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者国学续资治通鉴长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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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百七十三 元佑元年(丙寅,1086)

 

  起哲宗元佑元年三月己卯尽其月

  三月己卯,朝议大夫孔宗翰为鸿胪卿,度支郎中刘奉世为左司郎中,左司郎中兼着作佐郎林希为起居舍人、修实录检讨官,马军都虞候、雄州团练使、知熙州刘昌祚徙知渭州,四方馆使、英州刺史、知雄州刘舜卿为高州刺史,充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徙知熙州,东上合门使、权高阳关路兵马钤辖兼知恩州王崇拯知雄州。

  诏:「应两制已上许依例陈乞亲属差遣,前宰相、执政官每二年陈乞亲属差遣一次。」

  户部侍郎杨汲为宝文阁待制、知庐州,资正殿大学士、正议大夫、新差知扬州吕惠卿提举崇福宫,并以引疾,从其请也。

  三省言:「广济河辇运,昨因李察等上言废罢,改置清河辇运,显是迂远。」诏差朝散郎、知棣州王谔,经画措置兴复广济河辇运。(李察等废广济河运年月,元丰八年十一月末周諝云云,元丰五年二月十一日初废,七月二十日王桓云,六年九月四日,七年八月十九日,元佑元年四月十二日,十二月十二日。)

  考功员外郎林旦为殿中侍御史,承议郎韩川、权发遣开封府推官上官均,并为监察御史,从中丞刘挚之举也。

  枢密院言:「夏国自神宗皇帝上僊及彼国主母丧後来,疆界未曾商议,虑逐路缘边弛备,敌人不测冲突。」诏鄜延、环庆、河东、熙河兰会路经略司【一】,诫边将为守御备。

  刑部言:「大理寺勘到捧日军使唐宣藏刀入崇政殿门,偷割捧日军使张用银带,殿前都指挥使燕达乞以唐宣赴本营前,集众法外重行处置。」诏「唐宣特刺配沙门岛,永不放还。」

  诏御使中丞刘挚、右正言王觌、刑部郎中杜紘,将元丰敕令格式重行刊修。

  先是,挚言:「法者,天下之大命也,先王制法其意使人易避而难犯,故至简至直,而足以尽天下之理;後世制法,惟恐有罪者之或失也,故多张纲目,而民于是无所措其手足矣。世轻世重,惟圣人为能变通之。祖宗之初,法令至约,而行之可久,其後大较不过十年一变法。岂天下之大,民物之众,事日益滋,则法不可以不密欤?臣窃以谓非事多而後法密也,殆法繁而後奸生也。神宗皇帝达因革之妙,尤重宪禁。元丰中,命有司编修敕令,凡旧载于敕者多移之于令。盖违敕之法重,违令之罪轻,此足以见神宗仁厚之德,哀矜万方,欲宽斯人所犯,恩施甚大也。而所司不能究宣主德,推广其间,乃增多条目,离析旧制,用一言之偏而立一法,因一事之变而生一条,其意烦苛,其文隐晦,不足以该万物之理,达天下之情,行之几时,盖以屡变。今所谓续降者,每半年一颁,每次不减数帙矣。夫法者,天下之至公也。造之而不能通,故行之而不能久,其理然也。又续降多不显言其所冲改,故官司州县承用从事,参差抵牾,本末不应,非所谓讲若画一,通天下之志者也。臣愚以谓宜有所加损润泽之,去其繁密,合其离散,要在简易明白,使民有所避,而知所谓迁善远罪之意。伏望圣慈酌时之宜,明法之用,选择一二儒臣有经术,明于治体,练达民政者,将庆历、嘉佑以来旧敕,与新敕参照去取,略行删正,以成一代之典,施之无穷。」

  又言:「常平差役法及罪人就配法,今已更改,于敕内关涉不少,以此须至删修。正任刺史以上致仕,于嘉佑禄令,料钱衣赐依分司官例,分司官依现任官例支给。至熙宁四年五月圣旨指挥,致仕正任给金吾卫大将军俸,则是已冲改嘉佑令。今来元丰敕却依嘉佑禄令立文,即不知熙宁七年及元丰六年编敕日,因何漏落熙宁四年续降指挥?访闻在京支正任致仕俸料,并依熙宁四年指挥,其外路多依嘉佑令支给。内外法令如此不同,虑其间更有此类,不可不行增修。」

  右谏议大夫孙觉亦言:「臣窃闻中外之议,以为今日之患,切于人情者,莫甚于元丰编敕细碎烦多,难以检用。而因事立法,不可通行者,其间不一。虽有老于为吏,习于用法者,亦或莫能通晓。至有一条分为四五,缓急不相照会,其细碎如此,岂所谓王者之法如江河,使人易避而难犯也?臣愚窃以谓,今者朝廷务为简易,使就宽平,法当使人人通晓,不难了知,累朝编敕是也。至于引用断罪,先据律文,後乃铺编敕、格、令。今敕条如律,即是律可废也。伏乞圣慈特置一修敕局,格、令、式附之,择取臣僚中晓经术义理,法律详明,不至深刻者五七人,依故事大臣典领,应省、寺修敕令格式者并付之,事有损益即可施行者,先次行之。如此,则朝廷仁厚爱育之意可以宣布四方,而刻薄之风浸以衰息矣。」于是有刊定修立之命。(「重行刊定修立」,此旧录本语,今用之。旧录云:先帝命官修敕令格式,亲为体制,施行未几,吏习民安。时欲大变革,故修改焉。新录已削去。)

  中书舍人苏轼言:「准刑房送到词头一道,三省同奉圣旨,沈起与敍朝散郎、监岳庙者。臣伏见熙宁以来,王安石用事,始求边功,生隙四夷。王韶以熙河进,章惇以五溪用,熊本以泸夷奋。沈起、刘彞闻而效之,结怨安南,兵连祸结,死者数十万人。苏缄一家,坐受涂炭。至今二广疮痍未复。先帝始欲戮此二人,以谢天下,而王安石等曲加庇护,得全首领,已为至幸。元丰六年三月二十四日圣旨:『沈起所犯深重,永不敍用。』天下传诵,以为至当,此乃先帝不刊之语,非今日以即位之恩所得赦也。沈起与彞各负天下生灵数十万性命,虽废锢终身,犹未塞责。近者只因稍用刘彞,起不自谅,辄敢披诉,妄以罪衅并归于彞,攀援把持,期于必得。臣谓安南之役,起实造端,而彞继之。法有首从,而彞吏干学术,犹有可取,而起人材猥下,素行憸险,庆州兵叛,起守永兴,流言始闻,被甲乘城,惊动三辅,几致大变。所至治状,人以为笑。知杭州日,措置尤为乖方,致灾伤之民,死倍他郡。与张靓等违法燕饮交私,靡所不至。朝廷用彞,既不允公议;而况于起,万无可赦之理。今以一朝散郎监岳庙,诚不足计较,窃哀先帝至明至当不刊之语,轻就改易,诚不忍下笔草词,遂使四方羣小,阴相庆幸,吕惠卿、沈括之流,亦有可起之渐,为害不细。伏乞圣明深念先帝「永不敍用」之语,未可改易;而数十万性命之寃,亦未可忽忘。明诏有司,今後有敢为起等辈乞敍用者,坐之。所有告词,臣未敢撰。」寻有诏,沈起敍用指挥,更不施行。(实录八月二十四日己酉诏:「前降敍用沈起指挥更不施行【二】,以中书舍人苏轼论其不当敍用也。按轼集乃三月二十二日奏,不知何故至八月方行。又实录初不载沈起用何日得指挥敍复,今从轼集。)

  改当直人法。(政目二十二日事,当考。)

  门下侍郎司马光言:「今月二十一日,中使陈衍奉宣圣旨问臣:『来日程颐上殿,若奏对有取,当除以何官职?不可太轻,亦不可太重,若令在经筵,当与何名目?』臣窃惟程颐本以布衣,守道不仕,昨朝廷除幕职官西京教授,颐曾固辞。及朝廷召赴阙,除宣德郎、校书郎,颐又辞。卑官在经筵者,惟有崇政殿说书。若以新所除官充崇政殿说书,足为超擢,但恐颐坚辞不敢受耳。更乞圣意裁度。」(此据元佑实录司马光三月二十一日亲书劄子,今附此。)

  辛巳,宣德郎程颐为通直郎、崇政殿说书。颐既上殿,(十四日辞恩命,乞进见。)即以经筵命之。颐面辞,不许;退而具奏,曰:

  「窃以知人则哲,帝尧所难,虽陛下圣鉴之明,然臣方获进对于顷刻间,陛下见其何者,遽加擢任?今取臣畎亩之中,骤置经筵,盖非常之举,朝廷责其报效,天下之所观瞩,苟或不当,则失望于今,而贻讥于後,可不谨哉?臣未敢必辞,只乞令臣再上殿进劄子三道言经筵事,所言而是,则陛下用臣为不误,臣之受命为无愧;所言或非,是其才不足用也,固可听其辞避。如此,则朝廷无举动之过,愚臣得去就之宜。」又言:「臣不候命下,便有奏陈,盖欲朝廷审处於未授之前,免烦回改成命。」又言:「如以臣昨日已上殿,只乞指挥许臣实封劄子进呈,亦与口陈无异。」

  其劄子一曰:「臣伏观自古人君守成而致盛治者,莫如周成王。成王之所以成德,由周公之辅养。昔者周公辅成王,幼而习之,所见必正事,所闻必正言,左右前後皆正人,故习与智长,化与心成。今士大夫家善教子弟者,亦必延名德端方之士与之居处,使之薰染成性,故曰少成若天性,习惯如自然。伏以皇帝陛下春秋之富,虽睿圣之资,得于天禀,而辅养之道,不可不至。所谓辅养之道,非谓告诏以言,过而後谏也,在涵养薰陶而已。大率一日之中,接贤士大夫之时多,亲寺人宫女之时少,则自然气质变化,德器成就。乞朝廷遴选贤德之士,以侍劝讲【三】;讲读既罢,当留二人直日,夜则一人直宿,以备访问。皇帝读习之暇,游息之间,时于内殿召见,从容宴语,不独渐摩道义,至于人情物态,稼穑艰难,积久自然通达。比之常在深宫之中,为益岂不甚大?窃闻间日一开经筵,讲读数行,羣官列侍,俨然而退,情意略不相接,如此则责辅养之功难矣。今主上幼冲,太皇太后慈爱,亦未便乞屡出,但时见讲官,久则自然接熟。大抵与近习处,久熟则生亵慢,与贤士大夫处,久熟则生爱敬,此所以养成圣德,为宗社生灵之福。天下之事,无急于此。窃料众人之意,以为皇帝尚幼,未烦如此,乃浅近之见。夫幼而习之,为功则易,发然後禁,礼经所非。古人所以自能言而教者,盖谓此也。」

  其二曰:「臣闻三代之时,人君必有师傅保之官【四】。师,道之教训;傅,傅其德义;保,保其身体。後世作事无本,知求贤而不知正君,知规过而不知养德。傅德义之道,固已疏矣,保身体之法,无复闻焉。伏惟太皇太后陛下,聪明睿知,超越前古;皇帝陛下,春秋之富,辅养之道,当法先王。臣以为傅德义者在乎防见闻之非,节嗜好之过;保身体者在乎适起居之宜,存畏谨之心。臣欲乞皇帝陛下左右扶持祗应宫人、内臣,并选年四十五以上厚重小心之人。服用器玩皆须质朴,应华巧奢丽之物不得至于上前。要在奢丽之物不接于目,浅俗之言不入于耳。及乞择内臣十人充经筵祗应,以伺候皇帝起居。凡动息必使经筵官知之。有翦桐之戏则随事箴规【五】,违持养之方则应时谏止。调护圣躬,莫过于此。今不设保、傅之官,傅德义、保身体之责,皆在经筵。皇帝在宫中,语言、动止、衣服、饮食,皆当使经筵官知之。」

  其三曰:「臣窃以人主居崇高之位,持威福之柄,百官畏慑,莫敢仰视,万方承奉,所欲随得。苟非知道畏义,所养如此,其成德可知。中常之君,不无骄肆。英明之主,自然满假。此自古同患,治乱所系也。故周公告成王,称前主之德,以寅畏、祗惧为首。从古以来,未有不尊贤畏相而成其圣也。皇帝陛下未亲庶政、方专问学。臣以为辅养圣德、莫先寅恭,动容周旋,当主于此,岁月积习,自成圣性。臣窃见经筵臣僚,侍者坐而讲者独立,于礼为悖。欲乞今後特令坐讲,不惟义理为顺,以养主上尊儒重道之心。窃闻讲官在御案傍以手指书,所以不坐,欲别令一人指书,讲官稍远御案坐讲。意朝廷循沿旧体,只以经筵为一美事,臣以为天下重任,惟宰相与经筵。天下治乱系宰相,君德成就责经筵。由此言之,安得不以为重?」(颐乞坐讲竟不行。)

  御史中丞刘挚言:「臣伏睹制命,以布衣程颐为通直郎、崇政殿说书者。恭以尊儒重道、振举遗逸,使天下归心,固圣朝之所宜为也。然臣窃惟进退者臣子之大节,爵禄者天下之公器。进退不失其义,则人道立;爵禄不轻所与,则士心劝。二者盖不可不谨也。颐以节行自守,不介意于仕,陛下高其风,故以汝州推官、西京教授起之。颐既力辞不从而赴召,而陛下又以宣德郎、校书郎待之。颐既至,未即受命。而陛下赐之廷对,又官之以通直,置之于经筵。盖颐之逊避不已,而陛下恩命每有加焉。臣恐颐于出处辞受之际,义有难安者也。孔子曰:『如有所誉者,其有所试矣。』孟子曰:『仕有时乎为贫,辞尊居卑、辞富居贫。』颐好学求志,有君子之行,遭际盛世,其心岂徒欲以声名自售哉?固愿有所试,然後有所就也。颐亲老家贫,兄颢有贤行,官不达而死。在颐之义当仕也。为贫而仕,则若孟子所谓居卑者可也。今有誉而不试,每辞而加进,臣于是知颐之不敢受也。若夫纷纷之论,致疑于颐者,非独如臣言也。直以谓自古以来,先生处士,皆盗虚名,无益于用。若颐者,特以迂阔之学,邀君索价而已。天下节义之士,乐道不出如颐等辈,盖亦不少。彼无所援乎上,故不闻尔。又以谓颐辞免爵命之言曰:『前朝召举布衣,故事具存。』是颐之志欲为种放、常秩,而亟欲得台谏、侍从者尔。臣固知论者之或过也。然而是非疑似,亦不可以不察。圣人自有中道,过之则偏;天下自有常理,背之则乱。伏望陛下审真伪,重名器。闻颐方辞恩制,乞降指挥,依颐所乞,成就其节,止授以初命之官,既使得以禄养其亲,又使受之有义,免于似是之谤。而後日见其可用,进擢盖未晚也。于陛下尊德举逸之道,无过不及者。」

  又言:「闻颐有所建请数事,如欲令经筵侍臣坐讲之类,又有非所宜言者,众传以为笑。不知有是事乎?惟望速降圣旨,依颐辞免,但命之以初官,试之以西京教授,庶几成颐之志,全颐之节,以息羣议,而亦不害异日擢用也。廉耻不立于天下也久矣,今幸有一人焉,若授受不当于义,则使天下靡然益不以廉隅为事,岂不重哉!」颐卒留经筵,挚所言不用。

  颐每以师道自居,其侍讲,色甚庄,言多讽谏。颐闻帝宫中盥而避蚁,因讲毕,请曰:「有是乎?」帝曰:「然,诚恐伤之耳!」颐曰:「推此心以及四海,帝王之要道也。」帝称善。(此据颐新传附见,避蚁事,二月甲戌,韩缜尝言之。)

  诏二王外第以亲贤宅为名。(政目二十一日诏许二王外居,今并此,不别出。二十八日宗室送迁。)

  诏给空名度牒一百道,修复郑州廨舍仓库,特借二年公使钱,令转运司应副,余于常平钱内借支。

  诏差开封府第七副将郝英于西京汝州界捕杀羣贼。

  兵部言:「畿内马监已罢,本部考究畜牧之宜,莫如汛、渭、并、晋之地【六】,兼逐路旧有牧地,请差官经画。」诏河北、陕西路转运提点刑狱司,同共按行相度可置官监去处闻奏。

  诏应民间疾苦合行宽恤,除朝廷已推行外,如有未尽,仰诸路监司,限指挥到两月内条画以闻。

  判大名府韩绦言:「公使供馈条禁太密,乞删去监司卖酒及三路馈遗。」从之,令刑部先次立法。

  户部言:「归明人除三路及沿边不得婚嫁,余州听与嫁娶;并邕州左、右江归明人,许省地溪峒结亲。」从之。

  右司谏苏辙言:

  臣窃见先帝改定官制,因唐之旧,布列三省,使出入相钩较,文理密察,得古之遗法。然患有司推行不能尽如圣意,参考之益未见,而迂滞之害先着。见今三省文书,节次留碍,比官制未行以前,颇觉其弊。臣尝问众人【七】,得其一二,意欲因见行之法,略加疏理,务令清通简便。苟迂滞之病既除,事不至杂宂难治,官吏日有余力,则参考之功可得而见也。谨条具如後:

  一、凡事皆中书取旨,门下覆奏,尚书施行,所以为重谨也。臣谓国之大事,及事之已成者,依此施行则可;至于日生小事,及事之方议者,一切依此,则迂缓之弊所从出也。假如百官给假、有司请给器用之类,此所谓日生小事也。臣僚陈请兴革废置,朝廷未究本末,欲行勘当之类,此所谓事之方议者也。昔官制未行,如此等事皆执政批状,直付有司,故径而易行;自行官制,遂罢批状,每有一事,辄经三省,誊写之劳,既已过倍,勘当既上,小有差误,重复施行,又经三省,循环往复,无由了绝。至于疆埸机事,河防要务,一切如此,求事之速办,不可得也。故臣乞复批状之法,以便日生小事及事之方议者;惟国之大事及事之已成者,然後经历三省,则事之失者过半矣【八】。

  一、三省文书,法许吏人互相点检差误,毫末之失,皆理为赏罚。故被罚者畏避谴呵,巧作迁延,以求细密;被赏者希望劳绩,吹毛求疵,务为稽缓,因此文书无由速了。臣欲乞今後不以差误为赏罚,惟有所欺蔽,及虽系差误而害事者,方行赏罚。

  一、文书至尚书省,自省付诸部,自部付诸司,其开拆、呈覆、用印皆有日限,逐处且以五日为率,凡十五日。其勘当于外,日数又多,幸而一出得备具者,自诸司申部、申省、其限日如前,则已一月余日矣。不幸复有问难,又复一月,自此盖有不可知者。费日虽久,而违限如法【九】,虽欲加罪,终不可得。故臣欲乞以事之缓急减定日限,亦救弊之一端也。

  一、古者因事设官,事不可已,然後置官。今官仿唐制,事本不须如此,而为官生事者,往往而有。如应支钱物,尚书度支行遣,得旨许支,合下所管库务支给者、必先由太府寺,本寺备录帖所管库务、又经比部勾过,然後送库务支给。臣谓太府寺未尝可否一事,枉有经历,宜令度支径送比部勾过。又如诸路召募押纲合得酬奨,诸库务已给朱钞,先经太府寺印纸保明,指定合得酬奨,申尚书金部;金部再行勘验诣实,关司勳勾覆,然後关吏部施行。臣谓太府、金部两处勘验保明,显有烦重,宜裁减一处。又如在京职事官,合破白直并宣借剩员或替换宣借,昔未行官制已前,皆系所属直下步军司差拨;自行官制,并须经由尚书兵部,兵部但指挥步军司依条施行。臣谓兵部别无可否,亦不须更令经历。如此等事,数必不少,非臣所能尽知,乞下六曹及二十四司,各具有无似此重复之事,若能一切裁损,必大有所益。

  右三省事务众多,条约繁夥,非臣一人所能究悉。臣前件所陈四事,特其一二而已。欲乞陛下降付三省,推类讲求,立法施行。或选择臣僚精通明敏者一二人,俾专治其事,务令约而不遗,多而不乱。今三省胥吏比旧人数极多,皆由法不省便,枉费人力。若将来法制一清,此曹亦渐可减。事清吏简,此最为治之要。惟陛下留神省察。

  壬午,刑部修立到重禄条,从之。

  诏内臣甘承立更不结案,特除名勒停,免真决,不刺面,配韶州牢城,以言者谓承立市木荆湖,凌虐工匠致死故也。(旧录云:承立被先帝旨,市木于荆湖。言者谓承立不立案,淩虐工匠致死,坐配流。新录辩曰:甘承立以淩虐工匠致死,坐配,此有司常法,不当引先帝为言。自「承立」至「坐配流」二十八字并删去。去年六月二十四日送湖北取勘。)

  北京留守司言:乞移宗城县。从之。(旧录如此,恐有脱误,当考。)

  成都府路转运司言:「据茂州申:本州系处极边、蕃汉并纳夏税斛〈豆斗〉数目不多,自来止是送正色,并无折变,及不收耗并头子钱。乞免依新条受纳税租加耗。」从之。(新削。)

  尚书省上所修吏部四选敕令格式,乞先次颁降。从之。

  癸未,诏:府界并诸路提点刑狱司,躬访州、县灾伤,即不限放税分数,及有无披诉,以义仓及常平米谷,速行赈济,无致流移。(四月四日司马光言可并此。)

  户部言:「夔州路提举常平官傅传正奏:『州、军去年灾伤放租税分数不多,亦有全不曾申诉去处,致或不该赈给。臣见民间困急,不敢坐视,已指挥逐州、军、县当职官,依灾伤及七分以上赈济,务令全活。所有不候朝旨专辄之罪,谨自劾以闻。』」诏傅传正特放罪,仍候到阙日与优差遣。(六月二十八日,承议郎傅传正为两浙路转运判官。)

  甲申,门下、中书外省撰定起居郎、舍人、左右司员外郎补荫条。从之。

  乙酉,给事中兼侍讲傅尧俞为吏部侍郎,太常寺少卿赵瞻为户部侍郎,龙图阁直学士王克臣为工部侍郎【一○】,两浙路转运副使、朝请郎孙昌龄为秘阁校理、知福州。(昌龄浙副,元丰六年十一月二十日除。)

  诏:「职事官许带职,其班序杂压依职事官。如职高于寄禄官,并以职为行、守、试,应缘职添支,除酒外,余不给。内尚书非学士除者,更不带待制,俟二年加直学士。中丞、侍郎、给、舍、谏议非待制除者,通及一年加待制。其见任职事官内旧带待制已上职者,并还旧职,只降敕,仍免谢。集贤殿修撰、直龙图阁、直集贤院、直秘阁、集贤校理已上职【一一】,今後内外官并许带,除职、食钱并理任外,其余恩数并依官制已前条贯。其横行使、副并依旧通管勾客省、四方馆、合门公事,其轮直日依旧令。」(此诏不详谁所建白,亦不详何意。刘挚、王岩叟有章论谏,今附此。後吕公着掌书记当行事职事官不落职其一也,当考。当日颁行亦不载臣僚奏请,或云:「自官制行,百官皆有分职,职外悉不得言,非侍从论思献纳之义,故特令带学士、待制等职监、开其职外进言之路也。」此说似有理,但无所考见,姑附注此,更徐蒐访,明着其事。苟为不然,元佑诸公何苦而作此纷纷也?六月十二日戊戌,刘挚论张璪更详之。绍圣二年四月二日戊辰罢带职。)

  刘挚言:「臣伏睹近降指挥增复馆职,及职事官并许带职:给谏以上一年带待制,尚书二年带直学士【一二】。臣窃谓国朝旧制,庶官之外别加职名,所以厉行谊文学之士,高以备顾问,其次与议论、典校绚,得之为荣,选择尤遴。自元丰中修三省、寺、监之制,其职并罢。满岁补外,然後加恩兼职,常视治行优劣以为厚薄。除三馆归秘书省为职事官外,有直龙图阁,省郎、寺监长贰补外或领监司、帅臣则除之;待制、学士职【一三】,给谏以上补外则除之。亦系一时恩旨,非有必得之理。今尽复馆阁,而荐试之法未立,校绚之职无与,则是所复虚名而已。朝廷必不甚惜,人亦不以为重。近日得之者固已众矣。臣考之佥言,以谓修废官耶,则实无职事;养人才耶,则未加选择,反复不见其便。至给谏以上限年带职,尤所未喻。且侍从顾问为职,自祖宗以来,极天下之选,不为定员。今不考治行,不察流品,幸而至给谏以上,则计日而得之。人才不同,一槩除授。臣恐自此员品猥众,无复澄汰,其有行能高妙治最尤异者,又将何以益之?臣愚欲乞且依元丰官制施行,或诏臣僚讲究本末,别行裁定,使名器增重,人不虚授,以称朝廷劝沮多士之意。」

  王岩叟言:「臣伏睹近诏,臣踰月于兹反复思之,不得其义。多士纷纭之议,不可胜纪,聊采十说,以陈于前,惟陛下垂听,幸甚!说者曰,立为此法,庶职事官罢日,不烦商量,便可令带出。臣以谓为中书自便则可,为朝廷体要则未安也。不若因其除外,易以职名,在主上恩意则新,于臣下宠光亦异。今既平居无事,先以与之,则一日补外,何以施恩?更进则太优,不加则近薄,虽曰美迁,乃如少贬。此不可一也。借如自尚书一年余罢,则当与之直学士耶,与之待制耶?与之待制、则无以别于侍郎;与之直学士,则不应今日所立新制。此不可二也。或尚书、侍郎而下,以罪被谪,于寻常例当落职者,不知止落职事官之职耶,并落职名耶?不落职名,则与平迁善罢无以异;并职名落,则是不问过之轻重,皆当夺两重职矣。此不可三也。官制以来,由谏议大夫或中书舍人方为给事中,由给事中方为侍郎,而御史中丞又在侍郎之上,其为等差如此。今一年之後而合为待制,则等差纷纷,莫可辨矣。此不可四也。昨有自尚书除御史中丞者,岂可一年之後亦止加待制?与待制则为降官,与直学士则为乱法。旧制知杂御史,乃今侍御史,其于中丞相去甚远,犹有不历月踰时或才满岁遂迁待制者。今为中丞一年方得待制,是今中丞反轻于前日之知杂御史也。旧制知制诰乃今中书舍人,自居待制之上,次迁当为翰林学士,其或迁学士,虽至于侍读学士,若不为权三司使及权知开封府,皆不为美迁。今一年後乃得加待制,是今日中书舍人,亦轻于前日之知制诰也。又既为中书舍人,以典制诰为职事,其于侍从最为清近,岂须更带待制?此不可五也。六曹之官,容以众材并进,或以财谷称,或以刑法用,使为尚书、侍郎则可,使兼学士、待制则不可。不然名品混淆、而清浊一流矣。此不可六也。从来以寄禄官为行、守、试,则试者多而行、守少;加职之後,以职为行、守、试,则试者少而行、守多。暗升资格,阴益俸钱,而陛下不知。此不可七也。官制以前,尚书、侍郎类为叙迁之官,故更以带职为宠;官制已後,以阶为寄禄,而尚书以下实行其职,故自以职事官为重。恩数之优,非昔日比,无消加职之理,岂可已专官制之重职,又兼旧制之宠名?此不可八也。人主之所以厉世磨钝,屈天下英雄之心俱入于中者,惟名与器而已。故美名重器必使有难得之势,则人以得为荣,以荣为劝。若予之不加重,不予不加轻,岁月所积,例以授之,则鄙夫以苟得自矜,而高材以同受为耻矣。此不可九也。待制职备顾问,非学术该明,论议雅正,谁宜为之?祖宗之世,其选最清,出入朝廷,才一二人而已。故当时人人皆以为贵。今乃立法无有定员,将一年之後,待制满朝,必有『斗量车载』之谣,以玩陛下名器。此不可十也。方陛下修明法度、齐正典章之时,而官制职名参错如此,臣以为终不可以并行。伏望圣慈特诏辅臣,别加讲议,裁定归一,适于至当,庶行之当世而无碍,垂之将来而可久。」

  贴黄:「唐室中间,清职要官,失于宂滥,故时人为之语曰:『补阙连车载,拾遗平斗量,杷推侍御史【一四】,椀脱校书郎』,至今以为笑谈。臣诚恐明年以後,待制太多,天下之人,亦生轻侮,在陛下清明之朝,不可不谨也。」(六月十二日戊戌,十四日庚子可考。张舜民志王岩叟墓云:「岩叟以为官制参错,条陈十弊,遂止不行。」舜民所称「遂止不行」,误也。六月十四日但稍有更改尔。不行在绍圣二年四月二日。朱光庭奏议第三卷,乃以此为光庭所奏,当考。)

  诏二王以五月十三日迁外第,宗室正任以上自府门送至外第,仍令亲王伴食。

  诏罢提举熙河等路弓箭手营田蕃部司。(熙宁七年十一月七日,郑民宪初领提举。)

  诏府界诸路人户买扑坊场见欠课利,并抽纳贯税钱及过限倍税钱,令户部许以息罚钱充折官本,已纳及官本即放免。并坊场净利钱,见今孤贫不济,即权住催理积欠,免役钱与减放一半带纳。其败阙坊场、委实停闭,官司不为受理词诉。令依旧认纳课利、净利者,疾速根究诣实,所欠课利,特与除放,讫,以闻。

  陕西转运司言:「虢州南阳县界,有军贼六七十人,杀捕盗兵三人,虑王冲余党戈俊等亦在其间。乞差德隆寨监押王用充商、虢州都大捉贼,仍就本路选募马步军二百人,岁支公用钱三百贯,许寄官务造酒,充犒设等之费。并下延州差那侍禁贺英、借职刘遇,并隶王用为准备差使,乃商、虢二州各置兵士一指挥。及闻朝廷差李浦捉杀戈俊,缘李浦系朝廷暂时差出,难为久在山林之间,欲乞更不发遣前来。」诏依旧发遣李浦外,余并依奏。如遇李浦袭逐入界,其捕盗官并依已降指挥,只听李浦处分,其王用自作一项捉杀。

  户部言:「臣僚上言乞罢榷酤之禁。本部看详,元丰令即无榷禁之文,欲乞约束申明行下。」从之。(新录但云「从之」,不书「本部看详」,今从旧录。)

  枢密院言:河北路保甲已令寄招充填在京禁军阙额、投军人若神龙卫年二十已下,中军已下年二十五已下,虽短小一指,并许招刺。

  户部修定郑、滑州捕盗赏钱法。从之。

  诏棣州童子张师古,特赐童子出身,仍赐服。以礼部试验所诵并通也。

  丙戌,看详诉理所言:「见行看详大理寺、开封府自元丰八年三月六日以前断遣过因内降探报公事案款文字外,有御史台上件年月日勘断过者,请取索看详。」从之。(新削。)

  是月,右谏议大夫孙觉言:「臣近有劄子论门下省封駮安焘知枢密院事,去除『同』字不为过,乞赐听从。又同本省谏官具疏论列,十四日同右正言王觌上殿再三口陈,未蒙垂允。十五日闻有圣旨,令范纯仁告送门下省书读,安焘告更不降出。臣不胜懽忭踊跃,与诸谏官窃相颂叹,以为陛下开广谏道,容受直言,不惮追改已行之命,使臣等得以铺写所知,指陈得失,有补万分,真臣等遭逢际遇,谏行言听之日,幸甚!幸甚!臣窃不量其力,不胜愚忠,前後为陛下开陈右仆射韩缜不可用为相,论说不一,略数愚臣所闻所见者凡十有二,实封而上进者八九,登殿而口陈者再。虽蒙圣慈面赐襃奨,而臣所言犹未效见于事。臣窃疑之,以为先帝之臣不欲遽去,则蔡确、章惇亦先帝所擢用也;以为陛下即位之後擢以为相,未及久试,不欲罢之,则安焘之命,出才数日,而言者及之,即为追寝。反复求之,不识陛下之意将安在耶?今安焘之命收还不下,中外臣僚莫不庆陛下从谏弗咈,有古圣王之风。臣愚妄意陛下终将听臣之言,赐缜罢免。而臣愚无知,妄自疑外,有如握管窥天,岂足以识大造之高明,见天倪之博大哉!」

  左司谏王岩叟言:「臣闻以道佐明主,以道化天下,而使百姓有服朝廷之心,四夷有重朝廷之意者,宰相也。上可以尊人主,下可以庇生民,暗消祸乱而使天下之势安于太山者,宰相也。故宰相必用天下有德望人,而後可以致此;苟非其人,则社稷之忧,而天下之患,可不谨哉?伏见右仆射韩缜行不修于家,德不修于朝,不学无术,而将之以佞邪,济之以强暴,居之以骄吝,内则族人非之,外则士大夫鄙之,近则百姓怨之,远则四夷轻之,其无天下之望如此。臣每惜陛下精意于用人,至诚于求治,而宰相之位,尚有非其人者,何以上副圣心,下慰民望,此公议之所以不容,而言责之臣所以竭尽见闻,争告陛下,恐自陷于不忠之罪也。伏望陛下纳众正之论,奋独断之明,罢缜政柄,别图老成旧德为天下信服之人倚任之,必能宽圣意之焦劳,解人心之郁塞,社稷幸甚!天下幸甚!」

  贴黄称:「臣昨上疏言佞人在陛下之旁,持天下之权者非一二人,乃谓缜辈。然方以逐蔡确、章惇为先,故未暇及缜,继复论駮安焘,又未敢重烦圣听。今幸蒙陛下取善不疑,纳言不厌,已止焘事,臣方敢疏缜。臣若避烦渎之罪而不言,则终为负陛下。且烦渎之罪小,知而不言,臣子之罪大也。惟陛下察臣之心,考臣之言,幸甚!」

  岩叟又与同列言:「臣等累上章言缜非才,无天下之望,不可当宰相任,至今未蒙施行。臣今以谏名官,义不苟已,窃以缜为公辅,其用不用,于臣等无所系,所系者,朝廷之重轻,天下之休戚,四夷之信否耳。臣等固知陛下惜大体,不欲直赐罢免,待其有请,因而去之。然缜之为人,不知进退,虽闻人言甚多,而偃然自居,不以为恤,恐必烦陛下退之也。天下议者皆曰:『在缜一身,怀禄耽宠,不畏清议,不过自弃其身而已,无损朝廷。盖方圣人在上,以廉耻厉天下,而宰相无知耻之风,此于朝廷为损大矣。』臣等所以不敢自安,每渎圣聪,期于必罢而後已也。伏望陛下,不以惜一人进退为重,而以为天下择宰相为重,早赐指挥。」

  岩叟又言:「臣近言右仆射韩缜行不修于家,德不修于朝,佞邪骄吝,播恶在人,素无公望,不可当大任,谏官、御史,交章论奏者甚多,天下之公议愤郁者甚久,乞陛下纳众正之论,奋独断之明,罢缜政柄,未蒙施行。间闻缜上章自求引去,而朝廷之士,及市井之庶人,无不喜闻其请者,其不为众心所与如此,留处庙堂,国家何赖?昨复闻陛下令中使押缜入中书,上下人情无不疑骇。盖缜贪而无耻,不畏清议,见陛下恩礼稍优,必然便有复留之意。陛下又爱惜事体,不欲直加屏黜。果若复留,如何可去?封章烦渎,何时可宁?伏望陛下因其自请三章成礼,即赐允从。既足以全陛下进退大臣之恩,又足以成陛下听纳公言之美。且使名器之重,移于贤者。陛下一从其请,而三善皆得,实社稷之庆,而天下之幸也。惟陛下省纳。」(岩叟朝论云:「上殿奏论韩缜非才,无天下之望,不可当宰相。宰相必用天下有德望之人,则天下服;天下服则朝廷重,人主尊,此自然之理,不可以言争,不可以力胜。葢宰相之任,系天下治乱,生民休戚。用得其人,则天下治,用非其人,则天下乱。用之在朝廷,而休戚在天下,岂可不重?昨日复闻圣旨遣中使押缜入政府,中外之人,无不疑骇。缜贪而无耻,不顾义理,不恤清议、见陛下恩礼稍优,便有复留之意,扬扬自得,以骄众人曰:『上眷我厚,我可以安位而无忧。』望陛下因其请,三章成礼,早赐允从。」再奏乞去韩缜云:「辅相者,天下之辅相,人主不可得而私。以天下之心用之,以天下之心去之,乃是至公。」上曰:「待行。」四月二日韩缜以观文殿大学士知颍昌府。)

  右正言王觌奏:「臣闻舜以五臣而治,周以十乱而王,汉以三杰而帝,自古圣帝明王,不遴择辅臣,而能成天下之治者,未之有也。伏惟陛下临政以来,进贤退奸,兴利除害,孜孜汲汲,常若不及。而韩缜者,犹得偃然以当宰相之任,此非臣之所喻也。夫宰相者,上佐天子理阴阳、顺四时,下育万物之宜,外镇四夷,内亲附百姓,使卿大夫各得任职者也。彼韩缜之所为,臣屡言矣,圣听高远,未蒙采察,今更为陛下理其前说。夫缜闺门之内,悍妾贪虐,父子之间,天性疏薄,其治家如此,而能上助陛下理阴阳、顺四时,下育万物之宜乎?缜之定地界,弃地于北敌者长数百里,缜之在西枢,丧师于西戎者逾十万众,其乖缪如此,而能为陛下镇服四夷乎?置保马,毒流两路;造军器,害及四方;教保甲,使南亩之民废耕稼者百余万人。皆缜在枢机之地,心知其非而行之者也。其蠹民如此,而能为陛下亲附百姓乎?稍有势力,虽属官而犹谄奉之,如张诚一是也。但能奉己,虽小人而必为之用,如李士京是也。惟利是嗜,虽使臣燕复献马而受之是也。敢为私徇,虽暴着而无所畏惮,如其侄宗道,本为避嫌而更超迁其官是也,其任情如此,而能为陛下使卿大夫各任其职乎?夫缜误朝廷之事不为少矣,为公论之所不容亦已久矣,言事者交章而上,缜之罪恶可谓着矣。在陛下何望于缜,而任用如故耶?伏望圣慈检会臣今年二月以来奏状,早赐指挥施行,以慰天下之公议。」(孙觉、王岩叟、王觌所上章,不得其时,并附三月末。)

  殿中侍御史林旦言:「伏闻广言路,然後知朝政之得失;达民情,然後知天下之利病。自古帝王立政制治,莫不先斯二者。伏见去岁五月,陛下临御之初,自下明诏,以求谠言,此深得为政之先务也。是时搢绅之士,闾巷之民,欣睹德音,争欲自献。及详观诏语,则名虽求谏,其实杜塞人言。何者?诏书凡二百余字,求谏之言才数十句,余者约束丁宁,使不得观望迎合,犯分干誉,终之以必行黜罚,以恐惧之。于是人人相戒,虽怀欲谏之诚,重虞犯令之祸,言将出而复止。当日陛下圣德,可谓美矣。而权臣用事,恐彰己过,乃公托诏辞,阴藏奸慝,上以蒙蔽聪明,下以胁制臣庶。赖庙社之灵,开悟圣心,是岁六月,再申诏谕,而前诏遂不施行。自此远近之人言,方达天聪。如闻五月诏书,乃是蔡确、章惇等造为此谋,其辞乃出惇手。惇之敢走弄事权,欺蔽朝野,扬扬自得,略无畏惮,以此观之,可见奸臣用事,其为害如此之深。陛下深居九重,不可不常察此辈走弄事权也。今确、惇继出,少快天下之心矣。然其余党二三执政,终以不便于己,常怀丑正恶直之心,尚虑进对之际,却谓近日台谏官论事太烦,动摇人心,以致不安。此言不可轻听也。陛下试推前日确、惇之奸谋,则今日言者之措意,乃是又为自安之计,非纳忠于陛下也。唐宰相李义府阴邪倾险,既窜岭南,天下忧其复用;及其死也,内外乃安。大抵人心安危,全系奸臣之用舍,非系于台谏官言事多少也。蔡确、章惇、吕惠卿、王安礼,天下共知其为大奸也。其资性皆至险谲,其才智又各敏给。确则卖恩报怨,潜布奸党,使上之人信其深重而不之疑,下之人畏其忍刻而莫敢议。惇则素行卑污,阴结权幸,专为强辩,朋奸害正。惠卿饰诈遂非,贪功妄作,中伤良善,巧自营进。安礼贪污恣横,公为不道,侵淩朝士,姑息小人。此四人者,始缘王安石而进,後或分朋,自为死党。张璪、李清臣则又雷同附会于其间者也。向来吕温卿、和卿、升卿以惠卿之弟,蔡京、蔡卞以安石之亲,骤迁迭用,多据要剧,乃确、惇、璪等以此报安石、惠卿之恩也。凡此朋类,相济以权,相交以利,相报以恩,中外侧目,孰不畏惧。先帝雄才大略,驾驭此辈,固自有术,虽时时小有欺蔽,然不敢肆为大恶。惇与惠卿、安礼又各尝以罪逐去;独确以内深险而外固密,人无敢白其奸者,故得容身最久,至陛下而後去之。其去之可谓难矣!使四人者,今日尚留朝廷,天下之安危殆未可知也!自确、惇外补,璪等在朝,与其党逐日夜冀其复用,但畏陛下圣明,照见情状,阴谋邪计,未敢即发,反指台谏官论事太烦,动摇人心,以惑圣聪。伏望陛下察臣区区之诚,特赐省览,每因执政进对之际,特留宸虑,深究羣情。如涉倾邪,毋惮斥逐,以折奸谋,尽使消沮。如此则言路开广,民情通达,忠邪悉判于上,权势不分于下,幸甚!」

  又言:「执政用事旧人,未免尚怀欺罔,援引非类,排辟正人,宽当罪之诛,回已行之令。人心罔测,为之不安。臣须至论列,但得此辈所为尽合公议,岂敢妄加捃摭,自求立异?进拟之际,防微杜渐,烦陛下更加审察。」

  又言:「吕惠卿本与王安石同谋共事,後却争权相倾;先帝素恶其奸邪,屏于外任、不令预政者十有二年。今遇圣明,内自嫌畏,一旦无故托疾而求宫观,则其包藏奸心不浅。璪辈日夜尚冀其复来。伏望常赐深察。」

  又言:「昨邢恕日夜出入蔡确、章惇、张璪等门下,干预时政;又传达意指,与台谏官黄履等阴相表里,走弄事权,以致骤加进用,趋附者盈门,气焰可畏。尚赖陛下圣明,照见奸邪,令与外任差遣。朝士闻之相庆。以恕之资浅罪大,出知节镇,已是宽恩。窃虑执政中有素党恕者,密加营救,渐乞召还,以为鹰犬;奸邪入朝,必无安静之理,伏望留神省察。」(新录以旦章附九月二十四日璪罢政时【一五】,旦云吕惠卿托疾求宫观。按三月二十二日惠卿提举崇福宫,今附此章于三月末。)

  监察御史孙升言:「窃观先王极治之时,贤者在位,能者在职,故诗曰:『任贤使能,周室中兴焉。』则知大任高位,非贤有德者不可以居,而材能敏给之人,惟可以使之在职而已。故贤者独所以命君子,而能者间有以容小人。君子在位,小人可驱而为善;小人当国,则贤者不得其职,而天下之所以乱。唐李林甫、杨炎、卢杞辈,非无材也,适所以资其为恶尔。王安石履君子之操,谈先王之言,先朝委国而听之。然天资强愎,弃众自用,趋近利,无远识,非宰相器;愤贤人君子不为己用,於是拔小人之材者布之于朝,欺罔阿谀,实贻患害。如吕惠卿、章惇、张璪三人,小人而致高位者也。小人之所谓才,足以文其奸,资其嫉贤害良、罔上残民、阿意顺旨、持禄取容而已。惠卿自小官三年拔为执政,安石之恩不为浅矣,一旦见利忘义,与安石为死仇。推是以观之,则其事君之节可知也。赖先朝明圣,察知其奸,竟不复用。不然,善人君子,今无緃类矣。惇才不逮惠卿,而奸恶过之。其怀邪不公,伏心隐情,陛下聪明圣智,洞照奸慝,既已决去之矣。璪在二人之间,而便媚依违,柔邪谄曲,为容悦固位之计,似是而非,随时上下,是所谓德之贼,而佞人之可远者也。当贤不肖混淆之日,璪固可以俯仰于其间。今朝廷清明,邪正判别,超陞同列,而璪犹偃然自居,曾不愧怍,且不知进退之义,何能立大臣之节。伏望圣慈罢璪补外,则正人并用,王道乃明。昔人所谓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万民,在此举矣。愿陛下早赐裁决。」(新录删取孙升此章附张璪罢政九月二十四日林旦章後;今并旦章移见三月末。升云「惇已决去」,则惇去必未久也。此章或附在惇去位後。按孙升集论章惇第一状已附闰二月二十二日惇罢政前,其章与此并同,但此章增张璪与章惇、吕惠卿为三人,及改「洞照奸慝」以下「固不待臣复言」为「洞照奸慝,既已决去之」,又增「璪在二人之间」已下一百四十余字耳。升集亦无此章。此据杂录第五册,今录之。奏章言语前後重叠,亦多此例,更须详考之。)

  注 释

  【一】诏鄜延环庆河东熙河兰会路经略司「河东熙河兰会路」原作「熙河东河兰会路」,按熙河兰会路,元丰时置,此时仍沿用,原刊「熙」字误置于「河东」之前,今据阁本改正。

  【二】前降敍用沈起指挥更不施行原作「前降敍用指挥沈起更不施行」,据阁本改。

  【三】以侍劝讲「劝讲」原互倒,据阁本、宋史卷四二七程颐传及宋文监卷五八程颐论经筵事乙正。

  【四】人君必有师傅保之官「保」字原脱,据下文及上引宋文监补。

  【五】有翦桐之戏则随事箴规「事」原作「时」,据阁本及上引宋文监改。

  【六】莫如汛渭并晋之地「汛」,阁本作「汧」,活字本作「氵幵」,宋史卷一九八兵志、通考卷一六○兵考均作「河」。

  【七】臣尝问众人「问」原作「闻」,据阁本及栾城集卷三七论三省事多留滞状改。

  【八】则事之失者过半矣「失」上引栾城集作「去」,义优。

  【九】而违限如法「违」,同上书作「遣」。

  【一○】龙图阁直学士王克臣为工部侍郎「王克臣」原作「王尧臣」,按王尧臣死於仁宗嘉佑三年,此属显误,今据阁本改。

  【一一】集贤校理以上职宋会要职官五六之一六「集贤校理」下有「秘阁校理」四字。

  【一二】尚书二年带直学士「直学士」,阁本作「杂学士」。

  【一三】学士职阁本、通考卷五四职官考均作「杂学士职」。

  【一四】杷推侍御史「杷推」原作「把椎」,据张鷟朝野佥载卷四改。

  【一五】新录以旦章附九月二十四日璪罢政时「时」原作「事」,据阁本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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