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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书卷七十三 韦贤传第四十三
韦贤字长孺,鲁国邹人也。其先韦孟,家本彭城,为楚元王傅,傅子夷王及孙王戊。〔一〕戊荒淫不遵道,孟作诗风谏。後遂去位,徙家於邹,又作一篇。其谏诗曰:
〔一〕师古曰:「官为楚王傅而历相三王也。」
肃肃我祖,国自豕韦,〔一〕黼衣朱绂,四牡龙旗。〔二〕彤弓斯征,抚宁遐荒,〔三〕总齐群邦,以翼大商,〔四〕迭彼大彭,勳绩惟光。〔五〕至于有周,历世会同。〔六〕王赧听谮,寔绝我邦。〔七〕我邦既绝,厥政斯逸,〔八〕赏罚之行,非繇王室。〔九〕庶尹群后,靡扶靡卫,五服崩离,宗周以队。〔一〇〕我祖斯微,迁于彭城,〔一一〕在予小子,勤诶厥生,〔一二〕厄此嫚秦,耒耜以耕。〔一三〕悠悠嫚秦,上天不宁,乃眷南顾,授汉于京。〔一四〕
〔一〕应劭曰:「在商为豕韦氏也。」
〔二〕师古曰:「黼衣画为斧形,而白与黑为彩也。朱绂为朱裳画为亚文也。亚,古弗字也,故因谓之。绂字又作黻,其音同声。」
〔三〕师古曰:「言受彤弓之赐,於此得专征伐也。」
〔四〕师古曰:「翼,佐助也。」
〔五〕应劭曰:「国语曰『大彭、豕韦为商伯』。」师古曰:「迭,互也。自言豕韦氏与大彭互为伯於殷商也。迭音徒结反。」
〔六〕师古曰:「继为诸侯预盟会之事也。」
〔七〕应劭曰:「王赧,周末王,听谗受谮,绝豕韦氏也。」
〔八〕应劭曰:「言自绝豕韦氏之後,政教逸漏,不由王者也。」臣瓒曰:「逸,放也。管仲曰『令而不行谓之放』。」师古曰:「瓒说是也。」
〔九〕师古曰:「繇与由同也。」
〔一〇〕应劭曰:「五服谓甸服、侯服、绥服、要服、荒服也。」师古曰:「庶尹,众官之长也。群后,诸侯也。队,失也,音直类反。」
〔一一〕师古曰:「言我之先祖於此遂微也。?,古迁字。其下并同。」
〔一二〕师古曰:「诶,叹声,音许其反。」
〔一三〕师古曰:「言遭秦暴嫚,无有列位,躬耕於野。」
〔一四〕师古曰:「高祖起在丰沛,於秦为南,故曰南顾。言以秦之京邑,授与汉也。」
於赫有汉,四方是征,〔一〕靡适不怀,万国逌平。〔二〕乃命厥弟,建侯於楚,俾我小臣,惟傅是辅。兢兢元王,恭俭净壹,〔三〕惠此黎民,纳彼辅弼。飨国渐世,垂烈于後,〔四〕乃及夷王,克奉厥绪。咨命不永,唯王统祀,〔五〕左右陪臣,此惟皇士〔六〕。
〔一〕师古曰:「於读曰乌。乌,叹辞也。赫,明貌。凡此诗中诸叹辞称於者,其音皆同。」
〔二〕师古曰:「怀,思也,来也。逌,古攸字。攸,所也。言汉兵所往之处,人皆思附而来,万国所以平也。」
〔三〕师古曰:「兢兢,谨戒也。」
〔四〕师古曰:「元王立二十七年而薨,垂遗业於後嗣也。」
〔五〕师古曰:「咨,嗟也。永,长也。夷王立四年而薨,戊乃嗣位,故言不永也。」
〔六〕师古曰:「尔雅云:『皇,正也。』」
如何我王,不思守保,不惟履冰,以继祖考!〔一〕邦事是废,逸游是娱,犬马繇繇,是放是驱。〔二〕务彼鸟兽,忽此稼苗,烝民以匮,我王以媮。〔三〕所弘非德,所亲非俊,唯囿是恢,唯谀是信。〔四〕睮睮谄夫,咢咢黄发,〔五〕如何我王,曾不是察!既藐下臣,追欲从逸,〔六〕嫚彼显祖,轻兹削黜。
〔一〕师古曰:「惟亦思也,言不思念敬慎如履薄冰之义,用继其祖考之业也。」
〔二〕师古曰:「繇与悠同。悠悠,行貌。放,放犬也。驱,驱马也。」
〔三〕师古曰:「媮与愉同,乐也。言众人失此稼穑,以致困匮,而王反以为乐也。」
〔四〕师古曰:「恢,大也。谀,谄言也。」
〔五〕如淳曰:「睮睮,自媚貌也。」师古曰:「咢咢,直言也。睮音踰。咢音五各反。」
〔六〕应劭曰:「藐,远也。言疏远忠贤之辅,追情欲,从逸游也。」臣瓒曰:「藐,陵藐也。」师古曰:「藐与邈同。应说是也。下臣,孟自谓也。从读曰纵。」
嗟嗟我王,汉之睦亲,〔一〕曾不夙夜,以休令闻!〔二〕穆穆天子,临尔下土,明明群司,执宪靡顾。〔三〕正遐繇近,殆其怙兹,〔四〕嗟嗟我王,曷不此思!
〔一〕师古曰:「睦,密也,言服属近。」
〔二〕师古曰:「休,美也。令,善也。闻,声名也。」
〔三〕师古曰:「靡,无也。言执天子之法,无所顾望也。顾读如古,协韵。」
〔四〕师古曰:「言欲正远人,先从近〔亲〕始,而王怙恃与汉戚属,不自勖慎,以致危殆也。繇读与由同。」
非思非鉴,嗣其罔则,〔一〕弥弥其失,岌岌其国。〔二〕致冰匪霜,致队靡嫚,瞻惟我王,昔靡不练。〔三〕兴国救颠,孰违悔过,追思黄发,秦缪以霸。〔四〕岁月其徂,年其逮耇,〔五〕於昔君子,庶显于後。〔六〕我王如何,曾不斯览!〔七〕黄发不近,胡不时监!〔八〕
〔一〕师古曰:「不思鉴戒之义,是令後嗣无所法则也。」
〔二〕应劭曰:「弥弥犹稍稍也,罪过兹甚也。岌岌,欲毁坏也。」师古曰:「岌岌,危动貌,音五合反。」
〔三〕师古曰:「言坚冰之成起於微霜,陨队之咎由於怠嫚也。练犹阅历之,言往昔之事,皆在王心,无所不阅也。」
〔四〕师古曰:「言兴复邦国,救止颠队之道,无如能自悔其过恶。秦穆公伐郑,为晋所败而归,乃作秦誓曰:『虽则员然,尚犹询兹黄发,则罔所愆。』谓虽有员然之失,庶几以道谋於黄发之贤,则行无所过矣。黄发,老寿之人也,谓发落更生黄者也。员与云同。」
〔五〕师古曰:「逮,及也。耇者,老人面色如垢也。言岁月骤往,年将及耇,不可殆忽。」
〔六〕师古曰:「於,叹辞也。言昔之君子,庶几善道,所以能光显於後世也。」
〔七〕师古曰:「览,视也,协韵音滥。」
〔八〕师古曰:「黄发不近者,斥远耇老之人也。近音其靳反。」
其在邹诗曰:
微微小子,既耇且陋,〔一〕岂不牵位,秽我王朝。〔二〕王朝肃清,唯俊之庭,顾瞻余躬,惧秽此征。〔三〕
〔一〕师古曰:「自言年老,材质鄙陋也。」
〔二〕应劭曰:「言岂不恋此爵位乎?以王朝污秽不肃清故也。」师古曰:「此说非也。恐己秽王朝,所以去耳,故下又言『惧秽此征』也。」
〔三〕李奇曰:「於此便行也。」师古曰:「此皆孟已去逊辞,不欲显王之过恶也。」
我之退征,请于天子,天子我恤,矜我发齿。赫赫天子,明悊且仁,悬车之义,以洎小臣。〔一〕嗟我小子,岂不怀土?庶我王寤,越迁于鲁。〔二〕
〔一〕应劭曰:「古者七十县车致仕。洎,及也。天子以县车之义及我也。」师古曰:「洎音钜异反。」
〔二〕应劭曰:「言岂不怀土乎?庶几王之寤觉,欲还辅相之,相近居鲁也。」
既去祢祖,惟怀惟顾,〔一〕祁祁我徒,戴负盈路。〔二〕爰戾于邹,鬋茅作堂,〔三〕我徒我环,筑室于墙。〔四〕
〔一〕师古曰:「父庙曰祢。言去其父祖旧居,所以怀顾也。祢音乃礼反。」
〔二〕师古曰:「祁祁,众貌。一曰祁祁,徐行也。徒谓学徒也。戴负者,谓随其徙居也。」
〔三〕师古曰:「戾,至也。鬋字与剪同。」
〔四〕师古曰:「环,遶也。」
我既?逝,心存我旧,梦我渎上,立于王朝。〔一〕其梦如何?梦争王室。其争如何?梦王我弼。〔二〕寤其外邦,叹其喟然,〔三〕念我祖考,泣涕其涟。〔四〕微微老夫,咨既迁绝,〔五〕洋洋仲尼,视我遗烈。〔六〕济济邹鲁,礼义唯恭,诵习弦歌,于异他邦。〔七〕我虽鄙耇,心其好而,我徒侃尔,乐亦在而。〔八〕
〔一〕应劭曰:「渎上,孟所居彭城东里名(曰)〔也〕。犹不忘本也。」
〔二〕师古曰:「弼,戾也。言梦争王室之事,王违戾我言也。」
〔三〕师古曰:「梦在王朝,及寐之寤,乃在邹也。寤,觉也。喟音丘位反。觉音工效反。」
〔四〕师古曰:「涟涟,泣下貌,音连。」
〔五〕师古曰:「咨,嗟也。绝谓与旧居绝也。」
〔六〕师古曰:「洋洋,美盛也。烈,业也。视读曰示。孔子,邹人,故言示我遗业也。洋音祥,又音羊。」
〔七〕师古曰:「言礼乐之教,不同余土也。」
〔八〕师古曰:「而者,句(端)〔绝〕之辞。侃,和乐貌,音口旦反。」
孟卒于邹。或曰其子孙好事,述先人之志而作是诗也。
自孟至贤五世。贤为人质朴少欲,笃志於学,〔一〕兼通礼、尚书,以诗教授,号称邹鲁大儒。徵为博士,给事中,进授昭帝诗,稍迁光禄大夫詹事,至大鸿胪。昭帝崩,无嗣,大将军霍光与公卿共尊立孝宣帝。帝初即位,贤以与谋议,安宗庙,赐爵关内侯,食邑〔二〕。徙为长信少府。〔三〕以先帝师,甚见尊重。本始三年,代蔡义为丞相,封扶阳侯,〔四〕食邑七百户。时贤七十余,为相五岁,地节三年以老病乞骸骨,赐黄金百斤,罢归,加赐弟一区。丞相致仕自贤始。年八十二薨,諡曰节侯。
〔一〕师古曰:「笃,厚也。」
〔二〕师古曰:「与读曰豫。」
〔三〕师古曰:「长信者,太后宫名,为太后官属也。」
〔四〕孟康曰:「属沛郡。」
贤四子:长子方山为高寝令,早终;次子弘,至东海太守;次子舜,留鲁守坟墓;少子玄成,复以明经历位至丞相。故邹鲁谚曰:「遗子黄金满籯,不如一经。」〔一〕
〔一〕如淳曰:「籯,竹器,受三四斗。今陈留俗有此器。」蔡谟曰:「满籯者,言其多耳,非器名也。若论陈留之俗,则我陈人也,不闻有此器。」师古曰:「许慎说文解字云『籯,笭也』,杨雄方言云『陈、楚、宋、魏之间谓筲为籯』,然则筐笼之属是也。今书本籯字或作盈,又是盈满之义,盖两通也。」
玄成字少翁,以父任为郎,常侍骑。少好学,修父业,尤谦逊下士。〔一〕出遇知识步行,辄下从者,与载送之,〔二〕以为常。其接人,贫贱者益加敬,繇是名誉日广。〔三〕以明经擢为谏大夫,迁大河都尉。〔四〕
〔一〕师古曰:「下音胡亚反。」
〔二〕师古曰:「辍从者之车马也。」
〔三〕师古曰:「繇与由同。」
〔四〕服虔曰:「今东平郡也。本为济东国,後王国除,为大河郡。」
初,玄成兄弘为太常丞,职奉宗庙,典诸陵邑,烦剧多罪过。父贤以弘当为嗣,故敕令自免。〔一〕弘怀谦,不去官。〔二〕及贤病笃,弘竟坐宗庙事系狱,罪未决。室家问贤当为後者,贤恚恨不肯言。於是贤门下生博士义倩等与宗家计议,〔三〕共矫贤令,〔四〕使家丞上书言大行,〔五〕以大河都尉玄成为後。贤薨,玄成在官闻丧,又言当为嗣,玄成深知其非贤雅意,即阳为病狂,卧便利,妄笑语昏乱。〔六〕徵至长安,既葬,当袭爵,以病狂不应召。大鸿胪(奉)〔奏〕状,章下丞相御史案验。玄成素有名声,士大夫多疑其欲让爵辟兄者。〔七〕案事丞相史乃与玄成书〔八〕曰:「古之辞让,必有文义可观,故能垂荣於後。今子独坏容貌,蒙耻辱,为狂痴,光曜晻而不宣。〔九〕微哉!子之所托名也。〔一〇〕仆素愚陋,过为宰相执事,〔一一〕愿少闻风声。不然,恐子伤高而仆为小人也。」玄成友人侍郎章亦上疏言:「圣王贵以礼让为国,宜优养玄成,勿枉其志,〔一二〕使得自安衡门之下。」〔一三〕而丞相御史遂以玄成实不病,劾奏之。有诏勿劾,引拜。玄成不得已受爵。宣帝高其节,以玄成为河南太守。兄弘太山都尉,迁东海太守。
〔一〕师古曰:「恐其有罪见黜,妨为继嗣,故令以病去官也。」
〔二〕师古曰:「谓若欲代父为侯,故避嫌不肯也。」
〔三〕师古曰:「博士姓义名倩也。宗家,贤之同族也。倩音千见反。」
〔四〕师古曰:「矫,托也。」
〔五〕师古曰:「为文书於大行,以言其事也。」
〔六〕师古曰:「便利,大小便。」
〔七〕师古曰:「辟读曰避。」
〔八〕师古曰:「即案验玄成事者。」
〔九〕师古曰:「晻读与暗同。」
〔一〇〕李奇曰:「名,声名也。」
〔一一〕师古曰:「过犹谬也。」
〔一二〕师古曰:「枉,屈也。」
〔一三〕师古曰:「衡门,谓横一木於门上,贫者之所居也。」
数岁,玄成徵为未央卫尉,迁太常。坐与故平通侯杨恽厚善,恽诛,党友皆免官。後以列侯侍祀孝惠庙,当晨入庙,天雨淖,〔一〕不驾驷马车而骑至庙下。有司劾奏,等辈数人皆削爵为关内侯。玄成自伤贬黜父爵,叹曰:「吾何面目以奉祭祀!」作诗自劾责,曰:
〔一〕师古曰:「淖,泥也,音女教反。」
赫矣我祖,侯于豕韦,赐命建伯,有殷以绥。〔一〕厥绩既昭,车服有常,朝宗商邑,四牡翔翔。〔二〕德之令显,庆流于裔,宗周至汉,群后历世。〔三〕
〔一〕师古曰:「建,立也。立为伯也。绥,安也。以有此伯,故天下安也。」
〔二〕师古曰:「翔翔,安舒貌。」
〔三〕应劭曰:「历世有爵位。」
肃肃楚傅,辅翼元、夷,〔一〕厥驷有庸,惟慎惟祗。〔二〕嗣王孔佚,越迁于邹,〔三〕五世圹僚,至我节侯。〔四〕
〔一〕师古曰:「元王、夷王也。」
〔二〕孟康曰:「驷,驷马也。尚书『车服以庸』。庸,功也。」师古曰:「庸亦常也,即上车服有常同义也。祗,敬也。」
〔三〕师古曰:「孔,甚也。佚与逸同。」
〔四〕应劭曰:「自孟至贤五世无官。圹,空也。」
惟我节侯,显德遐闻,〔一〕左右昭、宣,五品以训。〔二〕既耇致位,惟懿惟奂,〔三〕厥赐祁祁,百金洎馆。〔四〕国彼扶阳,在京之东,惟帝是留,政谋是从。绎绎六辔,是列是理,〔五〕威仪济济,朝享天子。天子穆穆,是宗是师,〔六〕四方遐尔,观国之煇。〔七〕
〔一〕师古曰:「闻,合韵音问。」
〔二〕师古曰:「左右,助也,言为相也。五品,五教也。训,理也。左读曰佐,右读曰佑。」
〔三〕师古曰:「言以年致仕也。懿,美也。奂,盛也。」
〔四〕师古曰:「祁祁,行来貌。洎,及也。」
〔五〕师古曰:「绎绎,和调之貌。」
〔六〕师古曰:「穆穆,天子之容也。宗,尊也,言天子尊之以为师。」
〔七〕师古曰:「煇,光也。」
茅土之继,在我俊兄,惟我俊兄,是让是形。〔一〕於休厥德,於赫有声,〔二〕致我小子,越留於京。〔三〕惟我小子,不肃会同,〔四〕?彼车服,黜此附庸。〔五〕
〔一〕师古曰:「形,见也。言其谦让志节显见也。」
〔二〕师古曰:「於,皆叹辞也。休,美也。」
〔三〕师古曰:「言致爵位於己身而留在京师,豫朝请。」
〔四〕师古曰:「肃,敬也。」
〔五〕师古曰:「?,古惰字也。削爵为关内侯,故云黜此附庸,言见黜而为附庸也。」
赫赫显爵,自我队之;微微附庸,自我招之。谁能忍媿,寄之我颜;谁将遐征,从之夷蛮。〔一〕於赫三事,匪俊匪作,於蔑小子,终焉其度。〔二〕谁谓华高,企其齐而;谁谓德难,厉其庶而。〔三〕嗟我小子,于贰其尤,〔四〕队彼令声,申此择辞。〔五〕四方群后,我监我视,威仪车服,唯肃是履!〔六〕
〔一〕师古曰:「言己耻辱之甚,无所自措,故曰谁有能忍媿者,以我颜寄之;谁欲远行去者,当与相从,适於蛮夷,不能见朝廷之士也。」
〔二〕师古曰:「於,叹辞也。三事,三公之位也。度,居也。言三公显职,以贤俊为之,我虽微蔑,方自勉厉,终当居此也。度音大各反。後并同。」
〔三〕师古曰:「华,华山也。华山虽高,企仰则能齐观。道德不易,克厉然庶几可及也。」
〔四〕师古曰:「于,往也。尤,过也。自戒云,今以往勿贰其过。一曰,贰〔谓〕不一也,言心不专一,致此过也。」
〔五〕师古曰:「令,善也。择,可择之辞。一曰,择谓创也。」
〔六〕师古曰:「戒他人。」
初,宣帝宠姬张婕妤男淮阳宪王好政事,通法律,上奇其材,有意欲以为嗣,然用太子起於细微,又早失母,故不忍也。久之,上欲感风宪王,辅以礼让之臣,〔一〕乃召拜玄成为淮阳中尉。是时王未就国,玄成受诏,与太子太傅萧望之及五经诸儒杂论同异於石渠阁,条奏其对。及元帝即位,以玄成为少府,迁太子太傅,至御史大夫。永光中,代于定国为丞相。贬黜十年之间,遂继父相位,封侯故国,荣当世焉。玄成复作诗,自着复玷缺之艰难,〔二〕因以戒示子孙,曰:
〔一〕师古曰:「风读曰讽。」
〔二〕师古曰:「玉缺曰玷。复音房目反。,古艰字。玷音丁念反。」
於肃君子,既令厥德,〔一〕仪服此恭,棣棣其则。〔二〕咨余小子,既德靡逮,〔三〕曾是车服,荒嫚以队。〔四〕
〔一〕师古曰:「於,叹辞也。肃,敬也。令,善也。言君子之人,皆肃敬以善其德也。」
〔二〕李奇曰:「善威仪也。」师古曰:「诗邶柏舟曰:『威仪逮逮,不可选也。』逮逮,闲习之貌,音徒继反。」
〔三〕师古曰:「逮,及也,自言德不及也。」
〔四〕师古曰:「曾之言则也。」
明明天子,俊德烈烈,不遂我遗,恤我九列。〔一〕我既兹恤,惟夙惟夜,〔二〕畏忌是申,供事靡惰。〔三〕天子我监,登我三事,〔四〕顾我伤队,爵复我旧。
〔一〕师古曰:「恤,安也。九列,卿之位,谓少府。」
〔二〕师古曰:「夙,早也。言早夜常自戒也。」
〔三〕师古曰:「申,言自约束也。?,古惰字。」
〔四〕师古曰:「监,察也。三事,三公之位,谓丞相也。」
我既此登,望我旧阶,先后兹度,涟涟孔怀。〔一〕司直御事,我熙我盛;〔二〕群公百僚,我嘉我庆。于异卿士,非同我心,三事惟,莫我肯矜。〔三〕赫赫三事,力虽此毕,非(吾)〔我〕所度,退其罔日。〔四〕昔我之队,畏不此居,〔五〕今我度兹,戚戚其惧。〔六〕
〔一〕应劭曰:「我既此登,为丞相也。先后兹度,父所在也。」臣瓒曰:「案古文宅度同。」师古曰:「先后即先君也。以父昔居此位,故泣涕而甚思之也。」
〔二〕师古曰:「司直,丞相司直也。御事,治事之吏也。言司直及治事之人助我兴盛而为职务也。」
〔三〕师古曰:「言己居尊位,惧不克胜,而群公百官,皆来相庆,是与我心不同也。」
〔四〕师古曰:「我虽毕力於此,然惧非所居,眨退无日。」
〔五〕师古曰:「居,合韵音基庶反。」
〔六〕师古曰:「度亦居也。」
嗟我後人,命其靡常,靖享尔位,瞻仰靡荒。〔一〕慎尔会同,戒尔车服,无惰尔仪,以保尔域。〔二〕尔无我视,不慎不整;我之此复,惟禄之幸。〔三〕於戏後人,惟肃惟栗。〔四〕无忝显祖,以蕃汉室!
〔一〕师古曰:「靖,谋也。享,当也。言天(会)〔命〕无常,唯善是佑。谋当尔位,无荒怠也。」
〔二〕师古曰:「?亦古惰字也。域谓封邑也。」
〔三〕师古曰:「言我之得复此爵,乃蒙天之福幸而遇之,尔等不当视效而怠慢也。」
〔四〕师古曰:「於戏读曰呜乎。」
玄成为相七年,守正持重不及父贤,而文采过之。建昭三年薨,諡曰共侯。初,贤以昭帝时徙平陵,玄成别徙杜陵,病且死,因使者自白曰:「不胜父子恩,愿乞骸骨,归葬父墓。」上许焉。
子顷侯宽嗣。薨,子僖侯育嗣。薨,子节侯沈嗣。自贤传国至玄孙乃绝。玄成兄高寝令方山子安世历郡守,大鸿胪,长乐卫尉,朝廷称有宰相之器,会其病终。而东海太守弘子赏亦明诗。哀帝为定陶王时,赏为太傅。哀帝即位,赏以旧恩为大司马车骑将军,列为三公,赐爵关内侯,食邑千户,亦年八十余,以寿终。宗族至吏二千石者十余人。
初,高祖时,令诸侯王都皆立太上皇庙。至惠帝尊高帝庙为太祖庙,景帝尊孝文庙为太宗庙,行所尝幸郡国各立太祖、太宗庙。至宣帝本始二年,复尊孝武庙为世宗庙,行所巡狩亦立焉。凡祖宗庙在郡国六十八,合百六十七所。〔一〕而京师自高祖下至宣帝,与太上皇、悼皇考各自居陵旁立庙,〔二〕并为百七十六。又园中各有寝、便殿。〔三〕日祭於寝,月祭於庙,时祭於便殿。寝,日四上食;庙,岁二十五祠;〔四〕便殿,岁四祠。又月一游衣冠。而昭灵后、武哀王、昭哀后、孝文太后、孝昭太后、卫思后、戾太子、戾后各有寝园,与诸帝合,凡三十所。一岁祠,上食二万四千四百五十五,用卫士四万五千一百二十九人,祝宰乐人万二千一百四十七人,养牺牲卒不在数中。
〔一〕师古曰:「六十八者,郡国之数也。百六十七所,宗庙之数也。」
〔二〕师古曰:「悼皇考者,宣帝之父,即史皇孙。」
〔三〕如淳曰:「黄图高庙有便殿,是中央正殿也。」师古曰:「如说非也。凡言便殿、便室者,皆非正大之处。寝者,陵上正殿,若平生露寝矣。便殿者,寝侧之(便)〔别〕殿耳。」
〔四〕如淳曰:「月祭朔望,加腊月二十五。」晋灼曰:「汉仪注宗庙一岁十二祠。五月尝麦。六月、七月三伏、立秋貙娄,又尝粢。八月先夕馈飧,皆一太牢,酎祭用九太牢。十月尝稻,又饮蒸,二太牢。十〔一〕月尝,十二月腊,二太牢。又每月一太牢,如闰加一祀,与此上十二为二十五祠。」师古曰:「晋说是也。」
至元帝时,贡禹奏言:「古者天子七庙,今孝惠、孝景庙皆亲尽,宜毁。及郡国庙不应古礼,宜正定。」天子是其议,未及施行而禹卒。永光四年,乃下诏先议罢郡国庙,曰:「朕闻明王之御世也,遭时为法,因事制宜。〔一〕往者天下初定,远方未宾,因尝所亲以立宗庙,〔二〕盖建威销萌,一民之至权也。〔三〕今赖天地之灵,宗庙之福,四方同轨,蛮貊贡职,〔四〕久遵而不定,令疏远卑贱共承尊祀,〔五〕殆非皇天祖宗之意,朕甚惧焉。传不云乎?『吾不与祭,如不祭。』〔六〕其与将军、列侯、中二千石、二千石、诸大夫、博士、议郎议。」丞相玄成、御史大夫郑弘、太子太傅严彭祖、少府欧阳地余、谏大夫尹更始等七十人皆曰:「臣闻祭,非自外至者也,繇中出,生於心也。〔七〕故唯圣人为能飨帝,孝子为能飨亲。〔八〕立庙京师之居,躬亲承事,四海之内各以其职来助祭,尊亲之大义,五帝三王所共,不易之道也。〔九〕诗云:『有来雍雍,至止肃肃,相维辟公,天子穆穆。』〔一〇〕春秋之义,父不祭於支庶之宅,君不祭於臣仆之家,王不祭於下土诸侯。臣等愚以为宗庙在郡国,宜无修,臣请勿复修。」奏可。因罢昭灵后、武哀王、昭哀后、卫思后、戾太子、戾后园,皆不奉祠,裁置吏卒守焉。
〔一〕师古曰:「言不必同也。」
〔二〕师古曰:「亲谓亲临幸处也。」
〔三〕师古曰:「销遏逆乱,使不得萌生。」
〔四〕师古曰:「同轨,言车辙皆同,示法制齐也。」
〔五〕师古曰:「共读曰恭。」
〔六〕师古曰:「论语载孔子之言。与读曰预。」
〔七〕师古曰:「繇读与由同。」
〔八〕师古曰:「言情礼皆备。」
〔九〕师古曰:「易,改也。」
〔一〇〕师古曰:「此周颂雍篇(祖)〔禘〕太祖之诗也。雍雍,和也。肃肃,敬也。相,助也。辟,百辟卿士也。公,诸侯也。有来而和者,至而敬者,助王禘祭,是百辟诸侯也。天子是时则穆穆然承事也。」
罢郡国庙後月余,复下诏曰:「盖闻明王制礼,立亲庙四,祖宗之庙,万世不毁,所以明尊祖敬宗,着亲亲也。〔一〕朕获承祖宗之重,惟大礼未备,战栗恐惧,不敢自颛,〔二〕其与将军、列侯、中二千石、二千石、诸大夫、博士议。」玄成等四十四人奏议曰:「礼,王者始受命,诸侯始封之君,皆为太祖。以下,五庙而迭毁,〔三〕毁庙之主臧乎太祖,五年而再殷祭,言壹禘壹祫也。〔四〕祫祭者,毁庙与未毁庙之主皆合食於太祖,父为昭,子为穆,孙复为昭,古之正礼也。〔五〕祭义曰:『王者禘其祖自出,〔六〕以其祖配之,而立四庙。』言始受命而王,祭天以其祖配,而不为立庙,亲尽也。立亲庙四,亲亲也。亲尽而迭毁,亲疏之杀,示有终也。〔七〕周之所以七庙者,以后稷始封,文王、武王受命而王,是以三庙不毁,与亲庙四而七。非有后稷始封,文、武受命之功者,皆当亲尽而毁。成王成二圣之业,〔八〕制礼作乐,功德茂盛,庙犹不世,以行为諡而已。〔九〕礼,庙在大门之内,不敢远亲也。〔一〇〕臣愚以为高帝受命定天下,宜为帝者太祖之庙,世世不毁,承後属尽者宜毁。今宗庙异处,昭穆不序,宜入就太祖庙而序昭穆如礼。太上皇、孝惠、孝文、孝景庙皆亲尽宜毁,皇考庙亲未尽,如故。」〔一一〕大司马车骑将军许嘉等二十九人以为孝文皇帝除诽谤,去肉刑,躬节俭,不受献,罪人不帑,不私其利,〔一二〕出美人,重绝人类,宾赐长老,收恤孤独,德厚侔天地,利泽施四海,宜为帝者太宗之庙。廷尉忠以为孝武皇帝改正朔,易服色,攘四夷,宜为世宗之庙。〔一三〕谏大夫尹更始等十八人以为皇考庙上序於昭穆,非正礼,宜毁。
〔一〕师古曰:「着亦明也。」
〔二〕师古曰:「颛与专同。」
〔三〕师古曰:「迭,互也。亲尽则毁,故云迭也,音大结反。」
〔四〕师古曰:「殷,大也。禘,谛也。(一)〔壹〕,一祭之也。祫,合也。禘音大系反。祫音洽。」
〔五〕师古曰:「昭穆者,父子易其号序也。昭,明也。穆,美也。後以晋室讳昭,故学者改昭为韶。」
〔六〕师古曰:「祖所从出者。」
〔七〕师古曰:「杀,渐降也,音所例反。」
〔八〕师古曰:「二圣,文王、武王也。」
〔九〕师古曰:「谓之成王,则是以行表諡也。」
〔一〇〕师古曰:「远,离也,音于万反。」
〔一一〕张晏曰:「悼皇考於元帝祖也。」
〔一二〕师古曰:「重罪之人不及妻子,是不私其利也。帑读与孥同。」
〔一三〕师古曰:「忠,尹忠也。攘,却也。」
於是上重其事,〔一〕依违者一年,〔二〕乃下诏曰:「盖闻王者祖有功而宗有德,尊尊之大义也;存亲庙四,亲亲之至恩也。高皇帝为天下诛暴除乱,受命而帝,功莫大焉。孝文皇帝国为代王,诸吕作乱,海内摇动,然群臣黎庶靡不壹意,北面而归心,犹谦辞固让而後即位,削乱秦之迹,兴三代之风,是以百姓晏然,咸获嘉福,德莫盛焉。高皇帝为汉太祖,孝文皇帝为太宗,世世承祀,传之无穷,朕甚乐之。孝宣皇帝为孝昭皇帝後,於义壹体。〔三〕孝景皇帝庙及皇考庙皆亲尽,其正礼仪。」玄成等奏曰:「祖宗之庙世世不毁,继祖以下,五庙而迭毁。今高皇帝为太祖,孝文皇帝为太宗,孝景皇帝为昭,孝武皇帝为穆,孝昭皇帝与孝宣皇帝俱为昭。皇考庙亲未尽。太上、孝惠庙皆亲尽,宜毁。太上庙主宜瘗园,孝惠皇帝为穆,主迁於太祖庙,寝园皆无复修。」奏可。
〔一〕师古曰:「重,难也。」
〔二〕师古曰:「依违者,不决也。」
〔三〕师古曰:「一体谓俱为昭也。礼,孙与祖俱为昭。宣帝之於昭帝为从孙,故云於义一体。」
议者又以为清庙之诗言交神之礼无不清静,〔一〕今衣冠出游,有车骑之众,风雨之气,非所谓清静也。「祭不欲数。数则渎,渎则不敬。」〔二〕宜复古礼,四时祭於庙,诸寝园日月间祀皆可勿复修。〔三〕上亦不改也。明年,玄成复言:「古者制礼,别尊卑贵贱,国君之母非适不得配食,则荐於寝,〔四〕身没而已。陛下躬至孝,承天心,建祖宗,定迭毁,序昭穆,大礼既定,孝文太后、孝昭太后寝祠园宜如礼勿复修。」奏可。
〔一〕师古曰:「清庙,周颂祀文王之诗。其诗云『於穆清庙,肃雍显相』,又曰『对越在天,骏奔走在庙』。」
〔二〕师古曰:「此礼记祭法之言。渎,烦污也。数音所角反。」
〔三〕师古曰:「间音工苋反。」
〔四〕师古曰:「适读曰嫡也。」
後岁余,玄成薨,匡衡为丞相。上寝疾,梦祖宗谴罢郡国庙,上少弟楚孝王亦梦焉。上诏问衡,议欲复之,衡深言不可。上疾久不平,衡惶恐,祷高祖、孝文、孝武庙曰:「嗣曾孙皇帝恭承洪业,夙夜不敢康宁,思育休烈,以章祖宗之盛功。〔一〕故动作接神,必因古圣之经。往者有司以为前因所幸而立庙,将以系海内之心,非为尊祖严亲也。今赖宗庙之灵,六合之内莫不附亲,庙宜一居京师,天子亲奉,郡国庙可止毋修。皇帝祗肃旧礼,尊重神明,即告于祖宗而不敢失。〔二〕今皇帝有疾不豫,乃梦祖宗见戒以庙,楚王梦亦有其序。〔三〕皇帝悼惧,即诏臣衡复修立。谨案上世帝王承祖祢之大(义)〔礼〕,皆不敢不自亲。郡国吏卑贱,不可使独承。又祭祀之义以民为本,间者岁数不登,百姓困乏,郡国庙无以修立。礼,凶年则岁事不举,以祖祢之意为不乐,是以不敢复。〔四〕如诚非礼义之中,违祖宗之心,咎尽在臣衡,〔五〕当受其殃,大被其疾,队在沟渎之中。皇帝至孝肃慎,宜蒙佑福。唯高皇帝、孝文皇帝、孝武皇帝省察,右飨皇帝之孝,〔六〕开赐皇帝眉寿亡疆,〔七〕令所疾日瘳,平复反常,〔八〕永保宗庙,天下幸甚!」
〔一〕师古曰:「育,养也。休,美也。烈,业也。」
〔二〕师古曰:「不敢失礼。」
〔三〕师古曰:「序,绪也,谓端绪也。」
〔四〕师古曰:「复音房目反。」
〔五〕师古曰:「如,若也。中音竹仲反。」
〔六〕师古曰:「右读曰佑。」
〔七〕师古曰:「眉寿言寿考而眉秀也。疆,境也。」
〔八〕师古曰:「反犹还也。」
又告谢毁庙曰:「往者大臣以为在昔帝王承祖宗之休典,取象於天地,〔一〕天序五行,人亲五属,〔二〕天子奉天,故率其意而尊其制。是以禘尝之序,靡有过五。受命之君躬接于天,万世不堕。继烈以下,五庙而迁,〔三〕上陈太祖,间岁而祫,〔四〕其道应天,故福禄永终。太上皇非受命而属尽,义则当迁。又以为孝莫大於严父,故父之所尊子不敢不承,父之所异子不敢同。礼,公子不得为母信,为後则於子祭,於孙止,〔五〕尊祖严父之义也。寝日四上食,园庙间祠,皆可亡修。〔六〕皇帝思慕悼惧,未敢尽从。惟念高皇帝圣德茂盛,受命溥将,钦若稽古,承顺天心,〔七〕子孙本支,陈锡亡疆。〔八〕诚以为迁庙合祭,久长之策,高皇帝之意,乃敢不听〔九〕?即以令日〔一〇〕迁太上、孝惠庙,孝文太后、孝昭太后寝,将以昭祖宗之德,顺天人之序,定无穷之业。今皇帝未受兹福,乃有不能共职之疾。〔一一〕皇帝愿复修承祀,臣衡等咸以为礼不得。〔一二〕如不合高皇帝、孝惠皇帝、孝文皇帝、孝武皇帝、孝昭皇帝、孝宣皇帝、太上皇、孝文太后、孝昭太后之意,罪尽在臣衡等,当受其咎。今皇帝尚未平,诏中朝臣具复毁庙之文。臣衡中朝臣咸复以为天子之祀义有所断,礼有所承,违统背制,不可以奉先祖,皇天不佑,鬼神不飨。六艺所载,皆言不当,〔一三〕无所依缘,以作其文。事如失指,罪乃在臣衡,当深受其殃。皇帝宜厚蒙祉福,嘉气日兴,疾病平复,永保宗庙,与天亡极,群生百神,有所归息。」〔一四〕诸庙皆同文。
〔一〕师古曰:「休,美也。典,法也。」
〔二〕师古曰:「五属谓同族之五服,斩衰、齐衰、大功、小功、缌麻也。」
〔三〕师古曰:「堕,毁也。烈,业也。继谓始嗣位者也。堕音火规反。」
〔四〕师古曰:「间岁,隔一岁也。」
〔五〕李奇曰:「不得信,尊其父也。公子去其所而为大宗後,尚得私祭其母,为孙则止,不得祭公子母也,明继祖不(得)〔复〕顾其私祖母也。」师古曰:「信读曰伸。」
〔六〕师古曰:「间音工苋反。」
〔七〕师古曰:「溥,广也。将,大也。钦,敬也。若,善也。稽,考也。商颂烈祖之篇曰『我受命溥将』。虞书尧典曰『钦若昊天』,又曰『若稽古帝尧』,故衡总引之。」
〔八〕师古曰:「诗大雅文王之篇曰:『陈锡载周,侯文王孙子。文王孙子,本支百世。』陈,敷也。载,始也。本,本宗也。支,支子也。言子孙承受敷锡初始之福,故得永久无穷竟也。」
〔九〕师古曰:「言不敢不从。」
〔一〇〕师古曰:「令,善也。谓吉日也。」
〔一一〕师古曰:「共读曰恭。」
〔一二〕师古曰:「於礼不合也。」
〔一三〕师古曰:「六艺,(之)〔六〕经也。」
〔一四〕师古曰:「息,止也。」
久之,上疾连年,遂尽复诸所罢寝庙园,皆修祀如故。初,上定迭毁礼,独尊孝文庙为太宗,而孝武庙亲未尽,故未毁。上於是乃复申明之,曰:「孝宣皇帝尊孝武庙曰世宗,损益之礼,不敢有与焉。〔一〕他皆如旧制。」唯郡国庙遂废云。
〔一〕师古曰:「与读曰预。其下亦同。」
元帝崩,衡奏言:「前以上体不平,故复诸所罢祠,卒不蒙福。〔一〕案卫思后、戾太子、戾后园,亲未尽。〔二〕孝惠、孝景庙亲尽,宜毁。及太上皇、孝文、孝昭太后、昭灵后、昭哀后、武哀王祠,请悉罢,勿奉。」奏可。初,高后时患臣下妄非议先帝宗庙寝园官,故定着令,敢有擅议者弃市。至元帝改制,蠲除此令。成帝时以无继嗣,河平元年复复太上皇寝庙园,世世奉祠。昭灵后、武哀王、昭哀后并食於太上寝庙如故,又复擅议宗庙之命。〔三〕
〔一〕师古曰:「卒,终也。」
〔二〕师古曰:「言不当毁也。」
〔三〕师古曰:「复音方目反。」
成帝崩,哀帝即位。丞相孔光、大司空何武奏言:「永光五年制书,高皇帝为汉太祖,孝文皇帝为太宗。建昭五年制书,孝武皇帝为世宗。损益之礼,不敢有与。臣愚以为迭毁之次,当以时定,非令所为擅议宗庙之意也。臣请与群臣杂议。」奏可。於是,光禄勳彭宣、詹事满昌、博士左咸等五十三人皆以为继祖宗以下,五庙而迭毁,後虽有贤君,犹不得与祖宗并列。子孙虽欲褒大显扬而立之,鬼神不飨也。孝武皇帝虽有功烈,亲尽宜毁。
太仆王舜、中垒校尉刘歆议曰:「臣闻周室既衰,四夷并侵,猃狁最强,於今匈奴是也。至宣王而伐之,诗人美而颂之曰『薄伐猃狁,至于太原』,〔一〕又曰『嘽嘽推推,如霆如雷,显允方叔,征伐猃狁,荆蛮来威』,〔二〕故称中兴。及至幽王,犬戎来伐,杀幽王,取宗器。〔三〕自是之後,南夷与北夷交侵,中国不绝如?。〔四〕春秋纪齐桓南伐楚,北伐山戎,孔子曰:『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五〕是故弃桓之过而录其功,以为伯首。〔六〕及汉兴,冒顿始强,破东胡,禽月氏,〔七〕并其土地,地广兵强,为中国害。南越尉佗总百粤,自称帝。故中国虽平,犹有四夷之患,且无宁岁。一方有急,三面救之,是天下皆动而被其害也。孝文皇帝厚以货赂,与结和亲,犹侵暴无已。甚者,兴师十余万众,近屯京师及四边,岁发屯备虏,其为患久矣,非一世之渐也。诸侯郡守连匈奴及百粤以为逆者非一人也。匈奴所杀郡守都尉,略取人民,不可胜数。孝武皇帝愍中国罢劳无安宁之时,〔八〕乃遣大将军、骠骑、伏波、楼船之属,南灭百粤,起七郡;北攘匈奴,降昆邪十万之众,〔九〕置五属国,起朔方,以夺其肥饶之地;东伐朝鲜,起玄菟、乐浪,以断匈奴之左臂;〔一〇〕西伐大宛,并三十六国,结乌孙,起敦煌、酒泉、张掖,以鬲婼羌,裂匈奴之右肩。〔一一〕单于孤特,远遁于幕北。四垂无事,斥地远境,起十余郡。〔一二〕功业既定,乃封丞相为富民侯,以大安天下,富实百姓,其规?可见。〔一三〕又招集天下贤俊,与协心同谋,兴制度,改正朔,易服色,立天地之祠,建封禅,殊官号,存周後,定诸侯之制,永无逆争之心,至今累世赖之。单于守藩,百蛮服从,万世之基也,中兴之功未有高焉者也。高帝建大业,为太祖;孝文皇帝德至厚也,为文太宗;孝武皇帝功至着也,为武世宗;此孝宣帝所以发德音也。礼记王制及春秋谷梁传,天子七庙,诸侯五,大夫三,士二。天子七日而殡,七月而葬;诸侯五日而殡,五月而葬;此丧事尊卑之序也,与庙数相应。其文曰:『天子三昭三穆,与太祖之庙而七;诸侯二昭二穆,与太祖之庙而五。』故德厚者流光,德薄者流卑。〔一四〕春秋左氏传曰:『名位不同,礼亦异数。』自上以下,降杀以两,礼也。〔一五〕七者,其正法数,可常数者也。宗不在此数中。宗,变也,〔一六〕苟有功德则宗之,不可预为设数。故於殷,太甲为太宗,大戊曰中宗,武丁曰高宗。〔一七〕周公为毋逸之戒,举殷三宗以劝成王。〔一八〕繇是言之,宗无数也,〔一九〕然则所以劝帝者之功德博矣。以七庙言之,孝武皇帝未宜毁;以所宗言之,则不可谓无功德。礼记祀典曰:『夫圣王之制祀也,功施於民则祀之,以劳定国则祀之,能救大灾则祀之。』窃观孝武皇帝,功德皆兼而有焉。凡在於异姓,犹将特祀之,况于先祖?或说天子五庙无见文,又说中宗、高宗者,宗其道而毁其庙。名与实异,非尊德贵功之意也。诗云:『蔽芾甘棠,勿鬋勿伐,邵伯所茇。』〔二〇〕思其人犹爱其树,况宗其道而毁其庙乎?迭毁之礼自有常法,无殊功异德,固以亲疏相推及。至祖宗之序,多少之数,经传无明文,至尊至重,难以疑文虚说定也。孝宣皇举公卿之议,用众儒之谋,既以为世宗之庙,建之万世,宣布天下。臣愚以为孝武皇帝功烈如彼,孝宣皇帝崇立之如此,不宜毁。」上览其议而从之。制曰:「太仆舜、中垒校尉歆议可。」
〔一〕师古曰:「小雅六月之诗也。薄伐,言逐出之。」
〔二〕师古曰:「小雅采虯之诗也。嘽嘽,众也。推推,盛也。显,明也。允,信也。方叔,周之卿士,命为将率也。言出师众盛,有如雷霆。方叔又能信明其德,既伐猃狁,惩其侵暴,则南荆之蛮,亦畏威而来服也。嘽嘽音他丹反。推音他回反。」
〔三〕师古曰:「宗器,宗庙之器也。」
〔四〕师古曰:「?,缕也,音思荐反。」
〔五〕师古曰:「论语载孔子之言也。微,无也。被发左衽,戎狄之服。言无管仲佐齐桓公征讨,则中夏皆将为夷狄也。」
〔六〕师古曰:「伯读曰霸。」
〔七〕师古曰:「氏读曰支。」
〔八〕师古曰:「罢读曰疲。」
〔九〕师古曰:「昆音下门反。」
〔一〇〕师古曰:「乐音来各反。浪音郎。」
〔一一〕师古曰:「婼音而遮反。」
〔一二〕师古曰:「斥,开也。远,广也。」
〔一三〕师古曰:「?读曰摹,其字从木。」
〔一四〕师古曰:「流谓流风余福。」
〔一五〕师古曰:「杀音所例反。」
〔一六〕师古曰:「言非常数,故云变也。」
〔一七〕师古曰:「太甲,汤之孙,太丁之子也。太戊,太庚之子,雍己之弟也。武丁,小乙之子。」
〔一八〕师古曰:「毋逸,尚书篇名。戒以无逸豫也。」
〔一九〕师古曰:「繇与由同也。」
〔二〇〕师古曰:「召南甘棠之诗也。解已在前。鬋字与翦同。茇音步葛反。」
歆又以为「礼,去事有杀,〔一〕故春秋外传曰:『日祭,月祀,时享,岁贡,终王。』祖祢则日祭,曾高则月祀,二祧则时享,坛墠则岁贡,〔二〕大禘则终王。〔三〕德盛而游广,亲亲之杀也〔四〕;弥远则弥尊,故禘为重矣。孙居王父之处,正昭穆,则孙常与祖相代,此迁庙之杀也。圣人於其祖,出於情矣,礼无所不顺,故无毁庙。〔五〕自贡禹建迭毁之议,惠、景及太上寝园废而为虚,〔六〕失礼意矣。」
〔一〕师古曰:「去,除也。杀,渐也。去音丘吕反。杀音所例反。其下并同也。」
〔二〕张晏曰:「去祧为坛。墠,扫地而祭也。」师古曰:「祧是远祖也。筑土为坛,除地为墠。祧音他尧反。墠音善。」
〔三〕服虔曰:「蛮夷,终王乃入助祭,各以其珍贡以共大禘之祭也。」师古曰:「每一王终,新王即位,乃来助祭。」
〔四〕如淳曰:「游亦流也。」
〔五〕晋灼曰:「以情推子,以子况祖,得人心,礼何所违,故无毁弃不禘之主也。谓下三庙废而为虚者也。」
〔六〕师古曰:「虚读曰墟。」
至平帝元始中,大司马王莽奏:「本始元年丞相义等议,〔一〕諡孝宣皇帝亲曰悼园,置邑三百家,至元康元年,丞相相等奏,〔二〕父为士,子为天子,祭以天子,悼园宜称尊号曰『皇考』,立庙,益故奉园民满千六百家,以为县。臣愚以为皇考庙本不当立,累世奉之,非是。又孝文太后南陵、〔三〕孝昭太后云陵园,虽前以礼不复修,陵名未正。谨与大司徒晏等百四十七人议,皆曰孝宣皇帝以兄孙继统为孝昭皇帝後,以数,故孝元世以孝景皇帝及皇考庙亲未尽,不毁。此两统贰父,违於礼制。案义奏亲諡曰『悼』,裁置奉邑,皆应经义。相奏悼园称『皇考』,立庙,益民为县,违离祖统,乖缪本义。父为士,子为天子,祭以天子者,乃谓若虞舜、夏禹、殷汤、周文、汉之高祖受命而王者也,非谓继祖统为後者也。臣请皇高祖考庙奉明园毁勿修,〔四〕罢南陵、云陵为县。」奏可。
〔一〕师古曰:「蔡义也。」
〔二〕师古曰:「魏相也。」
〔三〕师古曰:「在霸陵之南,故曰南陵。」
〔四〕张晏曰:「奉明园,悼皇考园也。」
司徒掾班彪曰:〔一〕汉承亡秦绝学之後,祖宗之制因时施宜。自元、成後学者(番)〔蕃〕滋,〔二〕贡禹毁宗庙,匡衡改郊兆,何武定三公,後皆数复,故纷纷不定。〔三〕何者?礼文缺微,古今异制,各为一家,未易可偏定也。考观诸儒之议,刘歆博而笃矣。
〔一〕师古曰:「汉书诸赞,皆固所为。其有叔皮先论述者,(谓)固亦具显以示後人,而或者〔谓〕固窃盗父名,观此可以免矣。」
〔二〕师古曰:「蕃音扶元反。」
〔三〕师古曰:「数音所角反。复音扶目反。」
校勘记
三一〇四页八行言欲正远人,先从近〔亲〕始。景佑、殿本都有「亲」字。
三一〇六页一一行孟所居彭城东里名(曰)〔也〕。景佑、殿本都作「也」。王先谦说作「也」是。
三一〇七页二行而者,句(端)〔绝〕之辞。殿本作「绝」,景佑本作「端」。
三一〇八页一四行大鸿胪(奉)〔奏〕状,景佑、殿本都作「奏」。王先谦说作「奏」是。
三一一二页一三行贰〔谓〕不一也,景佑、殿本都有「谓」字。
三一一四页六行非(吾)〔我〕所度,景佑、殿本都作「我」。
三一一五页一行言天(会)〔命〕无常,唯善是佑。景佑、殿、局本都作「命」,此误。
三一一六页八行便殿者,寝侧之(便)〔别〕殿耳。景佑、殿本都作「别」。
三一一六页一〇行十〔一〕月尝,景佑、殿本都有「一」字。
三一一八页一行此周颂雍篇(祖)〔禘〕太祖之诗也。景佑、殿、局本都作「禘」。王先谦说作「禘」是。
三一一九页七行(一)〔壹〕,一祭之也。殿本作「壹」。王先谦说殿本是。
三一二一页一三行谨案上世帝王承祖祢之大(义)〔礼〕,宋祁说越本作「礼」。钱大昭说闽本作「礼」。按景佑本作「礼」。
三一二三页一五行明继祖不(得)〔复〕顾其私祖母也。景佑、殿本都作「复」。
三一二四页一〇行六艺,(之)〔六〕经也。景佑本作「之」,殿本作「六」。王先谦说作「六」是。
三一三〇页一三行自元、成後学者(番)〔蕃〕滋,景佑、殿本都作「蕃」。王先谦说作「蕃」是。
三一三一页二行其有叔皮先论述者,(谓)固亦具显以示後人,而或者〔谓〕固窃盗父名,观此可以免矣。宋祁说,越本「谓」字在後「或者」下。刘攽说,「谓」字合在「或者」下。按景佑、局本都在「或者」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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