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者国学续资治通鉴长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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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九 端拱元年(戊子,988)

 

  起太宗端拱元年正月尽是年十二月

  春正月丙寅,以大理评事王禹偁为右拾遗,罗处约为着作佐郎【一】,并直史馆。先是,禹偁知长洲县,处约知吴县,相与日赋五题,苏、杭间人多传诵。上闻其名,召赴中书,命试诏臣僚和御制雪诗序称旨,故皆擢用为直史馆,赐绯;旧止赐涂金带,特择犀带宠之。禹偁,钜野人。处约,华阳人也。

  乙亥,上於东郊亲飨先农,以后稷配,遂耕籍田。始三推,有司言礼毕,上曰:「朕志在劝农,恨不能终於千亩,岂止以三推为限。」耕数十步,侍臣固请,乃止。还,御乾元门,大赦,改元。民年七十以上有德行为乡里所宗者,赐爵一级。

  丙子,上作东郊藉田诗赐近臣,因谓之曰:「国之上瑞,惟丰年尔。自累岁登稔,人无疾疫,朕求治虽切,而德化未洽,天贶若是,能无惧乎?」

  庚辰,诏诸道州、府不得以司理参军兼涖他职。

  殿中侍御史龚颖编历代年纪为二图来上,优诏褒之。

  上以补阙、拾遗任当献纳,时多循默,失建官本意,欲立新名,使各修其职业。二月乙未,改左右补阙为左右司谏,左右拾遗为左右正言。

  先是,有翟马周者击登闻鼓,讼中书侍郎、兼工部尚书、平章事李昉身任元宰,属北戎入寇,不忧边思职,但赋诗饮酒并置女乐等事。上以方讲籍田,稍容忍之。於是,召翰林学士贾黄中草制,授昉右仆射罢政,且令黄中切责之。黄中言:「仆射师长百僚,旧宰相之任,今自工部尚书拜,乃殊迁,非黜责之义也。若以文昌务简均逸为辞【二】,庶几得体。」上然之。庚子,昉罢为右仆射。

  山南东道节度使、兼侍中赵普为太保、兼侍中,给事中、参知政事吕蒙正为中书侍郎、兼户部尚书,并同平章事【三】。上谕普【四】曰:「卿勿以位高自纵,勿以权势自骄,但能谨赏罚,举贤能,弭爱憎,何忧军国之不治?朕若有过,卿勿面从,古人耻其君不为尧、舜,卿其念哉!」蒙正质厚宽简,有重望,不结党与,遇事敢言,每论政,有未允者,必固称不可。上嘉其无隐,故与普俱命,藉普旧德为之表率也。蒙正晚辈骤进【五】,与普同位,普甚推许之。

  陈王元僖进封许王;韩王元侃为荆南、湖南节度使,进封襄王;冀王元份为威武、建宁节度使,进封越王;益王元杰为剑南东西两川节度使。(甲辰,始置建宁军。)上手诏戒元僖等曰:「朕周显德中,年十六,时江、淮未宾,从昭武皇帝南征,屯於扬、泰等州。朕少习弓马,屡与贼交锋,贼应弦而踣者甚众,太祖驻兵六合,闻其事,拊髀大喜。年十八,从周世宗、太祖,下瓦桥关、瀛、莫等州,亦在行阵。洎太祖即位,亲讨李筠、李重进,朕留守帝京,镇抚都下,上下如一,其年蒙委兵权,岁余授开封尹,历十六七年,民间稼穑,君子小人真伪,无不更谙。即位以来,十三年矣。朕持俭素,外绝畋游之乐,内却声色之娱,真实之言,故无虚饰。汝等生於富贵,长自深宫,民庶艰难,人之善恶,必恐未晓,略说其本,岂尽余怀。夫帝子亲王,先须克己励精,听卑纳谏。每着一衣,则悯蚕妇,每餐一食,则念耕夫。至於听断之间,勿先恣其喜怒。朕每亲临庶政,岂敢惮於焦劳,礼接羣臣,无非求於启沃。汝等勿鄙人短,勿恃己长,乃可永守富贵而保终吉。先贤有言曰:『逆吾者是吾师,顺吾者是吾贼』。此不可以不察也。」

  枢密副使王沔为户部侍郎、参知政事,御史中丞张宏为工部侍郎、枢密副使。

  甲辰,置建宁军於建州。(本纪但载冀王兼领威武、建宁二镇,而不书建宁始复军额。按会要兼领建宁乃在淳化四年,本传亦云然,再益王既兼东、西川,疑越王不应独镇,今从本纪。)

  丙午,诏诸道民有艰食者,所在发廪赈之。上谓宰相曰:「累年以来,百物丰阜,自京师达於四方,并无灾沴,五谷顺成,若非上穹降福,何以及此。今郡县至广,生齿甚众,每闻一方小有凶歉,即命赈给,虽不能遍,亦表朕勤恤之意也。」赵普对曰:「文王葬枯骨,天下称仁。夫民犹草也,草上之风必偃。若帝王用心行道,上合天意,民自悦服。臣等每闻陛下发言必思为苍生建长利,宁忧和气之不降也?」

  己酉,以屯田员外郎杨砺为库部员外郎,充襄王府记室参军。砺,鄠人,周广顺初,游澶州,持所为文谒世宗。尝独处僧舍,梦一人衣冠甚古,目砺曰:「汝能从我游乎?」砺即随往。顷之,矩宫卫严邃,若非人间。见大殿上真人服王者衣冠,秉圭南向,总三千余众,砺陞殿礼谒。最上者前有案,置籍录人姓名,砺见己名冠首,因请示休咎。真人曰:「我非汝师。」指一人曰:「此来和天尊,异日为汝主也,当问之。」天尊笑曰:「此去四十年,汝功成,余名亦显矣。」砺再拜,寤而志之。砺初名厉,以梦矩籍中作「砺」字【六】,遂改焉。至是,受命谒见藩府,归谓诸子曰:「吾今见襄王仪貌,即来和天尊也。」

  先是,赵普再入相,方立班宣制,工部侍郎、同知京朝官考课雷德骧骤闻之,手不觉坠笏,遽上疏乞归田里,又请对,具陈所以。上勉谕良久,且曰:「卿第去,朕终保全卿,勿以为虑。」德骧固请不已。壬子,罢知京朝官考课,仍奉朝请,特赐白金三千两【七】以慰其心。

  上厉精图治,欲闻谠论,以致太平,患羣下莫肯自尽以奉其上。三月甲子,下诏申警之曰:「四聪旁达,庶知乎物情,百职交修,用熙於帝载。而有位之士,颇尚於宴安,纳诲之任,率多於拱默,期格于道,不亦难乎?应两省谏官等,职在箴规,任司献替,至於政教之堙郁,典章之阙漏,国蠹民瘼,悉当上言,无有所隐,爰暨司宪,实资绳愆,傥因循而备员,则尸旷以何堪!所宜振举职业,申明纪律,正其弹射,以警奸回。凡曰中都之官,咸有攸司之局,并当称其禄秩,干於事任【八】,各懋乃绩,以副朕意。」其後,上封事者颇众。有诏合门非涉侥望乃许受之。殿中丞、直史馆谢泌抗疏陈其不可,且言:「外患方炽,民政未乂,狂夫之言,圣人取焉。苟诘而拒之,四聪之明,将有所蔽,愿采其可者行之,不可者止之,庶下情得以上达。」泌,歙州人也。

  上尝谓户部使李惟清曰:「朕读汉书贾谊传,夜分不倦。谊当汉文时,天下治平,指论时事,尤为激切,至云长太息、堪恸哭者,盖欲感动人主,不避触鳞,真忠臣明国体者也。今廷臣有似此人者否?」惟清曰:「陛下登位以来,亲选贡士,所谓俊彦盈庭者矣。若言事中理,少赐奨擢,苟不知忌讳,亦望含容,即贾谊之流复出。」上曰:「朕之聪明,虽不逮汉文,然每上章言事,未尝不再三省览,求其理道。稍或益国便民,即付宰相行之。识浅事乖,寝而不报,未尝加罪。盖欲开言路,广视听。若有言大事,知大体者,朕当擢以不次之位也。」

  枢密副使、工部侍郎赵昌言与盐铁副使陈象舆厚善,度支副使董俨、知制诰胡旦皆昌言同年生,右正言梁颢常在大名幕下,故四人者日夕会昌言第,京师语曰:「陈三更,董半夜。」有佣书人翟颖者,奸险诞妄,素与旦亲狎,旦知颖可使,乃为作大言狂怪之辞,使颖上之,仍为颖改名马周,以为唐马周复出也【九】。其言多排毁时政,自荐可为天子大臣【一○】,及力举十数人皆公辅之器,昌言内为之助,人多识其辞气,知旦所为也。李昉既坐黜,赵普秉政,深疾之。开封尹许王元僖使亲吏仪赞廉得其事,白上,捕马周系狱,开封府判官张去华亲穷治之,马周具伏。上怒,诏决杖流海岛。甲戌,责昌言为崇信节度行军司马,象舆复州团练副使,俨海州、旦坊州【一一】、颢虢州司户参军。上待昌言厚,垂欲相之【一二】,会普以勳旧复入,恶昌言刚戾难制,因是请加诛殛。上特宽宥昌言,既谪,普又请行後命,上不许,乃止。普始为节度使,贻书台阁,体式皆如申状,得者必封还之,独象舆不却,普谓其慢己,故与颢等皆被重谴。

  太平兴国初,侯莫陈利用卖药京城,多变幻之术,眩惑闾里。枢密承旨陈从信得之,亟闻於上,即日召见,试其术颇验,即授殿直,骤加恩遇,累迁至郑州团练使。前後赐与,宠泽莫二,遂恣横,无复畏惮,至於居处服玩,皆僭乘舆宫殿之制。依附者颇获荐用,士君子畏其党而不敢言。於是赵普使人廉得其专杀人及它不法事,力於上前发之【一三】,乃遣近臣就案,利用具伏。乙亥,诏除名,流商州,仍籍其家,俄诏还之。普恐其再用。有殿中丞窦諲者,仪子也,尝监郑州榷酤,於是与班列言:「利用每独南向坐以接京使,犀玉带用红黄罗袋。澶州黄河清,郑州将用为诗题试解举人,利用判试官状,言甚不逊。」普闻之,召至中书,诘得其实,复令上疏告之。又京西转运使宋沆,初籍利用家,获书数纸,言皆指斥切害,悉以闻。普因劝上曰:「利用罪大责轻,未塞天下望,存之何益!」上曰:「岂有万乘之主不能庇一人乎?」普曰:「此巨蠹犯死罪十数。陛下不诛,则乱天下法。法可惜,此一竖子,何足惜哉。」上不得已,命赐死於商州。既而悔之,遽使驰传贷其死,使者至新安,马旋泞而踣,掀於淖而出,换它马。及至,磔於市矣。闻者快之。沆,湜之从弟也。普强直疾恶类此。或云普於中书接见羣官,必语次寻绎有言人短长者【一四】。既退,即命吏追录之。事发,引以为证。由是羣官悚息,无敢言者,中书事益壅蔽。(中书事益壅蔽,此据附传。然普三入相,所谓命吏追录人长短,殆皆窦諲事也,普必当不如此。而附传则以为普素所蓄积皆如此,则恐过矣。故因窦諲事着此语,且以或云略见普未必常如此之意。)

  夏四月庚戌,遣考功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吕端、起居舍人钜野吕佑之使高丽【一五】,假内库钱五十万以办装。还,遇风涛,帆樯折,舟人大恐,端恬然读书不辍,佑之悉取所得货沈之,乃止,诏蠲其所贷。

  五月辛酉,置秘阁於崇文院,分三馆之书万余卷以实其中,命吏部侍郎李至兼秘书监,右司谏、直史馆宋泌兼直秘阁,右赞善大夫、史馆检讨杜镐为校理。泌,湜之兄也。

  朝廷数以敕书招谕李继迁及同恶蕃部,继迁亦尝遣孔目官张浦诣知环州程德玄自陈归顺之意。然继迁终不肯降,益侵盗边境。宰相赵普建议欲复委李继捧以夏台故地,令图之。继捧时为感德节度使,即召赴阙。辛未,上亲书五色金花牋赐继捧国姓,改名保忠,壬申,授定难节度使,所管五州钱帛、刍粟、田园等并赐保忠。壬午,保忠辞之镇,锡赉甚厚,命右卫第二军都虞候王杲领兵千人护送之。及还,保忠以土物为赆,杲拒而不纳。上知之,召赐白金百两。杲,齐人也。

  闰五月己丑,以襄州衙内都虞候赵承煦为六宅使。承煦,普次子也,普再入相,未始为求官,上特命之。普常戒其子弟曰:「吾本书生,偶逢昌运,受宠踰分,固当以身许国,私家之事,吾无预焉。尔等宜各勉励,勿重吾过。」故自宥密升宰辅【一六】,出入三十余年,未始为其亲属求恩泽者。

  近制,宰相子起家即授水部员外郎,加朝散阶,吕蒙正固让,止授六品京官,自是为例。(此事见富弼作蒙正神道碑,云蒙正长子从简当得水部员外郎,蒙正恳辞,止授将作监丞,因以为着例,至今不易。)

  丙申,赐诸道高年百二十九人爵为公士。秦、汉以後,不复赐民爵,自籍田礼成,始复赐焉。

  先是,翰林学士、礼部侍郎宋白知贡举,放进士程宿以下二十八人,诸科一百人。牓既出,而谤议蜂起,或击登闻鼓求别试。上意其遗才,壬寅,召下第人覆试於崇政殿,得进士马国祥以下及诸科凡七百人,令枢密院用白纸为牒赐之,以试中为目,令权知诸县簿、尉。谓枢密副使张宏曰:「朕自即位以来,亲选贡士,大者为栋梁,小者为榱桷。今封疆万里【一七】,人无弃材,日思孜孜,庶臻上理也。卿与吕蒙正等,曩者颇为大臣所沮,非朕独断,则不及此矣。」宏顿首谢。白凡三掌贡士,所取如苏易简、王禹偁辈皆知名,而罢黜者众,因致谤议。时知制诰李沆亦同知贡举,谤议独所不及。

  旧制,锁院,给左藏库钱十万以资费用。是岁,诏改支尚书祠部钱,仍倍其数。罢御厨翰林、仪鸾司供帐。

  先是,开封府发解,如诸州之制,皆府官专其事。是秋,以府事繁剧,始别敕朝臣主之,定名讫,送府发解如式,遂为永制。(程宿,衢州人,此据登科记。)

  右谏议大夫李巨源责授都官郎中、知朗州【一八】。巨源性讦直,好言事,上屡加奨激,将有大用之意。会贬,巨源恃旧恩,日夕望召还,尝语僚属曰:「会当思我,宁久居此!」後数岁,驿递堂帖令乘传归阙,巨源启封见之,大笑,喜极气绝而卒。(巨源以淳化三年十月癸未卒於朗州,今附见。)

  御史中丞尝劾奏开封尹许王元僖,元僖不平,诉于上曰:「臣天子儿,以犯中丞故被鞫,愿赐宽宥。」上曰:「此朝廷仪制,孰敢违之!朕若有过,臣下尚加纠擿,汝为开封府尹,可不奉法耶?」论罚如式。(百官表载此事於端拱元年,不记中丞姓名及许王所坐何事,今附见李巨源贬後。)

  殿中丞江陵夏侯嘉贞【一九】尝为洞庭赋,右散骑常侍徐铉见之曰:「木玄虚之流也,词采又过焉。」上闻其名,召试禁中,擢右正言、直史馆、兼直秘阁。嘉贞喜黄白之术,愿为文字官,常语人曰:「我得见铅中银一钱【二○】,知制诰一日足矣。」尝献诗,有歆慕青云意,上和以赐之,戒其狭劣好进。嘉贞寻病卒。

  复以湖南为武安军。(本纪於二月即云襄王兼领荆南、湖南两镇,至是复云改湖南为武安军,按:实录,襄王二月未尝兼领湖南也,疑复军额後乃除节度使,本纪恐误,更俟详考。)

  上既擢马国祥等,犹恐遗材,复命右正言王世则等召下第进士及诸科於武成王庙重试,得合格数百人。丁丑,上覆试诗赋,又拔进士叶齐以下三十一人、诸科八十九人,并赐及第。(叶齐邑里,登科记亦无之。)

  上谓宰相曰:「今岁炎暑尤甚。流俗有言,人生如病疟,於大寒大暑中过岁,寒暑迭变,不觉渐成衰老。苟不竞为善事,虚度流年,良可惜也。」秋七月戊戌,谓赵普曰:「卿耆年触热,固应不易。自今长春殿对罢,宜即归私第颐养,俟稍凉乃赴中书视事。」普顿首谢。

  八月乙卯朔。甲子,以宣徽南院使郭守文充镇州路都部署,上面命之曰:「夫用兵者,先须知敌强弱,明於动静,赏罚必当,但戢兵清野,此大意也。且朝廷以镇、定、高阳三路控扼往来咽喉,若敌无所顾,矜骄而来,则出奇兵掩之,万不失一。且於骑士一指挥内拣骁勇者,间以弓矢、枪剑,分为十队,乃至三四百队,皆可制也。又选廷臣押队。敌若敢踰镇、定,汝但勿战,阳为怯势,骑置其事【二一】,朕即以驾前精锐,径发格斗,仍窃取敌号,俟有必胜之策,则分布队伍,纵兵击杀,若其未捷,各保城寨,皆百战百胜之谋也。自能随机设计,为之便宜,即不系此【二二】。」

  中书堂後官阙,宰相欲选於百司以补之,上不许。辛未,以河南府法曹参军梁正辞、楚邱县主簿乔蔚等五人,并为将作监丞,充中书堂後官。堂吏拔选人授京官为之,自此始。

  戊寅,武胜节度使、太师、尚书令、兼中书令邓王钱俶卒,上为辍视朝七日,追封秦国王,諡忠懿,命中使护丧事,葬洛阳。俶任太师、尚书令、兼中书令四十年,为元帅三十五年,穷极富贵,福履之盛,近代无比。

  庚辰,车驾幸国子监,谒文宣王,礼毕,升辇,将出西门,顾见讲坐,左右白博士李觉方聚徒讲书。上即召觉,令对御讲,觉曰:「陛下六飞在御,臣何敢辄陞高坐。」上因降辇,命有司张帟幕,设别坐,诏觉讲周易之泰卦,从臣皆列坐。觉乃述天地感通、君臣相应之旨,上甚悦,特赐帛百疋。遂幸玉津园宴射。辛巳,上谓宰相曰:「昨听觉所讲,文义深奥,足为监戒,当与卿等共遵守之。」赵普顿首谢。

  九月丁未,秘书监李至言:「着作局撰告飨宗庙及诸祠祭祝文称尊号,唐惟开元礼有之,稽古者以为非礼。且尊号起於近代,请举旧典,飨宗庙称嗣皇帝臣某,诸祠称皇帝,斯为得礼【二三】。」从之。

  冬十月甲子,特置马步军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殿前捧日天武四厢都指挥使,以振州防御使孔守正、澄州防御使范廷召为之【二四】。(据孔守正传云:上以守正练习戎旅,特置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以授之。按:实录,龙神卫四厢,盖与捧日天武四厢同置都指挥使,范廷召与守正并命。今附见,更须考详。)

  癸未,上谓侍臣曰:「朕每念古人禽荒之戒,自今除有司顺时行礼之外,更不於近甸游猎。五坊鹰犬,悉解放之,庶表好生之意。」遂诏天下勿复以鹰犬来献。

  是月,以右谏议大夫樊知古为河北东、西路都转运使。都转运使自知古始。知古,即若水也,上为改名焉。(都转运使始此,实录不书,据本传及会要追记,故不见其日,更俟详考。又太平兴国四年十一月高继申【二五】为河北南路都运使,当时河北分两路,继申止为南路,故不为事始。)

  十一月,契丹大至唐河北,将入寇【二六】。诸将欲以诏书从事,坚壁清野勿与战。定州监军、判四方馆事袁继忠曰:「契丹在近,今城中屯重兵而不能剪灭,令长驱深入,侵略它郡,谋自安之计可也,岂折冲御侮之用乎!我将身先士卒,死於敌矣。」辞气慷慨,众皆伏。中黄门林延寿等五人犹执诏书止之,都部署李继隆曰:「阃外之事,将帅得专焉。往年河间不即死者,固将有以报国家耳。」乃与继忠出兵距战。

  先是,易州静塞骑兵尤骁果,继隆取以隶麾下,留妻子城中。继忠言於继隆曰:「此精卒,止可令守城,万一寇至,城中谁与扞敌?」继隆不从,既而敌果入寇,易州遂陷,卒之妻子皆为敌所掠。(易州陷,守将不知主名,亦不得其月日,但於此略见事迹耳,国史【二七】疏略如此,良可惜也。)继隆欲以卒分隶诸军,继忠曰:「不可,但奏陞其军额,优以廪给,使之尽节可也。」继隆从其言,众皆感悦,继忠因乞之隶麾下。至是摧锋先入,契丹骑大溃,追击逾曹河,斩首万五千级,获马万匹。己丑,捷奏闻,羣臣称贺。上降玺书褒答,赐予甚厚。(按此捷但定州路都部署及监军之功也。郭守文时在镇州,初不闻出兵相为犄角,而实录、本纪皆云守文上言破契丹於唐河,不知何故。今但据李继隆及袁继忠二传删修,不复称守文。然守文正传亦云大破契丹于唐河。又会要云【二八】:契丹寇中山,守文与继隆出精兵背城而阵,敌尽锐来攻,继隆号令将士,一鼓破之,杀获甚众。按守文自为镇州都部署,初未尝受诏至定州,安得与继隆同出兵背城而阵也?契丹传虽云守文、继隆同出战,然亦无背城而阵等事。不知会要从何得之,当考。实录又云:契丹累岁寇边,颇为民患,国家乃於镇、定、高阳关大屯兵甲,以犄角之。遣将之日,上亲授以成算。至是,果克捷焉。按此乃史臣归美之辞,恐非事实,今不取。)

  十二月,国子博士李觉上言曰:「夫冀北、燕、代,马之所生,胡戎之所恃也,故制敌之用,实资骑兵为急。议者以为欲国之多马,在啗戎以利,使重译而至焉。然市马之费岁益而廐牧之数不加者,盖失其生息之理也。且戎人畜牧转徙,旋逐水草,腾驹游牝【二九】,顺其物性,由是浸以蕃滋也。暨乎市易之马,至于中国,则絷之维之,饲以枯藳,离析牝牡,制其生性,玄黄虺隤,因而减耗,宜然矣;又不同中国之马,服习成性,食枯蒭,处华廐,率以为常,故多生息,日无耗失。古者田赋之法,六十四井出戎马四匹,兵车一乘,牛十二头,天子畿方千里,提封百万井,除山川、城池、邑居、苑囿三十六万井不输赋外【三○】,六十四万井出戎马四万匹,兵车万乘,此赋马之数也。诸侯大者马四千匹,兵车千乘,故称千乘之国。卿大夫大者马四百匹,兵车百乘,故云百乘之家。则天下之广,诸侯之众,戎马之赋多矣。是以唐尧暨晋皆处河北,而北狄不能为患,由马之多。此马并取於田赋,又不闻市马於外也。洎秦坏井田,汉兴阡陌,兵车不取田赋,戎马悉从官给,是以匈奴历年为患,由马之少也。故晁错说文帝劝农功,令民有车骑马一匹者,复卒三人,谓免三人甲卒之赋也。至武帝,七十年间,众庶街巷有马,千百成羣,乘牝者摈而不得会聚,此则马皆生於中国,不闻市之於戎也。今军伍中牝马甚多,而孳息之数尤鲜者,何也?皆云官给秣饲之费不充,又马多产则羸弱,驹能食则侵其刍粟,马母愈瘠,养马之卒,有罪无利,是以驹子生乃驱令齅灰而死。其後官司知有此蠹,於是议及养驹之卒,量给赏缗,其如所赐无几,而尚习前弊。今窃揣量国家所市戎马,直之少者,匹不下二十千,往来资给赐与,复在数外,是贵市於外夷而贱弃於中国,非理之得也。国家纵未暇别择牝马,以分畜牧,宜且减市马之半直赐蓄驹之将卒,增为月给,俟其後纳马即止焉,则是货不出国而马有滋也。大率牝马二万而驹收其半【三一】,亦可岁获万匹,况复牝又生驹,十数年间马必倍矣。昔猗顿,穷士也,陶朱公教以畜五牸,乃适西河,大畜牛羊于猗氏之南,十年间其息无算,况以天下之马而生息乎【三二】?」上览奏而嘉之。(本志,觉疏在端拱元年,不得其月日,附之年末。)

  着作郎、直史馆罗处约上疏曰:(处约疏称今春诏旨,则端拱元年三月甲子所降诏书是也。上此疏必在此年终,三司置十二员判官乃淳化四年事,不知处约何以预言之,岂端拱初已有此议,淳化时方施行故耶?今附见岁末,更俟详考。)「臣累日以来,趋朝之暇,或於卿士之内预闻时政之言,皆曰圣上以三司之中,邦计所属,簿书既广,纲条日繁,将尽未善之规,冀协酌中之道。窃闻省中上言,欲置十二员判官兼领其职,贵各司其局,允执厥中。臣伏以三司之制非古也,盖唐朝中叶之後,兵寇相仍,河朔不王【三三】,军旅未戢,以赋调筦榷之所出,故自尚书省分三司以董之。然国用所须,朝廷急务,故僚吏之属,倚注尤深。或重其任以处之,优其禄以委之,黾勉从事者姑务其因循,尽瘁事国者或生於睚眦,因循则无补於国,睚眦则不协於时。或浅近之人用指瑕为心计,深识之士以多可为身谋【三四】。蠹弊相沿,为日久矣。今若如十二员判官之说,亦从权救弊之一端也。然而圣朝之政,臻乎治平,当求稽古之规,以为垂世之法。臣尝读傅说之书,以为『事不师古,匪说攸闻』,又二典『曰若稽古』,皆谓顺考古道,致乎治平。以臣管窥,莫若复尚书都省故事,其尚书丞郎、正郎、员外郎、主事、令史之属,请依六典旧仪,以今三司钱刀、粟、帛、筦榷、度支之事,均在二十四司。如此,则各有司存,可以责其集事。今则仓部、金部,安能知储廪帑藏之盈虚?司田、司川,孰能知屯役、河渠之远近?有名无实,积习生常,况此复都省之事,下臣犹能佥知其可,况在陛下聪明睿哲乎!然议者以为不行已久,难於改更。若断自宸衷,下於相府,都省之制,故典存焉,上令下从,孰为不可?盖人者可与习常,难与适变,可与乐成,难与虑始。在周易有之,『天地革而四时成』,此言能改命而创制,及小人乐成,则革面以顺上矣。况三司之名兴於近代,堆案盈几之籍,何尝能省览之乎?复就三司之中【三五】,更分置僚属,则愈失其本源矣。今三司勾院即尚书省比部,元为勾覆之司,周知内外经费,陛下若欲复之,则制度尽在。迨及九寺、三监,多为宂泛之司,虽有其官,不举其职。伏望陛下当治平之日,建垂久之规,不烦更差使臣,别置公署。如此,则名正而言顺,言顺而事成。省其宂员,则省其经费,故书曰:『唐、虞稽古,建官惟百』,『夏、商官倍,亦克用乂』。伏望法天地简易之化,建洪范大中之道,可以亿万斯年,垂衣裳而端拱矣。」

  上尝谓宰相曰:「国之兴衰,视其威柄可知矣。五代承唐季丧乱之後,权在方镇,征伐不由朝廷,怙势内侮。故王室微弱,享国不久。太祖光宅天下,深救斯弊。暨朕纂位,亦徐图其事,思与卿等谨守法制,务振纲纪,以致太平。」上又曰:「至公之道,无党无偏。有国者能行之,太平果不难致。」赵普曰:「天发生於春夏,肃杀於秋冬,不私一物,此所以能长久,王者所宜法也。」

  注 释

  【一】罗处约为着作佐郎「着作佐郎」,太宗实录卷四三及东都事略卷一一五、宋史卷四四○本传均作「着作郎」。

  【二】若以文昌务简均逸为辞「均逸」原作「均劳逸」,据宋本、阁本、活字本及编年纲目卷四、编年录卷二删「劳」字。又宋撮要本「均逸」作「约逸」。

  【三】并同平章事原作「平章事」。按宋大诏令集卷五一吕蒙正拜相制,原句盖沿袭制文,指吕而言。十朝纲要卷二、续通监卷一四均作「并同平章事」,编年录卷二则作「并拜相」,盖兼及上文赵普与吕蒙正两人而言。此句续通监并有考异,以作「并同平章事」为宜,今据十朝纲要及续通监补「并同」二字。

  【四】上谕普曰「谕」原作「谓」,据宋本、宋撮要本及编年录卷二改。

  【五】蒙正晚辈骤进「骤」原作「後」,据宋本及编年纲目卷四、宋史全文卷三下改。

  【六】以梦睹籍中作砺字「作」字原脱,据宋本及宋史卷二八七杨砺传补。

  【七】特赐白金三千两「三千两」原作「三十两」,各本同。按太宗实录卷四三、宋史卷二七八雷德骧传并作「三千两」,今据改。

  【八】干於事任「事任」原作「任事」,据宋本、阁本、活字本改。

  【九】以为唐马周复出也「唐」字原脱,据宋本、宋撮要本补。

  【一○】自荐可为天子大臣「可为」原作「于」,据阁本及太宗实录卷四四、宋会要职官六四之六改。

  【一一】坊州原作「防州」,据宋本、阁本及同上书改。

  【一二】垂欲相之「垂」原作「随」,据宋本及宋史二六七赵昌言传改。

  【一三】力於上前发之「力」原作「方」,据各本改。

  【一四】必语次寻绎有言人短长者「绎」原作「译」,据宋本、宋撮要本、阁本改。

  【一五】吕佑之原作「吕佑之」,各本同。按宋史卷二九六本传作「吕佑之字元吉」,卷四八七高丽传及太宗实录卷四四均作「吕佑之」,今据改。下同。

  【一六】故自宥密升宰辅「宥」原作「枢」,据宋本、阁本、活字本及编年录卷二、宋史全文卷三下改。

  【一七】今封疆万里「今」原作「令」,据宋本、宋撮要本、阁本改。

  【一八】郎州原作「郎州」,据宋撮要本、阁本改。下同。

  【一九】殿中丞江陵夏侯嘉贞按此句以下至下编「并赐及第」,太宗实录卷四四均系於六月丁丑。召下第进士及诸科於武成王庙重试事,宋会要选举七之五亦系於六月十一日。原刊此处盖遗月日。

  【二○】我得见铅中银一钱「一」字原脱,据宋本补。按沙门文莹玉壶清话卷七作「使我乾得水银半两,知制诰一日,平生足矣。」

  【二一】骑置其事原作「阴置骑士」,据宋本改。按宋会要蕃夷一之一三作「连驰以闻」。

  【二二】自能随机设计为之便宜即不系此「即不系此」原作「莫善於此」,据宋本、阁本、活字本改。宋会要蕃夷一之一四则作「亦不拘此」。又「自能随机设计」,上引会要一之一三作「苟随机所见」,疑原刊「自能」二字或可作「苟能」。

  【二三】斯为得礼「斯」原作「始」,据宋本、宋撮要本、阁本改。

  【二四】以振州防御使孔守正澄州防御使范廷召为之「振州防御」下原阙「使」字,「范廷召」原作「范延召」,据阁本及宋史卷二七五孔守正传、隆平集卷一七与宋史卷二八九范廷召传改补。

  【二五】高继申原作「高继忠」,据宋本、阁本、活字本改。下同。

  【二六】将入寇「将」原作「荆」,据宋本改。

  【二七】国史原作「国忠」,据宋本、宋撮要本、活字本改。

  【二八】又会要云「又」原作「及」,据宋本、阁本改。

  【二九】腾驹游牝「驹」原作「骑」,据宋本、宋撮要本及编年纲目卷四、通考卷一六○兵考改。

  【三○】除山川城池邑居苑囿三十六万井不输赋外「三十六万井」原作「二十六万井」,据宋本、宋撮要本及上引通考改。

  【三一】而驹收其半「收」原作「牧」,据同上书改。

  【三二】况以天下之马而生息乎「生息」上原衍「无」字,据宋本、宋撮要本、阁本及上引通考删。

  【三三】河朔不王「王」原作「至」,据宋本、宋撮要本及宋史卷四四○罗处约传改。

  【三四】深识之士以多可为身谋「深」原作「生」,据各本及上引宋史改。

  【三五】复就三司之中「就」字原阙,据上引宋史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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