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者国学 汉书颜师古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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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书卷六十七  杨胡朱梅云传第三十七

 

 

  杨王孙者,孝武时人也。学黄老之术,家业千金,厚自奉养生,亡所不致。〔一〕及病且终,先令其子,〔二〕曰:「吾欲臝葬,以反吾真,〔三〕必亡易吾意。〔四〕死则为布囊盛尸,入地七尺,既下,从足引脱其囊,以身亲土。」其子欲默而不从,重废父命,〔五〕欲从(其)〔之〕,心又不忍,乃往见王孙友人祁侯。〔六〕

  〔一〕师古曰:「致,至也。」

  〔二〕师古曰:「先令,为遗令。」

  〔三〕师古曰:「臝者,不为衣衾棺椁者也。反,归也。真者,自然之道也。臝音郎果反。」

  〔四〕师古曰:「易,改也。」

  〔五〕师古曰:「重,难也。」

  〔六〕师古曰:「祁侯缯贺之孙承嗣者,名它。」

  祁侯与王孙书曰:「王孙苦疾,仆迫从上祠雍,未得诣前。〔一〕愿存精神,省思虑,进医药,厚自持。窃(闲)〔闻〕王孙先令臝葬,令死者亡知则已,若其有知,是戮尸地下,将臝见先人,窃为王孙不取也。且孝经曰『为之棺椁衣衾』,是亦圣人之遗制,何必区区独守所闻?〔二〕愿王孙察焉。」

  〔一〕师古曰:「诣,至也。至前,言(求)〔来〕见也。」

  〔二〕师古曰:「区区,小意也。」

  王孙报曰:「盖闻古之圣王,缘人情不忍其亲,故为制礼,今则越之,〔一〕吾是以臝葬,将以矫世也。〔二〕夫厚葬诚亡益於死者,而俗人竞以相高,靡财单币,腐之地下。〔三〕或乃今日入而明日发,〔四〕此真与暴骸於中野何异!且夫死者,终生之化,而物之归者也。归者得至,化者得变,是物各反其真也。反真冥冥,亡形亡声,乃合道情。夫饰外以华众,厚葬以鬲真,〔五〕使归者不得至,化者不得变,是使物各失其所也。且吾闻之,精神者天之有也,形骸者地之有也。〔六〕精神离形,各归其真,故谓之鬼,鬼之为言归也。其尸块然独处,岂有知哉?〔七〕裹以币帛,鬲以棺椁,支体络束,口含玉石,欲化不得,郁为枯腊,千载之後,棺椁朽腐,乃得归土,就其真宅。繇是言之,焉用久客!〔八〕昔帝尧之葬也,窾木为椟,葛藟为缄,〔九〕其穿下不乱泉,上不泄殠。〔一〇〕故圣王生易尚,死易葬也。〔一一〕不加功於亡用,不损财於亡谓。〔一二〕今费财厚葬,留归鬲至,死者不知,生者不得,是谓重惑。於戏!吾不为也。」〔一三〕

  〔一〕师古曰:「言踰礼而厚葬也。」

  〔二〕师古曰:「正曲曰矫。」

  〔三〕师古曰:「靡,散也。单,尽也。」

  〔四〕师古曰:「言见发掘也。」

  〔五〕师古曰:「鬲与隔同。其後并类此。」

  〔六〕师古曰:「文子称天气为魂。延陵季子云『骨肉下归於土』,是以云然。」

  〔七〕师古曰:「块音口对反。」

  〔八〕师古曰:「言不用久为客也。繇读与由同。」

  〔九〕服虔曰:「窾音款。款,空也,空木为?。」师古曰:「?即椟字也。椟,小棺也。藟,葛蔓也。一曰,藟亦草名,葛之类也。缄,束也。藟音力水反。缄音工咸反。」

  〔一〇〕师古曰:「乱,绝也。」

  〔一一〕师古曰:「尚,崇也。言生死皆俭约也。」

  〔一二〕师古曰:「谓者,名称也,亦指趣也。」

  〔一三〕师古曰:「於读曰乌。戏读曰呼。」

  祁侯曰:「善。」遂臝葬。

  胡建字子孟,河东人也。孝武天汉中,守军正丞,〔一〕贫亡车马,常步与走卒起居,所以尉荐走卒,甚得其心。〔二〕时监军御史为奸,穿北军垒垣以为贾区,〔三〕建欲诛之,乃约其走卒〔四〕曰:「我欲与公有所诛,吾言取之则取,斩之则斩。」於是当选士马日,监御史与护军诸校列坐堂皇上,〔五〕建从走卒趋至堂皇下拜谒,因上堂〔皇〕,走卒皆上,建指监御史曰:「取彼。」走卒前曳下堂皇。建曰:「斩之。」遂斩御史。护军诸校皆愕惊,不知所以。建亦已有成奏在其怀中,遂上奏曰:「臣闻军法,立武以威众,诛恶以禁邪。今监御史公穿军垣以求贾利,〔六〕私买卖以与士巿,不立刚毅之心,勇猛之节,亡以帅先士大夫,尤失理不公。用文吏议,不至重法。黄帝李法曰:〔七〕『壁垒已定,穿窬不繇路,是谓奸人,奸人者杀。』〔八〕臣谨按军法曰:『正亡属将军,将军有罪以闻,〔九〕二千石以下行法焉。』〔一〇〕丞於用法疑,〔一一〕执事不诿上,〔一二〕臣谨以斩,昧死以闻。」制曰:「司马法曰『国容不入军,军容不入国』,何文吏也?〔一三〕三王或誓於军中,欲民先成其虑也;或誓於军门之外,欲民先意以待事也;〔一四〕或将交刃而誓,致民志也。』〔一五〕建又何疑焉?」建繇是显名。

  〔一〕师古曰:「南北军各有正,正又置丞,而建未得真官,兼守之。」

  〔二〕师古曰:「尉者,自上安之也。荐者,举籍也。」

  〔三〕师古曰:「坐卖曰贾,为卖物之区也。区者,小室之名,若今小庵屋之类耳。故卫士之屋谓之区庐,宿卫(官)〔宫〕外士称为区士也。贾音古。其下亦同。」

  〔四〕师古曰:「约,束也。」

  〔五〕师古曰:「校者,军之诸部校也。室无四壁曰皇。」

  〔六〕师古曰:「公谓显然为之。」

  〔七〕苏林曰:「狱官名也。天文志『左角李,右角将』。」孟康曰:「兵书之法也。」师古曰:「李者,法官之号也,总主征伐刑戮之事也,故称其书曰李法。苏说近之。」

  〔八〕师古曰:「窬,小窦也,音踰。繇读与由同。下皆类此。」

  〔九〕师古曰:「言军正不属将军。将军有罪过,得表奏之。」

  〔一〇〕孟康曰:「二千石谓军中校尉、都尉之属。」

  〔一一〕孟康曰:「丞属军正,斩御史於法有疑。」

  〔一二〕师古曰:「诿,累也。言执事者,当见法即行,不可以事累於上也。诿音女瑞反。累音力瑞反。」

  〔一三〕师古曰:「司马法亦兵书之名也,解在主父偃传。诏言在於军中,何用文吏议也。」

  〔一四〕师古曰:「虑谓计念也。先意谓先为之意也。」

  〔一五〕师古曰:「欲致民勇志,使不奔北。」

  後为渭城令,治甚有声。值昭帝幼,皇后父上官将军安与帝姊盖主私夫丁外人相善。外人(矫)〔骄〕恣,怨故京兆尹樊福,使客射杀之。客臧公主庐,吏不敢捕。渭城令建将吏卒围捕。盖主闻之,与外人、上官将军多从奴客往,奔射追吏,〔一〕吏散走。主使仆射劾渭城令游徼伤主家奴。建报亡它坐。〔二〕盖主怒,使人上书告建侵辱长公主,射甲舍门。〔三〕知吏贼伤奴,辟报故不穷审。〔四〕大将军霍光寝其奏。後光病,上官氏代听事,下吏捕建,建自杀。吏民称冤,至今渭城立其祠。

  〔一〕师古曰:「,古奔字也。奔走赴之而射也。」

  〔二〕服虔曰:「言游徼奉公,无它坐也。」

  〔三〕师古曰:「甲舍即甲第,公主之宅。」

  〔四〕苏林曰:「辟,回也。报,论也。断狱(也)为报。故言有故也。不穷审,〔不〕穷尽其事也。」师古曰:「苏说非也。言为游徼避罪而妄报文书,故不穷治也。辟读曰避。」

  朱云字游,鲁人也,徙平陵。少时通轻侠,借客报仇。〔一〕长八尺余,容貌甚壮,以勇力闻。年四十,乃变节从博士白子友受易,又事前将军萧望之受论语,皆能传其业。好倜傥大节,〔二〕当世以是高之。

  〔一〕师古曰:「借,助也,音子夜反。」

  〔二〕师古曰:「倜音吐历反。」

  元帝时,琅邪贡禹为御史大夫,而华阴守丞嘉上封事,〔一〕言『治道在於得贤,御史之官,宰相之副,九卿之右,〔二〕不可不选。平陵朱云,兼资文武,忠正有智略,可使以六百石秩试守御史大夫,以尽其能。」上乃下其事问公卿。太子少傅匡衡对,以为「大臣者,国家之股肱,万姓所瞻仰,明王所慎择也。传曰下轻其上爵,贱人图柄臣,则国家摇动而民不静矣。〔三〕今嘉从守丞而图大臣之位,欲以匹夫徒(走)〔步〕之人而超九卿之右,非所以重国家而尊社稷也。自尧之用舜,文王於太公,犹试然後爵之,又况朱云者乎?云素好勇,数犯法亡命,受易颇有师道,其行义未有以异。今御史大夫禹絜白廉正,经术通明,有伯夷、史鱼之风,海内莫不闻知,而嘉(?)〔猥〕称云,〔四〕欲令为御史大夫,妄相称举,疑有奸心,渐不可长,宜下有司案验以明好恶。」嘉竟坐之。

  〔一〕师古曰:「守华阴县丞者,其人名嘉。」

  〔二〕师古曰:「右言在上也。」

  〔三〕师古曰:「上爵,大官也。图,谋也。柄臣,执权之(官)〔臣〕。」

  〔四〕师古曰:「(?)〔猥〕,曲也。」

  是时,少府五鹿充宗贵幸,为梁丘易。自宣帝时善梁丘氏说,元帝好之,欲考其异同,令充宗与诸易家论。充宗乘贵辩口,〔一〕诸儒莫能与抗,皆称疾不敢会。有荐云者,召入,摄?登堂,〔二〕抗首而请,〔三〕音动左右。既论难,连拄五鹿君,〔四〕故诸儒为之语曰:「五鹿岳岳,朱云折其角。」〔五〕繇是为博士。

  〔一〕师古曰:「乘,因也。言因藉尊贵之权也。」

  〔二〕师古曰:「?,衣下之裳音子私反。」

  〔三〕师古曰:「抗,举也。」

  〔四〕师古曰:「拄,刺也,距也,音竹庾反。」

  〔五〕师古曰:「岳岳,长角之貌。」

  迁杜陵令,坐故纵亡命,会赦,举方正,为槐里令。时中书令石显用事,与充宗为党,百僚畏之。唯御史中丞陈咸年少抗节,不附显等,而与云相结。云数上疏,言丞相韦玄成容身保位,亡能往来〔一〕,而咸数毁石显。久之,有司考云,疑风吏杀人。〔二〕群臣朝见,上问丞相以云治行。丞相玄成言云暴虐亡状。〔三〕时陈咸在前,闻之,以语云。云上书自讼,咸为定奏草,求下御史中丞。事下丞相,丞相部吏考立其杀人罪。〔四〕云亡入长安,复与咸计议。丞相具发其事,奏「咸宿卫执法之臣,幸得进见,漏泄所闻,以私语云,为定奏草,欲令自下治,〔五〕後知云亡命罪人,而与交通,云以故不得。」〔六〕上於是下咸、云狱,减死为城旦。咸、云遂废锢,终元帝世。

  〔一〕李奇曰:「不能有所前却也。」师古曰:「周书君奭之篇称周公曰:『惟文王尚克修和有夏,有若虢叔、闳夭、散宜生、泰颠、南宫括。』又曰『亡能往来』。故云引此以为言也。」

  〔二〕师古曰:「风读曰讽。」

  〔三〕师古曰:「无善状也。」

  〔四〕师古曰:「立,成也。」

  〔五〕师古曰:「咸为御史中丞,而奏请下中丞,故云自下治。」

  〔六〕师古曰:「吏捕之不得。」

  至成帝时,丞相故安昌侯张禹以帝师位特进,甚尊重。云上书求见,公卿在前。云曰:「今朝廷大臣上不能匡主,下亡以益民,皆尸位素餐,〔一〕孔子所谓『鄙夫不可与事君』,『苟患失之,亡所不至』者也。〔二〕臣愿赐尚方斩马剑,断佞臣一人以厉其余。」〔三〕上问:「谁也?」对曰「安昌侯张禹。」上大怒,曰:「小臣居下讪上,廷辱师傅,〔四〕罪死不赦。」御史将云下,云攀殿槛,槛折。〔五〕云呼曰:〔六〕「臣得下从龙逄、比干游於地下,足矣〔七〕!未知圣朝何如耳?」〔八〕御史遂将云去。於是左将军辛庆忌免冠解印绶,叩头殿下曰:「此臣素着狂直於世。〔九〕使其言是,不可诛;其言非,固当容之。臣敢以死争。」庆忌叩头流血。上意解,然後得已。及後当治槛,上曰:「勿易!因而辑之,以旌直臣。〔一〇〕

  〔一〕师古曰:「尸,主也。素,空也。尸位者,不举其事,但主其位而已。素餐者,德不称官,空当食禄。」

  〔二〕师古曰:「皆论语所载孔子之言也。苟患失其宠禄,则言行僻邪,无所不至也。」

  〔三〕师古曰:「尚方,少府之属官也,作供御器物,故有斩马剑,剑利可以斩马也。」

  〔四〕师古曰:「讪,谤也,音所谏反,又音删。」

  〔五〕师古曰:「槛,轩前栏也。」

  〔六〕师古曰:「呼,叫也,音火故反。」

  〔七〕师古曰:「关龙逄,桀臣,王子比干,纣之诸父,皆以谏而死,故云然。」

  〔八〕师古曰:「言杀直臣其声恶。」

  〔九〕师古曰:「着,表也。言此名久彰表。」

  〔一〇〕师古曰:「辑与集同,谓补合之也。旌,表也。」

  云自是之後不复仕,常居鄠田,时出乘牛车从诸生,所过皆敬事焉。薛宣为丞相,云往见之。宣备宾主礼,因留云宿,从容谓云曰:〔一〕「在田野亡事,且留我东合,可以观四方奇士。」云曰:「小生乃欲相吏邪?」〔二〕宣不敢复言。

  〔一〕师古曰:「从音七庸反。」

  〔二〕师古曰:「小生谓其新学後进。言欲以我为吏乎?」

  其教授,择诸生,然後为弟子。九江严望及望兄子元,字仲,能传云学,皆为博士。望至泰山太守。

  云年七十余,终於家。病不呼医饮药。遗言以身服敛,棺周於身,土周於椁,〔一〕为丈五坟,葬平陵东郭外。

  〔一〕师古曰:「棺周於身,小棺裁容身也。土周於椁,冢圹裁容椁也。」

  梅福字子真,九江寿春人也。少学长安,明尚书、谷梁春秋,为郡文学,补南昌尉。〔一〕後去官归寿春,数因县道上言变事,〔二〕求假轺传,〔三〕诣行在所条对急政,〔四〕辄报罢。

  〔一〕师古曰:「豫章之县。」

  〔二〕师古曰:「附县道之使而封奏也。变谓非常之事。」

  〔三〕师古曰:「小车之传也。轺音遥。传音张恋反。」

  〔四〕师古曰:「条对者,一一条录而对之。」

  是时成帝委任大将军王凤,凤专势擅朝,而京兆尹王章素忠直,讥刺凤,为凤所诛。王氏浸盛,〔一〕灾异数见,群下莫敢正言。福复上书曰:

  〔一〕师古曰:「浸,渐也。」

  臣闻箕子佯狂於殷,而为周陈洪范;叔孙通遁秦归汉,制作仪品。〔一〕夫叔孙先非不忠也,〔二〕箕子非疏其家而畔亲也〔三〕,不可为言也。昔高祖纳善若不及,从谏若转圜,〔四〕听言不求其能,举功不考其素。〔五〕陈平起於亡命而为谋主,韩信拔於行陈而建上将。〔六〕故天下之士云合归汉,〔七〕争进奇异,知者竭其策,愚者尽其虑,勇士极其节,怯夫勉其死。合天下之知,并天下之威,是以举秦如鸿毛,取楚若拾遗,〔八〕此高祖所以亡敌於天下也。〔九〕孝文皇帝起於代谷,〔一〇〕非有周召之师,伊吕之佐也,〔一一〕循高祖之法,加以恭俭。当此之时,天下几平。〔一二〕繇是言之,循高祖之法则治,不循则乱。何者?秦为亡道,削仲尼之迹,灭周公之轨,〔一三〕坏井田,除五等,礼废乐崩,王道不通,故欲行王道者莫能致其功也。孝(文)〔武〕皇帝好忠谏,说至言〔一四〕,出爵不待廉茂,庆赐不须显功,〔一五〕是以天下布衣各厉志竭精以赴阙廷自衒鬻者不可胜数。汉家得贤,於此为盛。使孝武皇帝听用其计,升平可致。〔一六〕於是积尸暴骨,快心胡越,故淮南(安王)〔王安〕缘间而起。所以计虑不成而谋议泄者,以众贤聚於本朝,〔一七〕故其大臣势陵不敢和从也。〔一八〕方今布衣乃窥国家之隙,见间而起者,蜀郡是也。〔一九〕及山阳亡徒苏令之群,蹈藉名都大郡,求党与,索随和,〔二〇〕而亡逃匿之意。此皆轻量大臣,亡所畏忌,国家之权轻,故匹夫欲与上争衡也。

  〔一〕师古曰:「遁,逃也。」

  〔二〕师古曰:「先犹言先生也。一曰,先谓在秦时。」

  〔三〕师古曰:「箕子,纣之诸父,故言疏家畔亲也。」

  〔四〕师古曰:「不及,恐失之也。转圜,言其顺也。」

  〔五〕师古曰:「直取其功,不论其旧行及所从来也。」

  〔六〕师古曰:「立以为大将军。」

  〔七〕师古曰:「言四面而至。」

  〔八〕师古曰:「鸿毛喻轻。拾遗,言其易也。」

  〔九〕师古曰:「亡读曰无。」

  〔一〇〕师古曰:「从代而来即帝位。」

  〔一一〕师古曰:「召读曰邵。」

  〔一二〕师古曰:「几音距依反。」

  〔一三〕师古曰:「轨,法也。」

  〔一四〕师古曰:「说读曰悦。」

  〔一五〕师古曰:「谓谏争合意即得官爵,不由荐举及军功也。廉,廉吏也。茂,茂材也。」

  〔一六〕张晏曰:「民有三年之储曰升平。」

  〔一七〕师古曰:「本朝,汉朝也。」

  〔一八〕服虔曰:「臣势陵君也。」师古曰:「谓淮南大臣相内史之属也。」

  〔一九〕孟康曰:「成帝鸿嘉中广汉男子郑躬等反是也。」

  〔二〇〕李奇曰:「求索与己和及随己者。」

  士者,国之重器;得士则重,失士则轻。诗云:「济济多士,文王以宁。」〔一〕庙堂之议,非草茅所当言也。臣诚恐身涂野草,尸并卒伍,故数上书求见,辄报罢。臣闻齐桓之时有以九九见者,桓公不逆,欲以致大也。〔二〕今臣所言非特九九也,陛下距臣者三矣,此天下士所以不至也。昔秦武王好力,任鄙叩关自鬻;〔三〕缪公行伯,繇余归德。〔四〕今欲致天下之士,民有上书求见者,辄使诣尚书问其所言,言可采取者,秩以升斗之禄,赐以一束之帛。若此,则天下之士发愤懑,吐忠言,〔五〕嘉谋日闻於上,天下条贯,国家表里,烂然可睹矣。〔六〕夫以四海之广,士民之数,能言之类至众多也。然其俊桀指世陈政,言成文章,质之先圣而不缪,施之当世合时务,〔七〕若此者,亦亡几人。〔八〕故爵禄束帛者,天下之厎石,高祖所以厉世摩钝也。〔九〕孔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一〇〕至秦则不然,张诽谤之罔,以为汉驱除,倒持泰阿,授楚其柄。〔一一〕故诚能勿失其柄,天下虽有不顺,莫敢触其锋,此孝武皇帝所以辟地建功为汉世宗也。〔一二〕今不循伯者之道〔一三〕,乃欲以三代选举之法取当时之士,犹察伯乐之图,求骐骥於市,而不可得,亦已明矣。故高祖弃陈平之过而获其谋,〔一四〕晋文召天王,齐桓用其雠,〔一五〕(亡)〔有〕益於时,不顾逆顺,此所谓伯道者也。一色成体谓之醇,白黑杂合谓之駮。欲以承平之法治暴秦之绪,〔一六〕犹以乡饮酒之礼理军市也。

  〔一〕师古曰:「大雅文王之诗也。已解於上。」

  〔二〕师古曰:「九九,算术,若今九章、五曹之辈。」

  〔三〕师古曰:「秦武王即孝公之孙,惠文王之子也。任鄙,力士也。」

  〔四〕师古曰:「即秦穆公。伯读曰霸。繇读曰由。」

  〔五〕师古曰:「懑音满。」

  〔六〕师古曰:「烂然,分明之貌也。」

  〔七〕师古曰:「质,正也。」

  〔八〕师古曰:「无几,言不多也。几音居岂反。」

  〔九〕师古曰:「厎,细石也,音之履反,又音秖。」

  〔一〇〕师古曰:「论语载孔子之言也。工以喻国政,利器喻贤材。」

  〔一一〕师古曰:「泰阿,剑名,欧冶所铸也。言秦无道,令陈涉、项羽乘间而发,譬倒持剑而以把授与人也。」

  〔一二〕师古曰:「辟读曰辟。」

  〔一三〕师古曰:「伯读曰霸。次下亦同。」

  〔一四〕师古曰:「盗嫂受金之事。」

  〔一五〕师古曰:「召天王,谓狩于河阳也。用其雠,谓以管仲为相。并解於上。」

  〔一六〕师古曰:「绪谓余业也。」

  今陛下既不纳天下之言,又加戮焉。夫鹊遭害,则仁鸟增逝;〔一〕愚者蒙戮,则知士深退。〔二〕间者愚民上疏,多触不急之法,或下廷尉,而死者众。〔三〕自阳朔以来,天下以言为讳,朝廷尤甚,〔四〕群臣皆承顺上指,莫有执正。何以明其然也?取民所上书,陛下之所善,试下之廷尉,廷尉必曰「非所宜言,大不敬。」以此卜之,一矣。故京兆尹王章资质忠直,敢面引廷争,孝元皇帝擢之,以厉具臣而矫曲朝。〔五〕及至陛下,戮及妻子。且恶恶止其身,王章非有反畔之辜,而殃及家。折直士之节,结谏臣之舌,群臣皆知其非,然不敢争,天下以言为戒,最国家之大患也。愿陛下循高祖之轨,杜亡秦之路,〔六〕数御十月之歌,〔七〕留意亡逸之戒〔八〕,除不急之法,下亡讳之诏,博览兼听,谋及疏贱,令深者不隐,远者不塞,所谓「辟四门,明四目」也。〔九〕且不急之法,诽谤之微者也。「往者不可及,来者犹可追。」方今君命犯而主威夺,〔一〇〕外戚之权日以益隆,陛下不见其形,愿察其景。建始以来,日食地震,以率言之,三倍春秋,水灾亡与比数。〔一一〕阴盛阳微,金铁为飞,此何景也!〔一二〕汉兴以来,社稷三危。吕、霍、上官皆母后之家也,亲亲之道,全之为右,〔一三〕当与之贤师良傅,教以忠孝之道。今乃尊宠其位,授以魁柄,〔一四〕使之骄逆,至於夷灭,〔一五〕此失亲亲之大者也。自霍光之贤,不能为子孙虑,故权臣易世则危。书曰:「毋若火,始庸庸。」〔一六〕势陵於君,权隆於主,然後防之,亦亡及已。〔一七〕

  〔一〕师古曰:「,鸱也。仁鸟,鸾凤也。音缘。」

  〔二〕师古曰:「蒙,被也。」

  〔三〕师古曰:「以其所言为不急而罪之也。」

  〔四〕师古曰:「防人之口,法禁严切。」

  〔五〕师古曰:「具臣,具位之臣无益者也。矫,正也。」

  〔六〕师古曰:「杜,塞也。」

  〔七〕孟康曰:「福讥切王氏。十月之诗,刺后族太盛也。」师古曰:「诗小雅十月之交篇也。」

  〔八〕师古曰:「周书篇名也,周公作之以戒成王。」

  〔九〕师古曰:「虞书舜典曰『辟四门,明四目』,言开四门以致众贤,则明视於四方也。」

  〔一〇〕师古曰:「君命犯者,谓大臣犯君之命。」

  〔一一〕师古曰:「言其极多,不可比较而数也。」

  〔一二〕张晏曰:「河平二年,沛郡铁官铸铁如星飞上去,权臣用事之异也。」苏林曰:「『言之不从,是谓不艾,则金不从革。』景,象也。何象,言将危亡也。」

  〔一三〕师古曰:「务全安之,此为上。」

  〔一四〕师古曰:「以斗为喻也,斗身为魁。」

  〔一五〕师古曰:「夷,平也,谓平除之。」

  〔一六〕师古曰:「周书洛诰之辞也。庸庸,微小貌也。言火始微小,不早扑灭则至炽盛。大臣贵擅,亦当早图黜其权也。」

  〔一七〕师古曰:「已,语终辞。」

  上遂不纳。

  成帝久亡继嗣,福以为宜建三统,封孔子之世以为殷後,复上书曰:

  臣闻「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政者职也,位卑而言高者罪也。越职触罪,危言世患,虽伏质横分,臣之愿也。〔一〕守职不言,没齿身全,死之日,尸未腐而名灭,虽有景公之位,伏历千驷,臣不贪也。〔二〕故愿壹登文石之陛,涉赤墀之涂,〔三〕当户牖之法坐,〔四〕尽平生之愚虑。亡益於时,有遗於世,〔五〕此臣寝所以不安,食所以忘味也。愿陛下深省臣言。〔六〕

  〔一〕师古曰:「伏质,斩刑也。横分,谓身首分离也。」

  〔二〕师古曰:「景公,齐景公也。论语云:『齐景公有马千驷,死之日,民无得而称焉。』故引之也。」

  〔三〕应劭曰:「以丹淹泥涂殿上也。」

  〔四〕师古曰:「户牖之间谓之扆,言负扆也。法坐,正坐也,听朝之处,犹言法官、法驾也。坐音才卧反。」

  〔五〕师古曰:「遗,留也。」

  〔六〕师古曰:「省,察也。」

  臣闻存人所以自立也,壅人所以自塞也。善恶之报,各如其事。昔者秦灭二周,夷六国,〔一〕隐士不显,佚民不举,〔二〕绝三统,灭天道,是以身危子杀,厥孙不嗣,〔三〕所谓壅人以自塞者也。故武王克殷,未下车,存五帝之後,封殷於宋,绍夏於杞,〔四〕明着三统,示不独有也。是以姬姓半天下,迁庙之主,流出於户,〔五〕所谓存人以自立者也。今成汤不祀,殷人亡後。陛下继嗣久微,殆为此也。春秋经曰:「宋杀其大夫。」谷梁传曰:「其不称名姓,以其在祖位,尊之也。」〔六〕此言孔子故殷後也,虽不正统,封其子孙以为殷後,礼亦宜之。何者?诸侯夺宗,圣庶夺适。〔七〕传曰「贤者子孙宜有土」,而况圣人,又殷之後哉!昔成王以诸侯礼葬周公,而皇天动威,雷风着灾。〔八〕今仲尼之庙不出阙里,〔九〕孔氏子孙不免编户,〔一〇〕以圣人而歆匹夫之祀,非皇天之意也。今陛下诚能据仲尼之素功,以封其子孙,〔一一〕则国家必获其福,又陛下之名与天亡极。何者?追圣人素功,封其子孙,未有法也,後圣必以为则。不灭之名,可不勉哉!

  〔一〕师古曰:「二周,东周、西周君也。六国,齐、楚、韩、魏、赵、燕。」

  〔二〕师古曰:「佚与逸同。」

  〔三〕张晏曰:「身为燕丹、张良所谋,子二世见杀。孙谓子婴。」

  〔四〕师古曰:「谓封黄帝之後於蓟,帝尧之後於祝,帝舜之後於陈,并杞、宋,是为五帝。」

  〔五〕李奇曰:「言其多。」

  〔六〕师古曰:「事在僖二十五年。谷梁所云『在祖位』者,谓孔子本宋孔父之後,防叔奔鲁,遂为鲁人。今宋所杀者亦孔父之後留在宋者,於孔子为(祀)〔祖〕列,故尊而不名也。」

  〔七〕如淳曰:「夺宗,始封之君尊为诸侯,则夺其旧为宗子之事也。夺适,文王舍伯邑考而立武王是也。孔子虽庶,可为殷後。」师古曰:「适读曰嫡。」

  〔八〕师古曰:「尚书大传云:『周公疾,曰:「吾死必葬於成周,示天下臣於成王也。」周公死,天乃雷雨以风,禾尽偃,大木斯拔。国恐,王与大夫开金縢之书,执书以泣曰:「周公勤劳王家,予幼人弗及知。」乃不葬於成周而葬之於毕,示天〔下〕不敢臣。』」

  〔九〕师古曰:「阙里,孔子旧里也。言除此之外,更无祭祀孔子者也。」

  〔一〇〕师古曰:「列为庶人也。」

  〔一一〕师古曰:「素功,素王之功也。谷梁传曰『孔子素王』。」

  福孤远,又讥切王氏,故终不见纳。

  〔初〕,武帝时,始封周後姬嘉为周子南君,至元帝时,尊周子南君为周承休侯,位次诸侯王。使诸大夫博士求殷後,分散为十余姓,郡国往往得其大家,推求子孙,绝不能纪。〔一〕时匡衡议,以为「王者存二王後,所以尊其先王而通三统也。其犯诛绝之罪者绝,而更封他亲为始封君,上承其王者之始祖。春秋之义,诸侯不能守其社稷者绝。今宋国已不守其统而失国矣,则宜更立殷後为始封君,而上承汤统,非当继宋之绝侯也,宜明得殷後而已。今之故宋,推求其嫡,久远不可得;虽得其嫡,嫡之先已绝,不当得立。礼记孔子曰:『丘,殷人也。』先师所共传,宜以孔子世为汤後。」上以其语不经,〔二〕遂见寝。至成帝时,梅福复言宜封孔子後以奉汤祀。绥和元年,立二王後,推迹古文,以左氏、谷梁、世本、礼记相明,遂下诏封孔子世为殷绍嘉公。语在成纪。是时,福居家,常以读书养性为事。

  〔一〕师古曰:「不自知其昭穆之数也。」

  〔二〕师古曰:「不合於经也。」

  至元始中,王莽颛政,〔一〕福一朝弃妻子,去九江,至今传以为仙。其後,人有见福於会稽者,变名姓,为吴市门卒云。〔二〕

  〔一〕师古曰:「颛读与专同。」

  〔二〕师古曰:「其後谓弃妻子去之後。」

  云敞字幼(儒)〔孺〕,平陵人也。师事同县吴章,章治尚书经为博士。平帝以中山王即帝位,年幼,莽秉政,自号安汉公。以平帝为成帝後,不得顾私亲,帝母及外家卫氏皆留中山,不得至京师。莽长子宇,非莽鬲绝卫氏,〔一〕恐帝长大後见怨。宇与吴章谋,夜以血涂莽门,若鬼神之戒,冀以惧莽。章欲因对其咎。事发觉,莽杀宇,诛灭卫氏,谋所联及,死者百余人。章坐要斩,磔尸东市门。初,章为当世名儒,教授尤盛,弟子千余人,莽以为恶人党,皆当禁(固)〔锢〕,不得仕宦。门人尽更名他师。〔二〕敞时为大司徒掾,自劾吴章第子,收抱章尸归,棺敛葬之,〔三〕京师称焉。车骑将军王舜高其志节,比之栾布,表奏以为掾,荐为中郎谏大夫。莽篡位,王舜为太师。复荐敞可辅职。〔四〕以病免。唐林言敞可典郡,擢为鲁郡大尹。更始时,安车徵敞为御史大夫,复病免去,卒于家。

  〔一〕师古曰:「鬲读与隔同。」

  〔二〕师古曰:「更以他人为师,讳不言是章弟子。」

  〔三〕师古曰:「棺音工唤反。敛音力赡反。」

  〔四〕师古曰:「为辅弼之任。」

  赞曰:昔仲尼称不得中行,则思狂狷。〔一〕观杨王孙之志,贤於秦始皇远矣。世称朱云多过其实,〔故曰〕「盖有不知而作之者,我亡是也。」〔二〕胡建临敌敢断,武昭於外。〔三〕斩伐奸隙,军旅不队。梅福之辞,合於大雅虽无老成,尚有典刑;殷监不远,夏后所闻。〔四〕遂从所好,全性市门。云敞之义,着於吴章,为仁由己,再入大府,〔五〕清则濯缨,何远之有?〔六〕

  〔一〕师古曰:「论语载孔子曰:『不得中行而与之,必也狂狷乎!狂者进取,狷者有所不为。』中行,中庸也。狷,介也。言不必得中庸之人与之论道,则思狂狷,犹愈於顽嚚无识者也。狷音子掾反。」

  〔二〕师古曰:「论语称孔子之言也。疾时人妄有述作,非有实也。」

  〔三〕师古曰:「昭,明也。」

  〔四〕师古曰:「大雅荡之诗曰『虽无老成人,尚有典刑』,言今虽无其人,尚有故法可案用也。又曰『殷监不远,在夏后之时』,言殷视夏桀之亡,可为戒也。赞引此者,谓梅福请封孔子後,是案武王克商之法而行之。又视秦灭二周,夷六国,不为立後,自取丧亡,可为戒也。」

  〔五〕师古曰:「论语称孔子曰:『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此赞引之。再入大府,谓初为大司徒掾,後为车骑将军掾也。」

  〔六〕师古曰:「楚辞渔父之歌曰:『沧浪之水清,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可以濯我足。』遇治则仕,遇乱则隐,云敞谢病去职,近於此义也。」

  校勘记

  二九〇七页五行欲从(其)〔之〕,心又不忍。钱大昭说闽本「其」作「之」。按景佑、殿本都作「之」。

  二九〇八页二行窃(闲)〔闻〕王孙先令臝葬,景佑、汲古、殿、局本都作「闻」,此误。

  二九〇八页五行言(求)〔来〕见也。景佑、殿本都作「来」。王先谦说作「来」是。

  二九一〇页四行因上堂〔皇〕,钱大昭说「堂」下脱「皇」字。按殿本有。

  二九一一页一行宿卫(官)〔宫〕外士称为区士也。景佑、殿本都作「宫」。王先谦说作「宫」是。

  二九一一页一七行外人(矫)〔骄〕恣,景佑、殿本都作「骄」。

  二九一二页八行报,论也。断狱(也)为报。故言有故也。不穷审,〔不〕穷尽其事也。景佑、殿、局本都无「也」字。殿、局本都有「不」字。王先谦说无「也」字有「不」字是。

  二九一三页四行欲以匹夫徒(走)〔步〕之人而超九卿之右,景佑、殿本都作「步」。

  二九一三页七行而嘉(?)〔猥〕称云,景佑、殿、局本都作「猥」。注同。

  二九一三页一一行柄臣,执权之(官)〔臣〕。景佑、殿本都作「臣」。

  二九一八页五行孝(文)〔武〕皇帝好忠谏,景佑、殿、局本都作「武」。王先谦说作「武」是。

  二九一八页七行故淮南(安王)〔王安〕缘间而起,景佑、殿、局本都作「王安」。

  二九二〇页一二行(亡)〔有〕益於时,不顾逆顺,此所谓伯道者也。王念孙说,「亡」当为「有」,盖涉後文「亡益於时,有遗於世」而误。

  二九二五页一六行於孔子为(祀)〔祖〕列,景佑、殿本都作「祖」。王先谦说作「祖」是。

  二九二六页五行示天〔下〕不敢臣。景佑、殿本都有「下」字。王先谦说有「下」字是。

  二九二六页一〇行〔初〕,武帝时,钱大昭说,「武帝」上闽本有「初」字。按殿本有,景佑本无。

  二九二七页九行云敞字幼(儒)〔孺〕,景佑、殿本都作「孺」。王先谦说作「孺」是。

  二九二七页一四行皆当禁(固)〔锢〕,景佑、殿本都作「锢」。

  二九二八页九行〔故曰〕二字据景佑、殿本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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