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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朝典故卷之五十一  损斋备忘录下(明)梅纯 撰

 

  (损斋备忘录,二卷,明梅纯撰。梅纯,夏邑人,为洪武中驸马都尉梅殷玄孙,世居金陵。成化辛丑进士。知定远县,忤上官,弃归。袭武阶,为中都副留守。传附明史卷一二一宁国公主传後。)

  损斋备忘录下 (「损斋备忘录下」,「损斋」二字原无,据同页书口小字补。)

  说诗

  论文

  补阙

  拾遗

  辩疑

  刊误

  ○说诗

  太祖高皇帝御制咏雪诗云:「腊前三白旷无涯,知是天宫降六花。九曲河深凝底冻,张骞无处再乘槎。」其一统鸿基兆於此矣。新雨诗云:「片云风驾雨飞来,顷刻凭看遍九垓。楹外近聆新水响,遥空一碧见天开。」维新丕治於是见焉,於乎盛哉! (此句下明古今说海本另有二段文字,录如下:「太祖征伪汉,至潇湘,赋诗云:『马渡溪头苜蓿香,片云片雨渡潇湘。阵风吹醒英雄梦,不是咸阳是洛阳。』天葩睿藻,豪宕英迈如此。」『大将征南胆气豪,腰悬秋水吕虔刀。马鸣甲胄乾坤静,风动旌旗日月高。世上麒麟终有种,穴中蝼蚁竟何逃。大标铜柱归来日,庭院春深听百劳』。此圣祖命都督佥事杨文南征而赐之之诗也,气象豪雄,音律和畅,酷似盛唐格局。」)

  宣庙诗多六言,如过史舘云:「荡荡尧光四表,巍巍舜德重华。祖考万年垂统,乾坤六合为家。」上林春色云:「山际云开晓色,林间鸟弄春音。物意皆含生意,天心允合吾心。」二诗今人家往往有石刻摹本,盖石不在禁中, (「盖石不在禁中」,「盖石」二字原误倒,据明古今说海本改。) 故人多得之。纯又尝於一故家获覩咏撒扇一首云:「湘浦烟霞交翠,剡溪花雨生香。扫却人间炎暑,招回天上清凉。」与前二诗皆一视同仁气象,而此一章尤有克治之意。大抵皆以天地万物为一体,此真帝王之言也。

  先孺论文,每称苏子赤壁赋「山高月小,水落石出」之句,天然雄浑,不假雕削,故为可尚。愚谓惟诗也亦然,如太白「天晴一鴈远,海阔孤帆迟。」「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等句,宇宙间亦岂多得哉!

  「忽闻贫者乞声哀,风雨更深去复来。多少豪家方夜饮,贪欢未许暂停杯。」呜呼!此先君子夜闻丐者有感之作也。与前辈蚕妇吟所谓「子归啼彻四更时,起视蚕稠怕叶稀。不信楼头杨柳月,玉人歌舞未曾归」如出一手。然彼方自怨,此乃恤人,其设心更广矣。

  人之才质各有所偏,故学者赋诗撰文不能兼美。昔韩子以三代文章自任,诗则让李、杜。至如宋潜溪为国初文章首臣,一时文士谁则过之?然於吟咏性情独亚於当时诸公,盖天之生物实者不华,渊者不陆,固不能兼全也。

  古人作诗皆由所养,而不假雕琢,故其气象非後世所能及。如葛覃言告师氏一章,在当时不过直言其实事耳,然熟玩之,便可见其勤俭孝敬之实。他诗大率多类此,初非有意而作也。今人所养既不如古,顾乃劳心焦思於一字一句间,愈工而愈离也,善学诗者盖亦养之於始乎!

  诗最忌用虚字,多则涉议论,非所以吟咏性情也。宋人所以不逮唐者,正为主於议论尔。间有矫其习者,又多刻削太甚,不复有浑然之气象,智巧日滋,太朴日散,虽有作者,亦莫如之何也已。

  学选诗不徒要如古人之气象,虽造语命字亦不可涉後世时俗语谚,所谓「装龙似龙,」须如此方始是学。若司马相如子虚、上林赋,文非不工也,而楚辞後语乃独取夫长门,何哉?声之相类然也。然亦不可窃古人所已言而摹仿蹈袭太甚,则剗无新意可厌,要在胸中自有活法。

  梅圣俞尝谓作诗之法,必能状难写之景如在目前,含不尽之意寓於言外,然後为至。时以为知言,信矣!然欲状难写之景,非习之熟者莫能精,欲含不尽之意,非养之素者不能有。

  写景宜涵蓄,则诵之有余味而不短浅。前贤尝爱「晓日都门道,微凉草树秋」之句,盖清秋萧爽之景诵之如在目前。句中初不尽言也,今人多不识此意。

  作诗虽尚谲谏,而亦不可大露,露则不但失诗人温厚之意,亦适以甚闻者之怒耳。故善为诗者,必如昔人所谓使知此意不为无益,使其不知亦非所以取祸而後可。

  唐以前诗,即事实以形诸声音而自含义理,所以讽诵之间使人有所兴。今人却直以义理评论事实耳,故无余味。

  李太白天才俊逸,诚所谓圣於诗者。如远别离、蜀道难诸篇,浑然豪放,驰骋今古,虽盛唐一时人岂能及!六一作庐山高,自谓与之颉颃,然详视之,终觉说得辛苦生受。赵宋以来,学者多自经业中觉悟,故谈诗者只喜少陵之忠爱,往往甲杜乙李,殊不知二子者互有优劣,正不当执一论耳。

  「誓扫匈奴不顾身,五千貂锦丧胡尘。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此唐人陈陶诗後两句,盖谓地远不知其死而尚梦见,命意可谓精到。然读之初,若不经意者,在今人不知费多少说乃尽尔。

  昔东坡作韩文公庙碑,有云:「作书诋佛讥君王,要观南海窥衡湘。」鹤山魏氏深以为非,盖人臣谏诤惟冀事之必成,岂有预知无益而姑以钓名之理哉!迩日有送张兼素谪官云:「未下词头曰,犹疑得祸深」,其待今日为何日邪?顾乃自以为得,不亦异乎!

  元人萨天锡秋宫词云:「清夜宫车出建章,紫衣小队两三行。石阑干外银灯过,照见芙蓉叶上霜。」读之初若泛言当时之事者,细味其词,则便有深宫寂寞望幸不到之气象。且造语浑然,追踪盛唐,若此者亦不多见也。

  广陵茅大方作诗必傅经义,尝谒孟庙,有「千古难忘义利词」之句,一时作者莫能尚也。洪武末,先祖守淮安时,方任都宪,寄以诗曰:「淮南消息近如何?闻道将军志不磨。纵有火龙翻地轴,莫教铁骑过天河。关中事业萧丞相,塞外功勳马伏波。老我不才无补报,临风一叹一长歌。」其於义利真不忘所择矣!百余年来尚为淮人传诵。 (此段后明古今说海本有如下一段文字:「铁铉,色目人也。为山东布政,抗御靖难师甚力。文皇即位,擒至阙下,不屈而死。二女入教坊,终不受辱,後赦出之,皆适士人。长女有诗曰:『教坊脂粉洗铅华,一片闲心对落花。旧曲听来犹有恨,故园归去已无家。云鬟半绾临妆镜,雨泪空流湿绦纱。今日喜逢白司马,尊前重与诉琵琶。』其妹诗曰:『骨肉伤残产业荒,一身何忍去归娼。涕垂玉筋辞官舍,步蹴金莲入教坊。览镜自怜倾国貌,向人羞学倚门妆。春来雨露宽如海,嫁得刘郎胜阮郎。』」)

  蘧伯玉使者称伯玉曰: (「蘧伯玉使者称伯玉曰」,「曰」字原缺,据明朱当■〈氵眄〉(下简称朱氏)国朝典故本补。) 「欲寡过而未能。」先儒谓其言愈自卑约,而其主之贤益彰。作诗须有此等气象方好。今之学者好高,开口便以贤人君子自居,如云:「江山须我到,亲见仲尼来」等句,盖自以为能占地步,不知识者视之,适见其躁妄耳。

  杨诚斋闻晦翁足疾,遂於赠人之诗结云:「晦庵若问诚斋叟,上下千峯不用扶。」晦翁见之,笑曰:「我病犹在足,诚斋病则在口耳。」纯谓:「先正亦相戏如此。」孙志同曰:「戏中亦有箴规意,岂我文公欲诚斋谨言也。」纯因自叹所见不及志同,所愿长得一格,则又见得别,正此类尔。

  瞿宗吉竹枝词如「月落西边有时出,水流东去几时还。早起腥风满城市,郎从海口贩鲜回」等句,可谓超出铁崖矣。

  ○论文

  文章德行虽物有本末, (「文章德行虽物有本末」,「末」原作「未」,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改。) 而传今播後亦互为主宾,故周南、商颂每假重於汤文圬者,梓人则托名於韩、柳。然而有言者称人,有德者称於人,善为学者亦可以知所择矣。

  朱文公百丈山云谷等记叙事详到,文辞古雅,略不蹈袭陈言,使杂於柳子游山诸记中,谁复别之?其解经诸作,意在使人易晓,自宜和缓详切,後生小子徒见此,而未见彼,遂妄生论议,何其不自量邪!

  枚乘七发亦偶止於七耳,後人效之,遂以七为体。至柳子晋问,名虽变,而数尚因之。独诚意伯刘公乃作九难,可谓超出前人而不屑屑於往辙矣。

  韩退之画记, (「韩退之画记」,「画」原作「为」,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改。) 先儒谓其体似顾命,今观之信然。但顾命所言皆经世远图,其所叙载亦皆一时声容礼乐之盛,而退之所记不过游玩禽荒, (「而退之所记不过游玩禽荒」,「退之」原作「画之」,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改。) 是可同年而语哉?韩子不以其道得之,又玩而弗置,不几於丧志乎!虽然,画,韩子之所深爱焉者,一旦感赵氏子之言而辄以与之不少吝,其视世之人争尚一物卒至於辱身丧家者异矣。

  王荆公读柳宗元传云:「余观八司马皆天下奇才也,一为叔文所诱,遂陷於非义,至今士大夫欲为君子者,皆羞道而喜攻之。然此八人者既困矣,无所用於世,往往能自强以求别於後世,而其名卒不废焉。而所谓欲为君子者,吾多见其初而已,要其终能无与世俯仰以自别於小人者少耳,复何议於彼哉?」 (「复何议於彼哉」,「议」字原本不清,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补。) 其儆人谨始善终之意切矣。而近世选文章者乃独取其读孟尝君传一篇, (「而近世选文章者乃独取其读孟尝君传一篇」,「文章者」三字原本空缺,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补。) 何邪?

  人有恒言者曰: (「人有恒言者曰」,「恒言者曰」四字原本空缺,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补。) 「唐诗、晋字、汉文章」,盖各举其盛也。然谓之各言其衰亦可也。何也?古人作文由充积之盛随感而发,故三代以前纪事纂言浑然不假绳墨,而自中矩度。班、马而下,始有意於铺叙成章,其浑然之气实凿於此。古人之诗所以吟咏性情,非取妍於人也。自律体出,学者渐以声病为务,气格日趋於巧靡,此朱子所以有永依声之叹也。至若字学,虽造自古人,而六书之义实天造地设,历周以降,体或时变,而其意固在。江左诸子狃於旷达,始减省点画,务以妍媚相夸,而六书之义荒矣。故亦可谓各言其衰也。

  梁甫吟结句「谁能为此谋?相国齐晏子」,是本诗「谁其尸之?有齐季女」文法。後欧阳子作醉翁亭记一篇,说尽方露出姓名,亦是此体,而变化益巧矣。

  ○补阙

  有子曰:「信近於义,言可复也。恭近於礼,远耻辱也。因不失其亲,亦可宗也。」集注谓:「此言人之言行交际皆当谨之於始,而虑其所终。虽然始固当谨,不幸而或失谨於始,则将如之何?」善乎!张子尝曰:「君子宁言之不顾,不规矩於非义之信;宁身被困辱,不狥人以非礼之恭;宁孤立无朋,不失身於可贱之人。」至哉言也!使悔过者得以有所用力而迁於善,可以补有子之未言矣。

  临川吴氏考注周礼一本於尚书周官之文,凡职之合於某官者,则分隶於某官,以是而冬官亦备。又本舜典,以孟子补大司徒之职,尤为有据,可以酬千古之遗恨也。

  经礼三百,曲礼三千,今所存仪礼仅十七篇耳。然而圣王之制尚赖此,可见学者苟得其意,而因类以推其余,虽不屑屑於既往之迹可也。

  六经於秦火後惟乐经全亡,而蔡西山则补以律吕新书。八卦本於河图、周易详矣,九畴本於洛书乃独无传,而九峯则补以洪范皇极内篇,蔡氏父子其有功於圣门也多矣!

  ○拾遗

  山谷黄氏曰:「男女婚嫁,渠侬堕地自有衣食分剂,所谓诞。置之隘巷,牛羊腓字之,其不应冻饥於丘壑者,天不能杀之也。今蹙眉终日者,正为百草忧春雨耳。」东坡苏氏曰:「自今已往,早晚饮食不过一嚼一肉。有尊客,盛馔则三之,可损不可增。召我者预以此告:一曰安分以养福;二曰宽胃以养气;三日省费以养财。」纯谓二公之言,深有以警人之躁妄,而古今集嘉言者皆遗而不录,故特表出之,俟知言者采焉。

  曾参後母遇之无恩,而供养不衰。及其妻以藜蒸不熟,因出之。人曰:「非七出也。」参曰:「藜蒸小物耳,吾欲使熟而不用吾命,况大事乎!」遂出之,终身不娶。其子元请焉,参告其子曰:「高宗以後妻杀孝巳,尹吉甫以後妻放伯奇,吾上不及高宗,中不比吉甫,庸知其得免於非乎!」朱子修仪礼经传通解附此事於昏义之末,且注出家语,今考之,不见载此,岂近日印行家语非全书邪?

  通监纲目既以昭烈大书为正统,又见其义於感兴诗矣,而分注尚取司马温公旧议,而不及致堂所论,何哉?盖编者偶遗而未收,抑不知别有所谓也?

  ○辩疑

  周易自汉儒以彖象诸传分隶各卦爻之下,历代因革,遂各不一。至东莱吕氏考定十翼附於经後,始复孔氏之旧。但大小二象兼分上下,似犹可疑。盖大象主象,小象主辞,义既不同,文体亦异,恐各自为篇也。先儒有大象、小象之称,岂亦因其篇而别其名欤?

  尚书精密之旨,若「虞书之精一执中,商书之主善克一」等语,今文皆无。孰谓古文为伪书邪?草庐吴氏叙录乃别以存疑,盖亦不察其实矣。

  春秋纪事非以用字为褒贬,但据事正名,则褒贬自见。如下杀上为「弑」,此杀上之定名而不可易者,犹酒之不可以言食,肉之不可以言饮。苟舍之而不曰「弑」,则非下之杀矣。故凡杀上者必以「弑」书,非恶其杀上,而故书「弑」字以示贬也。故曰:「春秋正名,盖谓正其本。」然之定名耳, (「然之定名耳」,「耳」字原缺,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明古今说海本补。) 岂圣人假智力於其间哉!

  地有四游,窃谓不然。地之凝结,由制於天气之急劲旋遶而不可婴也。地而可游,是天气尚可婴也,此非惟不知地,亦不知天也。

  乱臣贼子乘机窃势,虽横行一时,然天定胜人,未有久而不报者。若宋劭、隋广弑父与君,乃至身戮国亡为後世鉴,固不能逃天网之恢恢也。惟宋太祖之崩,人每以弑夺致疑於太宗。果然,则凡圣贤福善祸淫之训皆为设词垂教而不足信矣!或曰:「唐之昭陵亦尝手射建成,而享国垂二十世,何也?」此殆不同,唐兴之功本非建成,而昭陵夺宗亦为图治。然而传不一再,已遭武氏之祸,唐统几绝,天道固未尝遗漏也。况宋祖辛勤开基,太宗尝北面事之,一旦夺为己有,又传其子若孙,而卒无祸殃,天道讵若是之舛哉?君子着述微显阐幽,所以劝惩於将来也。今於疑似之中,辄以大恶归之,则使後世无忌惮之徒必将曰:「篡弑如宋太宗,且享国如此,我曹小有不善何足为患邪?」是败天下之义心也。近丘氏、程氏各尝论辩,援引颇详,独於此义则未言及,故特着之以广其说云。

  四声之中,其平声每音凡二,如「天」固与「忝」同音之平声,而「田」亦此音之平声。「千」固与「浅」同音之平声,而「钱」亦此音之平声。意古者分平声为上下或此之谓也。然声音之传世久而转相讹谬,故学之者互为讥议,卒未得其真耳,可胜叹哉!

  或谓雷形似斧,此倒言也,先王制器尚象,正斧取象於雷耳。

  ○刊误

  六经之言,凡夫子删述者,历万世而无弊。其他门人所记,未免离真失正,有未可尽信者。若鲁斋之论家语,正学之论檀弓,是以论家语者谓楚子亡弓之说卒难领会。 (「是以论家语者谓楚子亡弓之说卒难领会」,「是以」原作「是已」,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改。) 且弓之为物,细物耳,虽曰「人亡人得而勿求」,然其失求甚显也。使楚子亡其夫人,亦曰「人亡人得而勿问」,则已不可,况桀、纣所失之天下即汤武所得之天下,使曰「人亡人得而勿恤」,则是淫暴之恶未可非,而天命之断未足惧也,其可乎哉!窃谓楚子亡弓之初,当趣令求之,求之不得,当自反,曰:「我莅事不敬也,委任非人也,往者既不可追,继自今兢兢业业任贤,便能俾无再失。」则庶乎古人改过不吝,克勤小物之义。今乃舍此,务以能忘为贵,则是既失於外而遂遗其内也。职业不守而以溥博自居,无亦近为兼爱之流欤!论檀弓者谓「丧欲速贫,死欲速圬」之说,则曰:「孔子之欲仕非为富也,为行道也;致美於棺椁非为不朽也,为广孝也。」欲富而■〈日间〉,且趋焉以求利於蛮夷之国,曾谓孔子若是乎?欲全其既死之躯,而因以为民制,孔子何取乎!有子之疑、曾子之问、子游之答皆传之者谬也。其谓季武子成寝,则曰:「成寝,而夷人之墓合葬於人阶下,二子皆不足为知礼,且称之也奚?当然,则知礼者宜何居?」曰:「无已则卜野而迁诸,犹为善乎?」是其谓防墓崩,则曰:「取乎古而师之者,以其合乎人情,当乎理也。」父母之棺髐然暴於人而不修,可取乎古哉?信如其言,安足以为圣人?其诬孔子甚矣!谓殡乎五父之衢亦然。其谓曾子教子夏,则曰:「孔子之门人曾子最少,曾子之父与师商固友也。曾子於子夏之丧,明而吊之则宜,其名而数之者非。」曾子事也,传之者过也。或曰:「朋友有过,以其长也,则不正之欤?」曰:「非也,正之者是也。名而数之,曾子不若是暴也。」何以明之?曰:「其辞倨而慢,曾子之言慤而谨。」其谓子思之母死於衞,则曰:「礼者,君子恒履之器也,不可斯须远於身,岂以家之贫富、时之通塞为行否?」子思贤者,其为道粹矣,信斯言也乌?在其喻於道。其论夫子不弃,原壤则曰:「周公曰:『故旧无大故则不弃也。』苟有大故,周公必弃之矣。」小过而容之,义也;大故而弃之,亦义也。察察然拒,昧昧然容,此薄量无制者之为,岂圣人所为乎?天下之大故宜莫甚於母死而歌者矣,此而不弃,乌乎弃?以是为圣人之量,非吾之所知也。凡此数说,皆有功於名教,故录之。

  正统之正,非雅正之正,东坡谓:「犹言有天下云尔。」故通监纲目於秦、晋及隋皆以正统书之,所以定人志而息争乱也。好异者每欲以变统书,使变统可变书, (「使变统可变书」,「变统」二字原无,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补。) 则吾朱子当先书之矣。朱子岂忘正变者哉?是不惟轻訾先贤, (「是不惟轻訾先贤」,「是」字原本不清,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补。) 亦且启奸雄之藉口也。一言之异而贻祸无穷,可不惧哉!

  宋有天下,大抵皆太祖之功,其所未并者,独河东一弹丸地耳。四明陈氏於通监续编乃终其世以列国分,书至太宗方入正统,似非能权理势之宜者。今奉敕纂修续通监纲目,乃取天台徐氏之说,於开宝八年即大书以承正统,而以北汉未亡,比迹於唐初之梁师都,此最为有据。他如黜契丹纪年表,韩通死节,赵普之卒尽削其官爵,张世杰之死,特见於提纲之类,皆度超陈氏远甚。陈书修於元末,逮成化初已逾百年,而世每罕见,岂书法失当者多夭,固阙之以待圣朝之制作乎? (「固阙之以待圣朝之制作乎」,「阙」原作「閟」,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改。) 予尝欲仿尹氏撰续纲目,发明而才力不逮,尚未克,为姑记其要,以俟能者。

  【万明点校】

  附录:

  损斋备忘录二卷(浙江范懋柱家天一阁藏本)

  明梅纯撰纯夏邑人成化辛丑进士太学题名碑作南京京卫人葢纯爲洪武中驸马都尉梅殷之元孙世隷勲籍故也书中自称初以应袭指挥使登进士後复读近思录中张子论世禄子孙不应工声病售有司一条遂请於朝廷而复旧官葢亦戞然自异之士矣是书上卷分纪事纂言知人格物四类下卷分说诗论文补阙拾遗辨疑刋误六类其说诗论文颇能中理而亦每伤於迂濶如谓韩退之画记先儒谓其体似顾命今观之信然但顾命所言皆经世远图其所叙载亦皆一时声容礼乐之盛而退之所纪不过游玩禽荒是可同年而语哉韩子不以其道得之矣玩而弗置不几於丧志乎云云可谓胶固之甚且顾命何尝有乐而曰声容礼乐之盛殆谬爲大言不核事实矣其纪事类中述梅殷之归京师乃以母老之故其挤死笪桥下出於赵深谭■〈日义〉之窃害非成祖之意是以其家受恩未艾云云与史迥异亦曲笔也(四库全书总目·子部·杂家类存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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