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节:第二章 相对论(2)
河伯说:"如何区别物体外部和内部的贵贱和大小呢?"
北海若说:"从道的立场来看,万物没有贵贱之分;从物的立场来看,物类都是贵已而贱人;从世俗的立场来看,贵贱起自外物而不由自己;从差别的眼光看,万物自以为大的,便是大,自以为小的,就是小,那么万物便无所谓大小之别。如果知道天地像一粒稊米,毫末像一座山丘,万物的差别也就不难区分了。
"从功用方面来看,依照万物自认其有无存在为标准,大凡和他们相对的万物,其功用也是相对的,譬如箭因为有用处,盾牌也就有了用处。再者,我们知道东、西方向是相反的,但是如果没有东方,就不能定出西方在那里。由此可知其区分乃是相对,而非绝对。
"由众人的趣向来看,如果依随别人所说的对错为标准,别人说对就是对,别人说错就是错,也就是没有对错的区分。以尧和桀自以为是而视对方为非这点看来,人心的倾向便已明显地表露出来……"
"所以有人说:'为什么不取法对的,摒弃错的,取法德治,摒弃纷乱呢?'这乃是不明白天地万物之情的话啊!就像只取法天,不效法地,只取法阴不效法阳一般,显而易见,这是行不通的。可是大家仍不停地说着这句话,如果不是愚蠢没有知识,就是故意瞎说了。"
河伯:"那么,我以天地为大,以毫末为小,可以吗?"
北海若回答道:"不可以。因为万物没有穷尽,时间没有止期,得失没有一定,终始也无处可寻。所以有大智慧的人观察事物由远及近,不会只偏看一处的。
他们知道万物没有穷尽,所以不以小为少,不以大为多,知道时间没有止境,所以不因未看到遥远的事物而烦闷,不因与现代接近而强求分外的事;知道得失没有一定,所以虽有得并不欢喜,虽有失也不忧愁;知道终始无处可寻,所以不把生当作快乐,也不以死为祸患,因为他们明白生死是人所共行的平坦大道。"(《庄子》外篇第十七章《秋水》)
三、言之无益:论不言以教
假定有一些言论和我所说的言论比较,是一类也罢!不是一类也罢!不管是不是同类,既然都是言论,也就是同类了。那么这些言论和我所说的言论便没什么区别。
大道本难用言语形容,但是,如今于无可说中,姑且还是说说吧!
凡物各有开端;有的尚未开始,有的虽开始却未曾显露,有的连"导致开始"的事理都不曾具有;有的说言语是实有的,有的说它是虚无的,有的不曾说出"言语有无"的争论,有的连"言语是实有或虚无"的念头都不曾起过。但是,突然间产生了"言语是实有或虚无"的观念,这有言和无言二者,究竟是孰有孰无呢?
我既反对言语,现在又不免言语,实在是我所说的话,全无成见和机心,所以虽然有言,又何尝不是无言?
以形体而论,物有大小之分,若以性质而论,便所谓大小之别,那么秋天兽毛的尖端都要比泰山大了。再以彭祖为例,由形体来说,命有长短的区别,但若以精神而言,便没有长短的区别了,那么早夭的幼子都会比彭祖长寿。
若以泰山为小,天下便没有了大;若以秋天的兽毛为大;天下便没有小了;若以短命为长寿,天下便无所谓短命,那么若视彭祖为短命,天下又何来长寿之人?
既然没有形体大小、寿命的长短,天地之寿再长,也不过和我同生罢!万物种类虽多,我也能和他们和平共处,且合为一体。万物既能通为一体,又何须言论为助?但是既然我说它"合而为一",不是又有了言论?
道是浑然一体,没有名称,倘使称它"浑然一体"就等于给了它一个名称,这个名称和道的本体加起来,便形成了两个数目,有了一个名称,又产生了相对的名称,这两个名称和道的本体加起来,就形成了三个数目。由此类推下去,即使精于数学的人都无法分清这些数目,何况是普通的人?
言语本无机心,一旦有了心机,便已生出三个是非的名称,至此想再加详辩就不容易了。所以不如除去机心和是非的念头,顺随自然以定行止,要知大道是无处不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