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者国学台游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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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徽无为州知州蒋君墓志铭

 

  江宁邓嘉缉

  君讳师辙,字绍由。先世居溧阳,至高祖嘉树始迁上元。考讳永龄,山东沾化县知县,有循绩。沾化君居官廉,身後犹负官逋;君营养偿责,南北奔驰,偃蹇不遇,而声誉益广。由同治癸酉选贡举,光绪辛卯顺天乡试副榜,至戊戌始援例为安徽知州,年逾五十矣。大吏夙谂君名,咸礼下之。二十五年,檄权寿州。又明年,移凤阳。二十八年,调桐城。二十九年,真授无为州知州。在官未满五年,四易其任。所至一切务除弊。

  於寿州,值拳匪哄畿辅,联军犯顺,大吏檄办民团以防乱。办团必敛民财,而团丁多游手,遣散则无所归。君以民情安堵,持不行;民免於扰,亦无後患。

  於凤阳,裁驿舍、围墙、马棚之费,储款以备修葺;建棚以庌马,自出私财,永禁洒派。和议赔款,各省摊派民捐;君择市廛殷实者量力输助,而倾囊以足之,民得不困。

  於桐城,革车头之弊。赣饷道桐,以手车挽送,岁七十余次,立车头任其役。车头责诸民,浮滥无艺。君斥去车头不用,使村保轮应,饷至悬牌递送。竟岁,苛派悉绝,省费十七、八。

  於无为,民朴愿,号易治,官吏蹈藉而鱼肉之;君至悉窒蠹孔,日勤听断;重门洞开,讼入即决;事无壅蔽,民乐归诉;丞佐之庭阒如,敛手不得勒索。讼有拘集,差役赂阍者入已名而取盈於良懦,谓之买票。君视勤惰注牒,延宕诈索技无所施,隶皆咋舌自失。丁漕,吏胥主之,易其人则竞进陋规,谓之签点;贿入,而卖灾民欠,不可究诘,徒蚀正供,下户益滋浮费。君严杜苞苴,吏噤罔敢饰灾欠。是岁,奏销如额。君断狱罕留滞,民免羁候。每赴乡,禁供张需索。遇命案,亲率仵作按验,邻右证明即遣去,它无株连;往往当场讯结,两造不费锱铢。舆从简约,寒暑风雨,虽冻馁不自恤;卒以此致疾不起。在无为,凡七阅月。民为巷哭、罢市、建祠、树碑;丧归,奠送至数十百里。论者咸诧为异。余谓无异也。夫人陷水火,拯而济之,一引手之劳,固已出死入生矣;而拯者旋以颠陨,有不号泣而感慕者,岂情也哉?

  君既卒之明年,大吏徇民请,最君事蹟闻於朝,诏史馆立传。於是君勤民之绩乃益着;而天下争重循吏矣!

  君有至性,笃於伦纪。沾化君晚患风痫,昏瞀或失常度;君匡救将顺,未尝忤其意,扶掖起动,昼夜在侧,数年不归内寝。兄幼瞻之丧,惧重亲忧,外无戚容,而泪濡枕席。执友罗雨田亡,悼叹弥月。哭幼瞻、雨田之诗,语皆绝痛,至不可读。君学涉多通,譔着凡十余种,尤长於水利。君既以循良称,未足以是概君也。

  余辱君知三十余年。同试京师,聚处且半岁。君修临朐县志,约余分纂;馆君斋八月,深语多穷日夜。君每曰:「士习骫骳,久丛诟病,吾辈立身,自具本末,至於任事,无问出处,皆宜朴实耐劳,庶几内省不疚」。呜呼!君可谓克践其言己。

  以光绪三十年三月二十七日卒,年五十有八。子汝中,安徽候补通判,出为兄幼瞻後。次汝正,举人,法部主事。将以宣统元年十一月二十七日葬君於南乡太白二图阳山之原,实来乞铭;余与君至爱也,离合久暂,必相念也,谊不得辞。然君岂以余文重哉?乃详序其治绩而铭之曰:勤民以死,民痛谁嗣;何促其期,而侈其惠。虎暴狼贪,赫赫胥隶;孰驯扰之,使无搏噬!汤火斯离,衽席可冀。我生甫乐,我君遽逝;万夫难赎,四民永弃。哭送丧舟,声满江澨!祠怆迎神,碑伤坠泪!遗尘遄归,佳城长闭。宰树丸丸,式此良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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