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撒野了……（被）掀翻捆倒，拖往马圈里去。焦大越发连贾珍都说出来，乱嚷乱叫说：‘……哪里承望到如今，生下这些畜牲来！每日家偷狗戏鸡，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我什么不知道？咱们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众小厮……唬的魂飞魄散……把他捆起来，用土和马粪满满的填了他一嘴。


　　凤姐贾蓉遥遥闻得，都装作没听见。宝玉见这般醉闹，倒也有趣，因问凤姐道：‘姐姐，你听他说‘爬灰的爬灰’，什么是‘爬灰’？’凤姐……连忙立眉嗔目断喝道：‘少胡说！那是醉汉嘴里胡吣。你是什么样的人，不说没听见，这倒细问？等我回去回了太太，看捶你不捶你！’”


　　【解】


　　（1）贾瑞是朽儒，焦大是醉奴，是“目无王法、居功自傲”之辈。瑞、焦两种不同之辈，艺术刀笔杀之方法亦不同。——对贾瑞：使之荡悠悠进了镜子；泼上一身屎尿，自说是掉到茅厕之中，臭不可闻；一夜不曾冻死；还跪在空地里补出十天的功课。对焦大醉奴，目无“王法”者，当成畜牲，捆到“马棚里”，“满嘴塞上马粪”。


　　（2）“少胡说！那是醉汉嘴里胡吣。”——借告诫宝玉，实则是告诫读者，不要用莫须有去推想贾珍对秦氏之“情”，不要用推理去联想凤姐和贾蓉的暧昧关系，“醉汉嘴里胡吣”是不可信的。


　　（3）“你是什么样的人？不说没听见，还倒细问？”作者此处用语之妙在于“你是什么样的人”之问；在于“少胡说”之意，此处都是，指桑寓槐之术，把意向指向不懂《红楼梦》正反两面性的读者。


　　（4）写焦大“没王法的东西”，脂批曰：“所以流毒无穷”。并说：“这正是为以后凤姐协理宁国府的伏线”。所以，焦大目无王法，是写贾府在社会制度上的弊病和“流毒”。故：红学中的三大派只抓住“醉汉”“恶奴”嘴里的虚而不实之言就认定贾珍对“秦”“邦业”的“女儿”之“情”是一种“爬灰”，但“醉汉”“恶奴”的话如何能信？所以，红学中的三大派，每说到“爬灰”的真实性，皆用“可联想到”、“可想而知”、“不难想象”、“可以猜想到”等等，用种种不实之言妄下结论。


　　（5）所谓“流毒”是为凤姐协理宁国府伏线：对凤姐协理宁国府共总结出宁府五大弊病，其第四、第五件：“任无大小，苦乐不均；家人豪纵，有脸者不服钤束，无脸者不能上进。”即是脂批所指“流毒”。在红学界，往往对反面人物、醉汉、恶奴的“胡吣”过于痴迷，对脂批说的“流毒无穷”和凤姐对“爬灰”的破解却注意不够，甚至是视而不见。


　　四、微密久藏偏自露，幻中梦里语惊人


　　第十三回有一大段脂批，曰：“‘秦可卿淫丧天香楼’，作者用史笔也。‘老朽’因有魂托凤姐贾家后事二件，岂是安富尊荣坐享人能想得到者？其事虽未漏，其言其意，令人悲切感服，姑赦之，因命芹溪删去‘遗簪’、‘更衣’诸文，……删去天香楼一节……。”脂批又曰：“生死穷通何处真？英雄难遏是精神。微密久藏偏白露，幻中梦里语惊人。”何为“史笔”？绝不像爱情论者所说的：秦氏已死，已“变成历史”；史笔更不是指曹雪芹之“家史”；也不是指所谓曹家“将来获罪、再度被抄家”等等，三大派以上这些说法都是猜谜。


　　1.写“毒设相思局”和“贾瑞之死”，以及“秦可卿淫丧天香楼，凤姐协理宁国府”，都是写儒法斗争。贾瑞死、秦氏死，是儒法两败俱伤。


　　2.写为秦氏办丧事，不可伤及儒者新秀人物黛玉，故，借“林如海”病重将黛玉隐去。脂曰：“此回急遣黛玉去者，正为下回‘可儿’之文也。若不遣去，只写可儿、阿凤等人，却置黛玉于荣府，成何文哉？故使遣去，方好放笔写秦，方不脱发。况黛玉乃书中正人，秦为陪客，岂因陪而失正邪？后大观园方是宝玉、宝钗、黛玉等正紧文字，前皆系陪衬之文也。”“秦为陪客”，不是指“秦”不重要，是指在此之前都是为写大观园作的“陪衬之文”的意思。大观园才是“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