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者国学清稗类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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箴规类

 

  邹于先止赵砥之应试

  邹于先、赵砥之并居吴江之西郊,明亡後,邑人多谢去子衿,俄学使按临至郡,遣人促其应试,言不出且遣戍。赵颇心动,邹正色曰:「我辈但当论是非,不当计利害。」於是遂止。赵每为人言,微邹君,几丧吾守。

  汪钝翁王西樵互规

  江钝翁颇自患懒放,兼以此规王西樵。王莞尔,亦规之曰:「长安车马喧阗,若无吾党一二孤寂者点缀其间,使作缺陷,君亦何必以懒放自患耶?」

  劝王文简不赋诗

  王文简公士祯在京师,将移居慈仁寺。某往规之曰:「子寓慈仁,不得不赋双松诗,然恐损子名。」王傲然曰:「寓不可不移,诗那可便作。」

  王文简尽言得失

  王文简性和易宽简,好奖引士类,然人以诗文投谒者,必尽言其得失,不稍宽假。

  杜茶村作进一步语

  杜茶村书翰好作进一步语,简蒋前民曰:「足下与王于一诗,俱已过细,尚未过麄,过麄更微於过细,行当知之。」又答某书云:「自古小人之祸,君子激之;君子之名,小人成之。至於成君子之名,即已受小人之祸,天下事因之败坏者不少矣。」

  姜宸英规翁司寇

  国初有常熟翁司寇为姜宸英故交,爱姜之文而契之,後以攻雎州汤文正公斌骤迁,据其位。姜发愤为文,谓「古者辅教太子,有太傅少傅之官,太傅审父子君臣之道以示之,少傅奉太子以观太傅之德而审谕之。今詹事有正贰,即古太傅少傅之遗,翁君贰詹事,其正实雎州汤公。公治身当官立朝,斩然有法度,吾知翁君必能审谕汤公之德,以导太子矣」云云。翁见之,长跪曰:「某知罪矣,愿子勿出也。」姜竟於越日刊布,翁用此操之尤急。

  蔡文勤言诡随之弊

  陶太常初通籍,偕同年数辈谒漳浦蔡文勤公,蔡叩以《诗?民劳篇》,太常逡巡未对。蔡曰:「此诗重戒诡随,八章中独此句不变。」因极言诡随之弊,声色严厉,闻者悚然。後夫人病剧,蔡以太常知别脉,命之入视,衾帷粗敝,寒士所不堪,太常为之踧踖自愧。

  施愚山规所亲

  施愚山尝规所亲曰:「我辈既知学道,自不至大戾名教。但终日不见己过,便绝圣贤之路,终日喜言人过,便伤天地之和。」

  顾赤方愿施愚山攻瑕索垢

  蕲州顾赤方尝出其诗属施愚山雠校,与之握手而笑曰:「吾侪本相好,然攻瑕索垢,当猛鸷如寇雠,毋留纤尘为後人口实。」时叹为名言。

  汪钝翁戒文与也率尔作画

  文与也作画,颇得待诏家法,然多率尔之笔。汪钝翁戒之曰:「此事定须霞思云起,刻意经营,奈何颓唐落墨,便布人间。」

  方望溪勉李文贞

  李文贞公光地以直抚入相,桐城方望溪侍郎苞叩之曰:「国朝以科目起家跻兹位者,凡几?」李曰:「屈指得五十余人。」侍郎曰:「甫六十年而已得五十余人,则其不足重也明矣,愿公更求其可重者。」

  阿文成言亭名不佳

  阿文成公桂年少时,饮於总督鄂某园中,园有古松一株,构亭其下,颜曰倚松。酒半,文成谓鄂曰:「亭名不佳,松岂可倚者?大风折松,亭亦受其压矣,可不惧乎!」

  蒋励堂劝告属僚

  蒋励堂相国攸銛历任封圻最久,待属吏恩威并用,举劾公明,尤善访察细事。任川督时,有大挑令数员,需次无事,辄聚为叶子戏,客过访之,恒拒不见。一日值常参,各员晋谒毕,相国独留诸人令少待,笑语曰:「诸君无案牍劳,以叶子偶尔坐遣,未尝不可。然频频为之,则伤财失业,作无益害有益,且因此疏慢朋友,来辄拒之,似更不可。诸君行将握篆,与其为无益有损之事,曷不先将律行留心观览乎?今与诸君约,俟一二月後余将问焉,能对者方委以民社,否则未敢以地方公事漫为尝试也,诸君以不佞之言为然否?」皆面如土,唯唯而退,自此不敢再作叶子戏矣。两月後谒见,择一二端以问,能对者即委缺以去,其茫然者,又谕之曰:「必能详举数条,方予委署,否则终身不用也。」自此咸讲求例案,无敢嬉於博。

  袁子才箴友

  袁子才有友富而不仁,尝作书规之,其言曰:「善用钱者,钱虽少,除自身享用外,仁粟义浆,皆钱为之;不善用钱者,钱虽多,除妻子奴仆有怨言外,招尤惹祸,亦皆钱为之。」

  王惕甫呵睿王

  王惕甫芑孙短小精悍,善诗古文。乾隆戊申,召试举人,然屡试未售,终江阴教谕。尝馆睿恭王邸,王契重之,尝随王之滦阳、木兰等处,诗愈遒劲。王稍有过,惕甫辄厉色呵之,使冠带谢过乃巳。又尝谓法时帆云:「君有诗识无诗才,汪端光有诗笔无诗胆,其兼之者,故有人在。」盖自谓也。

  孙氏劝夫莫作第二人

  全椒吴山尊学士鼒,孙渊如妹壻也。渊如以乾隆丁未榜眼及第,山尊仍上计车。夫人孙氏赠行诗曰:「小语临歧记可真,回头仍怕阿兄嗔。看花迟早寻常事,莫作蓬莱第二人。」遂以是科通籍入翰林。山尊不喜治举子业,孙氏常规之。

  苗氏妪劝礼王

  嘉庆戊午春,和珅妻死,出殡,王公大臣皆往送。礼亲王从众行,比至,车马阻塞,因饭於农人苗姓家。苗氏妪语之云:「观君容止,必非不智,今和相骄溢已极,祸不旋踵,奈何趋此势利之途,以自伤其品也!」王赧颜退。不踰年,和果败,赐死。

  吴春麓箴礼王

  吴春麓御史赓枚,桐城人,嘉庆己未进士,性忠悫,以理学自期。尝与礼亲王书曰:「奋与偾,盛衰之本;勤与惰,成败之原,贪与廉,得失之林;宽与虐,恩怨之府;静与躁,寿夭之徵;忍与激,安危之券;谦与盈,祸福之门;敬与肆,存亡之界。」

  曾文正勉钱子密以操守

  秀水钱子密尚书应溥,尝客曾文正公幕。某年,乞假应秋试,文正设筵饯之,酒阑,语之曰:「足下名位,他日必出在诸君之上,惟操守二字,吾辈应共勉之。」钱後以小京官跻卿贰,入枢密。仅言名位,果如文正言矣。

  曾文正与李广文互规

  曾文正官京师,时士大夫无不嗜烟者,水旱外,又有潮鼻大之称。潮,谓潮州烟;鼻,谓以鼻吸者;大,则鸦片也。一日,有同乡总角交李广文至,以其吸鸦片也,规之。李曰:「吾所吸者,一耳。公则水旱潮鼻,四者具焉,何也?」文正瞿然曰:「继自今,请子戒其一,我戒其四,可乎?」李旋以事去。及文正办军务,屡招之不至,最後来谒,询之,李赧然曰:「自与公约,闻公绝之久矣,而某沈溺如故,所不忍见公者,以此耳。」文正悯之,亲为布榻,坐烟具旁,谈话如平生,已而叹曰:「君老矣,不必官矣。」赠二千金使归。

  曾文正规其戚

  曾文正驻军安庆,有戚某自湘乡田间来,行李萧然,衣服敝素,对人沈默不能言。盖以家计寒俭,而投营谋事者。文正垂询乡里琐事及戚友近况,其人腼颜作答,讷讷然若不能出诸口,然偶择要对一二语,颇中肯綮,文正殊赏之,将任之以事。文正每饭,必召幕客会食,幕客各依时赴餐,无敢或违。一日正食,值饭有秕粒,某检出之而後食,文正视之良之,亦无他语。饭毕,文正与幕客围棋数局,手谈既竟,令支应备银二十两赠某以为赆。某大骇异,乃求文正表弟彭杏南,请於文正。文正语之曰:「某食而去其秕,平时既非豪富,又未曾作客於外,辍耕来营,不过月余,而即有此种举动,吾乡人宁复如是耶?吾恐其见异思迁,而反以自累也。」杏南固请,且曰:「此亦未为大过,公盍试之。」时文正喜植蔬,每日撷鲜而食,以为至味,姑令某主持园圃之事。某乃益自励,日与佣保杂作,寝食相共,灌溉粪治,自朝至夕,莫或休暇。文正微觇之,则见其持畚携锄,与耦耰之人,通力而合作也。如是者几一载,始终不渝。文正意解,召之来亲述其故而规之。其人愧谢,乃以他事畀之。其人黾勉从公,克励厥职,卒以布衣扶摇而上,官至观察使,加布政使衔。

  王壬秋规其戚

  咸、同间,湘潭王壬秋太史闓运有戚串纳姬,或规之曰:「志士枕戈之秋,不宜沈溺宴安。」王曰:「此大易事,即名之曰戈儿,以示不忘在莒之义可也。」

  龙汝霖规郭筠仙

  湘阴郭筠仙侍郎家居时,好危言激论。攸县龙汝霖作《闻蝉》诗规之曰:「商气满天地,金飈生汝凉。撩人秋意聒,忤梦怨声长。畏湿愁霜露,知时熟稻粱。隐情良自惜,莫忘有螳螂。」筠仙和曰:「饱谙蝉意味,坐对日苍凉。天地一声肃,楼台万柳长。杳冥通碧落,惨澹梦黄粱。吟啸耽高洁,无劳引臂螂。」又「树木千章暑,山河一雨凉。阴浓栖影悄,风急咽声长。秋气沾微物,天心饫早粱。居高空自远,尘世转蜣螂」。後十余年,边事日棘,郭以礼部侍郎使英,至伦敦,致书直督李文忠,论列中外得失利病,准时度势,洞见症结,凡所谋画,皆简而易行。其论当时洋务,谓宝佩蘅能见其大,丁禹生能致其精,沈幼丹次之,亦稍能尽其实。又自言平生学问,皆在虚处,无致实之功,其距幼丹尚远。皆真知灼见,阅历有得之言。全书凡四千二百余言。

  郭筠仙规僧王

  郭筠仙侍郎以编修参僧忠亲王军,拒英法联军於天津。王密询战守方略,侍郎对以「外人志在通商,但当讲求应付之方,不当称名与战。海防无功可言,无效可纪,不如其已」。王默然。自後凡有建白,无不被斥。上书至十有七次,大致以为今制敌之策,惟在狙击;然欲击之,必先自循理;循理而胜,保无後患。即败,亦不至有悔。王终不能用。及北塘溃败,乃服侍郎之远识,尝语人曰:「朝官惟郭翰林爱我,能进逆耳之言,我媿无以对之。使早从其言,何至此!」言时辄拊膺涕下。

  李次青贺书寓规於规

  曾文正既克粤寇,平江李次青廉访元度走书申贺。其书累三千言,中叙讨贼之初,书生张空拳撄巨寇,号召生徒子弟,忍饥转战,备历艰阻,百折而不回。及乎大功告成,懋邀钜赏,兄弟同日贋茅土。以蕞尔一邑,备有侯伯子男之封;建旄仗钺,寄专阃及方伯连帅之属。至以千百计,可谓如荼如火,千载一时矣。而末段寓规於颂,其辞云「两江督府,兼综河漕盐法及操江,诸务殷剧,号难治。承平时选帅,尝重於他省,非有文武威望,知大体可信畏者,莫能任。况辟獉狉,夺残黎於貙猰之口,其事与开创同。而又有岛夷逼伺,狡犷不可测,则所谓安内以攘外,宜必邃谋深识,消患於未萌焉。窃谓图治以教养为先,在今日则养先於教。世乱才胜法,若由乱而治,则当以才用法,而不为法所缚。至於内治既修,外侮自戢,道在蓄威养望,有以大服乎中外之心,久之必喙駾不遑矣」云云。

  李木庵箴友

  某家贫,谒选,贷数百金以养。李木庵正色告之曰:「今日之京债,即异日之公帑,亦即末路之赃私也。」闻者不寒而栗。

  陈石遗规友

  光绪时,张文襄督鄂最久。盖时值中外多故,武昌又居长江上流,形势扼要,枢府诸臣以为北门锁钥,非寇准不可,文襄亦方以陶侃自命,居之不疑。後郑苏堪方伯孝胥总铁路事,至汉口。其记室某有赌麻雀癖,闻陈石遗衍寓武昌。衍,一代诗人也。一日渡江,要其赠诗,因以句规之云:「樗蒱运甓等无用,互讼廷尉难为平。」盖兼讽文襄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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