弁言_【台湾文献丛刊·第 039 种】甲戌公牍钞存（清）王元稚辑

弁言

　　「甲戌公牍钞存」是省立台北图书馆所藏的一部抄本。其中钞存的公牍，全是关於清同治十三年（一八七四）日本出兵台湾的各种文件。

　　关於同治十三年日本出兵台湾的事情，我们已经从「同治朝筹办夷务始末」中汇录了二百多个文件，编成「同治甲戌日兵侵台始末」四卷，列为台湾文献丛刊的第三八种。

　　「甲戌公牍钞存」共载一百七十九个文件，除二十个奏章和十七个上谕全与「日兵侵台始末」所载相同外，其余多为原始资料。尤以委员周有基的探报十二件、委员华廷锡和袁闻柝的探报各二件、委员郑秉机的探报十七件、地方文武如枋寮巡检王懋功、千总郭占鳌、游击王开俊和凤山县知县李煐、孙继祖等的禀报二十五件以及未具职衔姓名的「另纸探报」二十件，共计七十八件，为关於日兵侵台事件最有价值的原始资料；因为他们几乎把日本人在台湾的一举一动都逐日查明，作成报告，送给道台衙门。

　　还有地方官吏与日本带兵官办理交涉的谈话记录，也是很有价值的原始资料。本书二九页至三二页所载台湾道禀报闽浙总督的文件里，有安平协副将周振邦、署台防同知傅以礼和准补归化县知县吴本杰於四月初七日在琅■〈王乔〉社寮港赴日本「高沙丸」兵船与日本海军中尉大泽正衡的谈话记录，初八日午与日本中将西乡从道在日营会见的谈话纪录，又有日本陆军少佐兼驻厦门领事官福岛九成於初七日来见台湾道的谈话记录。等到钦差大臣沈葆桢於五月初四日到台之後，便派帮办潘霨和台湾道夏献纶赴日营交涉。他们於五月初九日上午八点钟往访日本西乡中将，当日下午四点钟西乡中将来回拜他们。十二日下午，他们又往龟山日营会晤西乡中将。十三日辰刻，又到日营继续商谈，西乡终於向他们提出贴补兵费的要求。这几次的交涉都有谈话记录，载在本书的七七页至七八页和八○页至八四页。这几个记载双方交涉人员会晤情形和谈话内容的文件也是值得重视的。

　　至於台湾道对将军督抚们单独禀报或与台湾镇会衔禀报的十几个文件，就是根据上述那些基层探报而作的转手叙述。而将军总督和钦差大臣对皇帝的奏章，则又是根据台湾镇道的禀报和上述那些地方交涉的谈话记录作成的报告。所以就公牍的内容言，下层文件是原始资料，较为详尽；上层文件是转手叙述，较为简略。这本书中最可贵的，就在於保存了许多较为详尽的原始资料！

　　再就本书与「同治甲戌日兵侵台始末」一书的关系来说，除本书的一部分文件如奏稿、上谕之类已见於「日兵侵台始末」外，其余都不重复。我们看了本书，可以知道日本人在台湾的一切行动以及地方当局和日本军方交涉的经过。我们看了「日兵侵台始末」，可以知道清政府在此事发生之後，如何一面派沈葆桢入台布置、如何一面由总理衙门和日使交涉，同时又怎样责令沿海各省整顿海防以及事後怎样筹议自强之策。然则本书内容重在说明此一事件在台湾发展的情况，「日兵侵台始末」的内容重在说明清政府办理此一事件的经过；两书各有价值，是缺一不可的。

　　又本书所载文件中，常常提到曾任美国驻厦门领事的李让礼（ＬｅＧｅｎｄｒｅ）。自从是年二月间日本人水野遵等到柴城、社寮一带查看当地形势、绘制地图起，他们就带着李让礼所绘旧图，沿途查对。在总署覆福州将军文煜函中，也说『美人李让礼（即仙得）上年偕副岛种臣来华，即欲怂恿构兵；李让礼现充东洋大臣，赫总税司谓为日本主谋』（见本书一八页）。而当时的新闻纸也传说『日本之事，有美国人李赞达，即前厦口领事李让礼在内』（见本书二四页）。等到日兵到台之後，地方官员探查日军行动，便处处注意李让礼和其他随日军来台的美国人。如三月二十三日开到社寮港的日本兵船上便有美国人三名，和日兵一同登岸（见本书二四页）。四月初八日，安平协周副将等晤见日本西乡中将，便询以『李让礼有无同来』？答云：『素亦相识，今未同来』（见本书三○页）。但在四月初七日日本驻厦门领事福岛九成和台湾道夏献纶的谈话纪录中，他们也说到李让礼，而福岛九成则谓『此次调兵过台湾，闻美国本不令李让礼前来，李让礼硬要来的』等语（见本书三二页）。其时台湾道也因传闻有李让礼在内主谋以及日本兵船内有美国人四名之说，函请通商总局照会美国戴领事查办。四月十六日，该局接到美领事覆照，谓『访闻其中有美国人克些耳在日军中，而李让礼同日本军旅驾抵长崎，经本国驻日本钦差大臣飞劄调回，已遵劄回京矣』云云（见本书五一页）。迨五月十三日潘帮办、夏道台和西乡中将在日营作最後一次谈判时，双方才正式揭开了李让礼之谜。在当时谈话的纪录里有一段说：『我（潘帮办）又问其此举非贵国朝廷之意，前柳原曾告我系受美国人唆使，有诸？……西乡云：亦知为西洋人所欺弄，使伊国与中国不和；惟事已至此，无可如何，总愿及早了结。我又告以西洋英、法两国亦未预闻，惟美国李让礼从中唆使，不可听其说话。西乡不能辩』（见本书八三至八四页）。其时美国领事也曾备了洋字告示四纸和汉文告示一纸，托由台湾地方官转交，意在阻止美国人，不准跟日本人前来台湾。据云美国人不肯收领，且将文件弃掷（见本书九四页）。李让礼不久到了厦门，厦门美领事於六月下旬将他逮捕了（见本书一○九页）。後来沈葆桢等又听说李让礼为上海美领事所释放（见本书一二○页）。九月初十日，李鸿章与美国新任公使艾忻敏在天津晤谈，李氏说道：『日本欲占番地，闻系美人李仙得唆使主谋。今李仙得既擒复放，中国现未与日本失和，亦难怪贵国领事徇护。惟贵使既欲调停此事，李仙得随同大久保等在京，恐仍挑唆出坏主意，未免与贵使好意相反。望贵使见李仙得时严为训诫，勿令从中播弄。艾使云：李仙得本法国人，寄居美国。若带兵赴台，显悖和约美国自可拿办。因彼尚在局外徘徊，不得不暂释放。然李仙得久充东洋大官，参赞军事，外间多议其主谋，我亦不敢保他是好人了』（见李文忠公全集译署函稿卷二）。

　　根据以上的叙述，足见本书不仅为研究台湾史或中日外交史的重要资料，就是研究中美关系的人也用得到此书了。关於李让礼在厦门美领事任内的活动，本丛刊的第四六种「台湾番事物产与商务」一书可以参考。

　　此书为闽人王元稚所编。其时王君客台湾道幕，所以有机会把日兵侵台事件的公牍录存副本，编为是书。惟抄本中颇有错字；凡是看得出来的错字，刊本中都已改正了，间有知其讹误而不能校改的则附以问号。除错字外，抄本还有两个缺点：一则许多文件没有标题，一则全部文件几乎都未注明发送的日期。刊本中已将标题补上了，并在书前立了一个目次以便检索。可是每件公文的发送日期却没法补填。（百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