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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朝典故卷之七十四  菽园杂记二(明) 陆容 撰

 

  (菽园杂记,十一卷,明太仓陆容撰。容(一四三六──一四九四),字文量,号式斋。成化二年进士。陆容少有文名,学识渊博。官至浙江布政司右参政,另着有式斋集三十八卷。传见明史文苑传。此书通行者为十五卷本,如明嘉靖间毛仲良刻本,清雍正四年钞本,墨海金壶丛书本,守山阁丛书本。惟本丛书将原书之卷十二至十五更名为蓬轩类记。参见卷六十八第一五一五页第一个注释,此本详实,多有通行本所未收录者。)

  菽园杂记二

  家藏唐律疏义三册,遗脱殆半,盖元季所刻书。有泰定四年文林郎、江西等处儒学提举柳赞序,而眉山刘有庆唐律纂例序、北山贯治于唐律释文序、集贤学士赵孟頫、东郊郄君释刑统赋序附焉。长孙无忌等进律疏表一通,辞义弘博,录之以为读律之助。

  臣无忌等言:臣闻三才既分,法星着於玄象;六位斯列,习坎彰於易经。 (「习坎彰於易经」,「彰」字原作「形」,据唐律疏议(中华书局点校本)改。) 故知出震乘时,开物成务,莫不作训以临函夏,垂教以牧黎元。昔周后登极,吕侯阐其茂范;虞帝纳麓,臯陶创其彝章。大夫之述三言, (「大夫之述三言」,「大夫」原作「文仲」,据唐律疏议、明朱当■〈氵眄〉国朝典故本改。) 金篆腾其高轨;安众之陈九法, (「安众之陈九法」,「众」字原作「国」,据唐律疏议改。) 玉牒播其弘规。前哲比之以堤防,往贤譬之以御勒。轻重失序,则系之以存亡;宽猛乖方,则阶之以得丧。泣辜慎罚,文命所以会昌; (「文命所以会昌」,「文」字原作「天」,据唐律疏议改。) 斮胫剖心,独夫於是荡覆。三族之刑设,祸起於望夷;五虐之制兴,师亡於涿鹿。齐景网峻,时英有「踊贵」之谈;周幽狱繁,诗人致菀柳之刺。所以当涂抚运,乐平除惨酷之刑;金行提象,镇南削烦苛之法。而体国经野,御辨登枢, (「御辨登枢」,「辨」字原作「极」,据唐律疏议、明朱当■〈氵眄〉国朝典故本改。) 莫不崇宽简以弘风, (「莫不崇宽简以弘风」,「以」字原缺,据唐律疏议、明朱当■〈氵眄〉国朝典故本补。) 树仁惠以裁化。 (「树仁惠以裁化」,「裁」字原作「成」,据唐律疏议、明朱当■〈氵眄〉国朝典故本改。) 景胄以之硕茂, (「景胄以之硕茂」,「胄」字原作「运」,据唐律疏议改。) 宝祚於是克崇;徽猷列於湘图, (「徽猷列於湘图」,「湘」字原作「缃」,据唐律疏议改。) 鸿名勒於青史。暨炎灵委御,人物道销,雾翳三光,尘惊九服。秋卿司於邦典,高下在心,狱吏傅於爰书,出没由己。内史溺灰,然而被辱;丞相见牍,背而行赇。 (「背而行赇」,「赇」字原作「刑」,据唐律疏议改。) 戮逮弃灰,诛及偶语,长平痛积冤之气, (「长平痛积冤之气」,「痛」字原作「庸」,据唐律疏议改。) 司寇切瘐死之魂。遂使五楼之羣, (「遂使五楼之羣」,「五」字原作「玉」,据唐律疏议、明朱当■〈氵眄〉国朝典故本改。) 争迥地轴, (「争迥地轴」,「争迥」原作「事通」,据唐律疏议改。) 十角之旅,竞入天田。国步於是艰难,刑政於焉弛紊。殷忧傒来苏之后, (「殷忧傒来苏之后」,「傒」字原作「俟」,据唐律疏议改。) 多难伫拨乱之君。 (「多难伫拨乱之君」,「伫」字原作「伸」,据唐律疏议改。) 大唐握乾符以应期,得天统而御历。诛阪泉之巨猾,剿舟浦之凶渠,扫旬始而静天纲,廓妖氛而清地纪。朱旗乃举东城,高灭楚之功;黄钺裁麾西土, (「黄钺裁麾西土」,「裁」字原作「载」,据唐律疏议改。) 建翦商之业。 (「建翦商之业」,「翦」字原作「剪」,据唐律疏议改。) 总六合而光宅,包四大以凝旒。异域於是来庭,殊方所以受职。航少海以朝绦阙,梯崑山以谒紫宸。椎髻之酋,加之以文冕;穷发之长,宠之以徽章。王会之所不书,涂山之所莫纪。歌九功以协金奏,运七政以齐玉衡。律增甲乙之科,以正浇俗;礼崇升降之制,以拯颓风。荡荡巍巍,信无得而称也!伏惟皇帝陛下,体元纂业,则天临人,覆载并於乾坤,照临运於日月,坐青蒲而化光四表,负丹扆而德被九围。日旰忘餐,心存於哀矜;宵分不寐,志在於明威。一夫向隅而责躬,万方有犯而罪己。仍虑三辟攸斁,八刑尚密,平反之吏,从宽而失情;次骨之人, (「次骨之人」,「次骨」前原有「尤虑」二字,乃衍文,据唐律疏议删。) 舞智而陷网。 (「舞智而陷网」,「舞」字原作「任」,「陷」字原作「蹈」,均据唐律疏议改。) 刑靡定法,律无正条,徽纆忘施,手足安措!乃制太尉、扬州都督、监修国史、上柱国、赵国公长孙无忌等, (长孙无忌名後原列有李积等十八人职衔,参见唐律疏议。) 抚金匮之故事,采石室之逸书,指彼凝脂,敦兹简要,网罗训诰, (「网罗训诰」,「诰」字原作「诂」,据唐律疏议改。) 研核丘坟,撰律疏三十卷,笔削已了。实三典之隐括, (「实三典之隐括」,「括」字原作「哲」,据唐律疏议改。) 信百代之准绳。铭之景钟,将二仪而并久;布之象魏,与七曜而长悬。庶一面之祝,远超於殷简; (「远超於殷简」,「殷」字原作「殷」,据唐律疏议改。) 十失之叹,永弭於汉图。谨诣朝堂,奉表以闻。臣无忌等诚惶诚恐,顿首顿首。永徽四年十一月十九日进。

  天顺初,有欧御史,考选学校士,去留多不公。富室子弟惧黜者,或以贿免。吾崑郑进士文康,笃论士也。常诵一被黜生诗, (「常诵一被黜生诗」,「诵」字原作「送」,据明朱当■〈氵眄〉国朝典故本、清雍正四年钞本改。) 篇末云:「王嫱本是倾城色,爱惜黄金自误身。」事可知矣。时有被黜者相率鸣诉于巡抚曹州李公秉,公不为理。未几李得代,顺德崔公恭继之。诸生复往诉,公一一亲试之,取其可者,檄送入学。不数年有中乡试者,有登进士者。二公一以镇静为务,一以伸理为心,似皆有见。若其孰为得失,必有能辨之者。

  天顺三年,南直隶清理军伍御史郭观持法颇刻,崑山县有一人诬首者,至连坐二十四人充军。予家时为里正,亦在遣中。将欲伸冤於巡抚公,闻太仓查用纯闲习吏学,与谋之。查云:「巡抚与御史各领敕书行事,诉之无益。」又谋之崑城高以平氏。高云:「诉之可也。」或以查语质之,高云:「此非有识之言也。在京,刑部、都察院狱情,必大理寺评允无碍,才敢决断。御史在外行事,旁若无人,刑狱苟有冤抑,伸理平反,非巡抚而谁?诉之有益。」於是往诉,都宪崔公果为平反之。二十四人皆复为民。谚云:「事有好,问三老。」信然。

  天顺癸未会试,寓京邸。尝戏为魁星图,题其上云:「天门之下,有鬼踢斗。癸未之魁,笔锭入手。」贴於座壁,亡何失去。时陆鼎仪寓友人温秉中家,出以为翫。予为之惘然。问所从来,云:「昨日倚门,一儿持此示我,以果易之。」予默然,以为吾二人得失之兆矣。未几鼎仪中第一名,予下第。

  崑山顾仲英,一名阿瑛,号金粟道人。自题其小像曰:「儒衣僧帽道人■〈车奚〉,天下青山骨可埋。若说向时豪侠处,五陵鞍马洛阳街。」观此诗,其风致可槩见矣。予尝得其石刻本。

  本朝开科取士,京畿与各布政司乡试,在子午卯酉年秋八月,礼部会试在辰丑未戌年春二月,盖定规也。 (「盖定规也」,「也」字原缺,据清雍正四年钞本补。) 洪武癸未,太宗度江;天顺癸未,贡院火。皆以其年八月会试,明年三月殿试,於是二次有甲申科。贡院火时,举人死者九十余人。好事者为诗云:「回禄如何也忌才,春风散作礼闱灾。碧桃难向天边种,丹桂翻从火里开。豪气满塲争吐焰,壮心一夜尽成灰。曲江胜事今何在,白骨棱棱漫作堆。」至今诵之,令人伤感。或云苏州奚昌元启作。

  正统间,某部侍郎王佑,某某人,出入太监王振之门。佑貌美而无须,善伺侯振颜色,振甚眷之。一日问佑曰:「王侍郎,尔何无须?」佑对云:「老爹无须,儿子岂敢有须。」此语真直一笑也。

  新举人朝见,着青衫,不着襴衫者,闻始之宣宗有命,欲其异於岁贡生耳。及其下第送国子监,仍着襴衫,盖国子学自有成规也。

  本朝政体度越前代者甚多。其大者数事,如前代公主寡,再为择婿,今无之。前代中官被宠,与朝臣并任,有以功封公侯者;今中官有宠者,赐袍带;有军功者,增其禄食而已。前代府尹、刺史皆有生杀之权,今虽王公不敢擅杀人。前代重臣得自辟任下寮,今大臣有专擅选官之律。前代文庙圣贤皆用塑像,本朝初建国学,革去塑像,皆用木主。前代岳镇海渎,皆有崇名美号,今止以山水本名称其神。郡县城隍及历代忠臣烈士,後世溢美之称俱令革去。前代文武官皆得用官妓,今挟妓宿娼有禁,甚至罢职不叙。

  陈元孚先生读书法:「生则谩读吟语句,熟则疾读贪遍数,攀联以续其断,喝怒以正其误;未熟切忌背诵, (「未熟切忌背诵」,「切」字原作「且」,据墨海金壶丛书本改。) 既倦不如少住。如此力少功多,乃是读书要务。」

  薛主事机,河东人。言其乡人有患耳鸣者,时或作痒,以物探之,出虫蜕,轻白如鵞翎管中膜。一日与其侣并耕,忽雷雨交作,语其侣曰:「今日耳鸣特甚,何也?」言未既,震雷一声,二人皆踣于地。其一复醒,其一脑裂而死,即耳鸣者。乃知龙蛰其耳,至是化去也。戴主事春,松江人。言其乡人卫舅公者,手大指甲中见一红筋,时或曲或直,或蜿蜿而动,或惧之曰:「此必承雨濯手,龙集指甲也。」卫因号其指曰「赤龙甲」。一日,与客泛湖,酒半,雷电绕船,水波震荡。卫戏语坐客曰:「吾家赤龙得无欲去耶?」乃出手船窗外,龙果裂指而去。此正与青州妇人青筋痒则龙出事相类。传云:神龙或飞或潜,能大能小,其变化不测。信矣哉!

  妇人觉有娠,男即不宜与接,若不忌,主半产。盖女与男接,欲动情胜,亦必有所输泄,而子宫不閟,固多至半产。牛马之类受胎後,牡者近身则蹄之,谓之护胎,所以无半产者。人惟多欲而不知忌,故往往有之。产宝论及妇人科书俱无,此论可谓扩前人所未发矣。吾闻之戴考功景元,盖必有所本云。

  旧习举业时,尝作诗说质疑一册。近己焚去,存其有关大义者一二云:

  羔裘三章。朱氏云:「舍命不渝则必不徼幸以苟得,而於守身之道得矣。邦之司直则必不阿谀以求容,而於事君之道得矣。既能顺命以持身,又能忠直以事上,此其所以为邦之美士也。」如此说未为不可,但详味语意,重在首章。「邦之司直」,「邦之彦兮」,皆赞美之辞耳。

  彤弓三章。辅氏云:大抵此诗云云。疑此说非是。盖载与槖是藏之之事,喜与好是贶之之心, (「喜与好是贶之之心」,「贶」原作「悦」,据明朱当■〈氵眄〉国朝典故本、清雍正四年钞本改。) 右与醻是飨之之节耳。当重在首章。

  六月,「有严有翼。」谢氏云:为将必严云云,军士不整。 (「军士不整」,「士」字原作「事」,据明朱当■〈氵眄〉国朝典故本改。) 疑此说非是。「严」、「敬」二字相因,岂可分属将帅。

  甫田二章。朱氏曰:齐明牺羊, (「齐明牺羊」,「齐」字原作「斋」,据墨海金壶丛书本改。) 礼之盛也云云。祈年之祭言之。 (「祈年之祭」,「祭」原作「际」,据明朱当■〈氵眄〉国朝典故本、清雍正四年钞本改。) 疑此说非是。此章上下五句,各以韵相叶,而互见其义耳,非必报成之祭, (「非必报成之祭」,「非必」原作「必非」,据清雍正四年钞本改。「祭」字原作「际」,据明朱当■〈氵眄〉国朝典故本、清雍正四年钞本改。) 无乐以达和;祈年之祭,无礼以备物也。

  思文:「无此疆尔界。」朱氏疏义以此句专指来牟言。疑非作诗者本意。此句文意,正如鲁颂之「无小无大」,书之「无偏无党」,皆是形容下文耳。

  臣工:「王厘尔成,来咨来茹。」先儒说此二句太支离,愈致窒碍。惟刘须溪「未有所言」一句得之。

  玄鸟、三颂多宗庙乐歌,与风、雅不同,故其分节,以音韵而不以义理。如「天命玄鸟」至「正域彼四方」,以「商」、「茫」、「汤」、「方」韵为一节。若义理则在「方命厥后,奄有九有」处断。分属「商之先後」一段者,以音韵之协也。「商之先后,受命不殆。」正应上文「天命」、「帝命」,今读诗者多不解此。

  文移中字,有日用而不知所自,及因袭误用而未能正者。姑举一二:如查字,音义与槎同,水中浮木也。今云查理、查勘,有稽考之义。吊,本伤也,愍也。今云吊卷、吊册,有索取之义。 (「有索取之义」,「义」字原作「意」,据清雍正四年钞本改。) 票与慓同,本训急疾,今以为票帖。绰本训宽缓,今以为巡绰。盔本盂也,今以名铁胄。镯本钲也,今以为钏属。又如闸朝、闸办课程,其义皆未晓,其亦始於方言也欤?价直为价值,足彀为足勾,斡运为穵运,此类尤多。甚者施之章奏,刻之榜文。此则承譌踵谬而未能正者也。

  佛本音弼。诗云:「佛时仔肩。」又音拂。礼记云:「献鸟者佛其首。」注云:「佛,不顺也。谓以冀戾之。」禅本音擅。孟子云:「唐虞禅」是已。自胡书入中国,佛始作符勿切,禅始音蝉。今人反以辅佛之佛,禅受之禅为借用,圈科非知书学者。

  僧慧暕涉猎儒书,而有戒行。永乐中尝预修大典,归老太仓兴福寺。予弱冠犹及见之,时年八十余矣。尝语坐客云:「此等秀才皆是讨债的。」客问其故,曰:「洪武间,秀才做官,吃多少辛苦,受多少惊怕,与朝廷出多少心力?到头来,小有过犯,轻则充军,重则刑戮。善终者十二三耳。其时士大夫无负国家,国家负天下士大夫多矣。这便是还债的。近来圣恩宽大,法网疏阔。秀才做官,饮食衣服,舆马宫室,子女妻妾,多少好受用,干得几许好事来?到头全无一些罪过。今日国家无负士大夫,天下士大夫负国家多矣。这便是讨债的。」此吾所亲闻也。适僧人谈及此翁平生,因记忆之。还债讨债之说固是佛家绪余,然谓今日士大夫有负朝廷,则确论也。省之不能无悔。

  回回教门异於中国者,不供佛,不祭神,不拜屍,所尊敬者惟一天字。天之外,最敬孔圣人。故其言云:「僧言佛子在西空,道说蓬莱住海东。惟有孔门真实事,眼前无日不春风。」见中国人修斋设醮,笑之。初生小儿,先以熟羊脂纳其口中,使不能吐咽,待消尽而後乳之,则其子有力,且无病。其俗善保养者,无他法,惟护外肾使不着寒。见南人着夏布袴者,甚以为非,恐凉伤外肾也。云:「夜卧当以手握之令暖,」谓「此乃生人性命之本根,不可不保护。」此说最有理。

  太仓未有学校之前,海宁寺僧善定能讲四书。 (「海宁寺僧善定能讲四书」,「善」字原作「喜」,据墨海金壶丛书本改。) 里之子弟多从之游,尝语人曰:「为人不可坏了大题目。如为子须孝,为臣须忠之类是也。」淮云寺僧惟寅亦能讲解儒书。尝语人曰:「凡人学艺须学有迹,无迹者不能传後。如琴奕皆为无迹,书画诗文有迹可传也。」此亦有见之言,其徒尝诵之。有诘之者曰:「为人而去其大伦,谓之不坏大题目,可乎?为学出日用彝伦之外,而归於寂灭,谓之有迹,可乎?」其徒不能答。

  恶疮初觉时,宜汗之,然後用托里败毒之药调治。然此药多寒凉,又须斟酌,无令其损元气可也。世有病疮者服凉剂过多,疮虽愈而胃气已伤,卒成心腹之疾。

  古诸器物异名,屭贔, (「屭贔」,「贔」字原作「屭」,据明朱当■〈氵眄〉国朝典故本、清雍正四年钞本改。) 其形似龟,性好负重,故用载石碑。螭■〈虫勿〉,其形似兽,性好望,故立屋角上。徒牢,其形似龙而小,性吼叫,有神力,故悬於钟上。宪章,其形似兽,有威,性好囚,故立狱门上。饕餮,性好水,故立桥头。 (「故立桥头」,「头」字原作「所」,据清雍正四年钞本改。) 蟋蜴。其形似兽,鬼头,性好腥,故用於刀柄上。■〈虫蛮〉■〈虫全〉, (「蜡■〈虫全〉」,原作「■〈虫弯〉蜍」,据清雍正四年钞本改。) 其形似龙,性好风雨,故用殿脊上。螭虎,其形似龙,性好文彩,故立於碑文上。狻猊,其形似狮,性好火烟,故立於香炉盖上。椒图,其形似螺蛳,性好闭口,故立於门上,今呼鼓丁,非也。虭蛥,其形似龙而小,性好立险,故立於护朽上。鳌鱼,其形似龙,好吞火,故立於屋脊上。兽■〈虫勿〉,其形似狮子,性好食阴邪,故立於门环上。金吾,其形似美人,人首鱼尾,有两翼,其性通灵不睡,故用巡警。出山海经、博物志。右尝过倪村民家,见其杂录中有此,因录之以备参考。如词曲有「门迎驷马车,户列八椒图」之句,「八椒图」,人皆不能晓。今观椒图之名,义亦有出也。然考山海经、博物志皆无之。山海经原缺第十四、十五卷,闻博物志自有全本,与今书坊本不同。岂记此者尝得见其全书欤?

  关云长封汉寿亭侯,汉寿本亭名,今人以「汉」为国号,止称寿亭侯,误矣。汉法:十里一亭,十亭一乡。万户以上,或不满万户,为县。凡封侯视功大小。初亭侯,次乡、县、郡侯。云长汉寿亭侯,盖初封也。今印谱有「寿亭侯印」,盖亦不知此而伪为之耳。

  谈星命者以十二宫值十二曜立说,论人行年休咎。十二曜,宋潜溪常辨之,而十二宫亦有可以破愚昧者。三代之时,人授五亩之宅,百亩之田,非若後世富连阡陌, (「富连阡陌」,「富」字原任「田」,据明朱当■〈氵眄〉国朝典故本、清雍正四年钞本改。) 贫无立锥。其时田宅未闻余欠也,男则稼穑,女则桑蔴,以衣以食。器用不足,以其所有,易其所无,务本者不至乎贫,逐末者不至乎富。其时财帛盖无不足者,子事其父,弟事其兄,少事其长。如仆隶惟官府有之,民庶之家,非敢畜也。天子诸侯公卿大夫士庶人,后夫人妃嫔妻妾,各有定制。男子二十而冠,三十而有室。女子十五而笄,二十而嫁。各有其节。婚姻之早晚,妻妾之多寡,无容异也。乡田同井,死徙无出乡,其时迁移之议,何自而兴?四十始仕,五十命为大夫,七十致仕,出身迟速,官职崇卑之说,何自而起?盖後世上无道揆,下无法守,於是小道邪说以作,虽有聪明才智之士,不能不为之惑。何则,教化不足以深入人心,故人自信不笃,而狥物易移也。

  京畿民家,羡慕内官富贵,私自奄割幼男,以求收用。亦有无籍子弟,已婚而自奄者。礼部每为奏请,大率御批之出,皆免死,编配口外卫所,名净军。遇赦,则所司按故事奏送南苑种菜。遇缺,选入应役。亦有聪敏解事跻至显要者。然此辈惟军前奄入内府者,得选送书堂读书,後多得在近侍。人品颇重。自净者其同类亦薄之。识者以为朝廷法禁太宽,故其伤残肢体,习以成风如此。欲潜消此风,莫若於遇赦之日,不必发遣种菜,悉奏髠为僧。私蓄发者,终身禁锢之,则此风自息。惜乎!人伤其类莫敢言也。

  吴中民家,计一岁食米若干石,至冬月,舂臼以蓄之,名冬舂米。尝疑开春农务将兴, (「尝疑其开春农务将兴」,「疑」字原作「闻」,据清雍正四年钞本改。) 不暇为此,及冬预为之。闻之老农云:「不特为此,春气动则米芽浮起,米粒亦不坚。此时舂者多碎而为粞,折耗颇多。冬用米坚,折耗少,故及冬舂之。」

  韩文公送浮屠文畅师序,理到之言也,髠缁氏乃以不识浮屠字义讥之。 (「髠缁氏乃以不识浮屠字义讥之」,「氏」字原作「民」,据墨海金壶丛书本改。) 此可见文公高处,盖是平生不看佛书然耳。若称沙门、比丘之类,则堕其窠臼中矣。後人注身毒国,云即今浮屠胡是也。又如世俗信浮屠诳诱,伊川先生治丧不用浮屠之类皆袭之,而作古者韩公也。

  礼不下庶人,非谓庶人不当行,势有所不可也。且如娶妇三月,然後庙见及见舅姑。此礼必是诸侯、大夫家才可行。若民庶之家,大率为养而娶。况室庐不广,家人父子朝暮近在目前,如何待得三月。又如内外不共井、不共湢浴。不共湢浴,犹为可行,若凿井一事,在北方最为不易。今山东、北畿大家亦不能家自凿井,民家甚至令妇女沿河担水。山西少河渠,有力之家,以小车载井绠出数里汲井,无力者以器积雨雪水为食耳,亦何尝得嬴余水以浴。以此类推之,意者,古人大抵言其礼仪如此耳,未必一一能行之也。

  京师有李实,名牛心红,核必中断,云是王戎钻核遗蹟。湖、湘间有湘妃竹,斑痕点点,云是舜妃洒泪致然。吴中有白牡丹,每瓣有红色一点,云是杨妃粧时指捻痕。有舜哥麦,其穟无芒,熟时遥望之,焦黑若火燎然,云是舜後母炒熟麦,令其播种,天佑之而生,故名。有王莽竹,每竿着土一节,必有剖裂痕,云是莽将篡位,藏铜人於竹中,以应符谶而然。凡此固皆附会之说,然其种异常,亦造化之妙,莫能测度也。

  杜子美饮中八仙歌云:「李白一斗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说者以船为襟纽。窃意明皇或在船召白,白醉而不能上耳,不必凿说也。唐人韦处士郊居诗云:「门外晚晴秋色老,万条寒玉一溪烟。」万条寒玉谓竹也。近时作草书者,皆书作萧条寒玉,固刻板者误之耳,不思之甚也。张继枫桥夜泊诗二句云:「江村渔父对愁眠。」一本作「江枫渔火」尤佳。不知继自改定,定於他人耳。

  崑山吕寅叔,建昌推官寅伯之弟,家贫,授徒为养。平居无故不出门户。每岁春秋祀先师,必半夜预诣学,随班行礼,礼毕辄去,不令县官知。予在崑学数年,见其始终如此,虽阴雨不能爽也。可谓笃厚君子矣。

  陶浩,字巨源,太仓名医,读书有识。景泰间,崑学教谕严先生敏妻病,予时为庠生,遣迎巨源治之。严,杭人,适其乡人兵书于公加少保,官其子为千户。严极口誉之。巨源从容曰:「虽曰不要君,吾不信也。」严为默然。巨源之识可想矣。

  常朝官悬带牙牌,专主关防出入,与古所佩鱼袋之制不同。观其正面,刻各衙门官名, (「刻各衙门官名」,「官」字原缺,据明朱当■〈氵眄〉国朝典故本、清雍正四年钞本补。) 背面刻「出京不用」字及禁令可知。天顺三年淛江乡试,策问及之,而终无决断,盖见之不明也。凡在内府出入者,贵贱皆悬牌以别嫌疑。如内使、火者,乌木牌;校尉、力士、勇士、小厮、铜牌;匠人,木牌;内官及诸司常朝官,牙牌。若以为荣美之饰,则朝廷待两京为一体,何在京伶官之卑亦有之,而南京诸司尊官不以此荣美之邪?况古者金鱼之佩,未必出京不用也。

  沈质文卿,福建按察副使文敏之兄。居太仓,家甚贫,以授徒为生。一夕,寒不成寐,穿窬者穿其壁。文卿知之,口占云:「风寒月黑夜迢迢,孤负劳心此一遭,只有破书三四束,也堪将去教儿曹。」穿壁者一笑而去。味其意,盖欲其教子读书勿为此也。视「世上如今半似君」之句,颇为优柔矣。

  司马长卿慕蔺相如之为人,名相如。陶渊明慕诸葛亮,名元亮。范希文慕王通,名仲淹。宋景濂慕周茂叔,名濂。司马文浮於行,与蔺不伦。陶之不仕宋,有隆中抱膝风槩,特未见其施为何如耳。文正公道德功名於文中子无愧。景濂资禀甚高,读书过目,终身不忘。苟用心於正学,其造周子之地不难也。然徒攻文词,且旁览佛书以夸多於时,深可惜也。

  张倬,山阴人。景泰初,为崑山学训,年未三十,以聪敏闻。典史姜某体肥,尝戏张云:「二三十岁小先生」,倬应声云:「四五百斤肥典史。」有与偕会者,尝对客云:「儒教虽正,不如佛学之博。如僧人多能读儒书,儒人不能通释典是已。本朝能通释典者,宋景濂一人而已。倬云:「譬如饮食,人可食者,狗亦能食之。狗可食者,人决不食之矣。」此虽一时戏言,亦自可取。

  东西长安门,通五府各部处总门,京师市井人谓之孔圣门,其有识者则曰拱辰门,然亦非也。本名公生门。予官南京时,於一铺额见之。近语兵部同寮,以为无意义。再详之。问之工部官,以予为然,众乃服。

  吏人称外郎者,古有中郎、外郎,皆台省官,故僣拟以尊之。医人称郎中,镊工称待诏,磨工称博士,师巫称太保,茶酒称院使皆然。此胡元名分不明之旧习也,国初有禁。

  锁钥云者,以其形如龠耳。今锁有图身者,古制也。方身锁,近世所为。唐人云:「银钥却收金锁合。」误以开锁具为钥。开锁具自名钥匙,亦云锁钥。 (「亦云锁钥」,「亦」字原作「非」,据清雍正四年钞本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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