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者国学中复堂选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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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录二

 

  年谱

  ·年谱

  先府君於道光七、八年间客漳州时,方居大母张太夫人忧。追忆弱岁轗轲,编年叙述为一书,名「痛定录」。稿未成,惟十岁前事详具焉。不孝濬昌重刊府君全集既竣,追念府君生平出处大节,吴、徐诸墓表志虽已备述,而嘉言懿行世所未悉者尚夥。深恐久渐湮没,谨即随侍见闻及府君诗文笔记所载,考诸平日所遗笔迹,以至闻於兄长及乡先生者,涕泣续纂为年谱於左。语必徵实,不敢少涉虚诬。自维无似,未能仰承先业,兹之缀述,庶几存什一於千百云尔。同治庚午五月,男濬昌谨识。

  乾隆五十年,乙巳十月七日时加丑,府君生。

  府君讳莹,字石甫,号明叔,晚号展和。又以十幸名斋,自号幸翁。世为桐城麻谿姚氏,自前明景泰中先云南布政使参政讳旭,以循吏显。先福建汀州府知府、加按察副使衔讳之兰,先兵部职方司主事、前兰溪县知县讳孙棐,皆为循吏,卒祀名宦及乡贤祠。至国朝,先刑部尚书谥端恪、讳文然,事圣祖仁皇帝为名臣,世宗宪皇帝特敕祀贤良祠。端恪公季子讳世基,为湖广罗田县知县,惠政爱民,卒祀名宦祠。罗田公次子、赠朝议大夫增生讳孔■〈金英〉,是为府君高祖;妣任,诰封恭人。钦旌节孝翰林院编修讳范,为府君之曾祖;以诗、古文、经学着。入祀乡贤,附传国史,学者称姜坞先生;妣张。邑增生,讳斟元,为府君之祖;妣张,继妣徐。先大父讳騤;妣张,云南寻甸州吏目,讳曾辙公女。三代皆赠通奉大夫,妣皆赠夫人。府君兄弟四人。先伯父损轩府君,讳朔,貤封江苏高邮州知州。仲父讳銮,季父讳四和,早卒。「痛定录」曰:某生於县城内之北後街,大兄时年五岁。桐城大饥,死亡相继於道。先祖春树府君客广东,主讲香山书院。祖母徐太宜人已殁。醒庵府君年二十二,家居。张太宜人年二十四,操内政,日一饭一粥,减仆婢。内外惟留四人给役。

  五十五年,庚戌,府君年六岁。

  「痛定录」曰:某年六岁,始入学,与大兄同师方兰荪先生。季父万庭府君生五弟谦。

  五十六年,辛亥,府君年七岁。

  「痛定录」曰:是年,春树府君在江甯令醒庵府君鬻田宅偿债。先是,春树府君於祖行居八,兄弟五人。大伯祖亭人君,讳昭宇,岁贡生。次二伯祖讳羲轮,乾隆癸酉举人,广西南甯府同知。次五伯祖讳登,乾隆丙子举人,景山官学教习。次七伯祖讳励隆,邑庠生。自编修公以下,皆居北门之初复堂。薄田粗给,未尝析爨。及後,老宅人多,南甯君乃别买宅於北後街。春树府君,亦置宅相通,虽分居,而春树府君仍主家计,岁入财粟均之,固未有债也。及南甯君卒於署府任,春树府君乃不克家居。时,五伯祖、七伯祖已先亡,亭人伯祖主家计,数遭丧娶,岁又屡歉,家遂中落。春树府君以乾隆四十九年之粤东,明年即无分粟。未几,复畀以千金之债。醒庵府君支撑数年,至是益累。春树府君乃命鬻宅及徐太宜人奁田以偿,犹不足,并取七伯祖母张孺人遗田鬻三百金益之。其田载租百二十石,岁可入粟八十余石。七伯祖无子,春树府君以万庭府君後之。是田,万庭府君所应分也。季父时从春树府君江甯,贻醒庵府君书曰:公债,五房宜均,今八房独受其累,弟不敢私所有。醒庵府君挥涕而鬻之。旧宅既鬻,乃典儒学前赵氏宅。不三月,而赵氏取还,仓卒未有居。张太宜人携某兄弟假居於伯外祖菉园先生家,醒庵府君假居於马氏。是为荡析之始。其冬,乃典得南後街延陵市倪氏宅,移居不一月,醒庵府君遂之江甯。自是始幕游矣。

  五十七年,壬子,府君年八岁。

  「痛定录」曰:春树府君馆扬州,醒庵府君居江甯。张太宜人初居延陵市宅,犹用老妇一人许氏。以教某兄弟为急务,与荔香族伯祖共延张申仪先生。逾月,张先生出外,家伯环先生继之。未终岁,卒。乃定延家价人先生(维藩)。是年,庚甫堂叔中乡式,彦容堂伯生子豫,亭人伯祖为七十寿,初复堂贺客甚盛。张太宜人闭户萧然,惟典鬻衣物自给,不以急乏告人。亲戚中有知者,莫不嗟叹以为贤。

  五十八年,癸丑,府君年九岁。

  「痛定录」曰:时,家益乏。张太宜人悉遣仆妇,自临炊汲;素不任操作,十指皆流血。性喜洁,门庭内外洒扫修整。庭中大树广荫数院,每旦落叶盈庭,太宜人必亲自扫之。大兄时年十三,令扫其一而已。太宜人手持箕帚,未尝不谆谆以好学读书教某兄弟也。日延价人先生,供馔必精,夜则太宜人自课。某所读诗及周官二经,皆太宜人口授。大兄初讲书,太宜人隔窗听之,或不慧而师贷者,必自挞之。族戚闻者,皆贤之,以为是必能兴起吾家矣。

  五十九年,甲寅,府君年十岁。

  「痛定录」曰:夏,大水,室内水深三尺。张太宜人与某兄弟浮板以栖,断炊竟日。及暮,伯外祖菉园先生遣仆来,知之,馈以斗米、薪炭,乃得食。秋七月,春树府君卒於仪徵县署。万庭府君在侧,主人为顾君之菼,赙赠粗给;醒庵府君自江甯奔赴。八月,奉丧归里。张太宜人初闻讣,大恸几绝。老妇张氏救之,得苏。设位成礼。族戚来吊者,咸叹异焉。十二月,某患痘,甚危。大兄每日黎明往候医。岁暮,衣薄,风雪中立檐下以俟,医者门启,见之感动,为先胗某,不责谢。某於是悲愤苦读,朝以日曙、夜四鼓不休,倦惟伏案而已。母怜之。冬夜深,辄呼冷,曰:我足僵矣。乃登床抱母足而眠。遂以为常。

  嘉庆元年,丙辰,府君年十二岁。

  时,家落甚,府君与伯父损轩公附学於邻塾。日怀二饼去,伺同学者饭,乃出饼对食,及暮始归。

  三年,戊午,府君年十四岁。

  吴子山遗诗序云:子山少余一岁,余年十四,同学於价人先生,余已好为诗歌矣。

  五年,庚申,府君年十六岁。

  时,里中张阮林先生(聪咸)年十八,能文,有才气,睥睨同辈。见府君,与语,大惊,尽焚所作曰:世固有不朽之业,此不可羞耶?遂相钦善。是岁,张菉园先生召至其家,授举业。

  七年,壬戌,府君年十八岁。

  与同里张阮林、方履周(遵道)、吴子山(廋)、族兄易卿(全)学古歌诗,有蔗林五子诗钞。

  九年,甲子,府君年二十岁。

  授经马氏从母家。先是,府君尝见知於家健庵先生。先生亡,府君往哭之恸。先生,故外祖纶斋公(裕昆)妹夫也。从母是日在其家见之,问曰:吊者多矣,此少年何哭之恸乎?姑曰:是尝见称於亡者。从母大异之,乃请於纶斋公,以先母字府君;既有沮者,从母力争,得之。是岁,因延府君课其二子。

  十年,乙丑,府君年二十一岁。

  五月,补安庆府学附生。初至郡,以资用乏,借寓於戚某家。既察某意倦,迳归。时,从曾祖惜抱先生家居,问得故,畀白金,趣复往,遂以府试第一名入郡庠。十月,先母方淑人来归。

  十一年,丙寅,府君年二十二岁。

  惜抱先生主讲敬敷书院。府君岁试居院中,先生与言学问文章之事,始得其要归而为之益力。家多藏书,皆姜坞府君所丹铅。府君博证精究,每有所作,不假思索,议论闳伟,与同里朱歌堂(雅)、方植之(东树)、徐六襄(璈)、左匡叔(朝第)、方竹吾(秉澄)、光栗园、(聪谐)、刘孟涂(开)、朱鲁岭(道文)为文章道义之交。

  十二年,丁卯,府君年二十三岁。

  四月,长姊生。七月,赴试金陵,馆锺山书院。一夕,同舍人见府君卧处火光照耀,一室惊起,则光从帐中出,府君寝方酣。久而渐隐。揭晓中式第十八名,座主为萍乡刘公(凤诰)、武陵赵公(慎畛),房师聊城梁公(本恭)。

  十三年,戊辰,府君年二十四岁。

  春,入都,试礼部,中式第三十二名。殿试三甲,归班铨选。初至都,惜抱先生门人陈公用光方为编修。时举子以得见先达贵人为幸,有观往者。府君辞之曰:试期且近,陈设为房官,而某幸中,则嫌疑不可白矣。秋假归,以选期甚远也,有去京夜、夜至津门、至杭州谒德馨祠等诗。十一月抵里。

  十四年,己已,府君年二十五岁。

  二月,往游浙,谒座主刘侍郎(时督浙学)。百文敏(百龄)督粤过桐,邀入幕;府君以醒庵公在粤,乃应其聘。五月,由家往江西,度大庾岭。七月,抵粤。海寇方扰,文敏日事招讨,因得悉知海上事。

  十五年,庚午,府君年二十六岁。

  在百文敏幕中。时,海寇张保新就抚,幕客竞以诗文颂功德,府君独无之。且进言曰:保骚害七郡,仇怨甚多,留此必为怨家所杀,释、治两不便。且四时之序,成功者退,盍暂息肩乎?文敏愕然曰:诺。旋乞假携保去。六月,赴香山,主讲榄山书院。七月,有游榄山记。

  十六年,辛未,府君年二十七岁。

  援经程鹤樵学使署中。总督松筠公至,以与惜抱先生有旧,颇相接待。十月,醒庵府君北归,公赠赆金四百助行资。

  十七年,壬申,府君年二十八岁。

  春,程学使任满去,有述遇诗。旋授经从化令王蓬壶署中。编辑姜坞公「援鹑堂诗文笔记」,六月刊行。是年夏,有励志赋。

  十八年,癸酉,府君年二十九岁。

  在从化。有黄香石诗序、复座师赵分巡书、遇梅壮士、雨夕、怀家兄伯符等诗。

  十九年,甲戌,府君年三十岁。

  在从化。春往惠州谒座主赵公(时为惠潮道),留十日,有谒东坡遗像、元妙观等诗。秋,病疟。有九日登大奎阁诗。将赴选,是月辞王君去,有留别诗、赠王栻序。及二十一日,至广州,闻张阮林殁於京师,作长篇哭之。十月七日,三十初度,有奴子进鸡酒有感等诗。十一月,北归,有南至日抵筠门岭诗,十二月杪,至里。是冬,自叙後湘诗集(与张阮林论家学书,亦是年作)。

  二十年,乙亥,府君年三十一岁。

  三月,自里往浙,过金陵,省惜抱先生於锺山书院,有赠管异之、酬马湘帆等诗。秋,由河南赴都,有舒城道中、邓城道中、许昌怀古及再至京师呈诸公诗。闻惜抱先生殁,为位於都城西哭之,作行状。

  二十一年,丙子,府君年三十二岁。

  春,谒选,得福建平和县知县。赴官,过钱塘,谒督学汪文端(廷珍)。先是,文端尝闻府君名,未见,语刘金门侍郎曰:吾督学安徽,佳士无所遗,而不能得姚某,君乃暗中得之,何快也!及督浙学,数寓书所知,问府君。至是,谒见,纵谈三日,索观诗文,叹曰:国士也,慎自爱。题辞卷首,有曰:众鸟啁啾中,独见孤凤皇。府君重编文集时,载之以识知音最先。夏抵闽,闰六月,莅任。平和俗好斗健讼,府君受事後,严捕诛锄强暴,听断劝谕悉以至诚。每亲临四乡,皆自出费用,即有围捕,亦以身先,未尝轻假营伍。所至鸡犬不惊,民无扰攘,风俗一变。总督汪公(志伊)、巡抚王公,皆异之。有复李按察书、复江尚书书(皆莅任後两月作)、再复汪尚书书。是岁,迎醒庵府君暨张太夫人就养。

  二十二年,丁丑,府君年三十三岁。

  在平和任。春,兴九和书院,出养廉倡率。有劝修书院告示、谕各姓家长捐簿题引、与吴孝廉光国书。冬,调龙溪知县。龙溪悍风尤甚,械斗仇杀无虚日,盗贼因之四出,官兵无如何。府君至,曰:此乱民也,非绳以重典不可。然仇怨各有所由,比年民皆不见官,无以自达,官但据告词捕犯,十九富人而当捕者,反不在告中,何以服民?乃请於道府及总兵官。旧案告犯,悉停拘捕,召徕乡民入城,使自陈,日为平断曲直。更选民年二十以上、四十以下壮勇者,养之击捕盗贼。手擒巨恶数人,讯实罪状,胪榜郭门,使万人环观而毙之,远近股栗。於是,循行田野,亲至各社,晓以大义,经其疆理,字其幼孤。暇则课农劝学,一时弃刃修和者七百余社,漳人大悦。时,闽督为董文恪公(教增),深器府君。尝称为闽吏第一,屡见访以大政。每守令至漳,必语曰:治法可问姚令。而忌者自是起矣。

  二十三年,戊寅,府君年三十四岁。

  在龙溪任。漳守方颖斋(传穟)访求治法,府君为陈其要。太守韪之,由是相得。是岁,调台湾知县。漳人上书乞留者,日千百数,镇道亦以为言。制府许之,更留逾岁。

  二十四年,己卯,府君年三十五岁。

  春,调台湾。台湾孤悬海外,叛乱不常。府君不务苛细,惟一以恩信抚之,深得士民心。旋兼理海防同知。

  二十五年,庚辰,府君年三十六岁。

  在台湾任。正月,郡兵群博於市,府君肩舆过,弗避,呵之,皆走。一兵诬县役掠钱相争,府君命之跪而问之,众散兵疑将责此兵,群呼持械出者数十人,欲夺之去。府君乃下舆,手以铁索絷此兵,往迎之曰:汝敢抗拒,皆死矣。众愕然,不敢犯。乃手牵之,步至总兵官署。众大惧,求免,不许,卒责黜十数人,而禁其博。自是,所过兵皆畏避。九月,兴化、云霄二营兵斗,复谋夜榷杀诸将,仓卒戒严。府君亦夜出周视,众兵见府君过,皆跪,好谕之曰:吾知斗非汝意,特恐为人所劫,故自防耳。毋释仗,毋妄出,出则不直在汝,彼乘虚入矣。众兵大喜曰:县主爱我。竟夜寂然,天明罢散。总兵贯数人耳以徇,诸军肃然。台湾俗信鬼,旧有五妖神祟,人民许某为妖祟将死,其兄盛礼迎祀。府君闻之,乃作判,舁其像至,笞而毁之,妖遂绝。

  道光元年,辛巳,府君年三十七岁。

  春,摄噶玛兰通判事。六月癸未,大风甚雨,伐木坏屋,禾大伤,继以疫。府君以事在郡,闻之,急驰回,周巡原野,抚恤灾伤,为请缓徵,并制药疗其病,民大悦。淡水男子朱蔚,自称明後,妄造妖言,入噶玛兰煽惑愚民,图为乱。府君访获之,或忌其事,倡言於郡曰:小民颠疾耳。时方太平,焉有此事?府君以党证明确,妖书、木印、悖诗皆具,台湾人情浮动,当以朱一贵、林爽文为戒,将力争之。大父醒庵公曰:无事也。事关酿乱,有司之责,幸未起,获其首逆,诛否听於上官,且吾不愿汝以多杀为能也。命出所获物尽献而焚之。蔚至郡,屡讯皆实,卒以狂疾抵罪。府君之任台湾县也,台湾戍兵皆自内地更调,数骄横不法,台道叶公(世倬)欲改募台人。府君曰:如此,是无台湾也。曩为台人反侧,故戍以内兵,一百四十余年矣,一旦改用台人,谁与镇守乎?又以民船代运官榖,为商病,议罢之,改为官运。府君曰:曩以福、漳、泉三郡产榖少,兵食不足,而台地乏银、多榖,故以有易无,台运榖而司运饷,改之是两乏也。且台榖岁运十余万石,民船配载每舟百三十石,多者百八十石耳。其自载货,皆三、四千石,官给水脚,即有不敷,口员亦有所费,然尚不致於困。若罢为官运,榖十万石、舟以二千为率,法当用五十艘;艘工料以五千为率,当费金二十五万;合弁兵、舵工、水手每舟不下数十人,岁费金又数万。海舟驾驶,三年当一修,费又数万。重洋风涛不测,一有沈失,舟榖两亡,是漕艘之外,又增国家一病也。叶以为梗议,噶玛兰之调,实难府君也。及抵任,乃获着名海盗林牛等十余人。先是,有诏提督罗公(斯举)渡台擒捕,至则府君已计诱获之。罗公大喜,飞章以闻。道府欲沮之,台镇音登额公不可,乃奏,而府君已以龙溪别案去职矣。先是,在龙溪时,总督董公有公事下道府州县议。府君状上,董公大悦,遽止道府,勿再议。上官益忌之。县民郑源者,与族人有隙,率亲众毙之,掠其财物。府君获源服罪,既报,未及解省,去。逾二年,新漳守至,忌者毁之,乃反郑源狱,以为盗,劾府君勘报未会营。时,台道叶公、汀漳龙道孙公,已相继为藩抚矣。奏上,部胥索银三千两。府君不与,遂议革职。以获盗事,特旨送部引见。

  二年,壬午,府君年三十八岁。

  在台湾。府君之去台邑也,台人大失望,群走道府乞留。噶玛兰人闻之,恐为所夺,亦群赴郡争之,台人犹望其返。及罢职,乃大冤之。府君旅寓甚乏,两地士民■〈贝鬼〉薪米不绝,且醵金为偿官负。公私部署既竣,登舟内渡,醒庵府君疾忽大作;十月二十八日,卒於鹿耳门舟中,乃扶榇至福州。是年,督抚以前台湾道叶公言,欲改班兵之制,台镇观喜公疑不能决,就府君问策。为议上之,镇军亟以为然,而叶擢闽抚,面对犹及此事,上命与总督筹之。及赵文恪督闽见,此议乃罢。颜惺甫尚书(检)抚闽,察府君被议之枉,将奏白之,属台镇音登额公促府君内渡。且曰:荐牍已具,待若来即发矣。府君牵於通负,未行,而颜督几辅去。

  三年,癸未,府君年三十九岁。

  春,抵福州,将谋送先大父榇归,而困不能行。适赵文恪来督闽浙军,留之,乃奉张太夫人寓省治。伯父损轩府君,扶榇归里。府君在闽日久,洞悉利弊,赵公多所咨访。於是,忌者日众,乃力辞出省,游福清,忌者不已。适颖斋方公调任台湾,邀同往,遂渡海。十月至台,士民争以鼓吹来迎。府君感方公及文恪知遇,知无不言,所欲建白而未果者,悉白二公行之。时人以方蓝廷珍之东征。

  四年,甲申,府君年四十岁。

  在台湾。三月,有夷船私泊鸡笼港,@售鸦片;至八月,未去。署总兵赵公(裕福)欲以巡视为名,亲赴南路。府君以为示弱外夷,且供亿浩繁,上书孔兵备(昭虔)止之。五月,抚军孙公(尔准)巡台,欲开埔里、水里二社,如噶玛兰故事。方公询之府君。府君曰:必欲开二社,其要有八。和睦番民,一也。通事必求良善,二也。官课、番租不可混淆,三也。界址作何启闭,四也。官荒招佃永除业户之名,五也。用佃万人,不可无头人经理,六也。埔里地在万山中,为全台之要领、前後山海之关键,去彰化县城窵远,非微员所能镇抚,不得不略如厅制;文武廉俸、兵饷作何筹计,七也。开通北路一溪,以便舟楫,八也。然又必得经理之人,才识足以干事、操守足以信众,乃可。方公具陈其说,孙公见而难之,遂寝。

  五年,乙酉,府君年四十一岁。

  正月,服阕。三月溯,辞方太守内渡,至澎湖,忽遇北风,舟南驶,不可收。两日夜,达粤东之惠来,遂经潮至漳;过平和,士民遮留,演剧相贺,再宿而去。四月,至福州,将赴都,大府不为出考,顾作诗送行,辞意甚美。五月,由闽登舟。七月,抵里。十月,自里中起程入都。

  六年,丙戌,府君年四十二岁。

  正月,至京,引见,奉旨以获盗功,改为降二级调用,遵例捐复原官,归部铨选。户部执闽中盐课事往返诘问,既白,九月,吏部始注册。张太夫人命告近省,府君请於部,次年三月当选。十二月二十六日,张太夫人卒於福州。

  七年,丁亥,府君年四十三岁。

  三月,在都中,接张太夫人忧信。十三日,出都。闰五月二十日,至福州;贫不能支。方颖斋观察时为汀漳龙道,招往。六月,至漳州。十二月,回福州。

  八年,戊子,府君年四十四岁。

  二月,至漳州。九月,回福州;遣眷属回里。十二月,复至漳州。韩桂舲侍郎(崧)抚闽莅任,郎询府君近状,并访闽中时政得失,府君有答书。

  九年,己丑,府君年四十五岁。

  在漳州。四月,有游开元寺诸诗。十月,至福州。十二月,往甯波。

  十年,庚寅,府君年四十六岁。

  正月,至甯波,有宿建阳县等诗。三月,自甯波还,过杭州,修先副使公德馨祠。二十一日,於净慈寺右侧崖居庵後得小阁,有龛祀公像。乃以二十六日祭於祠。二十八日祭於阁,为文记之。四月,返里。八月,赴武陵,过荆州。时,光栗园先生方为荆宜施道。留五日,有赠诗。九月,至武陵,谒赵文恪公墓。舟至城下,是夜公季子敦诒有事先茔,梦公呼曰:迪光起,远客至矣。迪光,敦诒小字也。十月二十七日,自武陵返棹,有别赵惕吾兄弟诗。

  十一年,辛卯,府君四十七岁。

  二月二十四日,自里中北上。三月,至京。七月,江南水灾,总督陶公(澍)、巡抚程公(祖洛)奏请拣发知县六人,初十日引见,奉旨发往江苏。八月朔,出京。二十八日,至江甯。九月,方伯林公(则徐)邀入幕,襄理公事,辞之。初五日,制军委随往清江浦。十九日,至御黄坝,督河会委会同厅营筹备粮船回空开坝倒塘事宜。十一月,粮艘全数渡黄。初四日,回省,行至扬州。十一月,方伯赵公(盛)檄委随行查账,辞之。武进讼棍庄午可,数致大狱,历年拒捕不能获,程抚军谕府君往密查。府君以庄午可姻族皆衣冠士类,声气广远,治之必遭非谤,请免给文札,盖欲以计擒之也。及自苏回常,而营县已先二日以八百人轻进偾事。臬司额腾伊公委随营询商事宜,辞不获已,适中丞有密谕,乃回苏(及府君莅武进任,知用兵非计,以午可阻水自固,乃掘涸之,又设计离散其羽党。午可穷蹙,逃入皖南境。府君禀请江苏、安徽委员会缉,旋获於宣城之某村。抵暮,无所系,暂寄宣城狱中。知县龚某,遂攘其功,即夜具报,及安抚察知,已入告矣。某竟以是超迁,不数年至大官)。是年,兄孝生。

  十二年,壬辰,府君年四十八岁。

  权武进知县事,二月莅任。先是,督抚奏濬孟渎三河,以辛卯冬兴工;未几,雨雪盛,工坏,奏缓期。及府君受篆,抚军檄速兴修。府君曰:水利之兴,原以利农,今方春中,使民废耕而工作非便。且三河皆以淤不通江,故濬之以溉民田。若兴工,则首尾筑坝,涓滴不入三河,工长一百六十余里,民田待灌者数十万亩,今悉断其流,利未兴而受害已大矣。况竣工不止百日之期,已及盛夏,大雨时行,工必再坏。力请改期,乃奏请秋後兴工。武进故当孔道,时值台湾张丙之乱,豫、陕官兵络绎南下,供应浩繁。孟渎三河大工,至冬未已,漕艘毕集,府君晓夜扁舟与夫役奔走河干者三月,有示从役诸人诗。是岁,题补金坛县知县。

  十三年,癸巳,府君年四十九岁。

  在武进任。二月,孟渎三河工成。初五日,不孝濬昌生。八月,重刊东溟文集、後湘诗集成,李申耆(兆洛)、毛生甫(岳生)两先生编校。冬,调署元和知县;前任平大令(瀚)有贤名,亏白粮万石,罣吏议,上官檄府君代之,而粮艘待兑急,府君贷於僚、拓於家,兼旬事办。平君谴释,而府君负累遂数万矣。是年,卜兆於桐城义津桥之尤冲,请伯父损轩府君奉先曾大父春树公、妣张太夫人、徐太夫人葬之,以祖姑、四姑附张太夫人侧。重编先编修公援鹑堂笔记,延同里方植之先生校勘。

  十四年,甲午,府君年五十岁。

  在元和任。是年,有诏中外大臣明保人才。江督陶公、苏抚林公,以府君名上,未引见,旋题升高邮州知州。未赴任,调署淮南监掣同知。

  十五年,乙未,府君年五十一岁。

  在监掣任(是年题补)。七月,筹濬仪徵运盐河。十月,兴工,有挑工章程议状。

  重刊援鹑堂笔记成。十一月,护理运司篆。

  十六年,丙申,府君年五十二岁。

  在护运司任。秋,入都引见。

  十七年,丁酉,府君年五十三岁。

  二月,两淮盐运使刘公(万程)以奏销缺额忧极,自□□□□公奏请府君护理。时,商力疲乏,运司初亡,众商莫知所措。府君请於陶公,应领给还窝价纳现价六两者,准以窝价抵银四两,银不出库而坐收四十万之利。又晓以利害,群商悦服。旬日间,奏销遂足八分以上。府君又以恤商乃能裕课,淮南残引陈积,来年奏销更加棘手,请以淮北溢额融销淮南残引。又建议请饬群商於应买补盐义仓榖款内,自行备榖交仓,每纳榖一石,带补亏五斗,仓库两裨,并旧亏榖亦完。九月,奉上谕:锺祥等奏,台湾道缺需员,请旨拣放一摺,台湾为海外要区,非熟习情形、才守兼优之员,不足以资表率。因思淮南监掣同知姚莹,前经陶澎等保举,朕於召见时,察其才具明白谙练,曾任台湾县知县、噶玛兰通判,於该处情形较为熟习,所有福建台湾道员缺,即着以姚莹升署,仍俟期满再请实授,并着照例赏加按察使衔。钦此。十月二十日,卸运司篆。十一月,承檄查舒、桐一带缉私销盐情形。

  十八年,戊戌,府君年五十四岁。

  闰四月十六日,莅台湾道任。台湾民情浮动,外阻大海,内逼悍番,游民错处,奸宄时作。自十二年张丙乱後,贼党万余人散在民间,时思啸聚。是年春、夏间,嘉、彰一带树生形如刀剑,浊水忽清七日。民间以为乱兆,谣言四起,人情汹汹。府君下车,首严捕盗之令,捕斩九十余人,闾阎稍安。然匪徒甚众,策其反谋未已,乃请於督抚,行联庄收养游民之法,使嘉、彰二邑各庄头人,查其本庄少壮无业而惰游者,除尝为乱首或大盗、杀人正凶三者不赦外,余皆免究。籍其姓名、年貌以为庄丁,各由本庄醵钱养之,使巡守田园、逐捕盗贼。颁示委员,周历诸庄。自七月至於九月,所收游民八千有奇,次年乃至四万,略以兵法部署之。由是,贼党皆为义勇,其势乃衰。及九月,闻北路贼将起,亲至嘉、彰一路督饬县营捕斩二百余人;南路贼起,亦驰檄台、凤二县会营捕获百余人。两路皆平。府君以彰化最远,亲驻久之,无敢动者。至十一月,中路台、嘉之间贼起,所召各路匪民已先为庄人收养,无应贼者,乃约内山贼,出攻店仔口汛。总兵达洪阿公亲统大军出剿,贼奔溃。府君亦自彰化驰至军中,督营县先後获贼首胡布等十二人,斩以徇。各路亦报获匪百余人。遂於十二月五日回郡。镇军复入内山搜剿余匪,次年正月回郡,全台大定。

  十九年,己亥,府君年五十五岁。

  在台湾道任。五月,嘉义地大震,委员查勘,并捐廉抚恤。七月,以平胡布逆案,奉旨交部优叙。

  二十年,庚子,府君年五十六岁。

  在台湾道任。时英夷方扰粤、浙,海疆告警。府君於八月初六日赴北路各海口,相度形势,添设炮墩、巡船,雇募乡勇、水勇,沿途传见绅耆等,谕令各庄团练壮勇。盖以台地人心浮动,游民最多,攘外必先靖内,多雇乡勇既得防夷之用,亦可收养游手,消其不靖之心也。夷犯各省,皆以汉奸内应偾事,独台民无为之用者,故数有功。

  二十一年,辛丑,府君年五十七岁。

  在台湾道任。是时,夷务和议反复,府君与梅伯言郎中(曾亮)书有曰:夷人大局,一误再误,人所共知,某则以为畏葸者固非,而轻敌者亦未为是。忠於谋国者,总当无立功好名之心,审量事势机宜,善权终始,岂一言所能概耶?某职在守土,惟知守土而已,不敢他及也。七月十日,厦门失守,台湾震动。八月十六日,有夷舟驶进鸡笼海口,副将邱镇功手发大炮击折其桅,船毁於礁,官兵乘机亟进,获黑夷百余名,并夷炮十门、夷图、夷书等件。奏闻,奉特赐花翎,交部优叙。九月十三日,夷人复犯鸡笼,毁我兵房,炮台伏兵发炮击毙登岸之夷匪,添调兵勇守护,夷始退。是时,嘉义匪徒江见等乘机作乱,南路凤山匪徒闻风响应。府君会同达洪阿公督饬文武兵勇剿办,各庄亦实力协拿。六月之间,首从就擒,地方安谧。奏上,诏予云骑尉世职。制府属泉州守致书令解所获夷囚至内地,欲以易厦门。府君以「夷船遍布海中,解不能到,徒为所夺」覆之。制府谓镇道欲专其功,不悦;奏请饬下台湾镇道将夷囚解省。府君奉廷寄後,具疏言不能解内之故。得旨允行。制军乃大恚曰:台道竟力可回天乎?

  二十二年,壬寅,府君年五十八岁。

  在台湾道任。正月二十四日,有三桅夷船三,在五■〈氵义〉港外洋向北驶去。府君密谕在事文武,不可与海上争锋,必须以计诱擒。三十日,有三桅夷船及舢板船在大安港外洋,见兵勇众多,乃向北驶,经文武所募之渔船粤人周梓与夷船上汉奸作土音招呼,诱从土地公港进口,搁於暗礁,伏兵齐起乘之,夷船遂破。夷落水死者甚众,杀毙数十人,生擒白夷十八人、红夷一人、黑夷三十人、广东汉奸五名,获夷炮十门。又获铁炮、鸟枪、腰刀、文书等,皆镇海、甯波营中之物。奏上,诏赐二品冠服,仍交部优叙。寻奉廷寄,以广帅奏言:夷在粤扬言,将以大帮来台滋扰,谕询兵勇是否足资抵御?如何决策定议、可操必胜之券?府君乃与镇军筹计五事以闻。又以夷囚在郡监者一百六十人,解省既有不可,久禁亦非善策。甫经奏请训示,设未奉到朱批,而大帮猝至,惟有先行正法,以除内患。疏入,得旨允行。大安所获夷囚颠林者,为夷官呷哔■〈口丹〉,颇识海国情形,能绘图。大安擒夷奏入,上命询其国情形。府君乃详取供辞,并作图入告。五月,定拟夷犯颠林等九人及汉奸黄舟、郑阿二、遵旨禁锢,其余悉在台正法。而各口文武禀报,复有夷船一、二只至九、十只不等,各在外洋游奕,潜结草鸟匪船,乘机向导。府君益激励文武随宜堵剿,击沉匪船多只,擒获百余名,夷船乃悉遁去。又有彰化匪徒陈勇、黄马等聚众谋反,府君会商镇军选调兵勇,攻破贼巢,生擒首从,讯明後即分别凌迟斩决,传首所在地方枭示。全台遂靖。七月,夷船由镇江至江甯,官兵失利。朝议罢兵,与夷和。而夷人会议条款,将台湾所获夷犯及汉奸一体恳恩释放。上亦厌兵,允其请。十月,夷人遣其属至台,持总督给其统领印文,求入城投递。府君督府、厅、县及三营游击於城外传见,夷官六人皆行免冠礼,求给领两次所获夷人,而执督文为据。府君谕以大皇帝以德柔远之意,夷喜於色。先是,九月有夷船一,在沪尾港遭风,经地方官救获二十五人,解郡。至是,夷官恳请给与领回,且求一登其舟。府君以其恭顺,且已就抚也,许之。时,泉、厦之间,或谓台湾擒斩夷众,夷必报复。至是,人情汹惧,佥谓登舟祸不测。府君曰:如此,愈不可不许之,以定人心也。且自古驭夷,不外恩、威、信。台湾两次擒斩夷囚,已足示威;生释夷俘,已足示恩;今若不许所请,彼将谓我恇怯,且不足以示信也。遂同熊太守(一本)、仝司马(卜年)、及营员数人往登舟,夷官五人,长衣,率兵持械鹄立,鸣九炮、悬彩旗百面,以迎;云为彼国待最尊贵者之礼。将归,夷官持酒一瓯,言此天下太平酒;感天朝恩,自此不敢有异志。府君归,而浮言息。

  二十三年,癸卯,府君年五十九岁。

  在台湾道任。颠林等既释还,厦门夷酋忽生异议,谓台湾两次夷俘,皆系遭风,镇道冒功饰奏;大帅不察,弹章相继。上乃命总督怡良渡海查办。正月二十六日,制军至台,即传旨革职拿问。以所闻於夷人者,令镇道具对。府君乃谓达洪阿公曰:夷人强梁反覆,今一切乞权宜区处,肤受之辞,非口舌所能折辩。镇道不去,夷或别有要求,又烦圣廑,大局不可不顾也。且诉出夷人,若以为诬,夷必不服。镇道,天朝大臣,不能与夷对质辱国。诸文武即不以为功,岂可更使获咎,失忠义心;惟有镇道引咎而已。遂具辞请罪。时,郡兵不服,势汹汹,镇军亲自抚循,乃散。翌日,众兵犹人持一香,赴制府行署泣诉,而全台士民远近奔赴具状为府君及镇军申理,不下数千人。制军惧犯众怒,阳许入奏,竟匿之。供张未具,不戒而去。覆奏上,上命逮至京。三月,内渡。五月,自福州就逮北上。七月,过苏州,伯父损轩府君先至,俟月余,买舟送至清江而别。建甯张亨甫孝廉(际亮)、同里张竹虚文学(绍)偕行。亨甫谓事若不测,将鸣台谏,求昭雪。竹虚偕入狱护持之。八月十三日,入刑部狱。时台谏交章论救,而粤督耆英致书京师要人,谓不杀台湾镇道,我辈无立足之地。幸天子仁圣,深监枉曲;既入狱,命大学士查取亲供。府君依实叙,辞末云:臣未能逆料夷人有就抚之事,以致思虑疏忽,诚未能防患於未然。臣实有应得之咎,惟有请皇上从严治罪。幸臣以为词意未洽,宜权辞以对。府君乃更易案情字句,而前语不易。供上,上曰:台湾事,朕已知之,毋庸阅也。二十五日,奉旨出狱。十月,奉旨以同知知州发四川用。府君请假回籍省墓,十一月抵里。

  二十四年,甲辰,府君年六十岁。

  三月十五日,自里赴蜀。六月,至成都。初,乍雅蕃僧第五辈呼图克图死,其下辈图布丹济克美曲济嘉木参幼,驻藏大臣奏请以敕印交副呼图克图罗布藏丹臻江错护理。及曲济嘉木参长,已交还敕印矣,而头人达末唆使攻杀丹臻江错,不胜,转丧其地,构兵数年不解。川藏大臣数委员查办,不能蒇事。及府君至,大吏委理其事。十月一日,发成都。时,正呼图克图在里塘。十一月十三日,府君至,檄令赴乍雅候讯,不肯行;但禀求革逐副呼图克图,重治属蕃诸人罪,意颇要挟。府君以正呼图克图不至乍雅,已无凭质讯,复坚执一面之辞,徒往不能结案,无益也。乃谕之曰:即日回省,为若请之;异日大皇帝别有他旨,无悔也。乃大惧,乞驻防文武转求发还原禀,不许。上书於川督曰:此案曲在正呼图久矣,夷情狡诈,今委员回省,彼必深惧,若发兵数百进驻里塘,声言剿办,又给唐古忒印札,饬其有呼图克图民人入境,即行拿送,则事济矣。十二月二十二日,至成都,复面陈之,不许;且以为未奉札饬,不应中途折回,奏请摘去顶戴,更委宣太守(瑛)、丁别驾(淦)往察木多讯办,仍令府君同往。府君之初至川也,大府言奉上命,以直隶知州用,既而有所索,府君峻辞拒之,大怒,故有乍雅之行。是年,补顺庆府属之蓬州。

  二十五年,乙巳,府君年六十一岁。

  二月二十五日,偕丁别驾发成都。六月三日,至察木多,其地去成都三千六百余里。十二月二十八日,东还。宣太守以两呼图克图不遵判断,禀奉大府谕令东还也。

  二十六年,丙午,府君六十二岁。

  三月二十六日,至成都。制府奏以夷情桀骜,非口舌所能折服,已令委员回省,惟姚某前於具禀後不待回报,即自转回,究属非是,请旨开复顶戴,仍交部议处。府君两次奉使,往返万里,冰山雪窖中,崎岖备至,处之恬如,途中诵读吟咏不辍。所至,於地方、道里、远近、山川、风俗、详考博证,而於西洋各国情事及诸教源流,尤深致意焉。成书十五卷,名曰康輶纪行,附中外四海地形图说一卷。五月,莅蓬州任。蓬俗,鬻业必鸣於官,始立券纳税;亦有买主无力或不愿买,为人构讼者。官吏因以为利。民颇病之。府君遇来控,一听买者之愿否,被抑勒者恒能自伸,讼风顿息,胥役多乞退者。

  二十七年,丁未,君六十三岁。

  在蓬州任。二月,始建玉环书院於州城北。七月,建龙神祠於城东北隅玉环山麓。蓬州地僻事简,府君公余多暇,读书有得,辄笔绿之,成寸阴丛录四卷。

  二十八年,戊申,府君年六十四岁。

  二月,赴成都。先是,英夷求西藏通市,大臣许之,驻藏大臣斌良公密奏荐府君为前藏粮台。府君以素为夷所忌,若预和市,夷必藉口启衅,於边事无益而有损,非忠於谋国之谊。会斌良公以忧愤卒,川督琦善亦不欲府君往,乃引疾乞归。三月,回蓬州。卸州事,将行,适书院落成,士民请留十日。时,川北道胡恕堂观察(兴仁)以事过蓬,蓬人为府君立位仁廉祠,喧阗走送,观察嗟叹,入之曰:君可谓大用之而大效、小用之而小效矣。五月杪,抵里。府君之入蜀也,濬昌随侍,每有游赏必从。府君虽处迁谪,而兴致不衰,吟咏盆豪,时人以比东坡之在海南。归里後,江督李文恭星沅三以手书相召,府君辞不获已,约以次年往。

  二十九年,已酉,府君年六十五岁。

  正月二十四日,伯父损轩公卒。三月,赴金陵,李公旋以疾去,继任者陆公(建瀛),留府君编海运纪略後编,成二卷,纪道光二十八年海运事。其前编,则道光六年陶文毅为苏抚时所办也。时,淮南盐法疲坏,制军议改行票盐,府君谓淮南异於淮北,更张非善策,为议上之,不用;辞归,不许。淮南监掣同知童公(濂)延请修南北史注。

  三十年,庚戌,府君年六十六岁。

  在金陵。文宗显皇帝登极,有诏中外大臣各举所知。大学士潘公(世恩),尚书魏公(元烺)先後奏荐,会陆制军先奏为九江盐卡委员,奉旨俟盐务办有起色,送部引见。

  八月,至九江。九月,大学士穆彰阿、耆英以罪免,朱谕中有云:如达洪阿、姚莹前在台湾尽忠尽力,必欲陷之,天下益知台湾之事由於大臣,非先帝意矣。十月,制军以南盐办有成效,欲为府君请复道职。府君上书力辞,乃止。十二月,奉旨:授湖北盐法道。

  咸丰元年,辛亥,府君年六十七岁。

  正月,奉旨驰驿前往广西,赞理军务。二月,为不孝濬昌娶妇光氏(直隶布政使栗园先生聪谐次女)。五月,抵桂林,寻奉旨授广西按察使。六月,大学士赛尚阿公以钦差大臣至军。时,逆首洪秀全踞紫荆山。府君上议八面环攻之,未行。闰八月,贼溃围出,陷永安州。府君方在署,闻报,夤夜告大帅,请往督进攻,帅及同官皆止之,不听;驰往永安,择北路要隘新墟地方驻之,抚军邹公(鸣鹤)以勇三百为之护。凡监督攻剿、探报军情及支发粮饟、犒赏器械、往来筹商,常一日数发书,心无停思、手无停笔。营於畦垄间六阅月,有劝借居民房者,弗纳也。贼之在永安也,精锐皆在水窦、莫家村二处。府君议进剿必先拔城外两垒,拔水窦必一由黄村入、一由佛子村出,不惟破水窦,并可免其南窜。此上策也。不则,一由仙回岭攻莫村,一攻水窦。此中策也。时,都统乌兰泰公,亦持此论。先据佛子村,欲向提军(荣)由黄村进兵夹攻,向不从,由龙寮岭进,败回,遂欲放开水窦一路,纵贼使逃,然後追击之。府君复上书大帅,力辩其不可。又与向书曰:自古两贤不可相扼,贤臣名将无不和衷协力、共成大功,未有各自一见而能成功者。贼之辎重尽在水窦,闻其备兵於外,以为窜逸之计,故须阁下一军守黄村山门隘,由外攻入,乌兵由内攻出。此上策也。阁下进兵既不能迅速,复於大计依违其间,可乎?卒不听。大帅惑向言,亦主其议,反谓都统言不实。府君申辩,不听;请斩偾事将官以激将士,复不听。

  二年,壬子,府君年六十八岁。

  二月十六日夜,贼自永安东窜,向提军督军从後追击,遇伏大败,亡四总兵。乌兰泰公连战皆捷,追至桂林南境将军庙,中炮伤殁。府君随大帅驻阳朔。二十九日,贼扑广西省城,向提军先一日至,守御得无恙,贼遂陷兴安、全州。府君赴兴、全安抚。道州、江华相继失守。府君卸翼长事,办理粮台。上议请速进兵,大帅不能用。俄而贼连陷湖南州县,遂围长沙。时,赛尚阿公逮入都,诏以广督徐公(广缙)代之。贼围长沙数月,以西北无备,遂窜益阳,转陷岳州。府君辞粮台,欲回粤西本任。湖南抚军张公(亮基)奏留,权湖南按察使。方府君在新墟,日坐卧畦垄间,暑寒、风雨、湿气浸淫,焦劳忧郁。逮至永州,遂患痹痿。旋经医药,亦已可步武矣;犹冀湖南臬署,藉资调理,仰望苍穹其犹假余年也。岂知旬日之间,旧疾复作,竟以十二月十六日弃不孝而长逝。不孝濬昌,闻耗星夜奔赴任所,扶榇归至鄱阳,而桐城又陷,路大阻,遂殡於鄱。

  同治元年三月,始克扶榇返里,即以是年十二月葬於龙眠山小河口山麓。府君子女三人。长姊适福建按察司经历张汇,妣方淑人出也。又抚族叔献之女为女,适吴祝康。生母萧宜人生兄孝及不孝濬昌。兄孝殇。濬昌以军功补江西安福县知县,加同知衔。孙三:长永检,次永朴,次永枢。女孙二。府君性严正,不为苟容。遇事直言无隐,事过辄忘之。宦四十年,常以济人利物为念。族戚中贫乏者,月给钱米。岁终踵门告困者三数百家,常负贷应之。岁时必亲诣其家,问疾苦,为之筹计。故所助虽有丰俭,而人之感同深。尝欲置义庄、义学,上祀祖宗、下济族众,手书捐公簿寄示不孝曰:吾欲三年後廉俸之余了此,世方多故,不识果如愿否?建甯张孝廉(际亮)偕府君至都而卒,府君经纪其丧,携榇至桐,召其子付之以归(孝廉诗稿三十余卷,府君任为刊行未果,常以为憾。同治八年,濬昌始校梓於安福)。卸台湾令时,继任某谗於道府,多被扼抑。及某卸任,亏公帑钜万,莫能归,府君适客於台,悯之,倡捐番银五百以助偿官负。又言於上官同僚,遂免劾去。尝为从祖置数百金,存戚某所。某殁,负债甚多,无以偿。府君慨然曰:此金无不偿之理。然某与吾为至戚,今身殁而家若此,何忍困其後人!惟吾有以全之耳。遂索券焚之,而别赠从祖如数。生平慷慨好施与,大率类此。府君自弱冠时,即以经世自任,为政务因地制宜,无所偏执。初任平和、龙溪,政尚猛烈,巨猾歛戢。同里方植之先生,自粤寄诗,有「王涣阳球各有名,荀香仇凤犹堪惜」之句,盖有叔向贻书之意。及府君至江南,一以拊循为事。方先生赠诗,又有「消息与时迁」之句。皆纪实也。所至尤以立学校、敦士习为务。当台湾军事倥偬之际,犹兴修海东书院,延同里左石侨广文(德慧)主之。并出家藏书目属左君编次,以示肄业诸生,使海外士子咸知向学。又以府学祭典荒陋,出廉俸依据礼经制之,笾豆钟簴之属咸备。更劝富民捐金二千,岁收其息,以供祀事,泐石纪之。历仕多见扼於上官,然名臣如董文恪、赵文恪、陶文毅、林文忠及刘抚军(鸿翱)、程简敬(祖洛)、邓制军(廷桢)、魏尚书(元烺)、锺制军(祥)、汪尚书(志伊)皆极信任,言无不从,故能行其意。台湾总兵达洪阿公,性过刚,同官鲜与合。府君初至,亦见龃龉。凡历二年,务交以诚,一旦诣谢曰:武人不学,为君姑容久矣,自後诸事悉听君,死生祸福愿与共之。遂结兄弟交。夷数犯台湾,皆击退,文武同心故也。及在广西,事多掣肘。府君竭力维持,辛苦焦劳,艰难险阻,苟有益於国,罔不尽瘁为之。都统乌兰泰公,忠勇有谋,以诸将不能和衷,致孤军战殁。府君尝与之书曰:君子之用心与烈男子之志气,无非行其所安。所异於世俗鄙夫者,惟不避艰难、不贪荣利耳。某以将就木之年,复何所贪?惟念主忧巨辱之义,无以报国家;祗此蔬食恶处,下共士卒之辛劳、上对九重之宵旰,幸数十年贫贱忧患,本无甯居,今日寝处,一如我素。是以尚能耐此日霜,未有疾病,可慰知己,无以为念。又曰:我辈矢此一心,惟知君父。吾力有一分未尽,即是此心有一分未忠。岂如世俗鄙夫与同辈争胜负、角短长哉?夫功败於垂成,病加於小愈;前者武宣之事,贼已将就擒,徒以狃於大捷之後,计虑稍疏,遂使困禽脱网。今幸兵威再振,贼势又穷;而我师愈久愈疲,贼又日怀奔逸之计,无论劳师糜饷不能久持,万一再有疏虞,复蹈前辙,不但无以对皇上,天下後世谓阁下何如人哉?某以垂老之年,恨不能介胃驰驱,搴旗斩将,然受命从戎,不敢不竭其心力耳。府君之意,盖明知言不见听,於事无裨,以身受两朝知遇,不得不效力行间,以冀报称万一,所以抑郁悲愤至於二年不忍乞退也。府君之使西域也,雅州守余公(坤)讽以退。府君与之书曰:尝念五伦中,惟父子、兄弟、夫妇不言报施,君臣、朋友,则有视所施为报者矣。居尝叹士大夫及世太平,争取通显,一旦有事,即思为洁身之计,何其薄耶?某自通籍以来,三见黜矣。前者为贫,欲得微禄养亲,亦思有所树立,以大臣荐,遂受知遇;台湾力守,所以报也。英夷之狱,议和诸帅皆欲甘心镇道以谢夷人,赖上仁明,供辞甫上,立出之狱,复予官,使避夷入蜀,此岂寻常恩遇哉?所如不合,则命为之,非上意也;不得以此遂忘其大夫。臣子用心,不必求知於君父,要当自尽其道,孤行其志。傥竟不及报,而以黜退或衰病也,吾心亦可无负矣。府君生平出处,忠诚不苟如此。府君於书无所不窥,顾不好经生章句。平居慕贾谊、王文成之为人、为学,体用兼备,不为空谈。文章善持论,指陈时事利病,慷慨深切。诗自明七子入而以盛唐为宗,大抵於古人善处别有会心,不肯貌袭,往往成一家言。或以与先儒稍异疑之,府君笑而不答。所交同里诸先生外,上元管异之(同)、梅伯言(曾亮)、甘泉汪孟慈(喜孙)、江右吴兰雪(嵩梁)、湖南邓湘皋(显鹤),鄱阳陈伯游(方海)、番禺张南山(维屏)、光泽高雨农(澎然)、建甯张怡亭(绅)及其弟亨甫(际亮)、武进李申耆(兆洛)、山阳潘四农(德舆)、临桂朱伯韩(琦)、晋江陈颂南(庆镛)、益阳汤海秋(鹏)、南丰吴子序(嘉宾)、道州何子贞(绍基)、宝山毛生甫(岳生)、宜兴吴仲伦(德旋)、江都梅蕴生(植之)、龙溪郑云麓(开禧)、龙岩饶啸渔(廷襄),皆以文章经济见推重。又有龙溪李太守威,夙望颇高,其学出於陆、王,先儒名宿少所许可;晚遇府君,独敬礼之,以为所谈不足为外人道也(所着岭云轩琐记,府君任为刊行未果,濬昌刊於安福)。府君诗文皆自订,凡东溟文集六卷、东溟外集四卷、东溟文後集十四卷、文外集二卷、後湘诗集九卷、二集五卷、续集七卷、东溟奏稿四卷、东槎纪略五卷、康輶纪行十六卷、寸阴丛录四卷、识小录八卷、姚氏先德传六卷,俱刊行,版毁於兵。同治六年,不孝濬昌重刻於安福。晚年文七首及粤西军中状牍,濬昌谨编次为中复堂遗稿五卷、遗稿续编三卷。总九十八卷,名曰中复堂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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