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者国学菽园杂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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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起朔漠,建都北平,漕渠不通江淮。至元初,粮道自浙西涉江入淮,由黄河逆水至中滦旱站,陆运至淇门,入御河。中滦,即今开封府封邱县地。淇门,今属大名府浚县,乃淇水入御河之处,即枋头也,去中滦旱站一百八十余里。自黄河逆水至中滦,自中滦陆运至淇门,其难盖不可言。况运粟不多,不足以供京邑之用,于是遂有海运之举。然海道风涛不测,损失颇多,故又自任城开河,分汶水西北至须城之安民山,入清济故渎,通江淮漕,经东阿至利津河入海,由海道至直沽,接运至京。任城,今之济宁州也。须城,今之东平州也。其后,海口沙壅,又自东河陆运二百余里至临清,始入御河,其难尤不可言。时有韩仲晖、边源辈,各出己见,相继建言,乃自安民山开河,直抵临清,属于御河,而江淮之漕始通矣。然当时河道初开,不甚深阔,水亦微细,不能负重载,所以又有会通河止许一百五十料船行之禁。海运之初,岁止得米四万六千余石,其后,岁或至三百余万石。会通河所运之米,每岁不过数十万石。终元之世,海运不罢。国初,定鼎金陵,惟辽东边饷则用海运。其时会通河尚通,今济宁在城闸北岸,见有洪武三年晓谕“往来船只不得挤塞闸口”石碣在。至二十四年,河决原武,漫过安上湖,而会通河遂淤,自是江淮舟船始不至御河矣。永乐间,肇造北京,粮道由江入淮,由淮入黄河,水运至阳武,发河南、山西二布政司丁夫,旱路般运至卫辉上船,由御河水运至北京。亦不可谓不难矣。后得济宁州同知潘叔正建言,工部尚书宋礼等提督,始开凿会通河。潘之建言,止为济宁州往北旱站递运军需等项艰苦,欲开此河以省民力耳,初未尝言开此漕运也。河成,宋尚书建言,始从会通河漕运,而海运于是乎罢。当会通河漕运之初,又得平江伯陈瑄,于凡河道事宜,莫不整顿。所以至今京储充羡,不至缺乏者,会通河之力。开凿经理,以底于成者,斯又数君子之力也。此出刑部侍郎三原王公恕《漕河通志》,节其要语记之。

  张巡力竭,西向再拜,曰:“生既无以报陛下,死当为厉鬼以杀贼。”此“厉”字与“伯有为厉”之“厉”不同,原其意誓欲为猛厉之鬼以杀贼耳。李翰表云:“臣闻强死为厉,游魂为变,有所归往而不为灾。”此正“伯有为厉”之“厉”。翰之意,盖欲乞为墓招葬巡等,故云然耳,非解厉鬼字义也。后人多误解此字,致生邪说。至有以厉即古疠字,谓巡为掌疫疠之鬼,若致道观塑巡为青面鬼状。世之讹谬如此,正由误解此字故也。吴中羽林将军庙,讹为雨淋,而不覆以屋。三孤庙讹为三姑,而肖三女郎焉。山西有丹朱岭,盖尧子封域也。乃凿一猪形,以丹涂之。世俗传讹可笑,大率类此。

  《月令》言:十月雉入,大水为蜃。人不知其能化蛟也。张启昭翰撰言其乡民尝逐一雉入山穴中,守之,久不出,乃以土石塞之而去。每过其处,窃视之,封闭如故,人不知也。久之,见其处有水流出不已。逾时又过其处,则山已崩裂,其下成渠。问之居民,云风雨之夕,有蛟出故也。逐雉者为言其事,始知雉亦能为蛟云。

  京师多尼寺,惟英国公宅东一区,乃其家退闲姬妾出家处,门禁严慎,人不敢入,余皆不然。然有忌人知者,有不忌者。不忌者,君子慎嫌疑固不入;忌者,有奇祸,切不可入。天顺间,常熟一会试举人出游,七日不返,莫知所之。乃入一尼寺被留,每旦尼即鐍户而出,至暮潜携酒郩归,故人无知者。一日生自惧,乃逾垣而出,出则臞然一躯矣。又闻永乐间,有圬工修尼寺,得缠騌帽于承尘上。帽有水晶缨珠,工取珠卖于市,主家识而执之。问其所从来,工以实对。始知此少年窃入尼室,遂死于欲,尸不可出,乃肢解之埋墙下。法司奏抵尼极刑而毁其寺。今宫墙东北草场,云是其废址也。

  唐季黄巢之乱,兵锋所过,多被杀伤。然巢性独厚,于同姓如黄姓之家,及黄州、黄冈、黄梅等处,皆以黄字得免。徽州歙县地名篁墩,本以产竹得名,民以黄易之,亦得免祸。近日程克勤谕德,始征士大夫诗文表白其事,而复篁墩之名。夫大盗如黄巢亦有此善,则信乎天理民彝之在人心,未尝一日而泯灭也。

  永乐间,敕遣大臣分行各处,凡民间子弟年二十以上爽健者,皆选取以备侍卫,颇被骚扰。其军悉隶府军前卫,数至二万有余,立千户所二十五领之。年至六十,验有老疾实状,兵部奏请疏放,仍于本州县照名选补。成化间,尚书余公议欲再为差官点选,时当选处适多饥馑,职方郎中刘大夏与予力沮之。余不能夺,其议遂寝。

  今之所谓左,盖即古人之所谓右,如《易·系辞传》书其后曰右第几章。《说文》注亲字云:左从辛,从木。志钱币者云:五铢钱右文曰货泉,左文曰五铢是矣。今人乃与相反。予求其说而不可得。窃疑古人北面视物,分左右,物在东者值吾右手,故为右;物在西者值吾左手,故为左。今人以南面视物,分左右,故反是。然古人营宫室位置,则云前朝后市,左祖右社。军行部位,则云前朱雀,后元武,左青龙,右白虎。则祖庙与青龙在东,太社与白虎在西。又与今人所谓左右不异,未能决然无惑也。

  成化辛丑岁,西胡撒马儿罕进二狮子,至嘉峪关,奏乞遣大臣迎接,沿途拨军护送。事下兵部,予谓进贡礼部事,兵部不过行文拨军护送而已。时河间陈公钺为尚书,必欲为覆奏。予草奏,大略言:狮子固是奇兽,然在郊庙不可以为牺牲,在乘舆不可以备骖服。盖无用之物,不宜受。且引珍禽奇兽不育中国,不贵异物贱用物等语为律,力言当却之。如或闵其重译而来,嘉其奉藩之谨,则当听其自至,斯尽进贡之礼。若遣大臣迎接,是求之也。古者天王求车、求金于诸侯,《春秋》讥之,况以中国万乘之尊,而求异物于外夷,宁不诒笑于天下后世?陈公览之,恐拂上意,乃咨礼部。时则四川周公为尚书,亦言不当遣官迎接,事遂寝。而遣中官迎至,其状只如黄狗,但头大尾长,头尾各有{髟而}耳,初无大异。《辍耕录》所言皆妄也。每一狮,日食活羊一羫,醋密酪各一瓶,养狮子人惧授以官,光禄日给酒饭,所费无算。在廷无一人悟狮子在山薮时,何人调蜜醋酪以饲之。盖胡人故为此以愚弄中国耳。

  《庄子》言“即且甘带”。即且,蜈蚣;带,蛇也。初不知甘之之义,后闻昆山士子读书景德寺中,尝见一蛇出游,忽有蜈蚣跃至蛇尾,循脊而前,至其首,蛇遂伸直不动,蜈蚣以左右须入蛇两鼻孔,久之而出。蜈蚣既去,蛇已死矣。始知所谓甘者,甘其脑也。闻蜈蚣过蜗篆,即不能行。善物各有所制,如海东青,鸷禽也,而独畏燕。象,猛兽也,而独畏鼠。其理亦然。

  “读书万卷不读律,致君尧舜终无术。”此虽讥切时事之言,然律令一代典法,学者知此,未能律人,亦可律己,不可不读也。《书》言“议事以制”,而必曰“典常作师”,其不可偏废明矣。尝见文人中有等迂腐及浮薄者,往往指斥持法勤事之士以为俗流,而于时制漫不之省。及其临事,误犯吏议,则无可释,而溺于亲爱者,顾以法司为刻。良可笑也。

  本朝子为母服斩衰三年,嫂叔之服小功,皆所谓缘人情而为之者也。然韩退之幼育于嫂,尝为制服,而程子于嫂叔无服。亦尝言后圣有作,虽制服可也。母服斩衰,则以儒臣群议不合,高皇断自宸衷,曰:“礼乐自天子出,此礼当自我始。”

  北方老妪八九十岁以上,齿落更生者,能于暮夜出外食人婴儿,名秋姑。予自幼闻之,不信。同寮邹继芳郎中云:历城民油张家一妪尝如此,其家锁闭室中。邹非妄诞人也。秋,北人读如刍酒之刍。

  “一弯西子臂,七窍比干心。”咏藕诗也。相传卫文节公作,未知是否。“一庭生意留青草,万里归心放白鹇。”恕斋诗也。程少詹克勤云:“尝见作此题者,多涉头巾气,惟此联出色。”又闻邵复初郎中云:“乡人取龙湫祈雨后,送水还湫,有作文者集古句一联云:‘雨三日不止,求之与,与之与?水一勺之多,出乎尔,返乎尔。”亦佳。

  永乐三年,命翰林学士解缙等选新进士才质英敏者就文渊阁读书。时与选者,修撰曾棨,编修周述、周孟简,庶吉士杨相、刘子钦、彭汝器、王英、王直、余鼎、章敞、王训、柴广敬、王道、熊直、陈敬宗、沈升、洪顺、章朴、余学夔、罗汝敬、卢翰、汤流、李时勉、段民、倪维哲、袁添祥、吾绅、杨勉二十八人。时周忱自陈年少,愿进学。文皇喜曰:“有志之士。”命增为二十九人,名庶吉士。闻洪武壬子岁,尝选会试士十八人授编修等职,读书文华堂,后又选进士为庶吉士,分置近侍诸署,若解缙为中书庶吉士是也。而专置之翰林,则始于此。

  天顺间,文臣阁老李文达公贤、武臣锦衣卫指挥门达,最得君。而达尤声势隆赫,倾动中外。尝忌李出己上,欲乘隙间之。有军匠杨暄者,以工彩漆着名于时。一日,疏达不法事以闻。达因■〈朔上心下〉于上云:“此李贤嗾之也。”知上必亲鞫,密召暄嘱之,暄惧死,阳承顺惟谨。上果鞫于内苑山子下,暄以实对,云:“事非由贤,门达嘱臣诬贤,臣于贤素不识,不敢枉也。”达由是宠衰而祸作矣。古人谓“无好人”三字,非有德者之言,观此可知。

  行人司行人,初置三百六十员,今存三十六员。盖国初诸司官不差出,凡有事,率差行人。永乐中,减革行人员数,诸司公务,差本衙门官出办。行人非册封亲王、使外国、赍捧诏书之类,不差。然当时进士除行人者,九年才得升六品官,人多不乐。今九年得升各部员外郎,三年得选任御史,行人顿为增重于前。旧尝为之语云:非进士不除,非王命不差,非馈赆不去,其滥可知。今朝廷重之,人各自重,无此风矣。

  秋官屠郎中之妻,无子而妒。惧其夫置妾,常为赝娠以沮之。一年果娠,弥月而产,则一胞,为鸟卵者四十七。破之,中有血水而已。项尚书之女,无夫而娠。家人恐其彰丑,饮以冷药败其胎,竟不效,及期而产,一胞数蛇,遂惊死。皆不知其何所感也。

  孙状元贤赴会试途中,投宿一民家,主人敬礼甚隆,饮食一呼而具。贤疑其家有他会,问之,主人云:“昨夜梦状元至,故治具以俟。今日公至,应此梦无疑矣。”贤窃自喜。至期,下第而归。后一科,果状元及第。雍御史泰未第时,尝自金陵还陕西,道经凤阳,投宿一老妪家,问知是举子,喜云:“昨夜梦有御史过吾家,子其人耶!”雍后以进士令吴,被召为御史。陆参政孟昭未第时,夫人梦得官参政,后果不爽。观此,则人之出处,信有前定,非偶然也。

  钱原溥学士回自谪所,道江西,布政使翁公世资作诗送之。序云:“天顺间,先生尝谓兵部尚书陈汝言曰:‘方今论功行赏,殆无虚日。而母后徽号未加,得非阙典与?’汝言即以先生之言入奏,英宗大加称赏,随付史氏以行。岁甲申,英庙上宾,先生遂为权贵所挤,而有顺德之行。皇上一日御经筵,阅讲臣,独以先生不在为问,遂下吏部召还,复旧官。”予尝以是质之内阁供奉谢伯寮,云岁甲申以下一段失实。盖原溥尝在内书堂教书,今之近侍若怀恩辈皆多出其讲下。其出以附王伦,其入以怀公之力也。

  本朝文臣封伯爵者:洪武中,中书左丞相汪广洋封忠勤伯,宏文馆学士刘基封诚意伯;正统中,兵部尚书王骥封靖远伯;天顺中,都察院副都御史徐有贞封武功伯,鸿胪寺卿杨善封兴济伯;成化间,兵部尚书兼都察院左都御史王越封威宁伯。广洋后坐累。有贞、越不久革爵,谪远地。基、善革于身后。子孙世禄,骥一人而已。

  本朝军卫旧无学,今天下卫所凡与府州县同治一城者,官军子弟皆附其学,食廪岁贡,与民生同。军卫独治一城,无学可附者,皆立卫学,宣德十年,从兵部尚书徐琦之请也。其制:学官教授一员,训导二员。武官子弟曰武生,军中俊秀曰军生。卫学之有岁贡,始于成化二年五月,从少保李公贤之请也。其制:每二岁贡一人,平时不给廪食,至期,以先入学者从提学御史试而充之。

  为人上者言动不可不谨,否则下人承讹踵误,不胜其弊矣。丁酉岁,予有考牧之役,至迁安,适同年刘御史廷圭按其地,遣人招饮。予戏语云:“馔有驴板肠即赴。”盖京师朋辈相戏,各有指斥风土所讳以为诟者。如苏浙云盐豆,江西云腊鸡,湖广云干鱼之类是已。河南人讳偷驴,廷圭南卫辉人,而旧传有“西风一阵板肠香”之句,故以戏之。日暮归,县官率吏人捧熟馔以进,问之,云:“闻公嗜驴板肠,故以奉也。”予以实告而遣之。既而自悔,自是不敢戏言。

  尝登峄山,山僧作水饭为供,食一蔬,味佳,问之,云“张留儿菜。”令采观之,乃商陆也。余姚人每言其乡水族有弹涂,味甚美。详问其状,乃吾乡所谓望潮郎耳。此物吾乡极贫者亦不食,彼以为珍味。商陆在吾乡牛羊亦不食,彼以为旨蓄。正犹河豚在吴中为珍异,直沽渔人刳其肝而弃之。时鱼尤吴人所珍,而江西人以为瘟鱼,不食。世之遇不遇,岂惟人为然,夫物亦有然者矣。

  兵部侍郎王伟,先任职方郎中,用少保于公荐升是职。未几,伺于公过误密奏之。景皇帝信任于公方专,召入,以伟奏授之,公叩头谢罪。上曰:“吾自知卿,卿勿憾也。”公既出,伟下堂迎问曰:“今日圣谕为何?”公曰:“姑入语之。”既入,复请,乃笑曰:“老夫有不是处,贤弟当面言之,未敢不从也,何忍至此!”乃出奏示之,伟局无地。君臣相与如此,谁得而间之。此于公所以得成安社稷之功也。

  常朝,诸司奏事御前,事当准行者,上以“是”字答之。成化十六七年间,上病舌涩,每答“是”字苦之。鸿胪卿施纯彦厚揣知之,阴献计于近侍,云:“‘是’字不便,请以‘照例’字易之。”上得此甚喜,问计所出,近侍以纯对。由是得拜礼部侍郎,掌寺事,寻升尚书,加太子少保。纯,京师人,成化丙戌进士。长躯伟干,音吐洪亮。初任户科给事中,迁鸿胪少卿。未二十年,骤升至此。可谓际遇之隆矣。人有为之语云:“两字得尚书,何用万言书。”

  天顺间,乡人陈锜鼎夫为职方郎中,尝谈及时事,云:“近得叶与中奏保巡按广西御史吴祯巡抚其地,时叶公总督广东西军务,举祯,欲分任其责也。因问祯之为人,鼎夫云:‘一利口耳。’与中以诚待物,宜有此举,异日必为此人累也。”予窃记之。后祯得位,结构广人,百计谤叶,李阁老惑之。时因言官尝荐叶入朝,仅移节宣府,而祯不久亦败矣。予于是服鼎夫之先见云。近闻于少保荐王伟为侍郎,时商状元尝密言其非所宜荐,然疏已入矣。既而,于公有不惬意时,每自叹云:“先见不如商大朴。”大朴,商公旧字也。

  夷人党护族类,固其习性同然,而回回尤甚。尝闻景泰间,京师隆福寺落成,纵民入观。寺僧方集殿上,一回回忽持斧上殿,杀僧二人,伤者二三人,即时执送法司鞫问,云:“见寺中新作轮藏,其下推转者皆刻我教门人像。悯其经年推运辛苦,仇而杀之,无别故也。”奏上,命斩于市。予谓斯人之冒犯刑辟,固出至愚,然其义气所发,虽死不顾。中国之人一遇利害,至有挤其同类以自全者,较之斯人之激于义而蔽于愚,其可哀怜也哉!

  浯溪、峿台、■〈广外吾内〉亭,皆在今永州祁阳县治南五里。唐元结次山爱其胜异,遂家其处。命名制字,皆始于结字,从水,从山,从■〈广外吾内〉,皆曰吾者,旌吾独有也。今按峿、■〈广外吾内〉字,韵书无之,盖制自次山。浯,本琅琊水名,古有此字。湘江之溪,命名曰浯,则自次山耳。

  陈祭酒询,字汝同,松江人。善饮酒,酒酣耳热,胸中有不平事,每对客发之;人有过,面语之,不少贷者。在翰林时,尝忤权贵,出为安陆知州。同寮饯之,或倡为酒令,各用二字分合,以韵相协,以诗书一句终之。陈学士循云:“轰字三个车,余斗字成斜。车车车,远上寒山石径斜。”高学士谷云:“品字三个口,水酉字成酒。口口口,劝君更尽一杯酒。”陈云:“矗字三个直,黑出字成黜。直直直,焉往而不三黜。”

  尝闻河内县丞韩肇云:“一人病耳痒,命镊工爬剔之,耳中出彩帛碎屑,终亦无恙。”予不之信也。近尚书涞水张公患疮在告,予往问候,云:“一日闲坐,忽臀肉作痒,搔之,觉有物在指下,摘之,抽出肉红一线五六寸。初疑是筋,详视之,实线也。方怪之,俄而觉痛,疮遂作矣。”即此推之,则耳中碎帛亦或不诬。此皆理之不可晓者。

  永乐五年,会议北京合用粮饷。虽本处岁有征税及屯田子粒,并黄河一路漕运,然未能周急,必藉海运然后足用。见在海船数少,每岁装运不过五六十万石。且未设衙门专领,事不归一,莫若于苏州之太仓专设海道都漕运使司,设左、右运使各一员从二品,同知二员从三品,副使四员从四品,经历司照磨所品级官吏,俱照布政司例。本司堂上官,于文武中择公勤廉干者以充其职,行移与布政司同。各处卫所见有海船并出海官军,俱属提调,以时点检,如法整治。奏上,太宗有再议之旨,遂不行。

  菘菜,北方种之。初年半为芜菁,二年菘种都绝。芜菁,南方种之亦然。盖菘之不生北土,犹橘之变于淮北也。此说见《苏州志》。按:菘菜即白菜,今京师每秋末,比屋腌藏以御冬。其名箭干者,不亚苏州所产。闻之老者云:永乐间,南方花木蔬菜,种之皆不发生,发生者亦不盛。近来南方蔬菜,无一不有,非复昔时矣。橘不逾淮,貉不逾汶,雊鸽不逾济,此成说也。今吴菘之盛生于燕,不复变而为芜菁,岂在昔未得种艺之法,而今得之邪?抑亦气运之变,物类随之而美邪?将非橘柚之可比邪?

  东里杨先生尝见昆山屈昉送行诗有佳句,默识其名。一日,知昆山县罗永年以事上京投谒,东里问昆山有屈昉,何如人?永年茫然无以对。东里云:’士人尚不知邪?”永年惭赧而退。及还任,乃求昉,识之,未几,有诏举经明行修之士,永年乃以昉应诏,除南海县丞,卒官。前辈留心人物如此。

  今人有丧,翦帛以授吊客,谓之发孝。大抵京师人家发孝,主于勾引祭赙之赀;江南人家发孝,主于勾引人光贲送丧。士大人家亦有为之者,此非礼之礼也。杨文贞公遗戒子孙不用此,最是。

  朱文公先生,本号晦庵,今人称考亭者。亭,本前代一御史筑于其考墓旁,故名。岁久亭废,韦斋爱其山水,尝欲即其废址作书院而不果,文公后作考亭书院,以成先志,非别号也。

  开元钱文,或读作“开通元宝”,或作“开元通宝”,本唐高祖武德四年所铸,非明皇开元年间铸也。今钱背间有新月痕,人遂以为始铸钱时,工人呈蜡样,杨贵妃玩视之,因有指甲痕。此盖不知典故者,因明皇年号与钱文偶同,而附会其说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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