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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八
六月,以杨鹗总督偏沅,何腾蛟遂有「敕印一齐交付」之疏。上谕之曰:『卿宣劳江汉,功在社稷;复楚恢豫,长驱燕代,业以全担付卿。杨鹗之推陞,因彼时未审舆图,偶为错举,岂有一柄两操之理?今中枢需人,业召鹗入佐矣。朕与卿分则君臣、谊同父子,何不因疑奏明,遂为是举?且「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尚惟始终一心,力任危地,以必见孝陵、必葬威宗为任,朕与卿当共勉之』!後有「两奉君命出江,百念回思顾楚」之疏,中有『愿为愚,不愿为智;不敢弃、不忍弃,不能以两年死挣之地,弃之他人之手』。上始欣然曰:『阃外之事,悉以烦卿,惟有早开云台以待』!
上因粮饷不足,每叹曰:『朕布衣蔬食,经时忧费;所余重饷,皆以养士给兵。乃内帑无多,应用每窘,为之奈何』!
上命翰林院新选萃士万荆等十二名随庶吉士後,入阁拜先师;复敕翰林院官时其教习,毋得作辍。其服色比庶常,而冠袍角带焉。後兵部主事万曰吉劾其非制,且有「赝鼎见售」之说。上曰:『拔士於贡中,作养人材,事属特典。名为萃士,原不同於庶吉士。毋得愤激不平,暗行诋诽』!
赠侯峒曾行在礼部尚书,谥曰「□□」。
赠高飞声江西按察司佥事。飞声,长乐县人;癸酉乡荐,以同知署抚州府事。敌至,倡义不屈,仍敕其家人护印以达行在;故有是赠。
兴化佃户围郡城。按莆田租额,每石榖计一百二十斤;後乡绅或有议加者,众不服,遂率众而成揭竿之事。上闻之骇然,曰:『此诚地方异变,着守道柴世埏将租事作速议妥,务期主佃相安。宦干非理虐佃与刁民假佃倡乱者,俱当重惩示警』!
番禺县廪生刘国彰捐资制造九龙大箭五百筒,听供援虔复楚之用。上喜,给钦劄都司示酬。
编修刘以修进文昌化书。上曰:『化书劝人忠孝,朕甚嘉之。以修生长其乡,即与门人校定,更当广布成书,懋厥休嘉,以襄上治。敕文俟旨行』。
按以修字懋卿,号九一,阆中人,庚辰进士。初令福清,调繁闽邑。下车即以化书示予,意欲谋所以梓之。予借故家善本,为之校订讹谬;并捐微资,合各家助刻者,始克充梨枣之费。若刘公则一意爱民,案牍无事而已。校订初只立予名,继则补刻闱中所取士子亦居一焉。其详载予跋语中。
上谕广西巡抚晏日曙曰:『用狼兵必选狼将,否则扰民。今因恢扼调行,闻狼有生熟马步之不同,依请即用成大用为统领、夏日敷为监军。行粮安家,取给平、梧、浔、南四郡,务速如限到虔。於起行之日,该抚飞奏,仰慰朕怀』。
擢吴时亮为行在兵部右侍郎、瞿式耜为添注左侍郎、宋贤为添注右侍郎。
以傅上瑞巡抚偏沅地方。
敕行在礼部:『天道亢阳,榖腾民疫,皆朕不德所至。除自初五日朕在宫中行礼虔祷雨泽,尔部即察洁净处所设立坛位,六卿以序,轮日瞻拜,以祈甘霖,济我百姓』。
广西乡试,取中六十六名;加以宗主二名、流寓二名。
发银四十两,着太医院徐淑卿、胡兆龙、朱士选、王大华各任东、西、南、北四门城内外施药。
敕台臣艾南英将其生平着作刊刻成帙者进览。
敕内臣邓全到天兴,催抚臣刘中藻速往温州到任,并为金华声援。时闻温州警报,并婺警猝至,皆有自相戕害之状。
命国姓成功亲到漳、泉精募兵将,立助恢复。期限二十日,即来复命。诸将仍用心守关,务令一骑不入,毡裘寒胆,不负朕股肱待诸将至意。
封建宗藩各官准穿锦绣三日,遵常例也。
以都督杨耿总督水师,调守仙霞关曾德还京补之。上游巡按御史尹民兴劾德淫纵多端,上谓德「有则速改,无宜加勉可也』。
敕勳臣刘孔昭严禁所部毋犯瓯土,以着臣节。仍敕福宁道臣王芋发陆兵一千,出温州应援。
封方元科为定胡伯。时钱塘沿江战功,惟元科为能用命;并发手敕,以示优异。
水师议成,以吏部朱永佑、赵玉成兼户、兵二科给事中,在周鹤芝、李一根、林习山军中联络措饷;改推官徐孚远为兵科给事中、编修周之夔兼兵科给事中,监督联络渔船,共襄恢剿。
福清知县赵士元剿御土寇有功,上命吏部优叙之。
贼杀马江渡船三十余人并犯弁李镇邦等,上敕府县官严行缉获。
兵部侍郎郭必昌疏陈「福京宫工告成」。上曰:『宫工告成虽非朕意,朕今驱驰戎伍,何暇安居?惟平彝侯劳自当旌。每岁再增禄米五百石,仍廕一子锦衣卫千户世袭;杨耿准特进勳阶』。
上曰:『天下之坏,不坏於敌而坏於兵,不坏於兵而坏於官,殊可痛!浙中无所事事之官,逍遥於家,驿骚於途,畏缩不进。渔猎佃民的,通着抚按详行清察,即日撤回,务期(下缺)』。
总制郭维经疏陈「搜括以济急需」,中云『宁化官地二处,可易一千五百金』。上曰:『此亦权宜之术』。从之。
上谕兵部主事毛元策曰:『顾锡畴、荆本彻二臣俱戕於非命,诸臣当以为监。目下水师迅发,正欲急复江南,元策可益自励』。
敕抚臣吴闻礼严防松溪一带地方。
赣州捷至,云清兵焚毁南北二门,架云梯数十、竹圈数百;我兵矢石迸发,清遂闻风惊遁,巩固虔疆。上命察叙有功官兵,以鼓行间锐气。
陞湖广监军道臣章旷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提督军务,恢抚湖北地方。时清兵以数万众眈视楚疆,李赤心等尚怯不前,旷独能领督辅兵,血战於新墙鼓家岭等处,先後斩敌六百八十级,杀伤溺水者无算,所获马炮器械更多。督辅何腾蛟疏闻,故有是命。
准发各处提塘条记,一切奉旨,全抄行。
着吏部郎中兼御史王兆熊至浦城,通判李如梅至松溪、政和,夏南薰至建阳,奉旨招商疏通米船,严禁埠头歇家把持船只及官兵擅拏米船等弊。
陞严起恒户部添注侍郎,总理湖广钱法;改刘明遇为工部主事,管湖广钱法道事务,同督辅虚心商酌。铜粹工坚,可藉长久,有益於国,无害於民。
上御西便殿,沐浴斋戒,祈祷雨泽,每日三次。敕文武官各积诚虔礼,不得视为虚文。府城内外,暂禁屠沽。
廷试续到贡生一百零五名,拟进呈二卷,敕授兵部试主事。
延平府旱疫,大学士何吾驺、路振飞等各陈不职,上温旨答之。
以郭维经总理南直、江、浙、闽、楚、两粤恢剿事务,改铸敕印,同兵部侍郎刘士桢督兵入虔。
以少詹朱天麟教习萃士。
平彝侯郑芝龙议借倭兵以图恢复,上许之。以黄徵明为正使,给一品服色,陞枢□职衔,荣其行也。
督辅苏观生兵至南安,师徒溃散,援兵不至。疏入,上敕总制臣郭维经趋虔救之,并云:『督臣万元吉固守赣城,自可无虞』。
议以副总兵江振曦兄弟防守白杨、黄竹二隘,上从之。每年费饷五千四百两,半取给於瑞粮正额、半取给於瑞富户家。
给左右中前後冲锋营总兵官旗牌。
敕兵部主事常人龙往制臣李蘧处监纪军务,务令速到衢州,不至虚糜岁月。
敕吏部:『学官教导,关系匪轻。凡入资叙劳,有授国子监学正、博士等官,各於本衔添一试字,不许任学博之事。至门斗之役,必用良民预充。士子之犯,不用率行拘辱,通行申饬』。
命铨宪臣张肯堂回福京弹压,恐场事人众嚣杂,有生异变;撤棘後即赴行在任用。
起用大学士黄士俊、陈子壮於田间。
先臣康太和准谥「文介」。
敕上湖巡抚吴闻礼,将恤民通驿事议妥具奏。时崇安、建阳、松溪、政和、浦城五城,皆为孔道;且浦城素无驿站,近日往来之繁,尤倍於崇安。有议复驿路工食,故有是敕。
广东巡按御史王化澄疏陈「募兵一万四千八百零七名」。上谕之曰:『凡遇加派钱粮,朕如芒刺在背。所赖督按臣以朕之心为心,以民之命为命。有如增兵一万四千八百零七名,除盐饷赋役外,尚用饷银十五万二千三百零,皆概举成数而言,未尝就中撙节爱惜。即如东粤守兵,各路合算,将及十万,皆食存留之饷,与岁解额饷无干。各府各卫兵数无多,还当各路严察,以缺兵之饷供新兵之用,得一分纾民一分。有如盐税一项,廷臣请另通行,岁可添饷一、二十万。朝廷恐与旧商有碍,未遂举行。督按臣当与饷部臣梁应奇互相商榷,务俾新商、旧商两便,资所增益以养新兵。又加杂税一项,另与奏明徵收,绝不许豪猾渔猎肆焰。两粤各府关税加饷五万两,盐税暂议加饷五万两。俟四方平定,自有蠲减,以酬父老子弟』。
巡关御史郑为虹叱责平彝标下将官陈俊、邹太争夺船只,芝龙密诉於上。上曰:『干戈宁谧,全藉文武和衷。为虹叱责,亦是代卿约束,卿幸勿芥蒂。应以王臣王事视为一体,等於同舟,尤所殷望』!
平彝侯郑芝龙特疏荐异人薛通载,赐名为「广济禅师」,令其徵兵海外。
敕吏部尚书曾樱:『速催傅振铎到任受事。宁化现有寇警,迎驾师先令驻紮该地方,不必拘定夏秋冬春,以人就地,还当以地择人』。
陞陈履贞为吏科右给事中。
首辅何吾驺疏荐曹勳、祁熊佳、严似祖有纂修之才。时起勳为行在吏部右侍郎兼翰林院侍读学士,协理詹事府事,熊佳、似祖为右春坊左中允兼翰林侍读。
衢州知府伍经正不奉鲁藩,上以其义凛一尊、秉节不贰,再与实加一级示劝。
敕通政司文武各官:『一本只许说一事,毋得支蔓牵扯,不便批行,以後申饬』。
加赠张继荣为右都督,谥曰「武襄」,以旌真忠。
敕定南巡守二道臣:『准各募兵丁二百名,以资防御』。
改兵部主事李鲁为兵部职方司,给与敕书、关防,令其屯练乡勇。盖以汀人虑汀事,自无不周也。并敕于华玉:『留汀之兵,分守诸关隘。汀之四隅,守兵乡兵互为主辅。有则申饬,无则增添。其乡勇粢粮,官助二、三,民凑七、八,务与华玉同心固圉,以安地方』。
南安王企钰进颂德诗四章,上谓其『敲金戛玉,大雅之音。朕几务忧勤,愧未遑及』云。
宁洋县寇警。
谕内阁速撰敕书一道申饬卢若腾、贺君尧同心坚守温州,以保行在福建门户。前日却兵有功,并能保济饥民,卢若腾加行在兵部右侍郎、贺君尧进太子少傅。
大学士林增志因亢旱陈「省躬」一疏。上谓:『疏中以两事规朕,曰「改过引愆」,足徵交儆之诚』。午间,便殿赐对。
敕福京监临御史韩元勳:『监场事完,即刻巡历下游地方。务正己率属,奖廉惩贪,力挽浇风,以振文治。汀、漳盗贼奸宄四出,须分别剿抚;使闻风解散,便属真御史。至两粤、云、贵计典已行,上下游独缓;着元勳作速察核,会同巡抚奏报。严在贪酷、不得遗漏吞舟』。
上因天旱,思清理滞狱;曰:『狱有冤民,则天屯膏泽;敕四狱衙门熟审事例,速为清理。福京刑部先为举行,以合朝廷钦恤之念』!
以督辅傅冠贮库银一万四百余两给国姓成功五月兵粮。
上游巡抚御史吴闻礼合院司议:以各府属额饷坐派抚镇标营水陆寨游各兵,免转输之烦,消庚癸之患。上从之。
发恤民库银一万两,差兵部司官一员解到刘名奇军前给散。
援剿七省都督张先璧、郝永忠合词迎驾。上曰:『览奏具见前驱义奋!江氛未靖,着即协心进剿,以迓王师』。
福京太仆寺卿甘惟乞上疏乞休。上谓之曰:『同一去国:太平无事,人竞进而己独退,则为恬;国运板荡,人致身而己思去,则为避。此义诸臣所素知者。惟爃仍降一级,以警偷惰』。
敕内外诸臣:『毋得滥给劄付,以重名器。如督抚遇军功,方准以关防先给,然後请给御札。地近以一月、地远以两月,再远以一季,务填报功次坐名请旨,毋得滥求滥给。该部堂司官各宜恪遵勿怠』。此敕从兵部尚书吴春枝之请也。
将官费兴、陈学鹏、郑真等出关与清大战,生擒二十余人。建宁道周维新报捷疏至,上曰:『此皆辅臣德璟与维新发纵指示之力』。
上曰:『滇黔远在天末万里,干戈未靖,各卫弁承袭者,往来艰难,朕甚念之。暂破赴京承袭之例,许其在本省部司起文,赴镇抚比试,再送按臣察对。贴黄号纸,差官賫文汇报兵部察对题选,填给勘劄。即以所省之盘费,解京充饷:指挥定银四十两、千户二十五两、正百户一十五两,布政司汇收搭解』。
上闻威虏伯黄斌卿杀□□荆本彻,曰:『本彻虽非贼寇,乃尔骚扰地方,民恨实甚,杀了便罢。所招降将士,善为约束,勿令流毒,致重民怨』。
宣谕广西太平府土司守备吴廷秀,取有印信归顺表文十六道;上谓其「不负远使」,嘉纳之。
催镇守广西大都督成大用督调狼兵足额一万,不可少一名。需用钱粮四万,即就陈邦溥进解数内,立刻支销。
敕黄兴殚力扼关、吴闻礼严巡毖饬、周损速料理早复广信,俱刻不容缓。时兵部尚书吴春枝有「国务只争呼吸,急先持危」之疏,故上急急於此,正虑时事又有不同也。
加万元吉行在兵部尚书,以其固守虔城,屡挫敌锋也。余赏有差。
十三日,免常朝。以天道亢阳,雨未沾足,上日事祈祷也。
平彝侯郑芝龙制油扇五千五百握有奇,分给闱中应试生儒,以为却暑;上破例允行。
准安仁王长子慈□移居宁德县公署。
上谓枢民吴春枝曰:『守汀先援赣,赣固则汀安,此不易之论。着抚臣廷麟、制臣维经、部镇臣于华玉力任之。施福、黄兴与广抚周损、上游抚臣吴闻礼互相接应,恢复□山、永丰诸邑,不可专委周损,坐失事机』。
改十五日乡试首场:四书三篇、经二篇。十七日二场:策三道、判二条。从减篇节省之旨也。
翰林院编修陈世杰因虔危未解、粤策难缓,疏陈「便宜行事四字事权大重,行间直作话柄,真有大不便、大不宜者」!上嘉纳之。
上谕太仆卿兼御史郭正中曰:「浙东流言四起,总为监国设谋。朕无利天下之心,天命若真,人谋无用。陆清源被辱事情甚是可骇,都着靖□侯察报』。
敕吏部兼兵科守制揭重熙曰:『江西素称道义之乡,兵与饷皆出於义,诚为胜着。除先拨饷银五千两外,今再发一万两。揭重熙当加意鼓功,使义兵裹粮敌忾,仗桑梓以匡王国,乃为奇绩』。
差官解饷银五千两,赴督师黄鸣俊军前。〔下缺〕时闻敌渡江,萧山、诸暨一带俱危,各辅臣以为言,故有是命。
陞吏科给事中陈轼为广东右参政兼佥事提督学政、刑部主事萧申陞广东兵巡道参议兼佥事。
改国博张一钰为翰林院庶吉士。
十六日。□百余人抵上杭,官民皆遁,□遂设立伪官而去。
平彝侯郑芝龙调曾德回守仙霞关,上从之。
龙岩县平,渠林海符枭示正法,余党奔避。上敕该抚镇速出示,令其解散归农。
福京吏部司务王士和疏陈六事:文职旷而脱卸者多,武弁盛而立功者少,陞迁骤而责任益轻,议论烦而实用益寡,听纳博而精神愈棼,移跸频而民生日苦。上读之,曰:『此诚苦口良药,切中时弊,朝廷时为省览。王士和此疏,速刊刻成书,分送文武诸臣,务使痛改前非,实图恢复。士和准赴行在赐对』。随以士和守延平。
上曰:『李大载同黄箕奉命宣诏、瞻奉祖陵,为奸臣所卖,被收监禁。大载书其衣曰:「浩气充天地,丹心照古今」。又曰:「气节不回奇男子,忠胆无惭大丈夫」。抗节寇庭,至死不屈,真丈夫也!张宗、陈良亦相继拷死,朕心恻然!当速加优恤,以慰忠魂。黄箕涉历艰辛,守节复命,并与优擢』。
上曰:『获城陷阵,绩与忠并茂者,汪应相、宋大彪、季存仁三人俱准赠指挥,王体和赠百户,以为效忠者劝。推官邵之荣着行在吏部叙恤』。
清□萧山,紮营诸暨,围困绍兴七条沙茶园。严州各路官兵,恐不能支。上敕兵部速发兵救援,以重闽浙相依门户之意。
建南道副使赵秉枢奏:麻沙白骆界地方民性骁悍,习制行盔行甲,可以御敌。上敕其同张调鼎多方招募,同心守关。
二十七日,发榜,取中一百七十五名,副榜六十五名。有旨令南城御史方元会覆试,黜落四名;仍发续榜,俱准为举人。此亦特恩破例也。
按是科弊□甚多。内有李枚文理不通,翰林院编修兼兵科给事中周之夔向布政司取原卷不通处,疏纠之。上即命黜革,逮房师推官王三俊下狱,追赃一万两,以助平寇出师兵饷。赃完而清兵至,幸免株连;否则,吾乡故家子弟十去八、九,以当日买中者不上千金,人故易为耳。
上因首辅何吾驺决意幸汀入虔,与平彝侯郑芝龙论议不合。且清骑辐辏关外,芝龙遂撤兵回福京,清遂长驱矣。惜哉!先是上以福建全省付芝龙,使其志不退转,力任封疆,则忠懿王之勳业可成,不尤可惜!〔此节疑有讹脱〕
八月二十二日,清骑入仙霞关。上在延津,知事势已去,遂由汀郡出关。清遣轻骑追之,不及而返。
上游巡抚吴闻礼遁入山寺,不肯剃发,人有劝之者;曰:『岂有堂堂抚臣而怕死耶』!後率乡勇赴敌,为乱兵所杀。
清兵入建宁。
辅臣路振飞追驾不及,自缢於邵武山寺。
礼部侍郎马思理、工部尚书郑瑄俱扈驾,中路逃回。马则诈死遁海上,拥戴鲁藩;郑则屈首贝勒先於众人,人以此定优劣云。
平彝侯郑芝龙兵船尽泊南台者旬日,搬运城中旧日北库所蓄火药兵器,复焚北库。巨炮震发,势如山崩。
延平太守王士和死节。士和字万育,金谿人;富於经术,言论侃侃。崇祯间乡举,初为吏部试司务,上疏条陈,上嘉纳之,转职方员外郎。未一月,陞延平知府。清正不阿,人咸德之。与人交,无异言。清兵至,乘舆远出,一时从龙守土者咸遁去。士和矢志不移,曰:『吾受国家厚恩,以守此土,不能持寸铁与斗,死有余愧,可与寇俱生哉』!乃先一日分理家事,正衣冠,经於堂上。百姓往哭,如丧所亲,鸠金殓之。清兵至,亦俱叹息而去。
上游巡按兼守关御史郑为虹死节。为虹字天玉,扬州人,癸未进士。年少,美丰姿。初为浦城令,洁己爱民,性极恺悌。上初入关时,知其为廉吏也,欲拔置左右;浦民留之,有十不可去浦之疏,遂罢。其任为巡关御史,亦将以恤浦民也。适关将夺商人米,为虹绳之以法。有曲护关将者,反露章弹为虹市恩邀誉。上知其忠,置不问。复命巡按上游,以重其任。风力震於远迩,关将恃恩者,亦颇为敛手。清兵入关,为虹叹曰:『文武不睦,势不可为也』!竟不屈死。
永福降□,乡绅黄文焕男覩驱逐县官,起兵接□。伐山开道,亲至延平,朝贝勒。闽人以此为罪魁云。
闽省闻清兵将至,城中巨室搬移一空。即棺柩,俱抬出郊外,遍野累累。时相传有「留发不留人,留棺不留屋」之语,故仓卒咸尽。
贡生齐巽、中书张份、医僧不空等鸠众起义,以陈子含宅为帅府,杀清人来挂安民告示者,人心不无震动。时苦无饷,乃率众往涌尔寺,恳曹能始先生助以千金,始克招募。黄覩密报,促贝勒王下福州,遂各逃散。
九月十九日,清兵至福州,从北门而入。城中百姓十留一、二,父老仍鸠各铺羊酒郊迎。
兵士屯紮洪塘沙洲,不许入城扰民;陞官分职,一照明朝旧例。
贝勒王处沙洲,出榜安民,谕远近官吏投诚。时福州缙绅俱遁处山谷,首至者则□部尚书一人而已。时松溪教谕亦在列中。见□,跪泥沙中永日,贝勒不为礼;徐乃令之去,曰:『尔官在明朝若是大乎?兹不便用也!速去』!
不剃头男子赵卯死节。时剃头令下,闾左无一免者。金钱鼠尾,几成遍地腥羶。卯见而抚掌大笑。或曰:『子能逆令耶?迟则此颈且不能保,岂吝一发』!父母戚属咸责之。卯曰:『吾岂能不剃?自有妙於剃者』!乃多市鱼肉,与父母畅饮。时卯已丧妻,有子三人,罗列侍侧。酒醒,叹曰:『发肤受之父母,古人不敢毁伤。今将剃去,其可忘养育恩耶』?请父母拜之。又谓其子曰:『尔生之自吾,其可不拜而剃』?拜毕,日入崦嵫。卯曰:『明日剃之,未晚也』。俟父母安寝,卯独徘徊中庭,慨叹数回,唤其子曰:『尔读书笔砚可简出,吾有所用』。随令三子先寝,乃濡浓墨大书於壁曰:『男子赵卯不肯剃头死』!掷笔,缢於中堂。家人知而解之,不及矣。卯,闽县人,粗知章句,以粜米为生。生平性直自豪,不屑屑於刀锥之利。今之剃头者,愧赵卯多矣!使天下皆赵卯,清骑清服,将安用之?卯忘其名氏,然卯正不必以名氏题也。死时年才三十有六,予谓视曹、胡二公,其死尤烈。
太子太保礼部尚书曹学佺殉难死之。公字能始,号雁泽;十八举於乡,二十一成进士。官辙所至,兴利除害,民称便之。古文词赋无所不精,着述汗牛充栋;又善临池,入晋魏之室。故海内无不知曹先生者。熹宗朝,以序何总制士晋着书谈及阉官三案,削职追夺,几蹈不测。归乃闭户着书,成天下名胜志,选古今十二代诗;复殚力五经,撰着成一家言。後乃旁通於天文、禅说、字说、语录、二十一史诸学,皆有所纂辑,诚一代之钜儒也。威宗朝,屡诏起不就。既得予告谕旨,益安心着述。今上夙知先生名,初即位,起为太常寺,以草创典礼非公莫谙者;寻进秩少宗伯,特设馆名「兰台」,令纂修威宗实录。眷顾弥笃,有「卿巍然鲁殿灵光,文学尔雅,是天留佐朕者」之谕。先生亦幡然自命,朝夕载笔焉。时关外警报日至,朝廷所用不得其人,丧师辱国;不得已御驾亲征,兵少粮乏,未能离闽疆寸步。且朝中文武大僚不和,先生预知时势不可为。尝语人曰:『战守非吾事,皇天倘欲祚闽,则实录可就,恢复可成。倘不祚明,老臣岂事他姓?惟有死而已』!时议先由海道捣金陵,兵饷无措,先生竭蹶白金万两以济之。无故三关兵撤,猛骑长驱,探报者犹讹为方兵。噫!时事可知矣!先是,先生闻乘舆离延津,即削发入山寺为僧。有不知时势男子四人,思为恢复计,咸曰:『城中富家贵室皆已远窜,惟有曹先生在涌尔寺,犹可以义动者,曷往恳之』!遂率井里无赖子三十人直抵寺中而强其下山,言论举止,忠义凛然。先生曰:『千金予不惮倾囊以应,奈时势已至此何』!四人巧言如簧。先生悯其志,恻然曰:『与其存为儿孙用,不如先为国家用。成败利钝,非予所知,诸君勉之』!翌日下山,予之如其数。四人者,延先生至帅府,时丙戌九月十六日也。距贝勒兵入城才隔三朝。噫!先生岂闇於计事者哉!忠义重而财物轻,故不惜耳。至十九日辰时,呼家人告曰:『吾志久定,今日正吾尽节之日也』!遂沐浴正冠,缢於中堂。时年七十有三,语不及後事。将盖棺夕,贝勒抚军飞檄至,籍没田产房屋、株连儿女,犴狴累累。五晨夕始得入棺,尸虫满户。噫!天之报施忠节如此哉!天地昏黑,华变为彝。次年二月十九日,始得移榇出西□郊二忠祠,设奠成礼。知与不知,皆走拜祠下云。
贝勒□沙洲上考举贡生员往广东授官,一时热肠功名者咸逐队就试。贫者有名不能去,富者得意扬镳,或被劫於半路、或死亡於寇盗,或失陷城池,身首异处。此数十人者,皆世受国恩,议者以为天理昭彰之报。
右卫指挥使胡上琛死之。上琛字逢圣,号席公,直隶山後人。祖失木里,永乐间以功授燕山卫,後陞福州右卫,遂占籍福州云。琛幼孤,依母家田氏读书。孱弱不胜衣,田氏常虑其夭。少长,好礼义文词,授业於先叔祖。年十八赴京,袭祖职;归则裒然一丈夫矣。修饬武备外,折节读书,毫不作辕门习气。且耽於赋咏,时有曹景宗竞病之句,人不知也。性喜蓄书画,有当意者,辄典衣购之。思宗殉难时,悲愤不胜,见罗江社刻有哀吟,辄援笔属和,绰有思致。今上即位闽中,加陞锦衣卫,随驾延、汀。及事势去,圣驾蒙尘,琛徒步走归。归则闭户不出,若有所待。戚属劝之他徙者,惟唯唯谢之。贝勒兵将入城,琛闻之曰:『吾世受国恩,岂有北面清兵之理!纵赧颜偷生,他日何面目见祖先於地下乎』!密令人入山觅毒草,其爱妾刘蕙闻而笑曰:『君岂以我妇人不知节义事而不与闻耶?吾有志久矣,特未敢言耳。然尚虑君志未决也』。琛闻,喜动颜色曰:『不意尔之能同我志,今可无憾矣』!遂服冠裳,与妾拜天地祖宗,阖户愤泣;并坐於中堂,饮药酒而卒。时琛年三十有八,妾蕙年二十有一。子四人,先时嘱母氏抚养。母亦贤母,不夺其志,亦大可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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