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者国学重修台湾县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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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五

 

  杂纪

  古蹟(附宅墓)祥异(附兵燹)丛谈

  杂纪,何也?纪事以类,类而不类,难概条品,杂之以成文,赜而不可恶也,繁而不可杀也。夫剥圭饰戚,兼收元圃之碎琼;集翠为裘,罔弃吉光之片羽。况乎铜柱青塚,史传弗遗;晋石莘神,「春秋」弗削。鲲鹏之化,固属寓言;鬼弧之张,亦堪立象。事有大而必书,辞虽小而备录,皆足资修省而益见闻;则广蒐罗於海岛,固亦考镜之林也。作杂纪。

  古蹟(附宅墓)

  祥异(附兵燹)

  丛谈

  ·古蹟

  赤嵌楼:在镇北坊,明万历末荷兰所筑。背山面海,与安平镇、赤嵌城对峙。以糖水、糯汁捣蜃灰叠砖为垣,坚埒於石。周方四十五丈三尺,无雉堞。南北两隅,了亭挺出,仅容一人站立,灰饰精致。楼高凡三丈六尺有奇。雕栏凌空,轩豁四达。其下砖砌如岩洞,曲折宏邃。右后穴窖,左后浚井,前门外左复浚一井。门额有红毛字四,精铁铸成,莫能辨。因先是潮水直达楼下,闽人谓水涯高处为墈(仄声),讹作嵌(平声),而台地所用砖瓦皆赤色,朝曦夕照,若虹吐、若霞蒸,故与安平城俱称赤嵌。又以筑自荷兰,亦名红毛楼。伪郑贮火药军器於此。入版图后因之,道标拨兵看守,司启闭。康熙六十年台变,门遂不扃,贼取门额铁字以制器。频年地震,屋宇倾尽,四壁陡立,惟周垣坚好如故。乾隆十五年,知县鲁鼎梅移建县署於其右,因严扃鐍;岁时则洒扫,俾邑人士览胜焉。

  海防同知孙元衡诗

  石楼盘百级,涌出似孤城;下岸临沧海,依然禾黍生。

  凤山知县宋永清诗

  东西遥对海疆秋,高接云虚尺五楼;百户千窗迷野草,荷兰空作万年谋。

  巡台御史张湄诗

  巍楼遥望屹西东,月户云窗结构工;极目晚天环海市,倚栏谁忆荷兰宫。

  巡台御史钱琦诗

  旧是红彝地,今成勾曲天。螺旋盘曲磴,树古抱寒烟。日脚浮云外,潮头落槛前。牛皮一席地,芳草自年年。

  教授谢家树诗

  岛上作城墈作楼,钻营兔窟几经秋。当年早造天朝福,特辟蚕丛比蜀牛。荡荡漆城事可嗤,糖糜合筑欲何为?谁知鹿耳骑鲸客,梦入楼头月落时。

  赤嵌城:亦名台湾城,在安平镇一鲲身。沙碛孤浮海上,西南一道沙线遥连二鲲身至七鲲身以达府治。湾转内抱,北与鹿耳门隔港犄角,如龟蛇相会状。明万历末,荷兰设市於此。筑砖城,制若崇台;海滨沙环水曲曰湾,又泊舟处概谓之湾:此台湾所由名也。城基方广二百七十六丈六尺,高凡三丈有奇。为两层,各立雉堞,钉以铁。了亭星布,凌空缥缈。上层缩入丈许,设门三。北门额镂灰字,莫能识,大约记创筑岁月者。东畔嵌空数处为曲洞,为幽宫。城上四隅箕张,现存千斤大炮十五位。复道重楼,倾圯已尽,基址可辨。下层四面加圆凸,南北规井,下入於海,上出於城,以防火攻,现存大炮四位。西城基内一井,半露半隐,水极清冽,可於城上引汲。西北隅缭筑为外城,抵於海。屋址高低,佶曲迷离。其间政府第宅,舞榭歌亭,化为瓦砾。倚城旧楼一座,榱栋坚巨,机车一轴,可挽重物以登城;大炮凡数位。内城之北基,下辟小门,伛偻而入,磴道曲窄,已崩坏。地下有砖洞,高、广丈余,长数丈,曲转旁出。旧传近海处曾露一洞,内得铅子数百斛;今失其处。又旧志所载螺梯风洞,俱不可复见。大抵此城砖砌层叠,悉以糖水、糯汁捣蜃灰傅之,坚不可劈;其中或实或虚,鬼工奇绝,难以迹求。国朝康熙元年,伪郑就内城改建内府,塞北门;欲辟南门,斧凿不能入,乃止。又恶「台湾」之名(闽音呼似「埋完」),改称安平。门曰■〈门外吉内〉■〈门外失内〉,以春秋时郑国有■〈门外吉内〉■〈门外失内〉之门也。入版图后,为协镇署,废而不居。台飓飘摇,连年地震,遂致倾圯。五十七年,凤山县知县李丕煜奉文葺之。前为门,中为堂,后为署,旁列小屋数间。今贮火药军装。乾隆十三年,协镇沈廷耀建塘房二间於外城南门内,拨兵防守。先是,北面临海一带,短墙坍塌,潮水啮城基。雍正十一年,协镇陈伦炯砌之。乾隆十四年,城西北暨教场南海洋冲崩计一百八丈,邑监生方策捐银三百两筑沙堤,协镇沈廷耀成之。是年,外城建城隍庙,别见「祠宇志」。

  按旧志载:荷兰爱台地,借居於倭,不可;乃绐之曰:得一牛皮地足矣,多金不惜。遂许之。荷兰剪牛皮如缕,周围圈匝,已数十丈;因筑此城。其说与「明史」所载佛郎机之绐吕宋相似。夫吕宋王兄弟,记称其武而有信。当佛郎机奉黄金为寿,从乞地时,谓地如牛皮许大,姑笑许之。后以不欲失信,乃归地焉。若倭之狡点狼贪,恐难以绐而得也。且城踞一鲲身全岛,何用剪皮圈匝?或以所圈系镇北坊之赤嵌楼;则牛皮细缕,周围奚止四十五丈三尺乎?至谓荷兰与倭约,岁贡鹿皮三万张,倭以全台归荷兰;又外志云天启甲子,荷兰攻逐倭众取之,遂筑台湾赤嵌楼城:俱传闻之误。荷兰已於万历中据台矣(详见后「兵燹」内)。

  海防同知齐体物诗

  特立巍巍控太清,烟霞都自脚根生。羞为白发蛮官长,亲上红毛赤嵌城。日月过天疑见碍,鱼龙骇影尽潜惊。何堪望断他乡目,沧海茫茫故国情。

  海防同知孙元衡诗

  浮空巨镇海云齐,七点鲲身踞水犀。潮趁去来分顺逆,风乘朝暮便东西。空城一任生禾黍,老将应知厌鼓鼙。战舸如山乌在幕,千樯影静夕阳低。

  凤山知县宋永清诗

  城俯汪洋乌屿孤,周遭楼阁倚菰蒲。一番风雨醒残梦,万顷波涛冷壮图。戍卒戈船蟠地利,桑麻鸡犬附大都。闾阎近已敷文教,不是殊方旧楷模。

  凤山知县李丕煜诗

  安平雄镇海连天,海尽天穷何处连?海岛休夸天堑险,天威直破海门坚。天桥入海天涯断,海柱遮天海外悬。锁钥海邦天府重;擎天亘海自巍然。

  巡台御史杨二酉诗

  极目天涯是水涯,荷兰城上计程赊。潮光沸沸鸣奔马,帆影星星点暮鸦。日丽九重天子闼,云飞万里使臣家。何时慰我桐花节?好问龙津一泛槎。

  巡台御史钱琦诗

  几历沧桑劫,孤留赤嵌城。有人谈往事,到此悟浮生。地迥云山阔,时平烽火清。不妨残堞上,高枕听潮声。

  福州林凤飞诗

  海上孤城落日昏,水天无际欲销魂。云拖雨脚鲲身岛,风送潮头鹿耳门。堪笑霸图归幻梦,独留遗蹟吊寒暄。纡回磴路谁过问?止有萋萋碧草痕。

  同安岁贡曾源昌诗

  巨海水奔流,安平镇最要。斯地古荷兰,砖城筑何巧!暮角声清凄,震天万叠炮。自夸不拔基,伊谁敢与较?讵知郑氏藩,剑芒日边耀;吞并气正雄,鸠巢鹊所造。割据三十年,舳胪城下绕。门户键澎湖,台彝奉伪诏。夫何振王师,海氛倏已扫。扬帆穷绝域,波臣乐前导。皇恩何汪濊,残黎遍慰劳。酋长纳款多,诸社齐欢笑。今我渡江来,城高恣凭眺。层层磴纡回,霭霭云笼罩。洁井泉犹甘,地洞路仍拗。墙宇嗟倾颓;库藏怜破耗。庭角黑沙堆,■〈木〈门外舀内〉〉头残月照。忽听潮声喧,西风晚狂叫。鲲身七点浮,戍卒严水道。羽旗巡残堞;鼓鼙无乱噪。爱此清晏时,游情随处好。

  诸罗岁贡陈慧诗

  回想当年匠石工,层层叠绕卷长风。波流远去潮声急,山势飞来地脉雄。几叶渔舟隐现里,数村烟火微茫中。而今一眺情何限,鹿耳沙鲲壮海东。

  贡生李钦文诗

  高筑坚城自昔时,登临远眺快襟期。潮声暗逐风声急,帆影还随云影移。鹿耳浮沉天以外,鲲身隐现水之湄。於今休问当年事,总为王朝壮国基。

  举人陈辉诗

  鹿耳鲲身翠屿连,云光海色雨晴天。江帆晓渡波间影,市宅寒炊竹外烟。山似画屏时染黛,水如冰镜日磨鲜。凭高得趣间瞻眺,万里乡关一望悬。

  暗澳城:在澎湖。明嘉靖间,海寇林道乾踞澎湖,都督俞大猷追之,道乾遁入台,大猷因留偏师防守,筑城於此。今石址犹存。

  瓦硐港铳城:在澎湖,红毛所筑(始末详后「兵燹」内)。其东有井名红毛井,泉脉甚盛,往来海舶在此取水。

  荷兰井:在镇北坊赤嵌楼东北隅,距楼可二十余丈;红毛所凿,砖砌精致。相传:每风雨时,常有龟蛇浮游水面。乾隆十四年,知县鲁鼎梅移建县署;井在署内东北隅。

  大井:在西定坊。原依海岸,海咸井淡。舟人在此登岸,名大井头。迩来民居稠密,填海成陆,市宅纷错,距海半里许矣。旧志云:开凿莫知年代,相传明宣德间太监王三保抵台,曾於此井取水。又传:明季时红毛筑赤嵌楼,虑有火患,故凿此井以制之。

  乌鬼井:在镇北坊。水源极盛,虽旱不竭。乌鬼,番国名,红毛奴也。其人遍体纯黑,入水不沉,走海面若平地。先是,红毛命乌鬼凿井,砌以菻荼,亦名菻荼井。今改甃砖甓。舟人需水,咸取汲焉。

  马兵营井:在宁南坊。泉淡而甘,甲於诸井。红毛时,凿以灌园者。伪郑驻马兵於此,故名。今旧井已眢,改凿其旁,相去数武。

  澎湖大井(亦名大井头):在妈宫澳天后庙东。开凿年代无考。国朝康熙二十二年,靖海将军侯施琅征克澎湖时,方六月苦旱,澳水多咸,琅祷於天后,甘泉骤涌,即此井也。

  灵济井:在小东门外万寿寺后。康熙六十年,南澳镇总兵蓝廷珍率师克复台湾驻此,泉大涌出,军无渴患;作歌勒石以记之,因名「灵济」。

  榕梁:在郡署内四合亭侧。老榕根干蟠结,架空如桥。亘数丈,广二尺许;人可步履其上,名曰仙梁。

  巡台御史张湄诗

  绿莎厅后影扶疏,龙卧虹垂曲更舒;若比渔梁临水次,未妨缘木一求鱼。

  巡台御史杨二酉诗

  谁将玉斧斲仙榕?露叶云根影万重;疑是银桥天上落,不因风雨作神龙。

  斐亭:在西定坊巡道署后围墙内。康熙三十二年,巡道高拱乾建。环植丛篁,自夏徂秋,竹响共涛声相和,最宜消暑。乾隆九年,巡道庄年重葺(并记)。

  道暑后有澄台、斐亭,瀛壖八景之二也。癸亥秋,余承乏观察;既揽澄台之胜,复询所谓斐亭者,已邈不可即。唯台西北隅有堂岿然;中溜悬额曰「斐亭」。余窃疑之。按亭与台皆前副便高公拱乾所构。公所为澄台记云:载庀小亭於署后,环以竹,名以斐;更筑台於亭左,名之曰澄。是斐亭当在澄台之右。彼岿然西北之堂,未可遽窃其名以诬前人也。爰是披荆芟棘,於台北十数武,得隙地方二丈,石级砖甃尚余草际;又旁多美箭;苍翠袭人。遍访於故吏,佥谓:亭在是。因出俸余筑草亭於其上。落成日,偕我宾侣俯仰其间,想见前哲之风流不坠,斯亭之兴废有时,不觉感慨系之。后之人履斯地而揽其胜,当不致有面失嵩华之叹。则是役也,宁惟补志乘之未备,实於斯亭有大造焉。

  巡台御史张湄诗

  留得清风动去思,千竿潇碧影猗猗。何人呼起文同笔,有斐亭前画卫诗。

  巡道庄年诗

  才听朝潮又暮潮,怒涛声里竹萧萧;千竿不藉风摇曳,万弩何当影寂寥。岂必林泉甘漱石?却因烟月忆吹箫。星躔旧是杨州路,流水应过廿四桥。

  诸罗知县林菼诗

  曾趋官阁待春潮,笑语浑疑燕蓼萧。乍听怒涛云浩浩,还看良月夜寥寥。早知沙上无寒鴈,可有仙人倚洞箫?此日瀛壖成梦想,天边谁与度银桥?

  彰化知县陆广霖诗

  疏影萧萧万籁平,江亭忽听怒涛鸣。乍疑檐角风敲玉,顿觉丛中浪拍城。岛屿波洄凭竹报,篔簹声寂待潮生。远臣仰沐澄清久,跨海鲸鲵静不惊。

  澄台:在斐亭之左。康熙三十二年,巡道高拱乾建。沧波浩渺,岛屿参差,悉入望中(并记)。

  古者台榭之作,夸游观而崇侈丽,君子讥之。若夫制朴费约,用以舒啸消忧,书云揽物,斯高人之所不废,亦廉吏之所得为也。台湾之名,岂以山横海峤,望之若台,而官民市廛之居,又在沙曲水汇之处耶?然厥土斥卤,草昧初辟,监司听事之堂,去山远甚。匪特风雨晦明,起居宴息之所,耳目常虑壅蔽,心志每多郁陶,四顾隐然,无以宣泄其怀抱;并所谓四省藩屏,诸岛往来之要会,海色峰光,亦无由见。於是捐俸鸠工,略庀小亭於署后,以为对客之地。环绕以竹,遂以斐亭名之。更筑台於亭之左隅,觉沧渤岛屿之胜,尽在登临襟带之间,复名之曰澄。惟天子德威遐被,重译入贡,薄海内外,臣民共享清晏之福;而余振纲饬纪,分扬清激浊之任,正己厉俗,有端本澄源之责焉。当风日和霁,与客登台以望,不为俗累,不为物蔽,散怀澄虑,尽释其绝域楼迟之叹,而思出尘氛浩淼之外,则斯台比诸凌虚超然,谁曰不宜。因系之以诗:有怀同海阔,无事得台高。瓜忆安期枣,山驱太白鳌。鸿蒙归紫贝,腥秽涤红毛。济涉平生意,何辞舟楫劳?

  巡台御史张湄诗

  澄台上下树婆娑,满目残阳动远波。天水无垠同一碧,风帆如叶岛如螺。澄台嘉樾密戎戎,醉后凭高四望通。岛市别开帆影外,天垠纯浸水光中。迢遥亲舍孤云拥,浩渺予怀碧海同。日午南薰方荐爽,当风不复辨雌雄。

  巡台御史六十七诗

  层台爽气豁双眸,远望沧溟万顷收:赤雾衔将红日暮,银涛拍破碧云秋;鵾鹏飞击三千水,岛屿平堆十二楼。极目神州渺无际,东南形胜此间浮。

  巡台庄年诗

  簿书笋束苦相缠,乘兴登台意豁然。烟霭光中三面水,晴云影里四垂天。弥茫境界凭栏外,浩荡沧溟落照前。极目波涛渺无际,笑他精卫若何填。

  彰化知县陆广霖诗

  烟波缥缈水漫漫,高阁登临面面寒。收拾崑仑千派合,划开江汉四围宽。尘氛不向垄灵发,寰宇全归掌握看。凭眺顿教心地远,拟将浩瀚写毫端。

  海防同知张若霳诗

  耸立凭栏荡远眸,海天一碧望中收;鲸鱼潜伏三千浪,鹏鸟高搏九万秋。极目无情逢幻市,近山有意觅琼楼。会当上献安期枣,看取沧溟瑞色浮。

  寓望园:在巡道署后。康熙二十五年,巡道周昌建。盖取左史「畺有寓望」之语。今废。

  宅(附)

  明宁靖王朱术桂园亭:在西定坊。今为天后庙(墓在凤山县维新里竹沪,与其妃罗氏合葬)。

  明太仆寺少卿沈光文题壁诗

  修得一间屋,坐来身与闲。夜深常听月,门闭好留山。但得羁栖意,无嗟世路艰。天人应共仰,愧我学题蛮。

  又修谒诗

  阳谷生辉尚未炎,滕王亭子绿新添。雨余折角诚堪诧,海外依人半受嫌。寻路入来披茂草,隔溪望处映珠帘。主翁有恙因辞客,名纸烦通属典签。

  举人陈辉诗

  间关投绝域,遗庙海之滨。古殿山云暮,空阶野草春。鸱鴞啼白客,杜宇咽迎人。自立千秋节,英风起白苹。

  北园别馆:在永康里。伪郑氏为其母董氏建,后废。康熙二十五年,巡道周昌因其地有茂林深竹,乃结亭筑室;为之记,且绘而图之。诸罗令季麒光颜曰「致彻」。二十九年,巡道王效宇、总镇王化行改为「海会寺」。

  海防同知齐体物诗

  冷月横斜吊子规,当年黄幄尔徒为。梁尘尚逐梵音起,幡影犹疑舞袖垂。风雨有时闻响屧,草花何用长胭脂。是空是色浑闲事,止合登临不合悲。

  守备娄广诗

  此地当年拟馆娃,蜃楼海市霸图赊。王孙已去遗芳草,宫院谁来扫落花?歌管声沉闻贝梵,舞衫采彻现袈裟。我非佞佛闲随喜,喜见梯航属一家。

  岁贡李钦文诗

  回思往事白云间,止有青松不解颜。鱼鼓高低深处响,鸟声上下静中■〈口官〉。天开海国莲称社,日映荒台禅闭关。休问当年衰盛事;於今长见老僧闲。

  陈氏别墅:在武定里。伪参军陈永华所筑。今废为檨林。

  海防同知孙元衡诗

  杪秋似初夏,和风正轻靡。从游四五人,出郭二三里。细路入幽篁,平沙渡寒沚。檨木行行直,崇冈面面起。故叶凌冬青,新枝垂暮紫。茅居閴无人,远患洵足美。门前百尺阴,荫此一溪水。

  梦蝶园(今改为法华寺):在永康里。漳人李茂春,隆武举人,遯来台,构茅亭居焉。

  陈永华记

  昔庄周为漆园吏,梦而化为蝴蝶,栩栩然蝶也。人皆谓庄生善寐,余独谓不然。夫心闲则意适,达生可以观化,故处山林而不寂,入朝市而不棼。醒何必不梦,梦何必不蝶哉?吾友正青,善寐而喜庄氏书,晚年能自解脱;择地于州治之东,伐芳辟圃,临流而坐,日与二三小童,植蔬种竹,滋药弄卉,卜处其中,而求名於於。夫正青,旷者也。其胸怀潇洒,无物者也。无物,则无不物。故虽郊邑烟火之所比邻,游客樵夫之所阗咽,而翛然自远,竹篱茅舍,若在世外,闲花野草,时供枕席;则君真栩栩然蝶矣。不梦,梦也;梦,尤梦也。余慕其景而未能自脱,且羡君之先得,因名其室曰「梦蝶处」,而为文记之。

  巡台御史张湄诗

  疏林一碧■〈氵羡〉清渠,物外翛然水竹居。指点昔年寻梦处,秋风蝴蝶自蘧蘧。

  巡台御史六十七诗

  竟成禅室新迦叶,无复名园旧主人。漫说当年迷蝶梦,而今谁是独醒身?

  晋江王之科诗

  爱此泉林好,来游李氏园。沿溪花覆地,绕迳竹成垣。蝶梦空今古,经声几寂喧。酒阑酣索句,绝胜入桃源。

  岁贡陈宗达诗

  梦蝶人何在?空余此地名。只今芳草绿,千载有余清。

  庠生黄元弼诗

  旧时书舍几经迁,翠柏修篁引客怜。人去蜨回浑是梦,僧归花落已多年。茶厨不认辞烟鹤,竹径犹存暎月川。一片红尘何处洗?南华此日有新篇。

  檨仔林:在宁南坊。伪勇卫黄安故宅,改建为施襄壮侯祠。今圮,基址尚存(别见「祠宇志」)。

  聚星亭:在永康里。绿畴四绕,青嶂当窗。邑武解元李桢镐园亭。其父某及伯叔俱高寿,知府倪象恺赠匾曰「聚星」。

  巡台御史张湄诗

  梧竹阴森护短垣,群峰飞落聚星园。海翁九十发如鹤,门外水田秋稼繁。

  墓(附)

  五妃墓:在仁和里魁斗山。明宁靖王朱术桂妾袁氏、王氏、秀姑、梅姐、荷姐同葬此。国朝乾隆十一年,巡台御史六十七、范咸命海防同知方邦基修之;立墓道碑於大南门外,并系以诗。十六年,知县鲁鼎梅重修。

  巡台御史张湄诗

  瘗玉埋香骨未尘,五妃青塚草长春。云凝孤岛魂相伴,直抵田横五百人。

  巡台御史范咸诗

  累累荒坟在海滨,魂销骨冷为伤神。须知不是经沟渎,绝胜要离塚畔人。

  又逢上已比北来,宿草新浇酒一杯。自古宫人斜畔土,清明可有纸钱灰?

  田妃金碗留遗穴,何似贞魂聚更奇。三百年中数忠节,五人个个是男儿。

  可怜椎髻文身地,小字人传纪载新。却恨燕宫翻泯灭,英风独显费宫人。

  庠生何借宜诗

  寒烟衰草暗离披,隐隐高原见古碑。漫说从人皆妾妇,应夸死义是男儿。投缳不解王孙恨,奕世犹闻鬼子(魁斗山俗呼鬼子山)悲。异域天荒开世运,五常还是五人持。

  举人陈辉诗

  精诚归帝子,大节凛冰霜。慷慨同千古,从容共一堂。兰焚山失色,玉瘗土留香。卷地悲风至,萧萧起白杨。

  庠生秦定国诗

  天兵鼓櫂逼江滨,祗把丹心质鬼神。君发数茎犹自惜,妾身敢作未亡人?

  郑成功墓:在武定里洲仔尾,男经祔焉。後奉旨迁葬内地南安县。

  陈烈妇(为参军永华女)墓:在武定里洲仔尾,与其夫伪监国郑克■〈臧上土下〉合葬。

  明进士卢若腾墓:在澎湖。

  明隆武举人李茂春墓:在新昌里。

  ·祥异

  国朝顺治十八年辛丑夏五月,鹿耳门潮水涨丈余(郑成功乘流入台,事见后「兵燹」内)。

  康熙十九年庚申夏六月,有星孛於西南,形如剑,长数十丈;经月乃隐。冬,有年。

  二十年辛酉;疫(先是,有神降於安平镇陈永华宅曰天行使者;永华与相酬接。自此,伪郑主臣凋丧殆尽)。

  二十一年壬戌,地大震。秋七月,地生毛。九月,雨发如丝。冬,饥(斗米值银六钱余)。

  二十二年癸亥春,鲫鱼潭涸。夏五月,大雨水,田园多冲陷。是月,澎湖港有物状如鳄鱼,登陆死(鱼身长四、五尺,沿沙直上鸣声呜呜,居民竞焚褚钱送之下海,是夕仍登岸死)。六月癸巳午刻,澎湖潮水涨四尺(王师乘流克澎湖平之)。丁酉,有大星陨於海,声如雷(是日明朱术桂投缳,嫔妾从死者五人)。秋八月壬子,鹿耳门潮水涨(是日靖海将军候施琅奉旨统舟师入台,盖天心助顺、地只效灵云)。冬十有一月,雨雪冰(台地气暧,从无霜雪。是岁八月,甫入版图,冬遂雨雪冰,坚寸许。地气自北而南,运属一统故也)。

  二十五年丙寅夏四月甲辰辰刻,地震(台地时震,罕有终年不震者;故不悉书,大震则书)。

  二十九年庚午冬,大有年(荡平以来,频年丰收,是岁尤大稔)。

  三十年辛未秋八月,大风,民居倾坏,船只漂碎。

  三十二年癸酉,大有年。

  四十四年乙酉,冬饥。诏蠲本年粮米。

  四十六年丁亥,冬饥。诏蠲粮米十分之三。

  四十八年己丑夏,鹿耳门有大鱼二,获其一(状似马,脊上有鬃,长三、四寸;其尾如狮,腹下四鬐如四脚,浮游水面,或曰:即海马也)。

  四十九年庚寅,冬饥。

  五十年辛卯秋九月丁酉戌刻,地震。

  五十一年壬辰,奉恩诏,蠲本年应徵粟石(先是,四十九年,奉上谕:直省地丁银两通行蠲免。部议匀为两年,五十年先蠲直隶及福建等九省。於是内地折色俱蠲,而台湾以无「蠲免粟石」字样,止免丁银。台厦道陈璸,知府周元文援奉天府蠲免米豆之例,申详巡抚黄秉中奏请,奉旨:台湾府属五十年应徵粟石;已经徵完在官。虽蠲免,小民无益;其应徵五十一年粟石,着行蠲免)。秋七月,台江有物大如牛,至岸死。(高可五、六尺,豕面长须,双耳竹批,牙齿坚利;皮似水牛,毛细如獭,四足如龟;有尾。飞行水上,舟人竞梃之。后至海岸,竦身直立,声三号,闻者震栗。既死,邑人图形相告,竟莫知为何物)。

  五十三年甲午夏,大井头街火(廷烧店舖数百间)。秋,大旱。诏蠲粟米十分之三。

  五十四年乙未秋九月,大风,地震。

  五十六年丁酉,冬饥。诏蠲本年钱粮十分之三。

  五十九年庚子冬十月甲午朔,地大震。十二月庚子,又震(凡震十余日,日震数次)。房屋倾倒,压死居民。

  六十年辛丑春,刺桐不花(说见「丛谈」)。大雨水。(自三月己丑雨如注,至六月丙申始霁。山崩川溢,田园沙压。邑西南有物如大牛,冒雨奔腾,自濑口入水,至三鲲身登岸,绕安平镇城,由大港入於海)。夏六月丙午,鹿耳门潮水涨八尺(是日,王师进港克复台湾,事见「兵燹」内)。秋八月辛未,夜大风,天尽赤。发屋坏垣,官哨商渔船只尽碎,兵民溺死甚多。冬十二月,诏蠲本年粟米。

  雍正三年乙巳秋七月,大风。

  六年戊申,东安坊民魏连妻陈氏一产四男。

  七年己酉秋七月癸亥,大风。闰七月乙未,又大风。坏商哨船只,兵民有溺死者。

  八年庚戌秋七月丙午,地震。

  乾隆三年戊午,秋旱(田园无收者七千六百余甲,豁免正供粟二万一千五百石零,被灾官庄豁银有差)。

  十年乙丑秋八月己卯,澎湖风灾(账银六百两)。

  十一年丙寅,奉恩诏蠲免本年额徵粟石(十年九月二十日,奉上谕:闽省丙寅年地丁钱粮已全行蠲免,惟是台湾府属一厅四县地亩额粮向不编徵银两,系徵收粟榖;今内地各郡既通行蠲免,而台属地亩因其编徵本色,不得一体邀免,非朕普遍加恩之意。着将台湾府属一厅四县丙寅年额徵共粟一十六万余石全数蠲免)。

  十四年己巳七月戊申,大雨水,冲陷保大东西二里田园(计八十四甲零)。

  十五年庚午秋七月庚戌,大雨水,冲陷永康、武定、广储、西新化、新丰、仁德、北崇德等里田园(计一百四十三甲零)。八月己卯,飓风大作,连日坏民庐舍,台厦商船击碎百余艘。庚辰丑刻,本府知府方邦基舟溺於南日(福清县界。时题请实授,奉旨送部引见。七月戊辰登舟,八月乙亥自鹿耳门放洋,越己卯,遭风漂流一昼夜,至南日地方冲礁舟碎;随从二十一人,获生者仅四人)。

  十六年辛未春正月己酉,大风。领饷(北路左营)守备苏进德在洋漂没。

  十七年壬申夏六月庚戌丑刻,地震,不为灾。

  兵燹(附)

  明嘉靖四十二年,倭寇入北港(即台湾,详见「沿革志」),其党林道乾从之,寻遁去。

  按是时倭寇扰闽,大将戚继光败之,遁入海。林道乾者,倭党也,剽掠近海地,都督俞大猷追之至澎湖,道乾熟港道,遂勾倭遁入台。大猷留偏师守澎,严哨鹿耳门外。已,道乾惧为倭所并,又惧官军追击,扬帆直抵浡泥,攘其边地以居,号道乾港。而台地遭倭焚掠残破,土番多避近山,倭亦旋去;以后未尝至台(「明史」所载外国诸传可考)。旧志谓红毛借地於倭,又谓红毛攻逐倭寇;传闻之误也。至谓道乾舣舟打鼓山下,恣杀土番,取血和蜃灰以固舟;则流寇之惨毒,固有可信者。

  万历八年,海寇曾一本(广东人)勾倭屯澎湖,往来剽掠。

  万历三十二年秋七月,荷兰(「明史」作和兰,又称阿南,即红毛番也;旧志暨诸书俱称荷兰。其人深目长鼻,发须眉皆赤,足长尺二寸,颀伟倍常,奉天主教。本国在西洋者,去中华绝远,与佛郎机近;华人未尝至。土产金银、琥珀、玛瑙、玻璃、天鹅毧、琐服、哆罗嗹,国土既富,转贩大泥、吕宋、咬■〈口留〉吧诸国;遇中华货物当意者,不惜厚赀。往来海上,所恃巨舟大炮。舟长三十丈、广六丈、厚二尺余,号曰夹板。树五桅,桅如接笋,可高可低。帆以布为之,盘旋如蛛网,八面受风,无往不顺。后为三层楼,旁设小窗,置大小铜炮。桅下有巨铁炮,长二丈,发之可洞裂石城,震数十里。今所称红夷炮,即其制也。柁后置照海大镜,径数尺,能照数百里。万历时,屡与佛郎机争雄,然舟大难转,或遇浅沙即不能动,而其人又不善战,往往挫衄焉)入澎湖。冬十月末,乃去。

  先是,万历二十九年,荷兰驾大舰、携巨炮,薄香山澳,言欲通贡市;当事难之,不敢闻於朝,乃引去。有海澄人李锦及奸商潘秀、郭震,久居大泥,与荷兰人习,语及中国事。锦曰:『若欲通贡市,无如漳州者。漳南有澎湖屿,去海远,诚夺而守之,贡市不难成也』。其酋麻韦郎曰:『守土官不许,奈何』?曰:『税使高寀嗜金银甚,若厚贿之,彼特疏上闻,天子必报可;守土官敢抗旨哉』?酋曰:『善』!锦乃代为大泥国王书,一移采、一移兵备副使、一移守将,俾秀、震賫以来。守将陶拱圣大骇,亟白当事,系秀於岳;震遂不敢入。初,秀与酋约,入闽有成议,当遣舟相闻;而酋卞急不能待,即驾二大舰直抵澎湖。时汛兵已撤,遂登陆;伐木筑舍为久居计。锦亦潜入漳州侦探,诡言被获逃还。当事已廉知其状,并系狱。已而,议遣二人谕其酋还国,许以自赎;且拘震与俱。三人既与酋成约,不欲自彰其失,第云:『我国尚依违未定』。而当事所遣将校詹献忠賫檄往谕者,乃多携币帛食物,觊其厚酬;海滨人又潜载货物往市;酋益观望不肯去。当事屡遣使谕之,见酋语辄不竞,愈为所慢。而寀已遣心腹周之范诣酋,说以三万金馈寀,即许贡市。酋喜,与之,盟已就矣。会总兵施德政令都司沈有容将兵往谕;有容负胆智,大声论说,酋心折,乃曰:『我从不闻此言』。其下人露刃相诘,有容无所慑,盛气与辨。酋乃悔悟,令之范还所赠金,止以哆罗嗹、玻璃器及番刀、番酒馈寀,乞代奏通市。寀不敢应。而抚按严禁奸民下海,犯者必诛。由是接济路穷,番人无所得食,扬帆去。巡抚徐学聚劾秀、锦等罪,论死、遣戍有差。

  万历末,荷兰入北港,遂据之;筑城以居,因称台湾。

  红毛据台在万历末,详载明史。第云事耕凿、设圜闠,不言筑城者,省文耳。以形势考之,有城而后称台湾;其云称台湾,则筑城之证也。且鲲身沙碛,海风飘荡,无城不可以居;而当日圜闠设於此,非无城可知。至其所耕凿处,则当日谓之赤墈,未尝称台湾也。窃意红毛终信李锦夺守澎湖、贿求贡市之说,觊此地未入版图、无汛守,而滨海土番惩倭之害,徙居近山,遂先筑此城,以为根本,然后出据澎湖。盖红毛利在互市,非贪土地;不然,何不就膏壤而城之乎?又各志皆云:郑芝龙入台在先,红毛在后。考明给事中何楷靖海疏云:『自袁进、李忠、杨禄、杨策、郑芝龙、李魁奇、锺斌、刘香相继为乱,海上岁无宁息』。其下有「近则红毛筑城其中」之语。此疏上於崇祯八年,诸志有谓城即筑於是年者。得毋因读此疏而误乎(疏别附「疆域志」)?

  天启二年,荷兰出据澎湖,筑城守之。明年,毁其城。未几,复筑。

  红毛筑城澎湖,要求互市;守土官惧祸,说以毁城远徙,即许互市。红毛从之,毁其城,移舟去。巡抚商周祚以遵谕远徙上闻,然其据台湾者自若也。已而,互市不成,红毛怨,复筑城。掠渔舟六百余艘,俾华人运土石助筑。寻犯厦门;官军御之,俘斩数十人。乃诡词求款,再许毁城远徙,而修筑如故。已,又泊舟风柜仔尾,出没浯屿、白坑、东椗、莆头、古雷、洪屿、沙州、甲洲间,而海寇李旦复助之,滨海郡邑戒严。

  天启四年,抚南居益遣总兵俞咨皋复澎湖。

  先是,居益上言:『臣入境以来,闻番船五艘复至,与风柜仔船合,凡十有一艘,其势愈炽。有小校陈士瑛者,先遣往咬■〈口留〉吧,宣谕其王,至三角屿,遇红毛船,言咬■〈口留〉吧王已往阿南国。因与士瑛偕至大泥,谒其王;王言咬■〈口留〉吧国主已大集战舰,议往澎湖求互市。若不见许,必至构兵。盖阿南即红毛番国,而咬■〈口留〉吧、大泥与之合谋,必不可以理论。为今日计,非用兵不可』。因列上调兵足饷方略,部议从之。正月,遣将先城镇海港,且筑且战。番人退守风柜城,居益增兵往助攻击,数月犹不退;乃大发兵,命咨皋督诸军齐进。寇势窘,两遣使求缓兵,容运米入舟即退去。诸将以穷寇莫追,许之。遂扬帆去。独渠帅高文律等十二人据高楼自守,诸将破禽之,献俘於朝。澎湖之警以息,而其据台湾者犹自若也。

  天启五年,海寇颜思齐剽掠海上,往来台澎诸岛,郑芝龙等附之。

  思齐,海澄人;一时群盗陈衷纪、杨六、杨七、刘香等皆其所部。芝龙,成功父也,南安石井人,字飞黄,小名一官。其大父绍祖为泉州守叶善继吏。芝龙方十岁,尝戏投石子,误中守额;守禽治之,见其容止,笑而醳焉。居无何,落魄去,之日本,娶倭妇,生成功;是夜,倭岛万火齐明,时天启四年甲子也。已,芝龙与仲弟芝虎亡之思齐党中为盗。衷纪亦澄人,最桀骜;芝龙委身事之。以所剽掠与红毛市,因居於台。滨海穷民,每阑出为红毛耕作。台有内地居人,自此始。适思齐死,众推芝龙为魁;然大权犹属衷纪。朝议招抚,以善继习芝龙,为书招之。芝龙感激归命。及降,善继坐戟门,令芝龙兄弟泥首。芝龙素德善继,屈意下之。而一军皆譁,竟叛去。

  崇祯元年秋九月,郑芝龙杀陈衷纪於岛上,率所部降。

  天启六年,巡抚朱一冯遣都司洪先春击芝龙於漳浦之白镇。会海潮夜生,先春漂泊失道,芝龙阴度前山及之;芝龙故有求抚意,乃佚先春。又自白镇趣厦门,总兵俞咨皋与战败,又佚之。厦门人开城纳之。泉守王猷遣人招谕。至是,率所部降於督师熊文灿。

  崇祯三年,荷兰犯厦门,郑芝龙焚之,遁归台湾。

  时豫章邹维琏抚闽,拜芝龙为将。芝龙募龙溪人郭任功率十余人夜浮荷兰船尾,潜入焚之,获荷兰五十余人;余船悉遁,不敢窥内地者数年。

  崇祯十年,荷兰驾四舶抵广州求市;不可,乃遁归。

  盖大姓有为之主者,当道议駈斥或从中挠之。会总督张镜心初至,力持不可,乃引归。嗣为奸民李叶荣所诱,交通总兵陈谦为居停出入;事露,叶荣下吏,谦自请调用以避祸。为兵科凌义渠所劾,坐逮讯。自是,沿海奸民不敢勾引,惟阑出货物与市,而红毛踞台湾自若。

  国朝顺治十五年,甲螺(华言头目也)郭怀一谋逐荷兰;事觉被戮,汉人在台者遭屠殆尽。

  顺治十八年夏五月,郑成功入台湾。冬十二月,荷兰归国。

  先是,成功持明末朔踞厦门。由海道寇金陵,败归,势蹙议迁;适红毛甲螺何斌负债走厦,导之取台。诸部以险阻为难。成功意锐,束甲捩柁遂行,泊澎湖。徇曰:『貾吾鷁首所向』。至鹿耳门,潮水骤涨丈余,大小战舰纵横毕入,乘蒙雾引兵登岸。红毛惊愕,以为自天而下,仓皇遁入台湾城。成功攻之;不克,乃筑籧篨环七鲲身以逼之。十二月,复攻城,因风纵火,焚其夹板船。时迁界命下,悉迁各省沿海居民;红毛度无所接济,乃自引去。成功入居台湾域,改称安平镇。安平,成功故里,在泉州;称安平者,志首邱也(余详「沿革」、「古蹟」、「丛谈」各志)。

  康熙三十五年秋七月,新港民吴球谋乱伏诛。

  球,新港东田尾人,好拳勇。有朱佑龙者,诈称前明后裔,能遁法数。往来其家,阴集党夥谋乱。凤山县吏陈枢之妻,球妹也。枢侵蚀课粟,官督之急,称贷於球;球曰:『粟不必完矣。吾即日机事成,仓贮悉吾有也』。枢喜,因匿球家。尊佑龙为国师,招集渐众。其党余金声约保长林盛同举事。盛佯许诺,夜奔赴府首告。北路参将陈贵率兵环其宅,擒获球、枢、金声等七人,讯之得实,皆杖毙;而佑龙竟莫知所向。

  康熙六十年夏四月己酉,南路贼翁飞虎等倡乱。丁巳,败官军,进逼府治。五月辛酉朔,总兵欧阳凯、水师副将许云、游击游崇功等战殁,府治陷。甲子,贼推朱一贵为首,据府僭号。庚午,总督觉罗满保自福州驰驻厦门,檄水师提督施世骠进剿,以南澳总兵蓝廷珍统偏师佐之。六月辛丑,官兵集澎湖。丙午,入鹿耳门,遂复安平镇。壬子,复府治,贼众逃散。闰月丁卯,获一贵、飞虎等,械送京师磔之;余党各正法。

  上年,有高永寿首报傀儡山后朱一贵聚众谋逆,鞫之无实,枷示逐水。是冬,天寒地震,民多失业,钱粮追呼逼迫,郡邑谣言肆起。

  本年二月二十二日,总督觉罗满保摺奏知府王珍居官办事,任性不妥,请旨以汀州府知府高铎调补,未至。三月间,南路匪类吴外、翁飞虎等十六人,在槟榔林唱戏拜把;粤匪杜君英、陈福寿主之,诡称一贵在其家,远近喧传,盟党响应。王珍摄凤山县篆,遣其次男同役往缉,混将锯板采捕之人需索株连,各予重杖。吴外以他事被勾,逃入罗汉门内山。飞虎方负债,为势家所迫,乘机鼓煽,纠夥八十余人。四月十九日,捏一贵名,竖旗冈山,抢汛塘军器。旁午,入庄派饭。遇南路营把总带兵游巡,大呼逐之,兵尽遁。

  报至府,总镇欧阳凯遣右营游击周应龙带兵四百名於二十一日往捕。时承平日久,台兵多募市井亡赖;内地抽拨者,半系换名顶替。仓皇调集,股栗不前。是夜风雨,将旗吹折。又调新港、目加溜湾、萧壠、麻豆四社土番挑运军装,沿途纵令抢掠。劄二湳,杀良民四人,淫汉妇、燔民舍,复毙八人。於是各里社纷纷会立伪旗。官军顿楠仔坑;数日霪雨,多怨咨。邑治新港番众入府沿街劫夺,县官跟役逃散,不能禁,阴听百姓殴杀之。

  二十五日,冈山贼遁,过淡水溪。二十六日官军进屯赤山。杜君英纠粤众二千,与冈山贼合,遂掠新园、捣陴头。二十七日,与官军战於赤山。南路营把总林富、镇标右营领旗王奇生、革职把总江先达等为前队,俱陷殁。应龙乘肩舆督兵发炮,贼伏地无一伤者。骤薄官军,莫能抵敌。又困泥泞,遂歼焉,南路尽陷。守将苗景龙奔匿万丹港渔卢!贼执杀之。守备马定国自刎死。应龙夜奔五十里,四鼓抵帅府。是日,游击刘得紫率兵往助,遇败遽还。

  二十八日,总镇欧阳凯出驻春牛埔,文武各官纷纷搬眷登舟。王珍欲为死守计,同知王礼入告曰:『道宪已登舟矣』。於是亦促装相与登舟。镇军乏食,民有担糜往饷者。

  晦日,贼抵府,镇军与战。水师副将许云自安平率其子方度、家丁吴国珍、千总赵奇奉、林文煌、把总李茂吉等入援,斩杀颇多,贼退却。游击游崇功自笨港奉调至,与云同驻南教场拒贼。

  五月朔黎明,府治内应,焚府库,贼众蜂起蝟集,凯、云、崇功俱战死;诸偏裨或死或执(事详「列传」中)。余或遇贼而遁,或因败而匿,凡三十余员不具录。

  是日,北路亦陷;守将罗万仓死之,其妾蒋氏自缢以殉。惟淡水管都司陈策以阻远,孤军自保。应龙逃回泉州。台协中营把总率硕赤山被伤,奔府,复奔舟。道标守备王国祥在镇军前,贼冲之,奔道舟。千总许自重在南教场战败,走入万守备舟。水师中营游击张彦贤、守备凌进、左营守备万奏平、右营游击王鼎、守备扬进、千总朱明,各驾哨船,见贼陷府,扬帆去。中营千总刘清带兵三十名伏路鲲身;右营把总郑耀自打鼓港调回,协同伏路,见彦贤等去,相率随之。左营把总陈福、右营把总尹成皆血疾,家丁扶入舟,跟■〈舟示〉以逃。中营把总牛龙分防蚊港奉调,初二日船抵鹿耳门,见府已陷,遂赴澎湖。左营把总陈奇通从笨港奉调,带兵船二只,初三日到鹿耳门,亦收归澎湖。台厦道副使梁文煊、知府摄凤山县事王珍、同知王礼、知县吴观、县丞冯迪、典史王定国、诸罗县知县朱夔、典史张青远,各挟印信,於初二、初三等日齐抵澎湖。郡邑商民避难,络绎海上;风恬浪静,轻■〈舟子〉小艇飞渡重洋,台航断绝。

  飞虎等议:据府难於统摄。有朱祖者,长泰人,无眷属,饲鸭凤山之大武汀。鸭甚蕃,贼夥往来,咸款焉。乃以祖冒为一贵。初四日,自凤山逆居道署。越日,诡言洲仔尾海中浮出玉带、七星旗,鼓吹往迎,以为造逆之符;儹号永和,盖虑贼党之相并也。十一日,祭天谒圣,岁贡林中桂等为之赞礼。各穿戴戏场衣帽,骑牛,或以红绿色绸布裹头、棹帷被体,多跣足,不娴拜跪。是日,远近孩童数百,聚观喧笑,忘乎其为贼也。然行令颇严;掠民财物者,闻辄杀之;或民自扑杀,贼党莫敢护。有粤贼,先年聘女府治,女嫌其貌寖不许;及是,乃夜持刀挟淫之。其母以告一贵,令捕杀於水仔尾。粤党以入府无所获,旦乱自粤庄始,而一贵非粤产,因有异谋。飞虎等大杀之,赤嵌楼下血盈渠。杜君英乃遁往北路,啸聚割据,戕杀闽人。南路粤民赖君奏等亦纠粤庄竖旗。贼党遂成水火。

  总督觉罗满保闻变,一面具摺奏闻,一面飞调南澳镇总兵蓝廷珍暨铜山营、闽安协中营、镇闽将军标右营、兴化右营、督标左营、抚标中营各游击陆路提标中营、右营守备,后营游击,福宁右营、漳州左营、汀州左营各游击,云霄营、兴化左营、泉州、漳浦、闽安各守备,管领陆路官兵,从水路齐赴厦门听令,不使沿途骚扰。初十日,轻骑减从,由省起程。十一日,水师提督施世骠亲统本标游击带兵登舟出海。十四日,总督兼程抵夏,慰安居民、雇募船只招纳乡勇、调遣将士。将梁文煊、王珍、王礼摘印看守;王珍於看守后病故,系其子,跟究钱粮仓库着落。其文职吴观域等五员、武职周应龙、张彦贤等十六员,俱押赴军前冲锋效力。

  十六日,提督舟抵澎湖,金门镇右营游击兵船同到。提督在澎操练军工,捐雇小艇为拢岸之用。台湾霪雨连月,贼人坐困。总督密募商船入台侦探,多载鱼鯗。贼善得鯗,酬以米粟。又令渔舟托言遭风漂泊,使壮士附船,用竹筒贮告示、蜡封之、系腰间,至港辄从海底潜行登岸,入府遍挂;谕村庄市镇有建「大清」旗号者,即为顺民;诸色人等有写「大清」二字贴缝衣帽者,即免诛戮。由是各社纷纷遵办,以候王师。

  六月初九至十一日,各路官兵集澎湖凡万七千人、将领八十余员、船六百余艘。十三日,提督统大军放洋。总督在厦时,传令诸将,从笨港、打鼓港、鹿耳门三道进攻,以分贼势。仍各授锦囊,约澎湖放洋后启视,则令齐攻鹿耳。十六日黎明,王师蔽海而至。壮士洪就、王速跳海寻港插标。澎协右营守备林亮、台协左营千总董方催船入港,潮水骤涨八尺,诸船盘礁并进,巨炮轰天。守口贼目郑廷瑞等奔回府治。午刻,抵安平镇,居民持香跪接,壶浆欢迎,遂登城。艨艟泊台江,贼从海岸发巨炮,炸而自伤。

  十七日,提督楼船进安平港。巳刻,贼千余人涉喜树仔至四鲲身,将犯安平。官军发炮,贼仍故智,辄伏沙中;炮弹入沙,屍首飞越,亟遁归。十九日辰刻负载车轮直犯镇城,男妇齐出堵御,官军奋勇,杀贼百余;复遁归。

  自五月中贼党既分闽、粤、屡相并杀。闽恒散处,粤悉萃居,势常不敌。南路赖君奏等所纠大庄十三、小庄六十四,并称客庄,肆毒闽人。而永定、武平、上杭各县之人,复与粤合,诸泉、漳人多举家被杀被辱者。六月十三日,漳、泉纠党数千,陆续分渡淡水,抵新园、小赤山、万丹、滥滥庄等处,图并庄。王师已入安平,不之知也。连日互斗,各有胜负。十九日,客庄齐竖「大清」旗,漳泉贼党不斗自溃,叠遭截杀,群奔至淡水溪;溪阔水深,溺死无算,积屍填港。后至者践屍以渡。生还仅数百人。

  府治之贼,犹连日列阵海岸;南至盐埕、北至洲仔尾,凡十余里,如堵如林。二十一日,总镇蓝廷珍、守佣林亮等分兵从圆港、西港仔登岸,暗渡竿寮,遇贼於苏厝甲,败之。二十二日,复败之於木栅仔、茑松溪。是日,水师前营守备林秀等,由七鲲身濑口入,游击朱文、谢希贤等由涂墼埕新街尾入,贼徒奔溃。已刻,各路官军并会府治。

  二十三日,提镇行视郡中,宣布威惠。提督驻北教场,总镇驻万寿寺。二十七日,遣林秀等往北路剿捕。二十八日遇贼大目降庄,截杀之。一贵等走湾里溪,夜遁下加冬,绝食,复遁月眉潭;贼徒尚数百。

  闰月初二日,再遣游击朱文略北路。先是,提督自澎遣游击张駥带兵五百名,总督自夏、巡抚自省共调兵千三百名前往接应北路淡水管之兵下府夹攻。於是都司陈策兼程而下,未至,府治已克。随饬朱文等相机剿抚。

  初七日奉到六月初三日上谕台湾众民:『据督臣满保等所奏,台湾百姓,似有变动,满保於五月初十日领兵起程。朕思尔等俱系内地之民,非贼寇之比;或为饥寒所迫,或为不肖官员克剥,遂致一二匪类倡诱,众人杀害,情知罪不能免,乃妄行强拒。其实与众何涉。今若遽行征剿,朕心大有不忍;故谕总督满保令其暂停进兵。尔等若即就抚,自谅原尔罪;若执迷不悟,则遣大兵围剿,俱成灰烬矣。台湾只一海岛,四面货物俱不能到,本地所产不敷所用,祗赖闽省钱粮养生。前海贼占据六十余年,犹且剿服,不遗余孽;今匪类数人,又何能为?谕旨到时,即将困迫情由诉明,改恶归正,仍皆朕之赤子。朕知此事非尔等本愿,必有不得已苦情: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苟且偷生,因而肆行掳掠。原其致此之罪,俱由不肖官员;尔等系朕历年豢养良民,朕不忍剿除,故暂停进兵。若总督、提督、总兵官统领大兵前往围剿,尔等安能支持?此旨一到,谅必就抚,不得执迷不悟,妄自取死。特谕。钦此』!遵即於初八日遣官招抚。而一贵、飞虎等为官军所迫,窜入诸罗县沟尾庄民杨旭家。旭与弟雄谋擒献,醉之以酒;诡集六庄乡壮为防护,密约义民王仁和、杨石等中夜尽缚之。是早,交带兵官林秀献俘军门。吴外等亦渐次擒获。杜君英等就抚。俱械送京师。

  九月,余夥黄辉、卓敬等复纠众屯小冈山。十二月,又有莿瓜成、苏清等竖旗为孽。总镇蓝廷珍随时捕获,俱斩之。

  明年二月二十二日,奉旨:朱一贵、翁飞虎、王玉全、张阿山、吴外、李勇、陈斤,淩迟处死。杜君英、陈福寿既自行就抚,改为即处斩。其激变阵逃,失陷地方各文武员弁,分别治罪。南路竖「大清」旗之李直三、侯观德等,从优议叙。给台地守土义民劄付一百一十五张,引兵杀贼义民劄付三十六张,擒贼义民劄付二十三张。雍正元年夏四月,千总何勉获逸贼王忠,解省正法。

  是年,奉上谕:『台湾地方,自古未属中国;皇考以圣略神威取之,载入版图。逆贼朱一贵等倡乱,占据台地,皇考筹画周详,指授地方官员遣调官兵,七日之内,剿灭数万贼众,克复全台。皇考当春秋高迈,威扬海外,功德峻伟。官兵感戴皇考教养之恩,奋勇攻取,甚属可嘉。固不必援引前例,后亦不得为例。兹仰副皇考从优议叙之旨,官员现行议叙功加之外,着概行各加一等。总督满保虽有失陷地方之罪,但一闻事发,即亲往厦门抚慰众心,遵依皇考指示,调遣官兵,七日之内克复台湾;满保着兼兵部尚书衔。提督施世骠统领大兵,径渡海洋,鼓励将士,屡经大战,击败贼众,七日之内克复台湾,厥功甚大;施世骠着给与世袭头等阿达哈哈番。总兵蓝廷珍曾协助施世骠;蓝廷珍着给与世袭三等阿达哈哈番。水师营副将许云,失陷台湾,非关伊罪,奋勇前进,多杀贼众,身又阵亡;着给与拜他拉布勒哈番。参将罗万仓、游击游崇功俱系阵亡;罗万仓、游崇功着给与拖沙拉哈番。欧阳凯着追赠太子少保』。

  又,上谕:『兵部进藏及克复台湾有功人员,其现在者,俱已邀恩议叙;惟已经身故者,未得议叙。同为国家立功之人,乃以身故之后,不得均沾恩恤,朕心深为悯恻。尔部着即酌加议叙,着为定例,以副朕褒录有功至意。钦此』!遵旨,议准将立功身故之副将、游击、守备、千总、把总二十一员,均准廕一子监生,给与执照。其官兵阵伤者,头等伤给银三十两,二等伤给银二十五两,三等伤给银二十两,四等伤给银十五两,五等伤给银十两。其兵丁身故者,照阵亡例给与祭葬银两。

  ·丛谈

  朱文公游福省鼓山,寻地脉占之;慨然曰:『龙渡海矣。五百年后,海外当开大郡』。今台入版图,适符其数。

  明厦门僧贯一,偶於寺中夜坐,见篱外陂陀有光,连三夕,怪之;因掘地得古砖,面刻古隶四行。其文曰:『草鸡夜鸣,长耳大尾。干头衔鼠,拍水而起。杀人如麻,血成海水。起年灭年,六甲更始。庚小熙皞,太和千纪』。僧茫然不解其说,藏之。后郑芝龙以天启甲子起海中为群盗,其子孙复据台湾;至我朝康熙癸亥,克塽始降。海中扰乱者,整六十年。所谓草鸡长耳大尾,寓郑字也;干头衔鼠,寓甲子字也。余皆一一不爽。古所称诗妖者,非耶?

  郑成功起兵猖獗,有僧识其前因,语人曰:『此东海大鲸也』。问:『何时而灭』?僧曰:『归东即灭矣』。凡成功兵到处,海水皆暴涨。顺治辛丑攻台湾,红毛先梦见一人冠带骑鲸,从鹿耳门入;未几,成功突至,红毛遂遁。明年五月,其辖下人复梦一鲸,冠带乘马由鲲身出外海,而成功遽卒。正应「归东即灭」之语,异哉!

  红毛为伪郑所逐,地大震。郑克塽降,朱一贵反,皆大震。又朱逆欲作之先,诸罗两山崩,喷沙如血;土人谓为山斗。

  台人买牛纵之山,使生息。犊大成群,设栏围之,俟其馁,乃渐饲以水草,由是驯服,可耕可挽。相传红毛时,南北二路设牛头司董其事;今则间或行之,而饲之家者为多。

  明太监王三保舟至台,植姜冈山上,至今尚有产者;名三保姜,可疗病。然有意求之,终不可得。

  陆路提督万公正色,有海舶将之日本,行至鸡笼山后,为东流所牵,抵一山下;舟中七十五人,皆莫识此山为何地。有四人登山觅路,见异类数辈驰至,攫一人共噉之。余三人逃归,遇一人於莽中,与之语,则泉人也。携之登舟,具道妖物噉人状。莽中人曰:『彼非妖,即此土人也。蛇首人身,能飞行,然所越不过寻丈耳。往时余舟陷此地,同伴皆遭噉,惟余独免』。问其故,则举项间一物曰:『彼畏此不敢相逼』。视之,则雄黄也。众皆喜曰:『吾辈生矣』。因客中有货雄黄者,启簏得百余斤,各把一握。顷之,蛇首数百飞来,将近船,忽俯伏不敢仰视;寻惊顾而去。后水转西流,其舟仍回夏门。康熙二十三年甲子八月事也。

  新港巡检罗开勳任满回内地,雍正八年自澎湖放洋,遭风折桅,仅存船壳,漂流二十七昼夜,泊安南,得生还。亦仅事也。

  康熙辛丑八月十三日,邑治怪风暴雨,屋瓦皆飞。风雨中流火条条,竟夜烛天。海水骤涨,击碎大小船只殆尽,或飘上平陆。人一举足,则风扬颠仆。乾隆壬申八月初三日,邑治大风,府文庙棂星门石柱四根齐折;树叶焦赤如焚,月余始生新叶。或曰麒麟风,澎湖多有之,故鲜草木云。

  七夕,台女设果品、花粉向檐前祷祝,云祭七星娘。男则杀狗祭魁星。诸生会饮,甲拈一联云:『今霄织女喜逢牛』。乙随对云:『此处奎星偏嗜狗』。甲曰:『牵牛,乃宿也』。乙曰:『天狗,非星乎』?一座绝倒。

  台中蜥蜴能鸣,过澎湖则不鸣。□山吴钧大诗云:『虫过海东也饶舌,便於蚓窍出蝇声』。

  中秋夜,士子欢博达旦,制饼象月,朱书「元」字以斗采。侍御张鹭洲诗云:『画饼香中人尽醉,嫦娥亲见夺元归』。

  论曰:果蔬鱼肉,味之正也,而昌歜羊枣有嗜焉;五经子史,文之至也;而集古金石有录焉。故法制禁令,或视为故常;一闻鬼神之灵爽,则慑然惧矣。巽语法言,或置若罔闻;而偶聆里巷之俚词,反耸然悟矣。盖习见则异者常,而罕闻则常者异也。兹志在台言台,曾无足异。而亦既异矣,使肆力搜讨焉,好事者或以为枕中秘,未可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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