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者国学金门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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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五

 

  风俗记

  风俗不能尽善而无弊。岛中岁时习尚,大概不远厦门;然厦华侈而浯勤俭:其儒士修文而守约,其黎庶任力而谨愿,妇女尤习勤苦、事纺绩,比次十五国风,盖为之歌。唐得良司牧奖励而振率之,作其善、革其弊於一变乎何有。因分条剖晰,汇为风俗记。

  岁时

  气候

  冠婚丧祭

  风尚

  士习

  耕渔

  商贾

  妇工

  杂俗

  ·岁时

  元旦,焚香纸,设茶果,放爆竹。少长序拜,戚友相过贺。午献馔於祖先。市不列肆者累日,粪帚以初五日始出户。

  初四早,焚楮马舆币,晚供牲馔,曰接神。送神以早,接神以晚(谚云:送神多风,接神多雨)。

  初九日,设香案向户外祀之,曰祭天。或延道士宣经寺观,里巷皆演戏报赛。

  上元祀神。小儿翦竹纸为灯,人物、花鸟酷肖。夕烧旧灯篝,视其红黑,以卜一年晴雨。沿街张灯结彩棚,三日夜始罢。闺女赛紫姑,歌词唧哝,俗呼为东施娘(词曰:『东施娘教侬挑,教侬绣、穿针、补衣裳)。或拈香僻巷,窃听人语,以卜休咎,名曰听香;盖即古「镜听」遗意。

  二月朔,社师前後入学。

  初二日,街市乡村敛钱演剧寿土地神,称为头牙。

  寒食,市镇多斗鸭卵之戏(饰五色,绘人物、花鸟,即「玉烛宝典」斗鸡卵遗风)。

  清明,祭先,前後十日;墓祭挂纸钱,培土。妇人亦出展墓。

  三月初三日,以粿祭神及祖。凡不祭清明,以是日代之,曰三月节。是月也,多迎神赛会。

  四月朔,各办香饼祭神;馈塾师,名曰光眼饼。

  端午,门悬蒲、艾、榕、蒜、桃枝并俗所称「火香仙人掌」等物。摺红布画八卦,挂楣端;裂小红纸书对联,粘门柱。卷纸如花炮,中宝硫磺,曰磺烟。然烟书吉祥字於屏户,并燃放於堂奥房隅间皆遍,云可辟毒。作粽相馈遗。小儿戴茧虎作彩胜,臂系五色丝曰长命缕。妇女拣香草蒜瓣剪彩象小虎,贴艾簪之。饮雄黄酒,以酒擦儿顶鼻,噀房壁床下,以去五毒。沐兰汤,采百草捣药。或镂小舟,驶池沼浦港;乘潮涨,驾■〈舟古〉艇鼓乐,唱太平之曲或竞渡为戏。午祀神,以纸为人,写一家生辰焚之,名为辟瘟。

  六月荐新。初六,以黍为粽,祭土神。

  十五日,家各造米圆祀祖及神,谓之半年丸。

  七月朔起,各社延僧道设醮,作盂兰会;俗名普度,以祭无主鬼。里社公祭,各家另有私祭(初时搭高棚,陈祭品;散掷之,无赖子先登争拾为能,每至争竞跌仆。年来公同禁革)。

  七夕,陈瓜果於屋檐前,祭天孙。解去续命缕,别以五色丝系系小儿臂。士子祀魁星。

  中元,各祀其先,焚五色楮(楮画绮绣,云为泉下送寒衣。道书谓:是日地官校人间善恶)。

  七月朔日,俗称开地狱门;至三十日,称关地狱门;家家於门前致祭。

  中秋,村市各祀土地神,与二月同;春祈而秋报也。夜荐月饼、芋■〈米佥〉,祀先祖、家神;亲友相馈遗。妇人拈香墙壁间,窃听人语,以卜休咎;与上元同。

  重阳,放纸鸢。往啸卧亭登高。

  冬至,俗不相贺。祭祀堂,舂米为丸,曰添岁;黎明黏丸於门,曰饷耗。

  十二月十六日,商贾各丰其牲醴以祀土神;晚宴亲朋,谓之尾牙。

  二十四日祀灶送神(俗谓:灶神是夜以一家所行善恶,上奏於天。又言:百神有事上帝,画舆马仪从於楮,具牲馔,焚而送之。至正月四日,乃迎还。说本「五杂俎」)。

  二十五日,俗传天神下降,监察善恶;设香案於神前。

  除夕,家更春帖、燃爆竹。舂米麦为糍粿、饽饽之属,以糕豚相馈,谓之馈岁;祭先及神,曰辞年;炙炉炭,团聚饮酒,曰围炉。留宿饭於明日,曰隔年饭;以生菜沃沸汤插唐花供神,曰长年菜。

  ·气候

  同安系泉之南界,与霞、漳接壤;地愈南,则气愈暖。海多於山,故东北风亦三时不绝。■〈风贝〉风所发之势,不下於晋邑。降及诸岛如金、厦之属,则冬月或连旬负暄,宛如春气;春月或服单袷衣,乘风纳凉。草木华实,四时不改。冰雪绝无,而海雾时或昏霾。耕获视晋邑尤早,阳和之气转盛故也(「府志」)。

  隆冬,海风焱骤,飞沙滚尘。东方滨海村家,沙压与室埒;夜栖宿房庐,旦已闭塞。辟除之,始得出入;春来前後拓清者不少。

  居人多以布裹头,盛夏不辍;海风破脑故。严冬不袄常煖。春或淫雨连旬,苦雾漫山蔽海,咫尺不相辨;北风来,始吹散。

  ·冠婚丧祭

  浯洲在海中,与市井隔绝,故其风气自殊;而俗尚之所推移,亦因时而变。冠礼之行,旧无有也;行之则自黄逸所始。昔之定婚者,多至六两、少或二两,无余物焉。今则物釆渐烦,而其数不止於是矣。昔之有丧者,凡吊客至,必延以盛馔、分以布帛。至於卒哭、大小祥,惟作佛事而已。今则盛馔、布帛无有也,或奠或祭既依家礼,佛事则尽黜之而已;倡之者,亦自黄逸所始也(「沧海纪遗」)。

  婚嫁重门户,不甚选婿。传闻四十年前,嫁娶家不过数十金,仪从物釆概从俭约。今则渐华渐靡。亲迎惟水头村间行之,今亦罢废。小户人家多养苗媳於室中,俟长婚配,费少则事易集;自幼在家受翁姑教训,则易於相安,从俗之便可也。

  家不蓄童仆,二十年来始多蓄婢。婢不锢,长为择配,曰打头对。

  居丧延僧道礼忏。富贵家开冥路、荐血盆、打地狱、掷铙钹、竖幡、普度诸名目,云为死者减罪邀福,谬甚。大祥前数月,即择日致祭除服,云为儿孙作釆;岂曰终制。惟後湖村不作佛事,犹为近古。

  葬地惑堪舆家术,尽诚致敬,听凭指择;又必合乎年命,均其房分。故常寄厝多年,强者每贪吉地,恣意占葬,牙角交讼,虚词限迁,破耗赀产不恤。近山乡鳄,藉伤煞为词,挟制阻挠,掯索贿赂,不厌不止,最当痛惩。

  乡社中惟山仔兜前水头,颇讲礼节;家多殷实故也。後湖许姓,独不作佛事,祖祠祭祀行三献礼。贤聚人颇好学,以多宦裔也。至於俗无妓馆,乡里有犯奸者必共逐之,则各乡皆然。

  丧葬初返时,必设席饮诸送葬者。既葬三日,妇人相率晨晨哭於墓而返。清明祭墓,多野哭。皆非礼也。

  ·风尚

  民风俗尚多从简朴,而无市井纷华之弊(「纪遗序」)。

  东方各乡,民能习劳。浯洲居海中,有风沙之苦(东方最甚,田鲜可耕,民移务渔)。其俗尤敦俭素。业儒者多,科目恒不乏人,最下乃精习法律耳(隆庆间「县志」)。

  地广袤五十余里,民业渔盐,士笃诗书,科目称盛(「闽书」)。

  凭眺金、厦二岛,手擘丹荔、口嚼江瑶,与邱钓矶讲学、许锺斗论制义、蔡元履谈经济、卢牧洲说诗文、魏秀才陈乐所啸烟霞而共乐,此土风之厚(「大同志序」参)。

  一洲之中,相去不远,习尚亦不能尽同。然大率男务耕稼、女务绩纺。其事诗书者称最,事法律者次之,杂作者间或有焉。华竞劲悍者虽不能无,而俭朴恬退、习於礼义,自成古风也(「沧海纪遗」)。

  ·士习

  朱子主邑簿,采风岛上,以礼导民;浯既被化,因立书院於燕南山。自後家弦户诵,优游正义、涵泳圣经,则风俗一丕变也(「沧浯琐录」)。

  其西家习缣素,人握灵蛇。衮衮苹宴,煜煜宫花。次精法律,萧、曹名家(「晃岩集」)。

  浯洲为泉、漳门户,地辟民聚;鸡犬相闻,缙绅杂遝。号称海滨邹鲁(洪受「料罗建中军议」)。

  浯岛科第辈出,不独以文章重;诸德业可师者,亦足以示仪型而风後进(「留庵文集」)。

  浯洲弹丸岛耳,而石坚土厚,屹峙大壑之中。其人性惇而不憰、神王而不僄。士多光明俊伟之概,次亦勉以廉隅自饬。以至妇人女子守贞从一、视死如归者,肩项相望(同上)。

  周观察书「读书明理」四字,挂於书院讲堂上而注其下曰:『凡六经、四子书及古今图籍子史诸集,皆书也。今人未穷一经而从事制艺,其朝夕咿唔者,时文也;非书也。有志之士,当读有用之书,以为致用之本』。

  後浦敬字亭凡五、六处。书院每年制竹篓分送,又催院丁各处收拾字纸,焚灰送海,沿为常规。愿市上买卖食物,用印刻标者或代以他式,亦敬惜字纸之一端。

  ·耕渔

  屿周二十余里,家取渔盐之利(「广舆记」)。

  其东风沙若霰,民窭俗朴。渔火满江,波熬雪漉,轮鲜四驰,厨膳利握(「晃岩集」)。

  岛地斥卤而瘠,田不足於耕。近山者多耕,近海者耕而兼渔。水田稀少,所耕皆硗确山园,栽种杂粮、番薯、落花生豆,且常苦旱歉登。又无陂塘可以灌注,但於陇头凿井立石为桔槔以灌之。务农者,最劳力习苦。

  风烈莫如东方,料罗以上荒埔茫茫,飞沙填压,不可耕作。宜沿溪栽竹木杂树障断海风,使沙不簸扬,便可多辟腴园,利赖无穷。或挑垒沙岸,种刺藤杂草,沙随风飘坠草际,自然日增高大焉。

  濒海之乡,画海为界,非其界者不可过而问焉;越澳以渔,争竞立起。遇风涛作,则经旬匝月,顿断庶鲜。及网罾大获,又多贩入同、厦、漳州去,所出不如所聚。

  ·商贾

  隔海贩运,船工脚费,物价恒倍。民多食红薯杂粮。从前食湖广米及粤之高州;迨台湾启疆,遂仰台运自厦转售,风潮迟滞,市价顿增。又山皆童,刍薪自漳州载至;春雨连绵,有每担至八、九百文者。迩来福清之薯丝、石井之■〈米佥〉米,时棹小船驳载入口;当戒关口需索,庶源源流通,勿致裹足。昔有人谋开牙舖,凡船运货到港及居氓鬻只鸡、售斗谷,必由其称量,从中抽分规利。议既定,生员许作乂谋於绅士林俊元,转言诸镇军郭继青极陈其弊,事得中止。近有数家,凡市柴者必由其舖发售,不得入船购买;是为包揽,所当公禁。

  浯江瘠土,所产地瓜不足供食。且丰歉当多,惟恃小船驳载杂榖,藉以接济。自镏五店海关分驻後浦各局增设口费,厦门大关复以小哨船往泊港口巡察,凡商船稍大者,即驱入厦门,不准由金贩卖。於是商船闻风裹足,而谷价愈长,民食重困矣。

  小钱例有明禁,应先杜绝银庄,不得贩来;次,营中月发兵借,不得插出;又,饬戒渡船,不得代运。若潜雇小船偷载,则令差役时於濒海渡口侦拿重惩。此清其源以净其流也。地不足於耕,其无业者多散之外洋,如吕宋、实力、交留巴等处,岁以数百计;得归者百无一、二焉,其贸易获利归者千无二、三焉。即间而有之,往往无端被案而倾其囊。可慨也已!

  ·妇工

  俗严男女之别,凡踏青斗草、入寺烧香、登山游玩,虽小家女羞为之。多以纺车为事。十岁以上,禁不出门。老少出,必以帕蒙面,犹漳州人之蒙「文公巾」也。家少蓄童仆,有者非幼即老,足以供事而已(乾隆「县志」参)。

  金门与马巷同辖,乃马巷妇女,皆以织布为业,一妇日可获利一钱银有余;而金门妇女,但能纺木绵、绩苎而已,其利甚薄。若家制为织机共事织布,其利益正不少也。

  後浦之南,有聚而居者,先自惠安移来。妇女皆赤脚;每乘潮退,入海打蛎房、捞虾蛤,多力习苦。

  ·杂俗

  自古风气质朴,数年来渐侈:小家女手足饰金银,村妇偶出门亦须罗绮。里社报赛,或演大梨围至三、五日;少妇靓粧坐台前听戏,前所未有也。有化民之责者,将何以潜移默导哉!

  惑鬼神、信禨祥,病虽用医,然扶鸾抬神问药、延巫觋禳符烧纸,至死不悟;诬蔽甚矣。

  迩来男妇多持斋奉佛,其黠者鸠赀设立菜堂(金门城及浦下乡有之);男女日夜穈聚,讲经礼佛。凡入教之後,虽夫妇亦绝人道;惟菜友相会,概免避嫌,伤风败俗,莫此为甚。若折其堂,拏其首恶办之,亦维持风化之一端也。

  每年春季,迎天后,曰进香;多岁始举行。夏仲,迎城隍,曰出巡;间五岁一举(或议迎城隍当停罢,论甚妥。无已,或二十年一举)。先期鸣金鼓,喧绕境内。至日,穷华极侈,阅游乡村,粧饰人物执事,旌旆飞扬,音乐间作,人家置几椟焚香楮甚恭。正神端拱辇上,余神驰辇拥进。旋庙,设醮演剧极夥。而王醮之名,尤加敬肃。鸠金延道设坛,塑游巡神,以牧马王始开浯,鼓乐诣祖庙,恭致坛中若主者然。家竖灯篙,夜燃炬其杪;上下通红,罗列如星。娱目祗崇朝,而经旬匝月疲惫精神;况以有用物力,任消耗於游戏之场。执迷不悟,亦足异哉!

  赌不一色,花会为害更深。虽闺中妇女,包封寄压、买卜圆梦、扶乱问神,达旦不寐;流弊不可胜言。迩来开场压宝,刁风日炽。道光二十四年,总兵陈显生、分县胡咸会禁擒治,一时止戢,讴颂者众;此风亦少歇矣!

  旧制:县丞皂隶、民壮各四,例给工食。近来合白役多至六、七十名,又以流犯充民壮。小案票签六、七名,民尚易免强饱其溪壑;若波累命盗巨案,则全班尽出,辄破人产云。

  结营所在,刁悍兵丁凌轹士民,孱愚不敢触其锋。

  鼠窃狗偷,间所时有。惟列炬持械、排闼搜掠,为害最钜;虽後浦官兵森列,犹弗能免。每岁杪,官令四境互相巡逻,特治其末耳。只此块壤,何乡勾引外盗,一访而知;立召其乡老及汛目,勒令拏送,自当风清弊绝。曩者李公芳园镇金时,悉用此法;故夜户不闭,奸宄潜踪。

  濒海村庄,每被内港强乡撑船突至,掳人畜去,勒期赀赎。镇帅窦公振彪初履任,适有破案,立到乡,押放严办,一时敛迹。

  凿碗青者,从地上挖掘而下。双乳山前後,坑陷错落,复穴地如螘穿珠屈曲透去,经越村庄人家坟墓,间被塌坏,屡遭压死不顾。经官历任禁革。

  浯之山,本自鸿渐穿海而来,大小砶团结皆石。濒海南安县民日据其巅,群聚凿伐,亏损地脉,经呈请示禁矣。是在内港小哨船却其规例,随时保护,厥功匪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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