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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记卷六十九 苏秦列传第九
苏秦者,东周雒阳人也。〔一〕东事师於齐,而习之於鬼谷先生。〔二〕
〔一〕索隐苏秦字季子,盖苏忿生之後,己姓也。谯周云:「秦兄弟五人,秦最少。兄代,代弟厉及辟、鹄,并为游说之士。」此下云「秦弟代,代弟厉」也。正义战国策云:「苏秦,雒阳乘轩里人也。」艺文志云苏子三十一篇,在纵横流。敬王以子朝之乱从王城东迁雒阳故城,乃号东周,以王城为西周。
〔二〕集解徐广曰:「颍川阳城有鬼谷,盖是其人所居,因为号。」駰案:风俗通义曰「鬼谷先生,六国时从横家」。索隐按:鬼谷,地名也。扶风池阳、颍川阳城并有鬼谷墟,盖是其人所居,因为号。又乐壹注鬼谷子书云「苏秦欲神秘其道,故假名鬼谷」。
出游数岁,大困而归。〔一〕兄弟嫂妹妻妾窃皆笑之,曰:「周人之俗,治产业,力工商,逐什二以为务。今子释本而事口舌,困,不亦宜乎!」苏秦闻之而惭,自伤,乃闭室不出,出其书遍观〔二〕之。曰:「夫士业已屈首受书,〔三〕而不能以取尊荣,虽多亦奚以为!」於是得周书阴符,伏而读之。期年,以出揣摩,〔四〕曰:「此可以说当世之君矣。」求说周显王。显王左右素习知苏秦,皆少之。〔五〕弗信。
〔一〕索隐按:战国策此语在说秦王之後。
〔二〕索隐音遍官二音。按:谓尽观览其书也。
〔三〕索隐按:谓士之立操。业者,素也,本也。言本已屈首低头,受书於师也。
〔四〕集解战国策曰:「乃发书,陈箧数十,得太公阴符之谋,伏而诵之,简练以为揣摩。读书欲睡,引锥自刺其股,血流至踵。曰:『安有说人主不能出其金玉锦绣,取卿相之尊者乎?』期年,揣摩成。」鬼谷子有揣摩篇也。索隐战国策云「得太公阴符之谋」,则阴符是太公之兵符也。揣音初委反,摩音姥何反。邹诞本作「揣靡」,靡读亦为摩。王劭云「揣情、摩意是鬼谷之二章名,非为一篇也」。高诱曰「揣,定也。摩,合也。定诸侯使雠其术,以成六国之从也」。江邃曰「揣人主之情,摩而近之」,其意当矣。
〔五〕索隐谓王之左右素惯习知秦浮说,多不中当世,而以为苏秦智识浅,故云「少之」。刘氏云:「少谓轻之也。」
乃西至秦。秦孝公卒。说惠王曰:「秦四塞之国,被山带渭,东有关河,〔一〕西有汉中,南有巴蜀,北有代马,〔二〕此天府也。〔三〕以秦士民之众,兵法之教,可以吞天下,称帝而治。」秦王曰:「毛羽未成,不可以高蜚;文理未明,不可以并兼。」方诛商鞅,疾辩士,弗用。
〔一〕正义东有黄河,有函谷、蒲津、龙门、合河等关;南山及武关、嶢关;西有大陇山及陇山关、大震、乌兰等关;北有黄河南塞:是四塞之国,被山带渭(又)〔以〕为界。地里。江(渭)〔谓〕岷江,〔西从〕渭州陇山之西南流入蜀,东至荆阳入海也。河谓黄河,从同州小积石山东北流,至胜州即南流,至华州又东北流,经魏、沧等州入海。各是万里已下。
〔二〕索隐按:谓代郡马邑也。地理志代郡又有马城县。一云代马,谓代郡兼有胡马之利。
〔三〕索隐按:周礼春官有天府。郑玄曰:「府,物所藏。言天,尊此所藏若天府然。」
乃东之赵。赵肃侯令其弟成为相,号奉阳君。奉阳君弗说之。
去游燕,岁余而後得见。说燕文侯〔一〕曰:「燕东有朝鲜〔二〕、辽东,北有林胡、楼烦,〔三〕西有云中、九原,〔四〕南有嘑沱、易水,〔五〕地方二千余里,带甲数十万,车六百乘,骑六千匹,粟支数年。〔六〕南有碣石、〔七〕鴈门之饶,〔八〕北有枣栗之利,民虽不佃作而足於枣栗矣。此所谓天府者也。
〔一〕索隐说音税,下并同。燕文侯,史失名。
〔二〕索隐潮仙二音,水名。
〔三〕索隐地理志楼烦属鴈门郡。正义二胡国名,朔、岚已北。
〔四〕索隐按:地理志云中、九原二郡名。秦曰九原,汉武帝改曰五原郡。正义二郡并在胜州也。云中郡城在榆林县东北四十里。九原郡城在榆林县西界。
〔五〕集解周礼曰:「正北曰并州,其川呼沱。」郑玄曰:「呼沱出卤城。」索隐按:滹遝,水名,并州之川也,音呼沱。又地理志卤城,县名,属代郡。滹遝河自县东至参合,又东至文安入海也。正义呼沱出代州繁畤县,东南流经五台山北,东南流过定州,流入海。易水出易州易县,东流过幽州归义县,东与呼沱河合也。
〔六〕索隐按:战国策「车七百乘,粟支十年」。
〔七〕索隐(战国策)碣石山在常山九门县。地理志大碣石山在右北平骊城县西南。
〔八〕正义鴈门山在代,燕西门。
「夫安乐无事,不见覆军杀将,无过燕者。大王知其所以然乎?夫燕之所以不犯寇被甲兵者,以赵之为蔽其南也。秦赵五战,秦再胜而赵三胜。秦赵相毙,而王以全燕制其後,此燕之所以不犯寇也。且夫秦之攻燕也,踰云中、九原,过代、上谷,弥地数千里,虽得燕城,秦计固不能守也。秦之不能害燕亦明矣。今赵之攻燕也,发号出令,不至十日而数十万之军军於东垣矣。〔一〕渡嘑沱,涉易水,不至四五日而距国都矣。故曰秦之攻燕也,战於千里之外;赵之攻燕也,战於百里之内。夫不忧百里之患而重千里之外,计无过於此者。是故愿大王与赵从亲,天下为一,则燕国必无患矣。」
〔一〕索隐地理志高帝改曰真定也。正义赵之东邑,在恒州真定县南八里,故常山城是也。
文侯曰:「子言则可,然吾国小,西迫强赵,〔一〕南近齐〔二〕,齐、赵强国也。子必欲合从以安燕,寡人请以国从。」
〔一〕正义贝、冀、深、赵四州,七国时属赵,即燕西界。
〔二〕正义河北博、沧、德三州,齐地北境,与燕相接,隔黄河。
於是资苏秦车马金帛以至赵。而奉阳君已死,即因说赵肃侯〔一〕曰:「天下卿相人臣及布衣之士,皆高贤君之行义,皆愿奉教陈忠於前之日久矣。〔二〕虽然,奉阳君妒而君不任事,是以宾客游士莫敢自尽於前者。今奉阳君捐馆舍,君乃今复与士民相亲也,臣故敢进其愚虑。
〔一〕索隐按:世本云肃侯名言。
〔二〕正义奉,符用反。
「窃为君计者,莫若安民无事,且无庸有事於民也。安民之本,在於择交,择交而得则民安,择交而不得则民终身不安。请言外患:齐秦为两敌而民不得安,倚秦攻齐而民不得安,倚齐攻秦而民不得安。故夫谋人之主,伐人之国,常苦出辞断绝人之交也。愿君慎勿出於口。请别白黑所以异,阴阳而已矣。〔一〕君诚能听臣,燕必致旃裘狗马之地,齐必致鱼盐之海,楚必致橘柚之园,韩、魏、中山皆可使致汤沐之奉,而贵戚父兄皆可以受封侯。夫割地包利,五伯之所以覆军禽将而求也;封侯贵戚,汤武之所以放弑而争也。今君高拱而两有之,此臣之所以为君愿也。
〔一〕索隐按:战国策云「请屏左右,白言所以异阴阳」,其说异此。然言别白黑者,苏秦言己今论赵国之利,必使分明,有如白黑分别,阴阳殊异也。
「今大王与秦,则秦必弱韩、魏;与齐,则齐必弱楚、魏。〔一〕魏弱则割河外,韩弱则效宜阳,宜阳效则上郡绝,〔二〕河外割则道不通,〔三〕楚弱则无援。此三策者,不可不孰计也。
〔一〕正义楚东淮泗之上,与齐接境。
〔二〕正义宜阳即韩城也,在洛州西,韩大郡也。上郡在同州西北。言韩弱,与秦宜阳城,则上郡路绝矣。
〔三〕正义河外,同、华等地也。言魏弱,与秦河外地,则道路不通上郡矣。华山记云:「此山分秦晋之境,晋之西鄙则曰阴晋,秦之东邑则曰宁秦。」
「夫秦下轵道,〔一〕则南阳危;〔二〕劫韩包周,〔三〕则赵氏自操兵;〔四〕据卫取卷,〔五〕则齐必入朝秦。秦欲已得乎山东,则必举兵而向赵矣。秦甲渡河踰漳,据番吾,〔六〕则兵必战於邯郸之下矣。此臣之所为君患也。
〔一〕正义轵音止。故亭在雍州万年县东北十六里苑中。
〔二〕正义南阳,怀州河南也,七国时属韩。言秦兵下轵道,从东渭桥历北道过蒲津攻韩,即南阳危矣。
〔三〕正义周都洛阳,秦若劫取韩南阳,是包裹周都也。赵邯郸危,故须起兵自守。
〔四〕索隐战国策作「自销铄」。
〔五〕集解丘权反。索隐地理志卷县属河南。按:战国策云「取淇」。正义卫地濮阳也。卷城在郑州武原县西北七里。言秦守卫得卷,则齐必来朝秦。
〔六〕集解徐广曰:「常山有蒲吾县。」索隐按:徐氏所引,据地理志云然也。正义番音婆,又音蒲,又音盘。疑古番吾公邑也。括地志云:「蒲吾故城在镇州常山县东二十里。」漳水在潞州。言秦兵渡河,历南阳,入羊肠,经泽、潞,渡漳水,守蒲吾城,则与赵战於都城下矣。
「当今之时,山东之建国莫强於赵。赵地方二千余里,带甲数十万,车千乘,骑万匹,粟支数年。西有常山,〔一〕南有河漳,〔二〕东有清河,〔三〕北有燕国。〔四〕燕固弱国,不足畏也。秦之所害於天下者莫如赵,然而秦不敢举兵伐赵者,何也?畏韩、魏之议其後也。然则韩、魏,赵之南蔽也。秦之攻韩、魏也,无有名山大川之限,稍蚕食之,傅〔五〕国都而止。韩、魏不能支秦,必入臣於秦。秦无韩、魏之规,则祸必中於赵矣。此臣之所为君患也。
〔一〕正义在镇州西。
〔二〕正义「河」字一作「清」,即漳河也,在潞州。地理志浊漳出长子鹿谷山,东至邺,入清漳。
〔三〕正义清河,今贝州也。
〔四〕正义然三家分晋,赵得晋阳,襄子又伐戎取代。既云「西有常山者」,赵都邯郸近北燕也。
〔五〕集解音附。
「臣闻尧无三夫之分,舜无咫尺之地,以有天下;禹无百人之聚,以王诸侯;汤武之士不过三千,车不过三百乘,卒不过三万,立为天子:诚得其道也。是故明主外料其敌之强弱,内度其士卒贤不肖,不待两军相当而胜败存亡之机固已形於胸中矣,岂揜於众人之言而以冥冥决事哉!
「臣窃以天下之地图案之,诸侯之地五倍於秦,料度诸侯之卒十倍於秦,六国为一,并力西乡而攻秦,秦必破矣。今西面而事之,见臣於秦。夫破人之与破於人也,〔一〕臣人之与臣於人也,〔二〕岂可同日而论哉!
〔一〕正义破人谓破前敌也。破於人,为被前敌破。
〔二〕索隐按:臣人谓己为彼臣也。臣於人者,谓我为主,使彼臣己也。正义臣人谓己得人为臣。臣於人谓己事他人。
「夫衡人者,〔一〕皆欲割诸侯之地以予秦。秦成,则高台榭,美宫室,听竽瑟之音,前有楼阙轩辕,〔二〕後有长姣〔三〕美人,国被秦患而不与其忧。是故夫衡人日夜务以秦权恐愒诸侯〔四〕以求割地,故愿大王孰计之也。
〔一〕索隐按:衡人即游说从横之士也。东西为横,南北为从。秦地形东西横长,故张仪相秦,为秦连横。正义衡音横。谓为秦人。
〔二〕索隐战国策云「前有轩辕」。又史记俗本亦有作「轩冕」者,非本文也。
〔三〕索隐音交。说文云:「姣,美也。」
〔四〕集解愒音呼曷反。索隐恐,起拱反。愒,许曷反。谓相恐胁也。邹氏愒音憩,其意疏。
「臣闻明主绝疑去谗,屏流言之迹,塞朋党之门,故尊主广地强兵之计臣得陈忠於前矣。故窃为大王计,莫如一韩、魏、齐、楚、燕、赵以从亲,以畔秦。令天下之将相会於洹水之上,〔一〕通质〔二〕,刳白马而盟。要约曰:『秦攻楚,齐、魏各出锐师以佐之,韩绝其粮道,〔三〕赵涉河漳,〔四〕燕守常山之北。秦攻韩魏,〔五〕则楚绝其後,〔六〕齐出锐师而佐之,赵涉河漳,燕守云中。秦攻齐,则楚绝其後,韩守城皋,〔七〕魏塞其道,〔八〕赵涉河漳、博关,〔九〕燕出锐师以佐之。秦攻燕,则赵守常山,楚军武关,齐涉勃海,〔一〇〕韩、魏皆出锐师以佐之。秦攻赵,则韩军宜阳,楚军武关,魏军河外,〔一一〕齐涉清河,〔一二〕燕出锐师以佐之。诸侯有不如约者,以五国之兵共伐之。』六国从亲以宾秦,〔一三〕则秦甲必不敢出於函谷以害山东矣。如此,则霸王之业成矣。」
〔一〕集解徐广曰:「洹水出汲郡林虑县。」
〔二〕索隐音如字,又音踬。以言通其交质之情。
〔三〕索隐谓拥兵於嶢关之外,又守宜阳也。
〔四〕索隐谓赵亦涉河漳而西,欲与韩作援,以阻秦军。
〔五〕正义谓道蒲津之东攻之。
〔六〕索隐谓出兵武关,以绝秦兵之後。
〔七〕正义在洛州泛水县。
〔八〕索隐按:其道即河内之道。战国策「其」作「午」。
〔九〕集解徐广曰:「齐威王六年,晋伐齐到博陵。东郡有博平县。」
〔一〇〕正义齐从沧州渡河至瀛州。
〔一一〕索隐河外谓陕及曲沃等处也。正义谓同、华州。
〔一二〕正义齐从贝州过河而西。
〔一三〕索隐谓六国之军共为合从相亲,独以秦为宾而共伐之。
赵王曰:「寡人年少,立国日浅,未尝得闻社稷之长计也。今上客有意存天下,安诸侯寡人敬以国从。」乃饰车百乘,黄金千溢〔一〕,白璧百双,锦绣千纯,〔二〕以约诸侯。
〔一〕索隐战国策作「万溢」。一溢为一金,则二十两曰一溢,为米二升。郑玄以一溢为二十四分之一,其说异也。
〔二〕集解纯,匹端名。周礼曰:「纯帛不过五两。」索隐音淳。裴氏云「纯,端疋名」。高诱注战国策音屯。屯,束也。又礼乡射云「某贤於某若干纯」。纯,数也,音旋。
是时周天子致文武之胙於秦惠王。惠王使犀首攻魏,禽将龙贾,取魏之雕阴,〔一〕且欲东兵。苏秦恐秦兵之至赵也,乃激怒张仪,入之于秦。
〔一〕索隐魏地也。刘氏曰「在龙门河之西北」。按:地理志雕阴属上郡。正义在鄜州洛交县北三十四里。
於是说韩宣王〔一〕曰:「韩北有巩、成皋〔二〕之固,西有宜阳、商阪之塞,〔三〕东有宛、穰、〔四〕洧水,〔五〕南有陉山,〔六〕地方九百余里,带甲数十万,天下之强弓劲弩皆从韩出。谿子、〔七〕少府时力、距来者,〔八〕皆射六百步之外。韩卒超足而射,〔九〕百发不暇止,远者括蔽洞胸,近者镝弇心。韩卒之剑戟皆出於冥山、〔一〇〕棠谿、〔一一〕墨阳、〔一二〕合赙、〔一三〕邓师、〔一四〕宛冯、〔一五〕龙渊、太阿,〔一六〕皆陆断牛马,水截鹄鴈,当敌则斩坚甲铁幕,〔一七〕革抉〔一八〕〈拔,中“扌改口”〉芮,〔一九〕无不毕具。以韩卒之勇,被坚甲,跖劲弩,带利剑,一人当百,不足言也。夫以韩之劲与大王之贤,乃西面事秦,交臂而服,羞社稷而为天下笑,无大於此者矣。是故愿大王孰计之。
〔一〕索隐按:世本韩宣王,昭侯之子也。
〔二〕索隐二邑本属东周,後为韩邑。地理志二县并属河南。
〔三〕集解徐广曰:「商,一作『常』。」索隐刘氏云「盖在商洛之闲,适秦楚之险塞」是也。正义宜阳在洛州福昌县东十四里。商阪即商山也,在商洛县南一里,亦曰楚山,武关在焉。
〔四〕集解宛,於袁反。索隐地理志宛、穰二县名,并属南阳。
〔五〕集解洧,于鬼反。索隐音于轨反,水名,出南方。正义在新郑东南,流入颍。
〔六〕集解徐广曰:「召陵有陉亭。密县有陉山。」正义在新郑西南三十里。
〔七〕集解许慎云:「南方谿子蛮夷柘弩,皆善材。」索隐按:许慎注淮南子,以为南方谿子蛮出柘弩及竹弩。
〔八〕集解韩有谿子弩,又有少府所造二种之弩。案:时力者,谓作之得时,力倍於常,故名时力也。距来者,谓弩埶劲利,足以距来敌也。索隐韩又有少府所造时力、距来二种之弩。按:时力者,谓作之得时则力倍於常,故有时力也。距来者,谓以弩埶劲利,足以距於来敌也。其名并见淮南子。
〔九〕索隐按:超足谓超腾用埶,盖起足蹋之而射也,故下云「跖劲弩」是也。正义超足,齐足也。夫欲放弩,皆坐,举足踏弩,两手引揍机,然始发之。
〔一〇〕集解徐广曰:「庄子云南行至郢,北面而不见冥山。」駰案:司马彪曰「冥山在朔州北」。索隐庄子云「南行至郢,北面而不见冥山」。司马彪云「冥山在朔州北」。郭象云「冥山在乎太极」。李轨云「在韩国」。
〔一一〕集解徐广曰:「汝南吴房有棠谿亭。」索隐地理志棠谿亭在汝南吴房县。正义故城在豫州偃城县西八十里。盐铁论云「有棠谿之剑」是。
〔一二〕集解淮南子曰:「墨阳之莫邪也。」索隐淮南子云「服剑者贵於剡利,而不期於墨阳莫邪」,则墨阳匠名也。
〔一三〕集解音附。徐广曰:「一作『伯』。」索隐按:战国策作「合伯」,春秋後语作「合相」。
〔一四〕索隐邓国有工铸剑,而师名焉。
〔一五〕集解徐广曰:「荥阳有冯池。」索隐徐广云「荥阳有冯池」,谓宛人於冯池铸剑,故号宛冯。
〔一六〕集解吴越春秋曰:「楚王召风胡子而告之曰:『寡人闻吴有干将,越有欧冶,寡人欲因子请此二人作剑,可乎?』风胡子曰:『可。』乃往见二人,作剑,一曰龙渊,二曰太阿。」索隐按:吴越春秋楚王令风胡子请请吴干将、越欧冶作剑二,其一曰龙泉,二曰太阿。又太康地记曰「汝南西平有龙泉水,可以淬刀剑,特坚利,故有龙泉之剑,楚之宝剑也。以特坚利,故有坚白之论云:『黄,所以为坚也;白,所以为利也。』齐辨之曰:『白,所以为不坚;黄,所以为不利也。』故天下之宝剑韩为众,一曰棠谿,二曰墨阳,三曰合伯,四曰邓师,五曰宛冯,六曰龙泉,七曰太阿,八曰莫邪,九曰干将也」。然干将、莫邪匠名也,其剑皆出西平县,今有铁官令一,别领户,是古铸剑之地也。
〔一七〕集解徐广曰:「阳城出铁。」索隐按:战国策云「当敌则斩甲盾鞮鍪铁幕」也。邹诞幕一作「陌」。刘云:「谓以铁为臂胫之衣。言其剑利,能斩之也。」
〔一八〕集解徐广曰:「一作『决』。」索隐音决。谓以革为射决。决,射韝也。
〔一九〕集解〈拔,中“扌改口”〉音伐。索隐〈拔,中“扌改口”〉与「瞂」同,音伐,谓楯也。芮音如字,谓系楯之绶也。正义方言云:「盾,自关东谓之瞂,关西谓之盾。」
「大王事秦,秦必求宜阳、成皋。今兹效之,〔一〕明年又复求割地。与则无地以给之,不与则弃前功而受後祸。且大王之地有尽而秦之求无已,以有尽之地而逆无已之求,此所谓市怨结祸者也,不战而地已削矣。臣闻鄙谚曰:『宁为鸡口,无为牛後。』〔二〕今西面交臂而臣事秦,何异於牛後乎?夫以大王之贤,挟强韩之兵,而有牛後之名,臣窃为大王羞之。」
〔一〕索隐按:郑玄注礼云「效犹呈也,见也」。
〔二〕索隐按;战国策云「宁为鸡尸,不为牛从」。延笃注云「尸,鸡中主也。从谓牛子也。言宁为鸡中之主,不为牛之从後也」。正义鸡口虽小,犹进食;牛後虽大,乃出粪也。
於是韩王勃然作色,攘臂瞋目,按剑仰天太息〔一〕曰;「寡人虽不肖,必不能事秦。今主君〔二〕诏以赵王之教,敬奉社稷以从。」
〔一〕索隐太息谓久蓄气而大吁也。
〔二〕索隐指苏秦也。礼,卿大夫称主。今嘉苏子合从诸侯,褒而美之,故称曰主。
又说魏襄王〔一〕曰:「大王之地,南有鸿沟、〔二〕陈、汝南、许、郾、〔三〕昆阳、召陵、舞阳、新都、新郪,〔四〕东有淮、颍、〔五〕煮枣、〔六〕无胥,〔七〕西有长城之界,北有河外〔八〕、卷、衍、酸枣,〔九〕地方千里。地名虽小,然而田舍庐庑之数,曾无所刍牧。人民之众,车马之多,日夜行不绝,輷輷殷殷,〔一〇〕若有三军之众。臣窃量大王之国不下楚。,然衡人怵王〔一一〕交强虎狼之秦以侵天下,卒有秦患,〔一二〕不顾其祸。夫挟强秦之势以内劫其主,罪无过此者。魏,天下之强国也;王,天下之贤王也。今乃有意西面而事秦,称东藩,筑帝宫,〔一三〕受冠带,〔一四〕祠春秋,〔一五〕臣窃为大王耻之。
〔一〕索隐世本惠王子名嗣。
〔二〕集解徐广曰:「在荥阳。」
〔三〕集解徐广曰:「在颍川。於幰切。」索隐音偃,又於建反。战国策作「鄢」。按:地理志颍川有许、郾二县,又有傿陵县,故所称惑也。傿音焉。正义陈、汝南,今汝州、豫州县也。
〔四〕集解地理志颍川有昆阳、舞阳县,汝南有新郪县,南阳有新都县。索隐地理志昆阳、舞阳属颍川,召陵、新郪属汝南。按:新郪即郪丘,章帝以封殷後於宋。新都属南阳。按:战国策直云新郪,无「新都」二字。正义召陵在豫州,舞阳在许州。
〔五〕正义淮阳、颖川二郡。
〔六〕集解徐广曰:「在宛句。」正义在宛朐。按:宛朐,曹州县也。
〔七〕索隐按;其地阙。
〔八〕正义谓河南地。
〔九〕集解徐广曰:「荥阳卷县有长城,经阳武到密。衍,地名。索隐徐广云「荥阳卷县有长城」,盖据地险为说也。正义卷在郑州原武县北七里。酸枣在滑州。衍,徐云地名。
〔一〇〕正义輷,麾宏反。殷音隐。
〔一一〕正义衡音横。怵音恤。
〔一二〕正义卒音忩忽反。
〔一三〕索隐谓为秦筑宫,备其巡狩而舍之,故谓之「帝宫」。
〔一四〕索隐谓冠带制度皆受秦法。
〔一五〕索隐言春秋贡奉,以助秦祭祀。
「臣闻越王句践战敝卒三千人,禽夫差於干遂;〔一〕武王卒三千人,革车三百乘,制纣於牧野:〔二〕岂其士卒众哉,诚能奋其威也。今窃闻大王之卒,武士二十万,〔三〕苍头二十万,〔四〕奋击二十万,厮徒十万,〔五〕车六百乘,骑五千匹。此其过越王句践、武王远矣,今乃听於群臣之说而欲臣事秦。夫事秦必割地以效实〔六〕,故兵未用而国已亏矣。凡群臣之言事秦者,皆奸人,非忠臣也。夫为人臣,割其主之地以求外交,偷取一时之功而不顾其後,破公家而成私门,外挟强秦之势以内劫其主,以求割地,愿大王孰察之。
〔一〕索隐按:干遂,地名,不知所在。然按干是水旁之高地,故有「江干」「河干」是也。又左思吴都赋云「长干延属」,是干为江旁之地。遂者,道也。於干有道,因为地名。正义在苏州吴县西北四十余里万安山西南一里太湖。夫差败於姑苏,禽於干遂,相去四十余里。
〔二〕正义今卫州城是也。周武王伐纣於牧野,筑之。
〔三〕集解汉书刑法志曰:「魏氏武卒衣三属之甲,操十二石之弩,负矢五十,置戈其上,冠胄带剑,赢三日之粮,日中而趋百里,中试则复其户,利其田宅。」索隐衣音意。属音烛。按:三属谓甲衣也。覆膊,一也;甲裳,二也;胫衣,三也。甲之有裳,见左传也。赢音盈。谓齎糗粮。中音竹仲反。谓其筋力能负重,所以得中试也。复音福。谓中试之人,国家当优复,赐之上田宅,故云「利其田宅」也。
〔四〕索隐谓以青巾裹头,以异於众。荀卿「魏有苍头二十万」是也。
〔五〕索隐厮音斯。谓厮养之卒。斯,养马之贱者,今起为之卒。正义厮音斯。谓炊烹供养杂役。
〔六〕索隐谓割地献秦,以效己之诚实。
「周书曰:『绵绵不绝,蔓蔓柰何?豪氂不伐,将用斧柯。』前虑不定,後有大患,将柰之何?大王诚能听臣,六国从亲,专心并力壹意,则必无强秦之患。故敝邑赵王使臣效愚计,〔一〕奉明约,在大王之诏诏之。」
〔一〕索隐此「效」犹呈也,见也。
魏王曰:「寡人不肖,未尝得闻明教。今主君以赵王之诏诏之,敬以国从。」
因东说齐宣王〔一〕曰:「齐南有泰山,东有琅邪,西有清河,〔二〕北有勃海,北所谓四塞之国也。齐地方二千余里,带甲数十万,粟如丘山。三军之良,五家之兵,〔三〕进如锋矢,〔四〕战如雷霆,解如风雨。即有军役,未尝倍泰山,绝清河,涉勃海也。〔五〕临菑之中七万户,臣窃度之,不下户三男子,三七二十一万,不待发於远县,而临菑之卒固已二十一万矣。临菑甚富而实,其民无不吹竽鼓瑟,弹琴击筑,〔六〕斗鸡走狗,六博〔七〕蹋鞠〔八〕者。临菑之涂,车毂击,人肩摩,连衽成帷,举袂成幕,挥汗成雨,家殷人足,志高气扬。夫以大王之贤与齐之强,天下莫能当。今乃西面而事秦,臣窃为大王羞之。
〔一〕索隐世本名辟强,威王之子也。
〔二〕正义即贝州。
〔三〕索隐按:高诱注战国策云「五家即五国也」。
〔四〕索隐按;战国策作「疾如锥矢」。高诱曰「锥矢,小矢,喻径疾也」。吕氏春秋曰「所贵锥矢者,为应声而至」。正义齐军之进,若锋芒之刀,良弓之矢,用之有进而无退。
〔五〕正义言临淄自足也。绝,涉,皆度也。勃海,沧州也。齐有军役,不用度河取二部。
〔六〕正义筑似琴而大,头圆,五弦,击之不鼓。
〔七〕索隐按:王逸注楚词云「博,着也。行六棋,故曰六博」。
〔八〕集解刘向别录曰:「蹴鞠者,传言黄帝所作,或曰起战国之时。蹋鞠,兵势也,所以练武士,知有材也,皆因嬉戏而讲练之。」蹋,徒猎反。鞠,求六反。索隐上徒腊反,下居六反。别录注云:「蹴踘,促六反。蹴亦蹋也。」
崔豹云:「起黄帝时,习兵之埶。」
「且夫韩、魏之所以重畏秦者,为与秦接境壤界也。兵出而相当,不出十日而战胜存亡之机决矣。韩、魏战而胜秦,则兵半折,四境不守;战而不胜,则国已危亡随其後。是故韩、魏之所以重与秦战,而轻为之臣也。今秦之攻齐则不然。倍韩、魏之地,过卫阳晋之道,〔一〕径乎亢父之险,〔二〕车不得方轨,〔三〕骑不得比行,百人守险,千人不敢过也。秦虽欲深入,则狼顾,〔四〕恐韩、魏之议其後也。是故恫疑〔五〕虚猲,〔六〕骄矜而不敢进,〔七〕则秦之不能害齐亦明矣。
〔一〕集解徐广曰:「魏哀王十六年,秦拔魏蒲阪、阳晋、封陵。」索隐按:阳晋,魏邑也。魏系家「哀王十六年,秦拔魏蒲阪、阳晋、封陵」是也。刘氏云「阳晋,地名,盖适齐之道,卫国之西南也」。正义言秦伐齐,背韩、魏地而与齐战。徐说阳晋非也,乃是晋阳耳。卫地曹、濮等州也。杜预云「曹,卫下邑也」。阳晋故城在曹州乘氏县西北三十七里。
〔二〕索隐亢音刚,又苦浪反。地理志县名,属梁国也。正义故县在兖州任城县南五十一里。
〔三〕正义言不得两车并行。
〔四〕正义狼性怯,走常还顾。
〔五〕索隐上音通,一音洞。恐惧也。
〔六〕集解呼葛反。索隐猲,本一作「喝」,并呼葛反。高诱曰:「虚猲,喘息惧貌也。」刘氏云:「秦自疑惧,不敢进兵,虚作恐怯之词,以胁韩、魏也。」
〔七〕正义言秦虽至亢父,犹恐惧狼顾,虚作喝骂,骄溢矜夸,不敢进伐齐明矣。
「夫不深料秦之无柰齐何,而欲西面而事之,是群臣之计过也。今无臣事秦之名而有强国之实,臣是故愿大王少留意计之。」
齐王曰:「寡人不敏,僻远守海,穷道东境之国也,未尝得闻余教。今足下以赵王诏诏之,敬以国从。」
乃西南说楚威王〔一〕曰:「楚,天下之强国也;王,天下之贤王也。西有黔中、〔二〕巫郡,〔三〕东有夏州、〔四〕海阳,〔五〕南有洞庭、〔六〕苍梧,〔七〕北有陉塞、郇阳,〔八〕地方五千余里,带甲百万,车千乘,骑万匹,粟支十年。此霸王之资也。夫以楚之强与王之贤,天下莫能当也。今乃欲西面而事秦,则诸侯莫不西面而朝於章台之下矣。
〔一〕索隐威王名商,宣王之子。
〔二〕集解徐广曰:「今之武陵也。」正义今朗州,楚黔中郡,其故城在辰州西二十里,皆盘瓠後也。
〔三〕集解徐广曰:「巫郡者,南郡之西界。」正义巫郡,夔州巫山县是。
〔四〕集解徐广曰:「楚考烈王元年,秦取夏州。」駰案:左传「楚庄王伐陈,乡取一人焉以归,谓之夏州」。而注者不说夏州所在。车胤撰桓温集云:「夏口城上数里有洲,名夏州。」「东有夏州」谓此也。索隐裴駰据左氏及车胤说夏州,其文甚明,而刘伯庄以为夏州侯之本国,亦未为得也。正义大江中州也。夏水口在荆州江陵县东南二十五里。
〔五〕索隐按:地理志无海阳。刘氏云「楚之东境」。
〔六〕索隐今之青草湖是也,在岳州界也。
〔七〕索隐地名。地理志有苍梧郡。正义苍梧山在道州南。
〔八〕集解徐广曰:「春秋曰『遂伐楚,次于陉』。楚威王十一年,魏败楚陉山。析县有钧水,或者郇阳今之顺阳乎?一本『北有汾、陉之塞』也。」索隐陉山在楚北境,威王十一年,魏败楚陉山是也。郇音荀。北有郇阳,其地当在汝南、颍川之界。检地理志及太康地记,北境并无郇邑。郇邑在河东,晋地。计郇阳当是新阳,声相近字变耳。汝南有新阳县,应劭云「在新水之阳」,犹豳邑变为栒,亦当然也。徐氏云「郇阳当是慎阳」,盖其疏也。正义陉山在郑州新郑县西南三十里。顺阳故城在郑州穰县西百四十里。
「秦之所害莫如楚,楚强则秦弱,秦强则楚弱,其势不两立。故为大王计,莫如从亲以孤秦。大王不从〔亲〕,秦必起两军,一军出武关,一军下黔中,则鄢郢动矣。〔一〕
〔一〕集解徐广曰:「今南郡宜城。」正义鄢乡故城在襄州率道县南九里。安郢城在荆州江陵县东北六里。秦兵出武关,则临鄢矣;兵下黔中,则临郢矣。
「臣闻治之其未乱也,为之其未有也。患至而后忧之,则无及已。故愿大王蚤孰计之。
「大王诚能听臣,臣请令山东之国奉四时之献,以承大王之明诏,委社稷,奉宗庙,练士厉兵,在大王之所用之。大王诚能用臣之愚计,则韩、魏、齐、燕、赵、卫之妙音美人必充後宫,燕、代橐驼良马必实外厩。故从合则楚王,衡成则秦帝。今释霸王之业,而有事人之名,臣窃为大王不取也。
「夫秦,虎狼之国也,有吞天下之心。秦,天下之仇雠也。衡人皆欲割诸侯之地以事秦,此所谓养仇而奉雠者也。夫为人臣,割其主之地以外交强虎狼之秦,以侵天下,卒有秦患,不顾其祸。夫外挟强秦之威以内劫其主,以求割地,大逆不忠,无过此者。故从亲则诸侯割地以事楚,衡合则楚割地以事秦,此两策者相去远矣,二者大王何居焉?故敝邑赵王使臣效愚计,奉明约,在大王诏之。」
楚王曰:「寡人之国西与秦接境,秦有举巴蜀并汉中之心。秦,虎狼之国,不可亲也。而韩、魏迫於秦患,不可与深谋,与深谋恐反人以入於秦,故谋未发而国已危矣。寡人自料以楚当秦,不见胜也;内与群臣谋,不足恃也。寡人卧不安席,食不甘味,心摇摇然如县旌而无所终薄。〔一〕今主君欲一天下,收诸侯,存危国,寡人谨奉社稷以从。」
〔一〕集解白洛反。
於是六国从合而并力焉。苏秦为从约长,并相六国。
北报赵王,乃行过雒阳,车骑辎重,诸侯各发使送之甚众,疑於王者。〔一〕周显王闻之恐惧,除道,使人郊劳。〔二〕苏秦之昆弟妻嫂侧目不敢仰视,俯伏侍取食。苏秦笑谓其嫂曰:「何前倨而後恭也?」嫂委蛇蒲服,〔三〕以面掩地而谢曰:「见季子位高金多也。」〔四〕苏秦喟然叹曰:「此一人之身,富贵则亲戚畏惧之,贫贱则轻易之,况众人乎!且使我有雒阳负郭田二顷,〔五〕吾岂能佩六国相印乎!」於是散千金以赐宗族朋友。初,苏秦之燕,贷人百钱为资,乃得富贵,以百金偿之。遍报诸所尝见德者。其从者有一人独未得报,乃前自言。苏秦曰:「我非忘子。子之与我至燕,再三欲去我易水之上,方是时,我困,故望子深,是以
〔一〕索隐疑作「拟」读。
〔二〕集解仪礼曰:「宾至近郊,君使卿朝服用束帛劳。」
〔三〕索隐委蛇谓以面掩地而进,若蛇行也。蒲服即匍匐,并音蒲仆。
〔四〕集解谯周曰:「苏秦字季子。」索隐按:其嫂呼小叔为季子耳,未必即其字。允南即以为字,未之得也。
〔五〕索隐负者,背也,枕也。近城之地,沃润流泽,最为膏腴,故曰「负郭」也。
苏秦既约六国从亲,归赵,赵肃侯封为武安君,乃投从约书於秦。〔一〕秦兵不敢闚函谷关十五年。
〔一〕索隐乃设从约书。案:诸本作「投」。言设者,谓宣布其从约六国之事以告於秦。若作「投」,亦为易解。
其後秦使犀首欺齐、魏,与共伐赵,欲败从约。齐、魏伐赵,赵王让苏秦。苏秦恐,请使燕,必报齐。苏秦去赵〔一〕而从约皆解。
〔一〕集解徐广曰:「自初说燕至此三年。」
秦惠王以其女为燕太子妇。是岁,文侯卒,太子立,是为燕易王。易王初立,齐宣王因燕丧伐燕,取十城。易王谓苏秦曰:「往日先生至燕,而先王资先生见赵,遂约六国从。今齐先伐赵,次至燕,以先生之故为天下笑,先生能为燕得侵地乎?」苏秦大惭,曰:「请为王取之。」
苏秦见齐王,再拜,俯而庆,仰而吊。〔一〕齐王曰:「是何庆吊相随之速也?」苏秦曰:「臣闻饥人所以饥而不食乌喙者,〔二〕为其愈充腹而与饿死同患也。〔三〕今燕虽弱小,即秦王之少婿也。大王利其十城而长与强秦为仇。今使弱燕为鴈行而强秦敝其後,以招天下之精兵,是食乌喙之类也。」齐王愀然变色〔四〕曰:「然则柰何?」苏秦曰:「臣闻古之善制事者,转祸为福,因败为功。大王诚能听臣计,即归燕之十城。燕无故而得十城,必喜;秦王知以己之故而归燕之十城,亦必喜。此所谓弃仇雠而得石交者也。夫燕、秦俱事齐,则大王号令天下,莫敢不听。是王以虚辞附秦,以十城取天下。此霸王之业也。」王曰:「善。」於是乃归燕之十城。
〔一〕索隐刘氏云:「当时庆吊应有其词,但史家不录耳。」
〔二〕集解本草经曰:「乌头,一名乌喙。」索隐乌啄,音卓,又音许秽反。今之毒药乌头是。正义广雅云:「奚,毒附子也。一岁为乌啄,三岁为附子,四岁为乌头,五岁为天雄。」
〔三〕索隐刘氏以愈犹暂,非也。谓食乌头为其暂愈饥而充腹,少时毒发而死,亦与饥死同患也。
〔四〕索隐愀音自酋反,又七小反。
人有毁苏秦者曰:「左右卖国反覆之臣也,将作乱。」苏秦恐得罪归,而燕王不复官也。苏秦见燕王曰:「臣,东周之鄙人也,无有分寸之功,而王亲拜之於庙而礼之於廷。今臣为王却齐之兵而(攻)得十城,宜以益亲。今来而王不官臣者,人必有以不信伤臣於王者。臣之不信,王之福也。臣闻忠信者,所以自为也;进取者,所以为人也。且臣之说齐王,曾非欺之也。臣弃老母於东周,固去自为而行进取也。今有孝如曾参,廉如伯夷,信如尾生。得此三人者以事大王,何若?」王曰:「足矣。」苏秦曰:「孝如曾参,义不离其亲一宿於外,王又安能使之步行千里而事弱燕之危王哉?廉如伯夷,义不为孤竹君之嗣,不肯为武王臣,不受封侯而饿死首阳山下。有廉如此,王又安能使之步行千里而行进取於齐哉?信如尾生,与女子期於梁下,女子不来,水至不去,抱柱而死。有信如此,王又安能使之步行千里却齐之强兵哉?臣所谓以忠信得罪於上者也。」燕王曰:「若不忠信耳,岂有以忠信而得罪者乎?」苏秦曰:「不然。臣闻客有远为吏而其妻私於人者,其夫将来,其私者忧之,妻曰『勿忧,吾已作药酒待之矣』。居三日,其夫果至,妻使妾举药酒进之。妾欲言酒之有药,则恐其逐主母也,欲勿言乎,则恐其杀主父也。於是乎详僵而弃酒。〔一〕主父大怒,笞之五十。故妾一僵而覆酒,上存主父,下存主母,然而不免於笞,恶在乎忠信之无罪也?夫臣之过,不幸而类是乎!」燕王曰:「先生复就故官。」益厚遇之。
〔一〕索隐详音羊。详,诈也。僵,仆也,音姜。
易王母,文侯夫人也,与苏秦私通。燕王知之,而事之加厚。苏秦恐诛,乃说燕王曰:「臣居燕不能使燕重,而在齐则燕必重。」燕王曰:「唯先生之所为。」於是苏秦详为得罪於燕而亡走齐,齐宣王以为客卿。〔一〕
〔一〕集解徐广曰:「燕易王之十年时。」
齐宣王卒,湣王即位,说湣王厚葬以明孝,高宫室大苑囿以明得意,欲破敝齐而为燕。燕易王卒,〔一〕燕哙立为王。其後齐大夫多与苏秦争宠者,而使人刺苏秦,不死,殊而走。〔二〕齐王使人求贼,不得。苏秦且死,乃谓齐王曰:「臣即死,车裂臣以徇於市,曰『苏秦为燕作乱於齐』,如此则臣之贼必得矣。」於是如其言,而杀苏秦者果自出,齐王因而诛之。燕闻之曰:「甚矣,齐之为苏生〔三〕报仇也!」
〔一〕集解徐广曰:「易王十二年卒。」
〔二〕集解风俗通义称汉令「蛮夷戎狄有罪当殊」。殊者,死也,与诛同指。而此云「不死,殊而走」者,苏秦时虽不即死,然是死创,故云「殊」。
〔三〕集解徐广曰:「一作『先』。」
苏秦既死,其事大泄。齐後闻之,乃恨怒燕。燕甚恐。苏秦之弟曰代,代弟苏厉,见兄遂,亦皆学。及苏秦死,代乃求见燕王,欲袭故事。曰:「臣,东周之鄙人也。窃闻大王义甚高,鄙人不敏,释鉏耨而干大王。至於邯郸,所见者绌於所闻於东周,臣窃负其志。及至燕廷,观王之群臣下吏,王,天下之明王也。」燕王曰:「子所谓明王者何如也?」对曰:「臣闻明王务闻其过,不欲闻其善,臣请谒王之过。夫齐、赵者,燕之仇雠也;楚、魏者,燕之援国也。今王奉仇雠以伐援国,非所以利燕也。王自虑之,此则计过,无以闻者,非忠臣也。」王曰:「夫齐者固寡人之雠,所欲伐也,直患国敝力不足也。子能以燕伐齐,则寡人举国委子。」对曰:「凡天下战国七,燕处弱焉。独战则不能,有所附则无不重。南附楚,楚重;西附秦,秦重;中附韩、魏,韩、魏重。且苟所附之国重,此必使王重矣。〔一〕今夫齐,长主〔二〕而自用也。南攻楚五年,畜聚竭;西困秦三年,士卒罢敝;北与燕人战,覆三军,得二将。〔三〕然而以其余兵南面举五千乘之大宋,〔四〕而包十二诸侯。此其君欲得,其民力竭,恶足取乎!且臣闻之,数战则民劳,久师则兵敝矣。」燕王曰:「吾闻齐有清济、浊河〔五〕可以为固,长城、钜防〔六〕足以为塞,诚有之乎?」对曰:「天时不与,虽有清济、浊河,恶足以为固!民力罢敝,虽有长城、钜防,恶足以为塞!且异日济西不师,〔七〕所以备赵也;河北不师,〔八〕所以备燕也。今济西河北尽已役矣,封内敝矣。夫骄君必好利,而亡国之臣必贪於财。王诚能无羞从子母弟〔九〕以为质,〔一〇〕宝珠玉帛以事左右,彼将有德燕而轻亡宋,则齐可亡已。」燕王曰:「吾终以子受命於天矣。」燕乃使一子质於齐。而苏厉因燕质子而求见齐王。齐王怨苏秦,欲囚苏厉。燕质子为谢,已遂委质为齐臣。〔一一〕
〔一〕正义言附诸国,诸国重燕而燕尊重。
〔二〕索隐按:谓齐王年长也。或作「齐强,故言长主」。
〔三〕集解徐广曰:「齐覆三而燕失二将。」索隐按:徐广云「齐覆三军而燕失二将」。又战国策云「获二将」,亦谓燕之二将,是燕之失也。
〔四〕正义齐表云「齐湣王三十八年灭宋」,乃当赧王二十九年。此说乃燕哙之时,当周慎王之时,齐〔灭〕宋在前三十余年,恐文误矣。
〔五〕正义济、漯二水上承黄河,并淄、青之北流入海。黄河又一源从洛、魏二州界北流入海,亦齐西北界。
〔六〕集解徐广曰:「济北卢县有防门,又有长城东至海。正义长城西头在济州平阴县界。竹书纪年云:「梁惠王二十年,齐闵王筑防以为长城。」太山记云:「太山西有长城,缘河经太山,余一千里,至琅邪台入海。」
〔七〕正义济州已西也。
〔八〕正义谓沧、博等州,在漯河之北。
〔九〕索隐战国策「从」作「宠」。
〔一〇〕正义音致。
〔一一〕正义质,真栗反。
燕相子之与苏代婚,而欲得燕权,乃使苏代侍质子於齐。齐使代报燕,燕王哙问曰:「齐王其霸乎?」曰:「不能。」曰:「何也?」曰:「不信其臣。」於是燕王专任子之,已而让位,燕大乱。齐伐燕,杀王哙、子之。〔一〕燕立昭王,而苏代、苏厉遂不敢入燕,皆终归齐,齐善待之。
〔一〕集解徐广曰:「是周赧王之元年时也。」
苏代过魏,魏为燕执代。齐使人谓魏王曰:「齐请以宋地封泾阳君,〔一〕秦必不受。秦非不利有齐而得宋地也,〔二〕不信齐王与苏子也。今齐魏不和如此其甚,则齐不欺秦。秦信齐,齐秦合,泾阳君有宋地,非魏之利也。故王不如东苏子,秦必疑齐而不信苏子矣。齐秦不合,天下无变,伐齐之形成矣。」於是出苏代。代之宋,宋善待之。
〔一〕正义泾阳君,秦王弟,名悝也。泾阳,雍州县也。齐苏子告秦共伐宋以封泾阳君,然齐假设此策以救苏代。
〔二〕正义齐言秦相亲共伐宋,秦得宋地,又得齐事秦,不信齐及苏代,恐为不成也。
齐伐宋,宋急,苏代乃遗燕昭王书曰:〔一〕
〔一〕正义此书为宋说燕,令莫助齐、梁。
夫列在万乘而寄质於齐,〔一〕名卑而权轻;奉万乘助齐伐宋,民劳而实费;夫破宋,残楚淮北,肥大齐,雠强而国害:此三者皆国之大败也。然且王行之者,将以取信於齐也。齐加不信於王,而忌燕愈甚,是王之计过矣。夫以宋加之淮北,强万乘之国也,而齐并之,是益一齐也。〔二〕北夷方七百里,〔三〕加之以鲁、卫,强万乘之国也,而齐并之,是益二齐也。夫一齐之强,燕犹狼顾而不能支,今以三齐临燕,其祸必大矣。
〔一〕正义燕前有一子质於齐。
〔二〕正义更以淮北之地加於齐都,是强万乘之国而齐总并之,是益一齐。
〔三〕索隐谓山戎、北狄附齐者。正义齐桓公伐山戎、令支,斩孤竹而南归海滨,诸侯莫不来服。
虽然,智者举事,因祸为福,转败为功。齐紫,败素也〔一〕,而贾十倍;〔二〕越王句践栖於会稽,复残强吴而霸天下:此皆因祸为福,转败为功者也。
〔一〕集解徐广曰:「取败素染以为紫。」正义齐君好紫,故齐俗尚之。取恶素帛染为紫,其价十倍贵於余。喻齐虽有大名,而国中以困弊也。韩子云:「齐桓公好服紫,一国尽服紫,当时十素不得一紫,公患之。管仲曰:『君欲止之,何不试勿衣也?』公谓左右曰:『恶紫扼。』公语三日,境内莫有衣紫者。」
〔二〕索隐按:谓紫色价贵於帛十倍,而本是败素。以喻齐虽有大名,而其国中困毙也。
今王若欲因祸为福,转败为功,则莫若挑霸齐而尊之,〔一〕使使盟於周室,焚秦符,曰〔二〕「其大上计,破秦;其次,必长宾之」。〔三〕秦挟宾以待破,秦王必患之。秦五世伐诸侯,今为齐下,秦王之志苟得穷齐,不惮以国为功。然则王何不使辩士以此言说秦王曰:「燕、赵破宋肥齐,尊之为之下者,燕、赵非利之也。燕、赵不利而势为之者,以不信秦王也。然则王何不使可信者接收燕、赵,令泾阳君、高陵君〔四〕先於燕、赵?秦有变,因以为质,则燕、赵信秦。秦为西帝,燕为北帝,赵为中帝,立三帝以令於天下。韩、魏不听则秦伐之,齐不听则燕、赵伐之,天下孰敢不听?天下服听,因驱韩、魏以伐齐,曰『必反宋地,归楚淮北』。反宋地,归楚淮北,燕、赵之所利也;并立三帝,燕、赵之所愿也。夫实得所利,尊得所愿,燕、赵弃齐如脱躧矣。今不收燕、赵,齐霸必成。诸侯赞齐而王不从,是国伐也;诸侯赞齐而王从之,是名卑也。今收燕、赵,国安而名尊;不收燕、赵,国危而名卑。夫去尊安而取危卑,智者不为也。」秦王闻若说,必若刺心然。则王何不使辩士以此若言说秦?秦必取,齐必伐矣。
〔一〕正义挑,田鸟反,执持也。
〔二〕正义符,徵兆也。
〔三〕索隐长音如字。宾为「摈」。正义大好上计策,破秦;次计,长摈弃关西。
〔四〕集解徐广曰冯翊高陵县。索隐二人,秦王母弟也。高陵君名显。泾阳君名悝。
夫取秦,厚交也;伐齐,正利也。尊厚交,务正利,圣王之事也。
燕昭王善其书,曰:「先人尝有德苏氏,子之之乱而苏氏去燕。燕欲报仇於齐,非苏氏莫可。」乃召苏代,复善待之,与谋伐齐。竟破齐,湣王出走。
久之,秦召燕王,燕王欲往,苏代约燕王曰:「楚得枳〔一〕而国亡,〔二〕齐得宋而国亡,〔三〕齐、楚不得以有枳、宋而事秦者,何也?则有功者,秦之深雠也。秦取天下,非行义也,暴也。秦之行暴,正告天下。〔四〕
〔一〕集解徐广曰:「巴郡有枳县。」正义枳,支是反,今涪州城。在秦,枳县在江南。
〔二〕集解徐广曰:「燕昭王三十三年,秦拔楚鄢、西陵。」正义按:西陵在黄州。
〔三〕正义年表云齐湣王三十八年,灭宋。四十年,五国共击湣王,王走莒。
〔四〕索隐正告谓显然而告天下也。
「告楚曰:『蜀地之甲,乘船浮於汶,〔一〕乘夏水〔二〕而下江,五日而至郢。汉中之甲,乘船出於巴,〔三〕乘夏水而下汉,四日而至五渚。〔四〕寡人积甲宛东下随,〔五〕智者不及谋,勇土不及怒,寡人如射隼矣。〔六〕王乃欲待天下之攻函谷,不亦远乎!』楚王为是故,十七年事秦。
〔一〕集解眉贫反。索隐音旻。即江所出之岷山也。
〔二〕索隐夏音暇。谓夏潦之水盛长时也。
〔三〕索隐巴,水名,与汉水近。正义巴岭山在梁州南一百九十里。周地志云:「南渡老子水,登巴岭山。南回(记)大江。此南是古巴国,因以名山。」
〔四〕集解战国策曰「秦与荆人战,大破荆,袭郢,取洞庭、五渚」。然则五渚在洞庭。索隐按:五渚,五处洲渚也,刘氏以为宛邓之闲,临汉水,不得在洞庭。或说五渚即五湖,益与刘说不同也。
〔五〕索隐宛县之东而下随邑。
〔六〕索隐按:易曰「射隼于高墉之上,获之,无不利」。秦王言我今伐楚,必当捷获也。正义隼若今之鹘。
「秦正告韩曰:『我起乎少曲,〔一〕一日而断大行。〔二〕我起乎宜阳而触平阳,〔三〕二日而莫不尽繇。〔四〕我离两周而触郑,五日而国举。』〔五〕韩氏以为然,故事秦。
〔一〕索隐地名,近宜阳也。正义在怀州河阳县西北,解在范睢传。
〔二〕正义太行山羊肠阪道,北过韩上党也。
〔三〕正义宜阳、平阳皆韩大都也,隔河也。
〔四〕索隐音摇。摇,动也。
〔五〕索隐离,如字。谓屯兵以罹二周也,而乃触击于郑,故五日国举。举犹拔也。正义离,历也。历二周而东触新郑州,韩国都拔矣。
「秦正告魏曰:『我举安邑,塞女戟,〔一〕韩氏太原卷。〔二〕我下轵,道南阳,封冀,〔三〕包两周。〔四〕乘夏水,浮轻舟,强弩在前,锬〔五〕戈在後,决荥口,魏无大梁;〔六〕决白马之口,魏无外黄、济阳;〔七〕决宿胥之口,〔八〕魏无虚、顿丘。〔九〕陆攻则击河内,水攻则灭大梁。』魏氏以为然,故事秦。
〔一〕索隐女戟,地名,盖在太行山之西。
〔二〕索隐刘氏卷音轨免反也。按:举安邑,塞女戟,及至韩氏之韩国宜阳也。太原者,魏地不至太原,亦无别名太原者,盖「太」衍字也。原当为「京」。京及卷皆属荥阳,是魏境。又下轵道是河内轵县,言「道」者,亦衍字。徐广云「霸陵有轵道亭」,非魏之境,其疏谬如此。正义卷,轨免反。刘伯庄云:「太原当为太行。卷犹断绝。」
〔三〕集解徐广曰:「霸陵有轵道亭,河东皮氏有冀亭也。」索隐按:魏之南阳即河内也。封,封陵也。冀,冀邑。皆在魏境,故徐广云「河东皮氏县有冀亭」。
〔四〕集解徐广曰:「张仪曰『下河东,取成皋』也。」正义两周,王城及巩。
〔五〕集解徐广曰:「由冉反。」正义刘伯庄云:「音四廉反,利也。」
〔六〕索隐荥泽之口与今汴河口通,其水深,可以灌大梁,故云「无大梁」也。
〔七〕索隐白马河津在东郡,决其流以灌外黄及济阳。正义故黄城在曹州考城县东二十四里。济阳故城在曹州冤朐县西南三十五里。
〔八〕集解徐广曰:「纪年云魏救山塞集胥口。」索隐按:纪年作「胥」,盖亦津之名,今其地不知所在也。正义淇水出卫州淇县界之淇口,东至黎阳入河。魏志云:「武帝於清淇口东因宿胥故渎开白沟,道清淇二水入焉。」
〔九〕集解徐广曰:「秦始皇五年,取魏酸枣,燕虚、长平。」索隐虚,邑名,地与酸枣相近。正义虚谓殷墟,今相州所理是。顿丘故城在魏州顿兵县东北二十里。括地志云:「二国地时属魏。」
「秦欲攻安邑,恐齐救之,则以宋委於齐。曰:『宋王无道,为木人以(写)〔象〕寡人,射其面。寡人地绝兵远,不能攻也。王苟能破宋有之,寡人如自得之。』已得安邑,塞女戟,因以破宋为齐罪。〔一〕
〔一〕索隐秦令齐灭宋,仍以破宋为齐之罪名。
「秦欲攻韩,恐天下救之,则以齐委於天下。曰:『齐王四与寡人约,四欺寡人,必率天下以攻寡人者三。有齐无秦,有秦无齐,必伐之,必亡之。』已得宜阳、少曲,致蔺、〔离〕石,因以破齐为天下罪。
「秦欲攻魏重楚,〔一〕则以南阳委於楚。曰:〔二〕『寡人固与韩且绝矣。残均陵,塞鄳厄,〔三〕苟利於楚,寡人如自有之。』魏弃与国而合於秦,因以塞鄳厄为楚罪。
〔一〕索隐重犹附也,尊也。正义畏楚救魏。
〔二〕正义南阳邓州地,本韩地也。韩先事秦,今楚取南阳,故言「与韩且绝矣」。
〔三〕集解鄳音盲。徐广曰:「鄳,江夏鄳县。均,一作『灼』。」索隐均陵在南阳,盖今之均州。黾音盲,县名,在江夏。正义均州故城在随州西南五十里,盖均陵也。又申州罗山县本汉鄳县。申州有平清关,盖古鄳县之厄塞。
「兵困於林中,〔一〕重燕、赵,以胶东委於燕,以济西委於赵。已得讲於魏,〔二〕至公子延,〔三〕因犀首属行〔四〕而攻赵。
〔一〕集解徐广曰:「河南苑陵有林乡。」
〔二〕索隐讲,和也,解也。秦与魏和也。
〔三〕索隐至当为「质」,谓以公子延为质也。
〔四〕索隐犀首、公孙衍本魏将,因之以属军行。行音胡郎反,谓连兵相续也。
「兵伤於谯石,而遇败於阳马,〔一〕而重魏,则以叶、蔡委於魏。已得讲於赵,则劫魏,〔魏〕不为割。困则使太后弟穰侯为和,嬴则兼欺舅与母。〔二〕
〔一〕索隐按:谯石、阳马并赵地名,非县邑也。
〔二〕索隐按:嬴犹胜也。舅,穰侯魏冉也。母,太后也。
「适燕者〔一〕曰『以胶东』,适赵者曰『以济西』,适魏者曰『以叶、蔡』,适楚者曰『以塞鄳厄』,适齐者曰『以宋』,此必令言如循环,用兵如刺蜚,母不能制,舅不能约。
〔一〕索隐适音宅。适者,责也。下同。
「龙贾之战,〔一〕岸门之战,〔二〕封陵之战,〔三〕高商之战,〔四〕赵庄之战,〔五〕秦之所杀三晋之民数百万,今其生者皆死秦之孤也。西河之外,上雒之地,三川晋国之祸,三晋之半,秦祸如此其大也。〔六〕而燕、赵之秦者,〔七〕皆以争事秦说其主,此臣之所大患也。」
〔一〕集解魏襄王五年,秦败我龙贾军。
〔二〕集解韩宣惠王十九年,秦大破我岸门。
〔三〕集解魏哀王十六年,秦败我封陵。
〔四〕集解此战事不见。
〔五〕集解赵肃侯二十二年,赵庄与秦战败,秦杀赵庄河西。
〔六〕索隐以言西河之外,上雒之地及三川晋国,皆是秦与魏战之处,秦兵祸败我三晋之半,是秦祸如此其大者乎。
〔七〕索隐燕、赵之人往秦者,谓游说之士也。
燕昭王不行。苏代复重於燕。
燕使约诸侯从亲如苏秦时,或从或不,而天下由此宗苏氏之从约。代、厉皆以寿死,名显诸侯。
太史公曰:苏秦兄弟三人,〔一〕皆游说诸侯以显名,其术长於权变。而苏秦被反闲以死,天下共笑之,讳学其术。然世言苏秦多异,异时事有类之者皆附之苏秦。夫苏秦起闾阎,连六国从亲,此其智有过人者。吾故列其行事,次其时序,毋令独蒙恶声焉。
〔一〕索隐按:谯允南以为苏氏兄弟五人,更有苏辟、苏鹄,典略亦同其说。按:苏氏谱云然。
【索隐述赞】季子周人,师事鬼谷。揣摩既就,阴符伏读。合从离衡,佩印者六。天王除道,家人扶服。贤哉代、厉,继荣党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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