岁余,士奇终,始论其子於法,斩之。乡人预为祭文数其恶,天下传诵。 (天顺日录。)

  按:杨文贞在本朝固为巨擘,愚独恨其晚年昧知止之义,知进而不知退也。夫人臣事君,道合则从,不可则止,立乎人之本朝而道不行,耻也。正统之初,王振之权已彰,时事一变。文贞年已七十,可以去矣。然犹曰主少国疑,边事孔棘,未可求安太祖,犹能信任,未可言去也。洎太皇仙逝, (「洎太皇仙逝」,疑「太皇」后轶「太后」二字。) 天下大权尽属巨阉掌握,文贞复何所恃复何所诿而不去哉?且子稷之恶既播,家且不能正矣,如正国何?犹腼颜具瞻之列,不独王振厌之,天下之人亦指而议之矣。桑榆景迫,尚贪荣固宠,恋恋而不能舍,钟鸣漏尽,死而後已,知止有耻者固如是乎?惜夫!以文贞之贤,而于此不能无憾。

  王直,字行检,泰和人。永乐甲申进士,入翰林为庶吉士,除修撰,侍皇子监国于南京。仁宗即位,陞侍讲,遂为春坊庶子兼侍读学士。宣宗即位,与修两朝实录。成,陞少詹事,仍兼侍读学士。英宗即位,命充宣庙实录总裁官,陞礼部侍郎,仍兼侍读学士。久之,陞吏部尚书,寻加太子少保,再加少傅兼太子太师,掌吏部事。天顺元年春致仕,敕给驿还里。卒,年八十三,谥文端。

  年富,字大有,怀远人,本严姓。永乐丁酉乡举。明年,乙榜,授旌德司训。九载,陞吏科给事中。改刑科,掌科事。陞陕西右参政。正统甲子,迁河南右布政使,转左布政使。陞左副都御史,总督大同机务,兼理边储。景泰乙亥,丁母忧,有诏起复。至天顺初元,石亨修旧怨讟,富被逮至京,令致仕。未几,起为兵部侍郎,改户部。复为左副都御史,巡抚山东。庚辰,诏为户郎尚书。甲申,年七十,卒於官。谥恭定。

  耿九畴,永乐二十二年进士,为礼科给事中,两淮盐运使。正统中,陞刑部右侍郎。十四年,转右副都御史,巡抚凤阳等处,移镇陕西。天顺初召还,为右都御史。将劾奏石亨,事泄,为所摈挤下狱,出为江西右布政使。陞四川左布政使。石亨事渐败露,朝廷念九畴老成廉慎,适礼部缺尚书,召九畴还。上悯其老,命为南京刑部尚书。及石亨被诛,而九畴已卒。成化五年,伊男裕任修撰,历叙九畴出入中外三十余年,忠诚鲠特,恳乞赐谥。特谥曰清惠。

  洪恩,字□□,福州人。乡试、会试皆第一。由文选郎中为山东左布政, (「由文选郎中为山东左布政」,「由」原无,据明钞本、旧钞立斋录补。) 迁右都御史。未曾至,京中官不识其人。洎往浙江考察,官员被黜者妄诉之,且加谤毁。朝廷不及察而罢之,令致仕。二三大臣虽知其故,莫能扶持,朝士皆後进,不知其为人。既去,方惜之。真儒雅君子。动履似迂而处世若泛然者,以此见笑於谲智云。 (天顺日录。)

  曹鼐,为人疏通俊爽。初授教官,不乐,愿将繁剧一识,改泰和典史。益进学不倦,复修举子业,遂登进士第一。杨文贞公嘉其志,荐入经筵。复入内阁与政,士林荣之。自杨文敏公没後,议大事多决於鼐,明敏之才颇相类焉。虽王振恣横,亦曲加礼敬。没於土木之难。 (天顺日录。)

  处士吴梦,字与弼, (「字与弼」,「字」原无,据明钞本、旧钞立斋录补。) 抚州人。司业溥之子。读书穷理,累辟不就。 (「累辟不就」,「辟」原作「辞」,据旧钞立斋录改。) 不教人举业,弟子从游者讲道而已。父在京师,命还乡毕姻而来。 (「父在京师命还乡毕姻而来」,「师」原作「时」,「来」原作「未」,据旧钞立斋录改。) 及至亲迎後,不行合卺之礼,另舟赴京,拜父母毕始入室。祭酒胡俨,父执也,自京回家,梦往谒之。至大门,四拜而退。明日,又造其宅,方请见。曰:「昨日已行拜礼,今惟长揖。」问其故,曰:「先生,父执也,若面拜,恐劳尊。」凡行类此。有来从学者,不纳贽见之礼。或极其诚敬,姑收之不动,後或有过,即以所收者还之,辞而不教。非其力不食,一介不以取诸人。或亲农事,弟子亦随而助其力,多不能堪。躬行实践,乡人化之。往时闽中盗起,四方摇动。闻抚之贫者亦欲乘机劫富家,梦早觉之,急晓其富家曰:「宜散积粮。」於是皆从之,一方遂安。能自重,不妄交人,师道尊严。好书,字奇古,自成一家。不立文字,暇则咏物适兴。胸襟高迈,凡经史子集、天文兵法、阴阳医卜,无不晓悉。 (「医卜」,原作「易卜」,据明钞本、旧钞立斋录改。) 杨溥先生深重之,两荐不起。尝曰:「宦官、释氏不除而欲天下治,难矣!必除之,吾可出。」人皆笑其迂。曾有咏桃一诗云:「灵台清晓玉无瑕,独立东风玩物华,春气夜来深几许?小桃又放两三花。」有吾与点也,气象方岳。名公皆重其为人, (「名公皆重其为人」,「名公」原作「老公」,据明钞本、旧钞立斋录改。) 分巡至,多造其宅。先是,忠国公石亨来阁内议事,因说山林隐士,闻江西抚州有吴与弼者,乃司业溥之子,累荐不起。实淹贯经书,动遵古礼。亨慨然曰:「吾荐之,烦子代草章奏。」即日上之,数日不报,盖为左右所沮也。一日,上召贤问曰:「吴与弼果如何?」贤曰:「与弼,儒者之高蹈。自古圣帝明王莫不好贤下士,徵聘隐逸,陛下行此一事,亦本朝盛举。」上遂决,乃命行人齎敕书束帛造其庐。与弼接见之际,即谓:「朝廷厚意如此,当赴阙谢恩。但本意不受官职,就辞币帛。」数月未至。

  按:吴与弼乃儒者之高蹈。英庙好贤下士,遣官徵聘,是行荐举之典,称盛举也。霍氏韬曰:「国初用人,荐举为重,贡举次之,科举为轻。今日科举为重,贡举次之,荐举不行矣。」故有行同盗跖、心劣商贾者,能染翰为文,俱隶仕籍,此士风所以益偷也。

  上问数次。一日,行人来报:至通州矣。贤即入言之。上曰:「当授以何职?」贤曰:「今东宫讲学,正宜老成儒者辅导之,宜授官僚。」上曰:「何职?」贤曰:「庶子、谕德皆可。」上曰:「莫若谕德之名。」贤曰:「谕德有左右。」上曰:「与之左。」贤曰:「若见毕,可召至文华殿顾问以重之。」上曰:「然仍以文币赐之。」贤曰:「再於馆次张具尤当。」上许之。次日见,上发玉音,召吏部除为左春坊左谕德。朝士皆悚然惊异,以为布衣召至,一日受此。上召贤曰:「明日可引至文华殿。」次日,既见,引至上前。问曰:「久闻高义,特聘尔来,如何不受官职?」初不对,贤促其对,良久方对云:「微臣草茅贱士,年二十婴疾,日加虚怯,以此不能出仕。山林之下,不敢接见一人,虽闻犬吠亦惊,谓治病躯不暇,非有高世之心。不意声闻过情,为当道论荐,蒙圣上厚恩,以天书币帛来聘。天使到门,不胜感愧,因而动作。老疾复发,延至数月方能起程。至通州,忽失声一日,又痰作二日。洎见皇上之时,幸不疾作。况年六十有八,老疾衰朽之人,实不堪供职。」上曰:「官僚亦从容优闲,不必辞。」与弼对曰:「朝廷之职,台谏之次,官僚为重。」上曰:「官僚亦众,不专劳先生。」不允所辞,终不敢应。於是赏文币四表里、羊酒、柴米,遣太监牛玉送至馆。上顾谓贤曰:「此老非迂阔者,务令就职。」与弼终不就,三辞後称病。叩其所以不就之故,以敕书太重,以伊、傅之礼聘至,却以此职授之。贤谓:「如此,亦固执矣。且朝廷致敬尽礼,待先生非轻,初无不承权舆之意,今必欲如傅说爰立作相亦难。既称衰病,务当大任,倘势不能行,人皆失望。不若且就宫僚,若果有建明,则大任以渐而至。不然,三辞不允,亦宜就职,以答朝廷至意。」间日,上谓贤曰:「与弼既来,如何不受职,亦不相拘,听其自在。候秋凉欲归,亦不固留,以俸禄养其终身,不亦可乎?」复命贤喻以此意,亦不受。贤初见与弼,待以宾师之礼,於是公卿大夫士无不加敬,以为待布衣之重如此,近世罕见,所以人咸惊讶,中官尤不然之。贤每为之解云:「待此所以励风俗,使奔竞干求乞哀之徒、孜孜於利禄宦达者观此自觉羞愧。孟子所谓『贪夫廉,懦夫有立志』,此举庶几能之。」

  与弼不肯受职,三辞,後以疾不能动履,留京两月。不敢具本再辞,来贤舍诉衷曲乞回。贤谓:「若肯就职,或有可行之道。且东宫早晚天凉讲学,凡有辅导进学之法,贤必能赞说依行。或因其留,可以开圣学,贤当乘间进言云:『与弼於经书义理穷究最精。皇上励精图治,日勤政务,凡天下奏章一一亲览自断。臣先於经书虽尝讲读, (「臣先於经书虽尝讲读」,「臣」原无,据旧钞立斋录补。) 彼时春秋尚早,至今岁久,岂无或忘?况此圣心开明,又非前日之比。若於万机之暇,令与弼从新讲说发明,则陛下於义理愈加精熟,由是剖政事益得其当,有助於圣治不浅矣。』又况贤辈早晚亦得请教,以治身心,以赞治道。」与弼坚辞,谓:「衰疾不能供职,决意乞回,又恐上意见谴,乞成全。」贤次日早见上言:「与弼本意亦欲供职,第以老疾不愈,进退狼狈。望陛下宽容,若不见谴,许其具本再辞。」上曰:「果然,亦难留也。」贤曰:「此朝廷盛事,若始终成美,尚得赐与为善。」上首肯之,且曰:「既以行人聘来,还以行人送归。再与敕书,令有司供月粮食米,以赡终身。」贤即拜贺云:「此举实帝王盛德之事,旷世稀有。」於是与弼感激,无以报称,条陈十事上之。复上表谢恩而去。 (天顺日录。)

  按:徵贤聘逸,固明主之盛典,秉彝好德,亦人心之同。然吴公应聘而出,人或少之,岂以其为石亨所荐及讼田一事耳。不知薛文清公瑄,王振乡人也,振尝荐之於上,官之而秉道嫉邪不改初节,士大夫不以其故贬贤,何独於公过之深耶?且受命未几,旋献纳十事归山,其於儒者高蹈之节,卒未有失也。礼士无故不鬻祭田,族人鬻之,非礼也。公为子孙而守先人宗祀,情固应耳,理亦宜然。白沙陈献章师事先生有年,既爼豆於贤人之列矣,而公未与焉,士大夫咸以为缺典也。

  曹钦反时,文官皆畏缩逃避,况兵非己任,谁肯出前。惟工部尚书赵荣自奋, (「惟工部尚书赵荣自奋」,「工部」原作「兵部」,据旧钞立斋录改。) 披甲跃马呼於市曰:「好汉皆来从我,曹家是乱臣贼子,当共剿杀;我辈是忠臣义士,不可退避。」於是从者数十百人,能於阵前鼓舞奖励士卒,灭贼成功。如此存心行事,人莫能及。上曰:「是亦忠臣。」 (天顺日录。)

  富顺黄仕儁,景泰中为太仆少卿。武臣石亨善之,而王忠肃公亦爱其才。 (「而王忠肃公亦爱其才」,「忠肃」原作「文肃」,据明钞本改。) 天顺初,大臣多得罪罢,仕儁由是迁刑部侍郎。後亨败,仕儁与吏部侍郎张用瀚、礼部侍郎萧璁等皆贬秩,出佐方岳。

  景泰元年,英宗皇帝归自北狩,尊为太上皇,别居南宫,今上在储位。又明年,乃易两宫。疏隔嫌隙滋萌,灾异荐臻,人心危惧,廷臣无敢以言。时公为仪制郎中,特陈修德弭灾十四事:一畏天戒,二任爕理,三养圣躬,四节幸御,五务俭约,六勤论政,七惇孝义,八慎赏赉,九重名爵,十革巡抚,十一择重臣,十二辩异端,十三却贡献,十四汰冗官。其「畏天戒」,大意谓:「内臣不可干外政,佞臣不可假威福,後宫不宜盛声色。凡为阴盛之类,请悉革罢。」其「惇孝义」,则谓:「上圣皇太后为天下母,受天下养,可谓尊养之至矣。然必躬修问安视膳之礼,乃尽尊养之诚。太上皇帝君临天下十有四年,陛下向尝亲受册封为臣子,是天下之父也。至以天位授陛下,尊为太上皇,是天下之至尊也。每月朔望及岁时节旦,宜率羣臣朝见於延安门,以极尊崇之道。而又复旧皇后於中宫,以正天下之母仪; (「复旧皇后於中书以正天下之母仪」,全句原无,据旧钞立斋录补。) 复旧皇储於东宫,以定天下之大本。如此,则伦谊笃而和气充,天意自回,灾异自弭矣。」疏上,忤旨,下公锦衣卫狱。刑逼诬引大臣并南宫通谋,榜掠惨酷,体无完肤,滨死者数,卒无一言他及。惟御史钟同先尝有言,故并逮之,俱欲重坐。会天大风雨,黄气四塞,刑乃少缓。明年秋,南京大理卿廖庄入朝,亦以尝请复储杖於阙廷。因命杖公与同至百,同死,公几绝,复生,禁锢愈严。公了无怼悔意。越二载。英庙复登宝位,今上还正储宫。首录公忠,出之狱,嘉叹良深,遂陞礼部右侍郎。 (出泰和尹直所撰恭毅章公神道碑。)

  按:英庙复辟之初,人心危疑,国本摇动,廷臣无敢进言。而士镌乃上修德弥灾十四事, (原本误将章纶事作士镌事。) 末归重於尊礼上皇,复旧储位,可谓批龙鳞蹈虎尾,议论侃侃,有古大臣之风矣。

  成化末,小人用事。南昌李孜省挟左道干进, (「南昌李孜省挟左道干进」,「南昌」原无,据旧钞立斋录补。) 既而以尚书掌通政司事。托言神降,有「江西人赤心报国」之语, (「有江西人赤心报国之语」,「江西」原无,据旧钞立斋录补。) 以太宰历城尹公不喜江西人物, (「以太宰历城尹公不喜江西人物」,「江西人物」四字原无,据旧钞立斋录补。) 乃协谋极力挤罢,而用豊城李咨德代之,及荐泰和尹直入内阁,起永新刘敷长台宪, (「……豊城李咨德……泰和尹直……永新刘敷……」,「豊城」、「泰和」、「永新」原无,据旧钞立斋录补。) 擢高安黄景贰礼部,四人皆当世极称没廉耻者。而新建谢一夔、安成刘宣俱不保修节,竟亦附丽。一夔进工部尚书,宣召亚吏部。物议喧然不平,独羡盱江何公乔新节行之介特。未几,一夔先卒,孜省旋亦诛死,直等相嗣免,公论始明。而直志一夔墓云云,是全然不知道理之是非者。今录其文於左: (「今录其文于左」,「左」原本及各校本均作「右」。)

  皇上临御二十有三年,既久於总揽,洞鉴羣情乃赫然。渔比绳违,更置一二大臣。首诏直於南都参典密务,且起致仕都宪刘公叔融正中台,继擢李公咨德位冢宰,谢公位司空,刘公诏和为少宰,黄公文昭二宗伯。吾江右士夫素知刚介寡偶,一旦联陟,舆论翕然称快。初,直为翰林侍读学士,一日,礼部侍郎缺员,历城尹公素不满直,他有举荐,上皆不允,内以直为之。翼日,廷遇历城,举笏谢之。历城曰:「公简在帝心者。」自此结怨尤深。已而,直服阕到京,适今少傅大司马马公为兵部侍郎,被宦官汪直诬奏谪戍。直以兵部非所宜为,请补南京礼部。未几,宠浸衰,直经营再入,历城又不许。直凡诗文语言形色率寓嗟叹不平之意。後既与孜省、景辈挤罢历城,及作丁未会试录序,末云:「登名是录者异日有服大僚,亦惟断断焉,休休焉。好恶用舍,一循乎理,视天下为一家,中国犹一人,俾无一贤不効於用。云云。斯为有光於科目。设或此町彼畦,媢贤忌能,且朋比媟黠,自底偾戮,为斯文玷,亦无赖焉。」说者谓至此犹未忘情於历城也。既而冰山见晛,直与景等亦为台谏论罢职,名至指为小人之尤,一网尽去,虽若以讥刺历城,而亦若自嘲云尔。

  成化二十三年三月,上召总督两广右都御史朱英还掌都察院事,寻加太子太保。英在两广,继韩雍之後,值兵荒之余,民多横死锋镝及走散岩谷者,至连城数百里无烟火。盖因用兵以来,戎帅喜邀功,每有小寇辄张大贼势,觊用兵得成其私。英深知其弊,尽反前政,竭力劳来。下令抚辑傜僚,各安生业,约敕将士,寇来在吾,不许辄进兵。诸峒氓有倡乱者,诛其首恶而释其胁从,仍遣复业。凡一切征需供馈,蠲省节缩,十去其五,数年增户口四十万,凡巨盗巢穴莫不感德畏威,乞供职贡。上赐敕褒奖,称其协谋抚治,使对垒之众化为编氓。视彼劳师殚费,仅成攘却之功者,损益大不侔云。

  按:有国者之於夷狄固不可无抚绥之仁,亦不可无膺惩之义,二者皆不可废,惟其时而不悖其施焉耳。先时,蛮贼流劫,两广无完郡,故韩公雍不得不奋武扬威,剿荡惩创之,非黩武也,宜也!否则纵寇毒吾民矣,可乎?天威即震百蛮,既慴霜雪之后必有阳春,故朱公英不得不反前政,镇静抚绥之,非姑息也,亦宜也!安辑傜僚,即所以安吾民也。二公所行皆适其时,各有攸当,後之为政者察焉,思过半矣。

  【陈杰点校】

  附录:

  立斋闲录四卷(浙江范懋柱家天一阁藏本)

  明宋端仪撰端仪有考亭渊源录已着录是编襍录明代故事自太祖吴元年迄於英宗天顺皆采明人碑志说部爲之与正史间有抵牾体例亦冗襍无緖(四库全书总目·子部·小说家类存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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