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者国学续资治通鉴长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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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十七 景德四年(丁未,1007)

 

  起真宗景德四年十月尽是年十二月

  冬十月甲午朔,太阳当亏,云阴不见。

  诏河北诸州军增葺城池楼橹之具,令转运使、缘边安抚都监分往检校。

  选殿前司龙骑卒材勇者隶龙猛。先是,此军十三指挥皆募强盗以充,时寇贼希少,故议并省。

  乙未,麟州言赵德明於州西置榷场,请行互市,上以延州已置,不许。

  丙申,淮南江浙荆湖发运使、度支员外郎冯亮为待御史,领使如故。(副使李溥八月己酉先迁。)

  戊戌,以右赞善大夫、监许州商税王屿知卫州。屿自言前知棣州,值契丹入寇,颇申扞御之效,昨以偶未获贼,为转运使所奏,替还厘务。上录其前课,故复令治郡。

  己亥,诏诸军都虞候已上至厢都指挥使,不得与本部军员结亲【一】,其指挥使不得与本指挥军使、都头结亲,军使、都头非本指挥即听,违者论如法。

  庚子,诏京城仓场,受纳刍粮,勿得留滞,令三司、开封府察之。

  癸卯,于德润至自象州。诏奨曹利用等,优赐将士,令速具立功人姓名以闻。上曰:「岭外行师,不得持久。既已平荡,当速议分屯。」又曰:「利用所领荆南澧、朗等州归远兵,闻颇用命。此皆强梁负过之人,俟行赏补置讫,其不该赏者,宜遣使择其壮勇部送京师,迁隶上军。」

  甲辰,右谏议大夫种放自终南山来朝,召之也。上谓辅臣曰【二】:「放比高尚其事,每询访多有可采。朝廷虽加爵秩,而未能大用,即物议未厌。」因令陈尧叟谕意,且曰:「朕虑放卷而怀之,能副朝旨,诚为美也。」既而尧叟言,放云「自被聘召及迁谏署,无所补报,其幸已甚。今主上圣明,朝无阙政,若更处之显位,则重其过矣」。尧叟复手笔讯之,放答疏如前。上因遣内侍齎诏赐放,略曰:「卿宜体兹眷遇,罄乃诚明,敍经国之大猷,述致君之远略,尽形奏牍,以沃朕心,副凉德之倚毗,褰外朝之观听,乃司枢务,式洽至公。」放上表固辞,上曰:「放能守分,益可嘉也。」

  乙巳,诏奨知象州何邴等。

  自乾德、开宝以来,用兵及水旱赈给、庆赐赏赉,有司计度之,所阙者,必籍其数以贷於内藏,俟课赋有余即偿之。淳化後二十年闲,岁贷百万,有至三百万者,累岁不能偿,则除其籍。於是,上命陈彭年撰内藏库记述其事,出以示王旦等,曰:「此库乃为计司备经费耳。计司有阙,必取於民,苟非节用,何以获济?」因言:「汉武外事四夷,北伐登单于台,西田车师,劳内地以勤远方,此所以财用不足也。」陈尧叟曰:「汉武末年,户口减半,乃封丞相为富民侯,是亦悔於用兵也。」上然之。

  翰林学士晁迥等上考试进士新格,诏颁行之。初,陈彭年举进士,轻俊,喜谤主司。宋白知贡举,恶其为人,黜落之,彭年憾焉。於是更定条制,多因白旧事而设关防。所取士不复拣择文行,止较一日之艺,虽杜绝请托,然寘甲等者,或非人望,自彭年始也。

  诏:「自今祠祭牺牲,令有司择纯白养豢,在涤无得捶扑,并如故事。其中小祠加用一羊。常严饰坛壝。玉帛、豆笾之数,未及古礼者,议增之。置监祭使二员,以监察御史充,月给钱十千,免其出使。」

  诏翰林学士晁迥等各举常参官堪知大藩者二人。上亲阅班簿,择朝臣有公望者,得迥等五十人,令保任焉。

  丙午,江南转运副使、太常博士、直史馆何亮迁左司谏,为广南西路转运使,代舒贲也。贲坐不察宜州刘永规虐政,御史台差官就劾,罢其任。欵闻,诏赎金厘务以惩之。

  丁未,以工部郎中、直史馆马亮为右谏议大夫、知广州。亮自昇州代还,表言「柏檟在肥上」,求典庐、寿州以便营奉。及请对,但曰:「如国家必有驱策,岂敢以私自便。」属初平宜贼,上问以桂、广之政,亮曰:「高谨微、高绅皆循谨,非岭守之才,宜审择其人,如张咏、刘综可也。」上曰:「咏有疾,不可远适。综在并门,寄任已重。」初,欲命杨覃知广州,上察亮愿行,乃谓宰相曰:「亮之干敏,不下覃也。」故授之。亮由兵部员外郎改官才数日,擢升谏垣,以重其命。(宝训高绅作王绅。)

  初,曹利用言:「方宜贼之扰,杨覃知潭州,庶事皆有备。」上与大臣语,嘉其任职。王旦曰:「覃素以吏干称,江浙人中罕见其比。」上曰:「是尝与朱台符同任陕西者否?」旦曰:「然。当时所争,虽多曲直,然覃颇有爱民之心也。」

  诏以曹利用为引进使,张煦为如京使,张从吉为庄宅副使,张继能为供备库使,自余进秩有差。继能以前锋首破贼人,故被赏最优。归远军士手杀陈进者李昊、刘宗、赵敏,并补本军都头。又以知象州、大理评事何邴【三】为祠部员外郎,赐绯。邴三子并赐出身,亲属同扞寇者,悉甄敍之。升象州为防御。

  初议行赏,辅臣以象州城守四十日,其官吏将校各超三资;怀远军、天河寨,贼攻之不累日而退,各超两资。上曰:「贼之初起,其锋正锐,怀远、天河,首被攻击,固御尤难,可与象州同超三资。」王旦等请俟曹利用等赴召取进止,上曰:「赏不踰时,且军中等级皆已有命,不可缓也。」故次第行焉。

  浔州言贼党周道诚挈其族自首。诏曹利用量罪处置,其家属释之。

  枢密院上新置殿前、侍卫司将校具员。诏自今转补收落,令主事即时录其年月,有舛误白知院改正,敢漏落移易者劾罪以闻。

  庚戌,诏史崇贵、于德润驻桂州,督巡检、使臣招亡命贼党;曹利用等徧巡象桂宜融州、怀远军、天河寨讫赴阙。仍令利用就差随行立功使臣为怀远军知军、天河寨主、象州巡检,以寇孽甫平,藉其安辑也。

  诏奨广南东路荆湖南路转运使、广桂邕容潭融全诸州长吏及周文质等,以供军设备故也。

  辛亥,羣牧司言:「诸监以草地充屯田,遣卒种艺,所入不充其费。今马数益多而牧人少,请废屯田,仍为草地,委所属州县标其疆界,免公私侵占。」从之。

  甲寅,德音赦宜柳象州、怀远军死罪以下囚,广南东、西路杂犯死罪以下递降一等,胁从受署者勿理。蠲宜柳象州、怀远军丁钱及夏秋租,桂、昭州秋租。(免桂、昭秋租,实录在明年,今从本纪。)

  先是,中书进拟曲赦条目,有云:「溃散贼徒,听其首露释罪,军卒仍付所管。」上曰:「比令曹利用相度裁处,此与前敕不相应会。」马知节曰:「军卒婴城叛命,若许释罪,恐似太轻。」上曰:「既已溃散,须有所归,倘擒之不尽,岂无後患?」陈尧叟请元谋同恶者不赦。知节又曰:「军中合势,迫害长吏,聚党避罪,恣扰乡闾,今获赦宥,恐为恶者不悛。」上曰:「顷年西川谋害韩景佑者,所部皆禁旅,亦止诛首恶,其徒自首者移隶诸军。今澄海,州兵耳,苟元情重,徙置远郡可也。」知节执议如前。王旦请改云:「溃散贼徒,限一月首露释罪,所在收录奏裁。」上可之。

  乙卯,曹利用等言:「军贼黎育,与其党及族属老幼仅千人奔逃至贵州。知州宋希闵不测其来,挈牌印与僚吏出城窜避。俄而贼入城,焚居人庐舍,经宿始去。希闵乃还。」诏利用等追捕,无令遗逸,害及远民。

  黄梅县尉潘义方坐获劫盗,云尝以赃物寄卖酒朱凝家,即逮凝至,遣狱卒以牛革巾湿而蒙其首,燥则愈急,凝不胜楚痛,即自诬受赃,法寺当赎金九斤,诏特勒停。仍申儆中外,应有非法讯囚之具,一切毁弃,提点刑狱司察之。(东都事略:诏曰:拷掠之法,素着科条,非理擅行,兹谓惨酷。诸道官司应有非法讯囚之具,一切毁弃。)

  前谯县【四】尉陈齐尝献封论榷茶利害,诏送江淮发运司指使。冯亮、李浦荐齐堪任京官,而判吏部铨、御史中丞王嗣宗言齐乃豪家子。以问中书,冯拯曰:「若选用有才,何必限贫富。」上曰:「卿言是也,比来选人,往往指言此某人亲,某人故。必若有才,岂可以此不用?」丙辰,齐遂补初等幕职官。

  以前鄠县主簿洛阳高志甯为大理评事。志甯明经中第,请应识洞韬钤科,且求日试三千字。既而不能成,上察其历官无过,特命迁秩。(韩琦志墓云:「免使授官。」与实录不同,恐饰说也,志甯盖琦妹壻,今不取。)

  戊午,甘州回鹘可汗夜落纥遣尼法仙等来朝,献马十匹,仍许法仙游五台山。寻又遣僧翟大泰来,贡马十五匹,欲於京城建佛寺祝圣寿,求赐名额,不许。

  己未,秦国长公主言:「先於乾明寺署无量寿院,令家人披剃焚修。缘院宇窄隘,请於步廊十二间通之,仍令掌寺东门事。」上以步廊乃寺众出入之所,东门自有主者不许【五】。

  庚申,以吏部侍郎、兼秘书监、集贤院学士郭贽为工部尚书、兼秘书监,充翰林侍读学士。先是,上谓王旦等曰:「昨召郭贽,与语移时,颇记朕在东宫时事。贽,纯厚长者,善於辅导,在府中三年。杨可法继至【六】,可法介然有守,其辅导不及於贽。朕早年尝至其家,贽今已老,欲召置近职,自吏部侍郎当为何官?」旦等曰:「陛下念旧推恩,皆系特旨。」上曰:「可授尚书。」故有是命。

  初,近附诸州岁以刍藳输京师。至是,年谷屡登,辇下物价甚贱,畿内和市已及七百围,乃诏滑、曹、许、郑等州所纳刍藳,并输本处。

  张崇贵言:「准诏赐赵德明冬服及仪天历,令延州遣牙校齎往。比闻德明葺道路馆舍以俟使命,若遣牙校,似失所望。」上曰:「向不欲遣使,盖虑其劳。崇贵今有是奏,从之可也。」德明又请诣五台寺修设,追荐其母。陈尧叟欲令张崇贵谕以路由河东,多涉军垒不便,听由镇州路往。上曰:「宜令崇贵答以不敢闻奏,若诚愿则听致施物於鄜延,委崇贵差人送五台也。」

  种放复自终南山来朝。

  辛酉,赠故桂州监押、殿直郝惟和为如京副使,故柳州柳城县监押、殿直韩明为崇仪副使,故桂象等州同巡检、三班奉职许贵为内殿崇班。

  癸亥,诏象州澄海指挥赐名忠敢,以守城之劳也。

  初,陈进之乱,宜州指挥使陈定、都头黄晚皆不从驱率【七】,先投象州。进欲取此二人甘心焉,遂引众攻围,誓必得之。定等亦誓不从贼,与官吏纠合城中,谕以祸福,皆得其死力。上始欲令定等赴阙,优加擢用,又虑其怀土重迁,因擢定为本州马步军都指挥使,晚为步军指挥使。

  曹利用等言:「溃散羣贼,并招抚逐处禁系。其情理难恕者,欲所在处斩,妻子配役。」从之。

  十一月丙寅,诏羣臣当给赙赠者,鸿胪寺、入内内侍省、太常礼院关移不得过二日。时有已襄事而未赐者故也。

  邕州解送进士施粲等赴礼部,值宜州贼,违省限,诏贡院特取之。

  丁卯,废定州军城寨榷场,从河北缘边安抚使之请也。

  戊辰,日南至,上御朝元殿受朝。

  己巳,三鼓,中天有赤气如扫,长七尺,在舆鬼南,占主秦分兵疫。上曰:「日官言赤气不犯二十八宿躔次,虽主兵疫,当应在外。且国家常存警戒,则灾眚自灭矣。」

  辛未,右正言、知制诰孙仅知永兴军,代四方馆使孙全照也。以全照知许州。先是,上谓王旦等:「藩方长吏,尤赖循良。全照驭下峻急,当择其代,如边肃、孙仅,谁可此授?」冯拯曰:「仅尝佐京府,熟於民政,可用也。」从之。仅,纯厚长者,为政颇宽。赐诏书戒谕。全照有别墅在许州,盖从所请焉。

  壬申,诏三司亏陷官钱,许经历司分觉举释其罪,仍免均纳。先是,三司凭由司检见上供案,有亏失官钱者,有司欲悉令均偿,主吏上诉,命刑部尚书温仲舒、御史中丞王嗣宗详定以闻,而有是诏。

  癸酉,以广南摄官秦百祥为茶城县令,黄中理知立山县,李干知古县,皆为贼所执,抗节不从,故奨之。(立山,蒙州;古,桂州。)

  上谓王钦若曰:「君臣事迹崇释教门,有布发于地令僧践之,及自剃僧头以徼福利,此乃失道惑溺之甚者,可并刊之。」

  甲戌,广南安抚使曹利用言,宜州贼党陈化、黎育,与其徒二百余人、家属五百口及曾受补署者,并已招收讫。诏利用等俟得诸州军报乡闾甯静乃还京。

  象州民有以饮食馈贼者,利用请逮捕痛绳之。上曰:「远方愚民,为贼所迫,供置食物,乃是常理。惩罸太峻,不可行也。」令本州量事决责以闻。

  诏申太仓给军食槩量刻少之禁。先是,军士所得,斛才八九斗,颇以为言。上问三司使丁谓,谓曰:「前诏条制太仓纳诸州运粮无得增受,诸军月给无得减刻,违者至死。今此减刻,诚合严诛。但运粮米当有耗,舟卒盗食其中,若太仓输纳稍难,则恐纲运不继。」上曰:「然月廪不可亏少。」故复约束之。

  省南乳酪院。旧置南、北二院,羣牧使言其烦费,故省其一。

  河东转运使言:「唐龙镇来璘、来美等为西路契丹所掠。美即璘之季父,久依府州,与来怀正同族,不相能,故怀正召戎破之以报怨。」陈尧叟言:「璘、美等亦穷而款塞者,常持两端,本非富强之族。但据险阻,恣为观望,朝廷征之则趋河之东,地曰东躔,契丹兵加之则趋河之西,地曰西躔,介卒骑兵所不能及。」上曰:「契丹使到,可令馆伴使言其事。」仍令转运使鲍中和与并州刘综等商度,索所掠璘、美人畜。

  府州又言唐龙镇略夺芦子塞郭莽族人马,诏转运司理还之。

  丁丑,刑部尚书宋白为兵部尚书致仕。白年踰耳顺,图进不休。御史中丞王嗣宗,屡使人讽之。知枢密院事陈尧叟,其子壻也,亦数恳劝。白不得已始上表,上犹以旧臣眷然未许;再表,乃许焉。

  高阳关承受刘柽言:「河北诸州军用兵之际,优给公使钱,犒设军校。今边鄙乂安戍兵大减,请令转运、提点刑狱司量州军闲剧均定。」既而李士衡等请除缘边及当路仍旧外,余皆增省其数以闻,从之。

  戊寅,诏广南知州、通判,自今审官院选京朝官曾任知县者充,依例引对。

  上谓王钦若等曰:「近有西北使还者,言顺安军西至定州,旷土尽垦辟,苗稼丰茂,民无差扰,物价甚贱。惟当慎择守臣【八】,使不生边隙也。」马知节曰:「西北二方,久为外患。今契丹求盟,夏台请吏,皆陛下威德所致。且如唐室贞观、开元,称为治世,然措置兵甲,树立屏翰,皆不得其宜,终成尾大之患。当今兵柄尽出陛下掌握,至于一命之士,皆由旨授。」上曰:「前代求治之君亦多,如德宗思欲威加天下,知书自任,羣臣虽复上言,多所不惬,以是人颇循默,此亦可深戒。」陈尧叟曰:「唐太宗与臣僚论事,有不出太宗意者,退有忧色。盖以天下至广,深居九重,不能周悉,而羣臣之见,亦未及远,此唐太宗所以忧也。今陛下听断如流,尚以为戒,兹实天下幸甚。」

  庚辰,殿中侍御史赵湘上言请封禅,中书以闻,上拱揖不答。王旦等曰:「封禅之礼,旷废已久,若非圣朝承平,岂能振举?」上曰:「朕之不德,安能轻议。」

  初,王钦若既以城下之盟毁寇准,上自是常怏怏。他日,问钦若曰:「今将奈何?」钦若度上厌兵,即缪曰:「陛下以兵取幽蓟,乃可刷此耻也。」上曰:「河朔生灵,始得休息,吾不忍复驱之死地,卿盍思其次。」钦若曰:「陛下苟不用兵,则当为大功业,庶可以镇服四海【九】,夸示戎狄也。」上曰:「何谓大功业?」钦若曰:「封禅是已。然封禅当得天瑞,希世绝伦之事,乃可为。」既而又曰:「天瑞安可必得,前代盖有以人力为之【一○】。若人主深信而崇奉焉,以明示天下,则与天瑞无异也。陛下谓河图、洛书果有此乎?圣人以神道设教耳。」上久之,乃可,独惮王旦,曰:「王旦得无不可乎?」钦若曰:「臣请以圣意谕旦,宜无不可。」乘闲为旦言之,黾勉而从。然上意犹未决,莫适与筹之者。它日晚,幸秘阁,惟杜镐方直宿【一一】,上骤问之曰:「卿博达坟典,所谓河出图、洛出书,果何事耶?」镐老儒,不测上旨,漫应曰:「此圣人以神道设教耳。」其言偶与钦若同。上由此意决,遂召王旦,饮於内中,欢甚,赐以尊酒曰:「此酒极佳,归与妻孥共之。」既归,发视,乃珠子也,旦自是不复持异。天书、封禅等事始作。(此据苏辙龙川别志及刘邠所作寇准传。)

  辛巳,上谓王旦等曰:「昨暮降雪遽止,朕忧其未足。夜分使人於宫庭视之,乃云复降,其势甚密。今果盈尺,来岁麦苗应有望也。朕每念稼穑艰难【一二】,尝与邢昺言,力田者多值灾沴【一三】。昺云民之灾患,大约有四,一曰人疫,二曰旱,三曰水,四曰牛瘴,必岁有其一,但或轻或重耳。四事之害,旱暵为甚。盖田无畎浍,悉不可救,所损必尽,即传所谓天灾流行国家代有者也。昺久居田里,尤熟农事,自云验之多矣。比岁稼穑屡稔,朕尝以灾沴为虑,兼闻今年宿麦甚广,得此时雪,农家无冬旱之忧也。」遂赐近臣饮于中书,又宴馆阁官于崇文院,上作瑞雪诗,令三馆即席和进,两制次日来上。

  癸未,殿前司骁骑小校张信弃市。信诉指挥使盖赞御下严急,鞭挞过当。陈尧叟曰:「都虞候李继和言士伍不禀所部,合从军令。」上曰:「如罪在士伍,可以严断;若捶挞过当,安可不尽其理耶?」马知节曰:「太祖朝每命将校,必取刚方有断,士伍畏威者。」上曰:「此盖彼时所宜尔。」即下吏案劾,信款云:「赞乘醉教习,决责部下。信遂以弓弰拥卒四十余,厉声曰:『我辈终为指挥使乘醉所鞭杀。』即径诣马军司陈告。」赞云:「虽日饮酒,而所鞭卒,皆有过者。」继和请斩告者十余人,余配沙门岛,罸指挥使、都虞候。诏诛信,余决杖配隶外州,轻者复隶本州,赞决杖配许州,其都虞候不能觉察、副指挥使不能裨赞,并下本司决罸。

  甲申,命审官院择京朝官有材干、举进士者通判保州,以其密迩边境,武臣充守,所答北界书牒,词理多谬故也。

  戊子,令枢密院条上南郊、承天节皇族诸亲延赏恩例。先是,每有朝庆,皇族皆过希宠泽。上谓陈尧叟等曰:「若尽遂所请,即勤劳王事之臣,能不以此为辞?自今有越例者,即令尚书、内省勿下。」尧叟等曰:「顷岁,陈国长公主为男求近地刺史,已有官者求岁岁改转,诸院回图舟车求免抽税。去年,程继宗掌致远务,坐事制鞫,晋国长公主为奏求代。凡似此事【一四】,臣等以其国戚但取进止【一五】,陛下皆寝而不报。自此,所保任亲戚有官者,限以品秩,各定所止,中外之人,尽知国家推公以待臣下。」上曰:「诸亲中亦有引太祖、太宗朝事为言者,朕但答以祖宗功业至大,安可比拟?况庶事皆有制度,朕遵守之,何敢失坠?迩来渐亦知非,各安其分矣。」

  庚寅,赐太庙守卫人等承天节衣服【一六】,岁以为例。(祥符八年正月,密院上新例。)

  辛卯,契丹遣使左领军卫上将军耶律元、昭德节度使耶律谐里,副使左威卫上将军李琮【一七】、殿中少监李操来贺承天节。蕃俗最重食提狸邦,发土得之,唯以供母主。至是,使者挈数头至,饮以羊乳【一八】,遂令庖人造蕃食以献。上许进入,择其味佳者再索之,使感悦。接伴契丹使王曙等言:「臣尝奉使北朝,羣臣每见,竞来趋揖,问本朝羣臣曾至其国者动静安否,臣察其情无猜阻,即一一以实对。今北朝使至,羣臣中有曾使契丹者,亦乞谕令与北使交接,问其动静安否,庶几得其欢心。」从之。(会要载此事於四月,今移见契丹遣使之後。)

  耶律元馆于京师,尝询左右曰:「馆中日闻鼓声,岂习战阵耶?」或对以俳优戏场,闾里筵设。上闻之,谓宰相曰:「不若以实谕之。诸军比无征战,阅习武艺,亦国家常事耳,且可以示无闲於彼也。」

  十二月乙未,手札赐王钦若曰:「编修君臣事迹官,皆出遴选。朕於此书,匪独听政之暇,资於披览,亦乃区别善恶,垂之後世,俾君臣父子有所监戒。起今後,自初修官至杨亿,各依新式,递相检视,内有脱误,门目不类,年代、帝号失次者,并署历,仍书逐人名下,随卷奏知。异时比较功程,等第酬奨,庶分勤惰。委刘承珪专差人置历。」

  钦若为人倾巧,所修书或当上意,褒赏所及,钦若即自名表首以谢【一九】;或缪误,有所谴问,则戒书吏称杨亿已下所为以对。同僚皆疾之,使陈越寝如尸以为钦若,石中立作钦若妻,哭其傍,余人歌虞殡於前。钦若闻之密奏,将尽绌责。王旦持之,得寝。亿在馆中,钦若或继至,必避出,他所亦然。及钦若出知杭州,举朝皆有诗,独亿不作。钦若辞日具奏,诏谕亿令作诗,竟迁延不送【二○】。(此据江休复杂志附见。)

  犍为县民因伐木开道,与南蛮相杀伤。知益州任中正奏此县岩险,当云南要路,请置戍兵三百,命廷臣为驻泊监押。上以蜀都久安,不欲生事,乃诏谕中正禁缘边居民伐木开道,与蛮交争。

  丙申,曹利用等言溃散宜州贼徒,追捕诛翦已尽,仍上破贼图。上出以示辅臣,指前军破贼处,言利用与张煦等先同署纸,人持百枚,备给立功将卒。及破贼,利用在前,军无所给,煦在後而所给乃过半。故明年十月,始赏甯朔军士。

  泾原钤辖秦翰言:「镇戎军纳质院先有奸猾蕃部以族属为质者,准诏并释之。有伊特古者,族望最大,凶狠多谋,纵之非便,今部送赴阙,兼令亲属同行,俾无疑虑,请配隶远处军籍。」诏赐装钱二万,以隶温州,仍给月廪。其亲属许还镇戎,受田与粮,不令同往。上以设法诱置,非示信之道故也。

  丁酉,诏应大祠及大忌前一日,虽不奏刑杀文字,若轻罪不可稽留者,审刑院上之。

  上初嗣位,即诏诸路勿得以祥瑞来贡,其後颇有进献者,乃诏尚书礼部举旧制申禁。礼部言:「福应之至,以显盛猷,虽睿德谦冲,务於自损,若史臣不记,来世何观?请止报省,关史馆。」奏可。

  初,青神县民史光宝家为盗所劫,耆保言是夕雷,延赋、延谊不宿本舍,县尉即捕而讯之。县吏王嗣等恣行拷掠,因而至死。有顷,州得劫光宝贼七人,乃明赋、谊之寃。益州任中正具奏,戊戌,诏蠲赋、谊二户三年田租,免其徭役。

  京城河南草场遗火,城外都巡检、步军副都指挥使王隐命殿前虎翼都虞候高鸾以近便营兵救扑之。殿前司言鸾等非本属,当俟诏旨,请劾之。上以救焚之急,隐得便宜从事,因命释鸾等罪,仍戒自今各遵往制。

  己亥,诏川峡节度州及冲要兵多处监押,用侍禁已上为之。时兴元府言,有小校对护军无礼,其人乃三班奉职,以秩轻故也。

  赐近臣契丹锦绮绫縠、新罗酒、蕃肉等。

  壬寅,封驸马都尉石保吉庶女为乐陵郡君。初,上以无例,令中书详讨故事,晋国长公主亟为乞恩,故特加郡号。

  兖州道士冶,岁课铁二万余斤,主者尽力采炼,常不能及,有坐是破产者。癸卯,命废之。

  先是,上尝问辅臣以天下贡举人数,王旦曰:「万三千有余,约常例,奏名十一而已。」上曰:「若此,则当黜者不啻万人矣。典领之臣,必须审择,晁迥兢畏,当以委之,周起、王曾、陈彭年皆可参预。」冯拯【二一】曰:「封印卷首,若朝廷遣官主之,於理亦顺,尤宜用素有操守之人。」旦曰:「滕元晏於士大夫间少交游。」上曰:「今当以朱巽代周起知举,令起与元晏同掌封印事。」於是,命翰林学士晁迥、知制诰朱巽王曾、龙图阁待制陈彭年同知贡举。既受诏,上谕以取士之意,务在至公,擢寒畯有艺者。又命监察御史严颍、张士逊监贡院门,都官员外郎乔颜、太常博士郑彞、太常丞陈既济巡试铺【二二】,太常丞直集贤院任随、着作佐郎陈覃点检进士程试,大理寺丞马龟符等六人考校诸科程试。又命知制诰周起、京东转运使祠部员外郎滕元晏封印举人卷首,用奉使印;殿中丞李道监封印院门。进士诸科试卷,悉封印卷首,送知举官考校,仍颁其式。知举官既考定等级,复令封之进入,送覆考所考毕,然後参校得失。凡礼部封印卷首及点检程试别命官,皆始此。元晏,中正子。士逊,光化军人也。(按周起传,云起创糊名之法;又陈靖传,亦云糊名考校始於靖。盖靖先请用之殿试,起复用之礼部,故起首为封弥官也。严颖、乔颜、郑彞、陈既济、陈覃、马龟符、李道七人,未详邑里。)

  乙巳,诏:「诸科举人,皆理场第。自今不合格者,须至覆场,方得落下。」

  麟府路钤辖言,契丹率兵捕贼至境上,恐谋侵轶。上曰:「此疑者过也。」遣内侍王怀信往察之。丙午,怀信言契丹执盗马舍利而还,果无它。

  丁未,诏:「羣臣当赐廨马者,如闻骐骥院官吏用情,不能均一。自今中使据合赐等第,各拣定二十匹,依名次以赐。赐讫复增,常足其数。」

  戊申,诏诸处钱监铸匠,每旬停作一日,愿作者听之。

  庚戌,都官员外郎、同判太常礼院孙奭言:「伏睹来年正月一日享先农,九日上辛祈谷,祀昊天上帝。按春秋传:『启蛰而郊,郊而後耕。』月令云:『天子以元日祈谷於上帝,乃择元辰,亲载耒耜,躬耕帝籍。』先儒皆云,元日即上辛,郊天也,元辰谓郊後吉亥,享先农而耕籍也。六典、礼阁新仪并先云上辛祀昊天,次云吉亥享先农。伏望改用上辛後亥日享先农,仍即着令。」诏太常寺与崇文院检讨官详定。既而判寺李宗谔言:「宋书、後魏书所载,并以上辛後亥日享先农,【二三】请如奭奏【二四】。」从之。

  癸丑,诏河东路所赐戍兵白金,每两之直以一千为限。先是,岁一遣使赐银鞋,使回,言本州无银,每两给钱七百五十,其实市价千钱,乃计司不预为备。故有是诏。

  神骑卒赵荣伐登闻鼓,言能以药点铜为鍮石。上曰:「民间无铜,皆熔钱为之,此术甚无谓也。」乃下诏禁止,其来自外蕃者不在此限。

  唐龙镇来璘与其族人怀三互相绚劫,侧近帐族不甯,麟府驻泊韩守英等以闻。诏遣使召而盟之,依蕃法和断。

  先是,上降诏牓下礼部贡院,序所以杜绝私请、搜扬寒秀之意,举人见者咸喜。丙辰,上与王旦等言及之,旦等曰:「昨颁考较新格,周行中颇有议论,且言中书不能守科场大体,但疑春官有私。及诏牓出,天下士乃知陛下务尽至公,恐多遗才,故更此条贯也。」给事中梁周翰尝请将试进士先试诗二十首,取可采者再试。上曰:「如此,则工诗者乃能中选,长於文者无以自见矣。」

  丁巳,厮铎督又遣使来贡。

  戊午,契丹遣使左威卫上将军萧留甯、彰武节度使耶律信甯,副使崇禄少卿邢详、右威卫大将军耶律遂正来贺明年正旦。上谓辅臣曰:「比者,武将戎臣,多言与契丹和不便。」王旦曰:「儒臣中亦有此论。然国家与契丹和,三年于兹矣,计其不劳干戈、不费财用之外,河朔人民顿息飞挽。」上曰:「议者或谓敌伺河朔丰实乃动耳。」冯拯曰:「边方不甯,武臣幸之以为利。」上曰:「国家虽怀柔示信,亦不废戎事,彼亦安敢渝盟?但当清净致治,以安吾民也。」

  边臣尝有奏请招市战马者,上顾左右曰:「今蕃落安辑,久通互市,何忽招之?且畜马太多,费用尤广。契丹请和,今已三载,河朔生灵,粗尔苏息。抚御四方,当务远略,苟止信浅识,为国生事,则害滋甚矣。」(宝训以此事系四年【二五】,今且附见,更俟考。)

  己未,诏厢军及诸州本城犯,所部决杖讫,并移隶他军,内情理重及缘边随军者奏裁。先是,法寺上言请与禁军同等。上以军秩既有差降,故犯者亦从末减。

  诏诸路所上军储之数,自今先下枢密院籍记送中书。盖凡遣戍兵,必预度所在资廪丰约故也。

  辛酉,河北提点刑狱司陈纲上言:「杖罪械系者,其枷未有定制,望令特置,以十五斤为准。」从之。

  注 释

  【一】不得与本部军员结亲「本部」原作「本郡」,据阁本改。

  【二】上谓辅臣曰按宋本、宋撮要本自此句起至下文「益可嘉也」,均系於十月庚申,本卷十月庚申亦书「种放复自终南山来朝」。阁本及长编纪事本末卷二二种放出处则俱同本编作「甲辰」。按甲辰为十月初一日,庚申为十七日,在此期间放不得两至汴京,宋史卷四五七本传亦仅云「十月,复至」。何者为是,待考。

  【三】知象州大理评事何邴「象州」原作「象川」,据宋本、宋撮要本及上下文改。

  【四】谯县原作「醮县」,据阁本改。按宋无「醮县」,「醮」、「谯」形近致误,谯县属淮南路亳州。

  【五】不许原作「许之」,据阁本改。

  【六】杨可法继至「至」原作「立」,据宋本、宋撮要本、阁本改。按宋史卷二六六郭贽传作「杨可法继其任」。

  【七】不从驱率「从」原作「欲」,据阁本及宋会要兵一○之一四改。

  【八】慎择守臣「慎」原作「遴」,据宋本、宋撮要本及治蹟统类卷五真宗圣政改。

  【九】镇服四海「四海」原作「四方」,据宋本、宋撮要本及长编纪事本末卷一七、编年纲目卷七、宋史全文卷五下改。

  【一○】前代盖有以人力为之「盖」原作「皆」,据宋本、宋撮要本、阁本及同上书改。

  【一一】惟杜镐方直宿「直宿」原作「宿直」,据宋本、宋撮要本及上引长编纪事本末、宋史全文乙正。

  【一二】稼穑艰难「艰难」原作「维艰」,据宋本、宋撮要本及长编纪事本末卷二一圣德改。

  【一三】力田者多值灾沴「者」、「多」二字原倒,据宋本、宋撮要本及上引长编纪事本末乙正。

  【一四】凡似此事「似」原作「以」,据宋本、宋撮要本改。

  【一五】臣等以其国戚但取进止「但」原作「曰」,据宋本、宋撮要本改。

  【一六】赐太庙守卫人等承天节衣服「守」原作「宗」,「等」原作「寺」,据宋本、宋撮要本、阁本改。

  【一七】副使左威卫上将军李琮「上将军」原作「大将军」,据宋本、宋撮要本改。

  【一八】饮以羊乳「以」字原脱,据宋本、宋撮要本及宋会要蕃夷一之三九补。

  【一九】钦若即自名表首以谢「名」原作「书」,据宋本、宋撮要本及长编纪事本末卷二二王钦若事迹改。

  【二○】竟迁延不送阁本、活字本及上引长编纪事本末同。「不送」,宋本、宋撮要本作「不进」。

  【二一】冯拯曰「冯」字原阙,据续通监卷二七及本书文例补。

  【二二】巡试铺「铺」字原脱,据宋本、宋撮要本、阁本补。

  【二三】上辛後亥日「亥」字原脱,据上文「伏望改用上辛後亥日享先农」句及太常因革礼卷四○、通考卷八七郊社考补。

  【二四】请如奭奏「请」字原脱,据宋本、宋撮要本、阁本补。

  【二五】宝训以此事系四年「事」字原脱,据宋本、宋撮要本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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