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序
【红楼梦》小说本名《石头记》,作者相传不一,究未知出自何人,惟书内记雪芹曹先生删改数过。好事者每传抄一部,置庙市中,昂其值得数十金,可谓不胫而走者矣。然原目一百廿卷,今所传只八十卷,殊非全本。即间称有全部者,及检阅仍只八十卷,读者颇以为憾。不佞以是书既有百廿卷之目,岂无全璧?爰为竭力搜罗,自藏书家甚至故纸堆中无不留心,数年以来,仅积有廿馀卷。一日偶于鼓担上得十馀卷,遂重价购之,欣然繙阅,见其前后起伏,尚属接笱,然漶漫不可收拾。乃同友人细加厘剔,截长补短,抄成全部,复为镌板,以公同好,《红楼梦》全书始至是告成矣。书成,因并志其缘起,以告海内君子。凡我同人,或亦先睹为快者欤?
小泉程伟元识。
】
《红楼梦》叙
【予闻《红楼梦》脍炙人口者,几廿余年,然无全璧,无定本。向曾从友人借观,窃以染指尝鼎为憾。今年春,友人程子小泉过予,以其所购全书见示,且曰:“此仆数年铢积寸累之苦心,将付剞劂公同好。子闲且惫矣,盍分任之?”予以是书虽稗官野史之流,然尚不谬于名教,欣然拜诺,正以波斯奴见宝为幸,遂襄其役。工既竣,并识端末,以告阅者。
时乾隆辛亥冬至后五日铁岭高鹗叙并书。】
《新镌全部绣像红楼梦》卷首,清乾隆五十六年辛亥萃文书屋活字本(程甲本)
《红楼梦》引言
一、是书前八十回,藏书家抄录传阅几三十年矣,今得后四十回合成完璧。缘友人借抄,争睹者甚夥,抄录固难,刊板亦需时日,姑集活字刷印。因急欲公诸同好,故初印时不及细校,间有纰缪。今复聚集各原本详加校阅,改订无讹,惟识者谅之。
一、书中前八十回抄本,各家互异;今广集核勘,准情酌理,补遗订讹。其间或有增损数字处’,意在便于披阅,非敢争胜前人也。
一、是书沿传既久,坊间缮本及诸家所藏秘稿,繁简歧出,前后错见。即如六十七回,此有彼无,题同文异,燕石莫辨。兹惟择其情理较协者,取为定本。
一、书中后四十回,系就历年所得,集腋成裘,更无他本可考。惟按其前后关照者,略为修辑,使其有应接而无矛盾。至其原文,未敢臆改,俟再得善本,更为厘定,且不欲尽掩其本来面目也。
一、是书词意新雅,久为名公巨卿赏鉴,但创始刷印,卷帙较多,工力浩繁,故未加评点。其中用笔吞吐、虚实掩映之妙,识者当自得之。
一、向来奇书小说,题序署名,多出名家。是书开卷略志数语,非云弁首,实因残缺有年,一旦颠末毕具,大快人心,欣然题名,聊以记成书之幸。
一、是书刷印,原为同好传玩起见,后因坊间再四乞兑,爰公议定值,以备工料之费,非谓奇货可居也。
壬子花朝后一日小泉、兰墅又识。】
《新镌全部绣像红楼梦》卷首,清乾隆五十七年壬子萃文书屋活字本(程乙本)
东观阁本题记
【红楼梦一书,向来只有抄本,仅八十卷。近因程氏收辑刊印,始成全璧。但原刻系用活字摆成,勘对较难,书中颠倒错落,几不成文。且所印不多,则所行不广。爰细加厘定,订讹正舛,
寿诸梨棘,庶几公诸海内,切无鲁鱼亥豕之误,亦阅者之快事也。
东观主人识。】(清嘉庆十六年辛未东观阁评本)
王希廉红楼梦批序:
【《南华经》曰:“大言炎炎,小言詹詹。”仁义道德,羽翼经史,言之大者也;诗赋歌词,艺术稗官,言之小者也。言而至于小说,其小之尤小者乎?士君子上不能立德,次不能立功立言,以共垂不朽,而戋戋焉小说之是讲,不亦鄙且陋哉!虽然,物从其类,嗜有不同,麋鹿食荐,蝍且甘带,其视荐带之味,固不异于粱肉也。余菽麦不分,之无仅识,人之小而尤小者也。以最小之人,见至小之书,犹麋鹿蝍且适与荐带相值也;则余之于《红楼梦》爱之读之,读之而批之,固有情不自禁者矣。客有笑于侧者曰:“予以《红楼梦》为小说耶?夫福善祸淫,神之司也;劝善惩恶,圣人之教也。《红楼梦》虽小说,而善恶报施,劝惩垂诫,通其说者,且与神圣同功,而子以其言为小,何询其名而不究其实也?”余曰:“客亦知夫天与海乎?以管窥天,管内之天,即管外之天也;以蠡测海,蠡中之海,即蠡外之海也。谓之无所见,可乎?谓所见之非天海,可乎?并不得谓管蠡内之天海,别一小天海,而管蠡外之天海,又一大天海也。道一而己,语小莫破,即语大莫载;语有大小,非道有大小也。《红楼梦》作者既自名为小说,吾亦小之云尔。若夫祸福自召,欢惩示儆,余于批本中己反复言之矣。”客无以难,曰:“子言是也。”即取副本藏之而去。因书其言,以[弃]卷首。
道光壬辰花朝日吴县护花主人雪芗氏书于双清仙馆。】
妙复轩评石头记 自记
【闲人自幼喜读《石头记》,与同学董子蔗芗相剧谈,每得所触发。是时谈者多,而与闲人谈者则寥寥,以所见之违众也,然亦未敢遽着笔。洎道光戊子岁,有黑龙江之行,客都护署,清净岑寂,铅椠外乃及之,而心定神闲,觉妙义纷来,如相告诉,评因起。及辛卯春,得廿回,纲举目张,归京矣,扰扰缁尘,亦遂止。次年夏,铭子东屏相与谈,有同见,乃是书之知己也’,乞借观,三阅月,屡索未还,而失之云。。原评二十回;从此不知所终,心目悬悬,无非石头变现也。阅八岁庚子,短书长剑,作南游,历览山川名胜,舟中马上,是书未尝一日离。明年秋,至闽之莆田,其萧散安闲与龙沙等,评复起,以十馀年之潴蓄,较前评,思若涌,而懒,故着墨日无多。迨乙巳,复归京,仅将五十卷,亦既鸟倦知还矣,思卒业而杜门,究不能。及戊申,得八十五卷,适不获已,为台湾之行,客都署,亦既衰且病,已喜日不过出数言,余一无事事,眠食静息,而是评遂以成。伏念闲人不文,本不敢出以问世,特以斯评能救本书之害,于作者不为无功,观者不为无益,人心世道有小补焉,则灾梨枣也无不宜。力有未逮,姑俟之,其将来成之北,成之南,或仍归于泯灭无所闻,则非闲人所敢知矣。爰记起讫于卷末。东屏铭子,名岳,以乙未榜下,令官江西,具巨眼,能文者,后亦音相梗,有答索评札,宜附存,以见鸠鸦尚有遗羽尔。
道光三十年岁次庚戌一阳月太平闲人自述。】
妙复轩评石头记 叙
【少读《红楼梦》,喜其洋洋洒洒,浩无涯涣,其描绘人情,雕刻物态,真能抉肺腑而肖化工,以为文章之奇,莫奇于此矣,而未知其所以奇也。丙寅寓都门,得友人刘子重贻妙复轩《石头记》评本,逐句梳栉,细加排比,反复玩索,寻其义,究其归,如是者五年。乃旷然废书而叹曰:至矣哉!天下无一本之文固若是哉!文章者,性情之华也。性情不深者,文章必不能雄奇恣肆,犹根底不固者,枝叶必不畅茂条达也。世庸有苟作之文,持摭敷衍,支离失实,无底里可顾,无命意可求,非竭则萎,乌斯斯爱而斯传哉?盖立言不根理要,既不能发挥古今之名理,焉能餍饫乎天下之人心?事有必然无疑者,然作者难,识者不易。自得妙复轩评本,然后知是书之所以传,传以奇,是书之所以奇,实奇而正也。如含玉而生,实演明德;黛为物欲,实演自新。此外融会四子六经,以俗情道文言,或用借音,或用设影,或以反笔达正意,或以前言击后语。尤奇者,教养常经也,转托凿致祸蔑伦之口;仙释借径也,实隐辟异端曲学之非。就其涉,可以化愚蒙;而极其深,可以困贤智。本谈情之旨,以尽复性之功,彻上彻下,不独为中人以下说法也。至其立忠孝之纲,存人禽之辨,主以阴阳五行,寓以劝惩褒贬,深心大义,于海涵地负中自有万变不移、一蝗不紊之主宰,信乎其为奇传也。奇而不究于正,惟能照风月宝鉴反面者,乃能善用其奇也。是书之作,六十年来,无真能读、真能解者,甚有耳食目为淫书,亦大负作者立言救世苦心矣。得太平闲人发其聩,振其聋,俾书中奥义微言,昭然若揭,范围曲成,人伦日用,随地可以自尽。善乎其注文妙真人也曰:“人之所以妙,妙在真,能真,斯为人而不为兽。”即此数言,可括《石头》全部。惟作者姓名不传,访诸故老,或以为书为近代明相而作,宝玉为纳兰容若。以时事文集证之或不谬。其曰珠曰瑞,又移易其辈行而错综之。若贾雨村,即高江村也。高以诸生,觅馆入都,主于明仆,由是进身致通显。若平安州则保定府之别名,李御史即郭华野之易姓,而特以真事既隐,正令人寻踪按迹而无从。盖作文之妙,在缥缈虚无间,使人可望不可即,乃有馀味。若一征诸实,则刘四骂人,语多避忌,而口诛笔伐,亦不能畅所欲言矣。篇后有曹雪芹删定数过云云,曹雪芹或以即曹银台寅之公子,其胡老明公三子也。考其时,假馆容若,擅宏通、称莫逆者,则有梁药亭、姜西溟、顾梁汾诸君子,不能实指为某人草创,某人润色也。至书中言宝玉中第七名举人,查进士题名碑,成德中康熙十五年丙辰科二甲第七名进士,言举人者,隐之也。又按顾梁汾《弹指词·金缕曲》后注云:“岁丙辰,容若年二十二,一见予,即恨相见晚,填词见赠,有‘后身缘恐结它生里’,极感其意,而殊讶为不祥。后竟卒于乙丑五月,谶语果符。”是容若得年三十有一耳。考时代暨书中事迹,信为演容若也无疑。他若太平闲人为仝君卜年,评本并未注名,亦无别号,不佞冥搜苦索于意言之表得之,因别号而实以人,何尝评者之借以为名也。评者不自为名,又何有于作者?是谓亘古绝今一大奇书也可。然能识奇书,评奇书,使天下后世皆知为奇书,不致以奇书为淫书,而误于奇书,则太平闲人亦一天下之奇人也已。
同治癸酉季秋月下浣饮真外史孙桐生叙于卧云山馆。】
妙复轩评石头记 跋
【谨按太平闲人,姓仝名卜年,山西平陆人,嘉庆辛未进士,道光末官福建台湾太守。其以太平为别号者,盖取陆放翁诗“已卜余年见太平”意也。此君一字磵南。闻其学问渊雅,博通古今,着述颇富。评《石头记》一书,穿天心,摄月窟,广大精微,表章绝业,洵足与原书并传不朽,而有功世道,不致使愚昧者误入歧途,尤见所学之正,与救世之慈,似此庶不愧立言二字矣。原评未有正文,予为逐句排比,按节分疏,约三四年,始编录就绪。间亦有未安未确处,容再详订另注。闲居多暇,安章宅句,手自钞录,日尽四五纸,孜孜讫讫(去言加石),心力交瘁。自壬申暮春经始,至丙手十一月二十日竣事,无间塞暑者,五年有奇,获成此一种大观,并以备他年剞劂之用,庶不没作者评者一番苦心云尔。
时光绪二年岁在丙子十一月二十日,巴西忏梦居士钞竣自志於其真阁。】(孙桐生)
金玉缘序
【天名离恨,仅着一现之昙华;地接长安,拟种连枝之芍药。绛珠幻影,黛玉前身,源竭爱河,慧生顽石。红楼梦醒,犹疑人月团圆;碧简灰飞,谁信沧桑颠倒。尽许情根蟠结,原为乌有之谈;直教慧剑精莹,难割鸳俦之累。此间以眼泪洗面,旁观方手倦支颐。似空似色,疑假疑真,如曹雪芹《石头记锣原编,继以沈青士久红楼梦移诸赋。端相正面者,堕风月宝监之情魔,别具会心者,即玉茗传奇之性理。乃复梦中说梦,痴不胜痴,圆绘传种,评赞索隐,断以《春秋》之笔,凝为水墨之魂。太虚幻境,偏多柱史之才;新志《齐谐》,亦有卧游之乐。彼姑妄言,我参别解。一人一赞,一卷一图,或合或分,生渐生悟。茶初酒半,灯烬香温,其求诺南华之解脱乎,抑寄诸北苑之丰神乎?则此卷之旖旎萧疏,殆有胜於博弈之百损而无一益也巳。
光绪十四年小阳月望日华阳仙裔识。】
《增评补像全图金玉缘》卷首,光绪十年同文书局石印本(三家评本)
陈其泰:吊梦文
【呜呼,既不能学太上之忘情,又乌敢说至人之无梦。。梦醒百年,古今一恸。予年十七,始读《红楼梦》传奇。悦其舌本之香,醉其艳情之长。春秋二十有五,脱若梦境之飞扬。残灯耿耿,明星煌煌。呜呼噫嘻,而今梦矣。乃召梦而告之曰:噫嘻乎梦哉。我梦为顽石,不许娲皇炼五色。我梦为仙草,不许嫦娥修七宝。我梦为绛珠,不要灵芸贮唾壶。我梦为香息,不替玉环装钿盒。盒以订梦之婚,壶以招梦之魂,草以碧梦之血,石以瘦梦之骨。裁梦焚之鲛帕,以织梦之锦囊,拾梦补之雀裘,以铺梦之绣缛。梦冢之花,以簪梦之鬓鸦;梦窗之竹,以响梦之佩玉。噫嘻乎梦哉。赏心乐事,潇湘馆也。如花美眷,怡红院也。终日情思,拭胭脂也。他年葬依,诔芙蓉也。美人是谁,好妹妹也。宝玉你好,爱哥哥也。放熙凤于昭阳,还宝钗于洛浦。唤紫鹃于茜纱,劫晴雯于黄土。麝月梳头,花娘捶股。打线黄莺儿,唱诗绿英武。奈何哉,地荒天老,红楼北邙。两情侧侧,一梦堂堂。噫嘻乎梦哉。玉兔金乌,往来一梦也。结绮临春,繁华一梦也。绣虎雕龙,才人一梦也。铁马雕戈,英雄一梦也。则不知我之梦之耶,梦之梦我耶。梦我为黛螺,点惰蛾些。梦我为海棠,晕唇涡些。梦我为胡桃,掘秋波些。梦我为香薷,酥病魔些。梦我为落花,承娇歌些。梦我为瑶琴,诉檀口些。梦我为金穗,剪掺手些。梦我为螃蟹,咽美酒些。梦我为相思,给一斗些。噫嘻乎梦哉。梦来伺所,情天一个;梦返何乡,哭地千场。梦化为影,缥缈金井。梦化为形,迷藏画屏。梦化为魄,鸾镜漆黑。梦化为声,风箫月明。梦化为泪,丛篁失翠。梦化为魂,桃花昼昏。梦化为佛,苍苔绣偈。梦化为仙,白云乘船。噫嘻乎梦哉。采罗浮之绿梅,熟邯郸之黄粱,飞漆园之蝴蝶,跨秦台之风皇,泪横江之孤鹤,荐蹴蔬之惰羊。写以牡丹亭畔之笔,镌以青埂峰头之石。供以红楼梦里之图,藏以紫琼馆中之箧,辞曰:红楼兮玉京,潇湘馆兮芙蓉城,弹紫□[橘之木改王]兮为我吟,梦之来兮鉴我情。
桐华凤阁主人题。】
哈斯宝《新译红楼梦》序
【凡生在世上的生灵都有一知。知,是天赋的,所以无伪。人说大知凌云瞰世、小知卧井观天。凌云瞰世与卧井观天,都是一个知,虽有大小之分,但都是无伪的。所以,总小妨凭一己之知,来议论述说一番。
综观人世间事,我要放声痛哭的有一桩,情不自禁而落泪的有一桩,为之谓然长叹的有两桩,羡慕向往的又有两桩。
古书上说:天生人。如果天使人降生,也就罢了,理应使人长生。可是不仅不使人长生,还要让他象过客一样逝去。既然有如过客之逝,就让他瞬间逝去好了,偏又不,还要让他暂短地活下去。让他暂短地活下去,又不让他安宁,使他尝尽各种苦难。好不容易熬出个苦尽甘来,过客之逝的期限便到来了。为此我想放声痛哭。
如今我观察,人人都知道这个。既然人人都知道,也就罢丫,理应养冶身心。可是不去养治身心,反而象蜜蜂一般奔忙,既然奔忙如蜂,就理应自己享用吧?偏偏又不,还要遗留后代。遗留给后代,又嫌留得太少,非要多多益善而后已。大积大攒,好不容易心满意足,眼看家财安如泰山了,不料后代却在一刹那间耗个精光,有如雪融一般。为此我情不自禁潜然泪一下。
有的人也不尽如此,说要以养身来消遣一生,辛辛苦苦,购置良田,挣挣扎扎,广蓄奴仆,恣意受用美食华服,精选粉脂香艳。这也是一带消遣一生之道。在众人而前炫耀德行,显赫一时,侍从载道,人仕为国效劳,喜则慨颁赏责,怒则刑罚加人。这也是一种消遣一生之道。因此我为这两种人长叹息。
还有一等人超脱尘世,专以养心修性为务,用清泉之水漱口洗手,在深山密林悟道参禅,整日一餐麦饭,终夜一枕架装。这也是一种修心之道。案上摆列墨砚,两边堆起笔纸,有兴则信手赋诗,厌倦则翻阅典籍,口诵心怡。这也是一种修心之道。为这缘故,我惊羡向往这两种人。
心神向往,唯不能以清泉之水漱口度日,我便一直效法笔墨列案的人。读了这部《红楼梦》,更是欢喜爱慕,加批为评,译了下来。这种修心之道也是消遣一生之道。有修心之道、消遣一生之道,也终究逃不脱过客一样地逝去,因此真想放声大哭一通。可是又听说佛经有云,有如过客之逝乃世道之常,遍尝苦难是人间因果。若这样,我既以生在世间为人,又如何逃得过世道之常、人间因果!痛哭也无济于事,真是无可奈何。无可奈何之下,思量我现今该如何是好。除了读古人书,修自己心性,趁这时光作一番译着之业,聊以消遣此生,实在别无他途。看来这还可以与当今同道共欢同乐,并且遗留给后来羡慕向往的人。咳!后人看待当今,犹如今人看待古时。可怕呵!今天的风和日丽,窗明月皎,也是一代难逢的机缘。不一会儿,就是明天,今天便成为过去的一天。门外啼叫的喜鹊,落在纸上的一乌蝇,是我写这篇序文时的伴侣。今天一逝去,它俩便成了逝去的机缘。光阴消逝是如此之速,岂可对消遣一生不作选择?
这部书的作者,文思之深好象大海之水,文章的细腻有如牛毛之微,络脉贯通,针线交织。虽然我只从井底窥测星宿,演述自己一知半解,比不得融雪消尽,但在终不一免过客之逝的此生中,想来这是消遣自己的上策。为此,悲怆述怀,写下了这篇序文。
小可斗胆,信口雌黄。哪位君子指出谬误,他便是我师之师。
道光二十七年孟秋初一日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