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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 回 虬首龙大闹邢台县  猛英雄宝刀吓群贼

 

  诗曰:

  堪叹人为岁月荒,何时得能出尘江?

  从容作事撇烦恼,忍耐长调远怨防。

  人因贪财身家丧,鸟为得食命早亡。

  诸公携手回头望,缘怨三教礼何常。

  话说二马到了邢台县东升店门首,二人下了事,赶车的一摇鞭进店,二马在后面跟随。山东马方一进店,旁边那些个人都瞧山东马的这个穿着打扮:玫瑰紫的汗褂,紫摹本缎的中衣,玉色绸子袜子,大红缎子山东皂鞋,夹着油绿洋绉大褂与大环金丝宝刀,大家看着他好像一个半疯。成龙一入店,那宝刀在鞘内蹿出了有三寸多长,只听“咯啦啦”直响,吓得山东马小辫一发楞,说:“好家伙!马兄弟,咱们不住这个店,走吧 。” 店中伙计过来说 :“二位客人,既来到此处,都不是外人,愿 意住北上房,就住北上房,东厢房、西厢房,任凭二位随便。”

  原来这座店座东向西 ,一进大门往北一拐,北上房五间, 东西厢房九十间。二马在院中站着发愣 ,听见店中伙计直嚷。 梦太说:“你把上房给我腾出来吧 。”伙计说 :“上房可不成。

  当时屋中可没人住,由从头几天来了一个老头儿,带着一个姑

  娘,他白日就走,晚上必来 。临走之时留话,不准租赁别人。 二位住东配房吧 。”山东马说 :“不成,我非位上房不可 !” 伙计说 ;“既然如此,我把上房门给你开开,你们住在那里就 是 。”伙计开了上房门 ,二马过去落座 ,要酒要莱,二马喝 酒。

  天正黄昏以后,只听外面进来一辆二套车。伙计在院内说:

  “老爷子,你来了吗?我打算你今天不回来了。只因有一个赶车的曹爷常住我们这个店,由都中拉了两个客人,到了我们这店里,叫他住别的屋他不住,一定要住上房。我言上房有了客人住了,他说:‘任凭他是谁,总得让我住上房。’你老人家住东配房吧 。”那个老头儿一闻此言,勃然大怒,说 :“那里来的小辈,好大胆量!莫非项长三头,脊生六背 !”山东马在上 房一听,拉大环金丝宝刀出来,站在台阶之上,说 :“我就是 一个脑袋、两只膊膀,我就要住上房 !”

  只见柜房里出来一个掌柜的,站在院中间,对着那后来的老头儿说话,说 :“老客人,不可听我们那伙计的话,我们是 人缘饭缘尽了,他说这话全不是买卖话。只因为上房住的这二位客人,到了咱们这店,人家问有上房才住哪,没有上房就住别的店去 。赶车的与咱们有交情,我知道你老人家常不回来, 要知道今天你老人家回来,我等天胆也不敢把上房给人住 。” 那个老头儿说 :“好哇,我要是一个人也不拘,住在哪里都行 啦。我带着我的女儿,我不能住一间房。既然如此,把东配房给我腾出来,我们住东配房就是 。”山东马在那边上房台阶上 站着,一听这话也没有气啦。细瞧那个老头儿:年约六十以外,蓝哇哇的面貌,黄焦焦的透红一部虬髯,身高九尺;穿二蓝洋绉大衫,薄底快靴。自车内又下来一个年青的女子,约有十八九岁,同着那个老头儿进了东配房中去了。山东马一瞧这个老

  头儿,口内不觉失声说“龙”。他心中想着像个龙王的样子,故此他才说“龙”。

  那老头儿到了东配房,说 :“女儿,把我的刀给我吧,今 天遇见怕是对头冤家。伙计,你倒说与那二位客人知,就说是我来拜他 。”那个小伙计到了上房,只见二马用完了酒饭,在 那里漱口哪。他说 :“二位老爷,先前在这屋里住的那个老头 儿前来拜访二位 。”二马说 :“好,请进来吧 。” 外边那个老头儿随来到屋内 ,一瞧二马都是便服的打扮, 身材、面貌俱皆端方。二马一见他进来,二马在北边床上坐着,南边有个八仙桌,一边有一个板凳儿。二马说:“尊驾请坐。”

  那个老头在西边板凳上坐下,问 :“二位贵姓?”马成龙本是 喝醉了,说 :“家住山东登州府文登县马家庄,你倒知道有一 个临敌无惧、勇冠三军的山东马成龙啊?那就是我 。”方才说 到“我”字 ,这里梦太用眼一瞧马成龙 ,山东马改口说道:

  “那是我们的街坊 。”老头几点头,然后又听梦太说 :“我家住北京城安定门里国子监,你可知道有一个瘦马马梦太?他也是我们街坊 。”那老头儿鼓掌大笑,说 :“好,好,好!我倒听传言,人说有一个胖马,名叫成龙;有个瘦马 ,名叫梦太。 说他们两个人是拜兄弟,原来他两个人明着是拜兄弟,暗中是夫妻。”马成龙说:“他两个人是夫妻?谁是公儿?谁是母儿?”

  老头说:“马梦太是第一的好朋友 。”山东马说 :“胖马呢?”

  那老头儿说 :“是个母 。”山东马把眼一瞪,说 :“什么 ?”

  老头站起来,往外就走。山东马急了,说 :“你先等一等走!” 老头儿出离上房,直奔东配房 。山东马追到东配房门儿以外, 说 :“你那个老鸡子进的 !竟望我玩笑 。”老头说 :“不可!

  我屋中可有女客 。”

  山东马无奈转回上房屋中,坐在那里越怒越气。梦太在旁

  边直乐,说 :“这个老头儿是高眼,瞧你就像个母 。”山东马说 :“你别装呆傻啦 !”天色已晚,二人安歇睡觉。

  次日天明,起来开开门,叫小伙计说 :“昨天来拜望我那 老头儿,他姓什么 ?”小伙计说 :“我们不知道 。”成龙说: “你别让他走,我跟他有话说 。”小伙计说 :“早就走了。我们还未起来的时候 ,有五更多天,交给我们打更的一个字儿, 叫他给我交给你 。”成龙说 :“你拿来我看 。”小伙计从怀里 掏出一个字儿来,递给成龙。上写:

  马成龙、马梦太知悉:昨晚在店中初遇,我不肯与你二人动手,闻你二人英名素着。要若是英雄,我今日正午,在高家洼等候。去者是英雄,不去者是鼠辈也!

  山东马说 :“好一个小辈!我今天要不去找他,把我的马 字儿倒过来 !”梦太说 :“大哥,别胡闹啦,何必与他惹这闲气,他也是逗你玩呢 。”山东马说 :“我今天非去不可 !”又 问小伙计说 :“高家洼在哪里?”小伙计说 :“在邢台县西门外头,离城有八里之遥,旷野荒郊,四野无人,惟有一个雹神庙,座南向北。如今此时可有了人啦。每年我们这里六月间有雹神会,唱四天戏。今年四天戏完了。还有祁家庄的一个皇粮庄头,别号人称小淫人祁文龙,他又续了四天戏,今日是第二天。二位要游庙,今天去吧。”山东马与马梦太说 :“老兄弟, 我今天去游庙,你跟着我去 。”二人告诉赶车的曹六:“ 今天不走啦,明日早晨起身 。”

  二马吃完了早饭,出离店,一直出西门,顺大路望前行走。

  约有七八里路,只见前面人山人海,正北有一座戏台,尚未开戏。上边有两条对子,是:天下事无非是戏,世间人何必认真。

  南边有无数的席棚子,都是各样的买卖。西南上有一个座西向东的饭馆,是用席搭的棚子,四外都是花障,里边放着有七八

  个座儿,都是金漆八仙桌椅、条凳 。里头挂着有两大块猪肉, 作出来的各样菜 ,都在案子上搁着 。二马瞧了瞧 ,梦太说: “大哥,回头咱们找不着他之时,咱们在这个小饭铺,喝两盅酒倒不错 。”山东马说 :“很好 。”

  二人又望南走,方一进庙门,则见里边烧香之人不少。二人又出了山门,望前走。只见那边有一个卖艺的 ,身高九尺, 穿着一件旧小夹祆,蓝布中衣,旧抓地虎靴子,手拿着一根房椽子;面如乌金纸,两道环眉,一双大眼,约有二十多岁,站在那里说:“列位,我可不是卖艺的,我是没有钱啦,练两趟。”

  说罢,耍了半天房椽子,招了好些个人。

  二马回到西南上那个小饭铺喝酒,方一进去,那里边有人,一瞧山东马身穿紫绸子汗褂,玫瑰紫摹本的中衣,夹着绸绿洋绉的大褂,五色绸子袜子,大红缎子山东皂鞋,上绣三蓝皮球儿;身高八尺,面如紫玉,顶心卧鱼。一瞧马梦太:身穿青洋绉大衫,薄底抓地虎快靴。二人落座,要两壶酒,要一个拌肚丝、一个拌鸡丝、一个炒肉片、一个溜丸子。那跑堂的有二十多岁,脸洗得又白又亮,身穿半截蓝布褂,漂白袜子,青布双脸靴,说:“ 二位还要什么?”山东马说:“不要什么啦。”少 时摆上菜来,拌鸡丝、拌肚丝俱都少,只有几根肚丝、几根鸡丝,丸子如同核桃大,炒肉片微有几片肉。山东马说:“ 这菜 卖多少钱一个?”跑堂的说:“ 你们吃吧,别问价钱。昨天有 一个人在我们这里吃饭 ,他一问价钱,把我们掌柜的问烦了, 叫人来打了一个腿伤胳膊烂,托出了好些个朋友来了事,给了三百吊钱才算完了,然后又给我们掌柜磕了一个头。”

  山东马一听,怒从心上起,气向胆边生,说:“ 好哇,我 非得问个价钱多少才吃哪!”马梦太一听,说:“不必如此。堂倌,你去把那边的那两块肉,你拿到灶上 ,叫他给我们煮上, 

  把那边的菜都给我们拿来,吃完了我给钱 。”少时,把所做出 来的菜,又摆了几张桌儿上,说:“你们二位吃完了再说吧 。” 二马又说:“吃完了算帐。”跑堂的又叫小伙计:“去叫打手来,等着吃完了不给钱,好打他们二人 。”说着,少时只见外面来 了好些个人,都在二十多岁,好武的打扮 ,抱着一捆把打棍, 在里边一站。不知二位英雄应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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