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然居士文集卷九_湛然居士文集（元）耶律楚材撰

●湛然居士文集卷九

　　和张敏之诗七十韵三首

　　次韵黄华和同年九日诗十首

　　寄云中东堂和尚

　　谢万寿润公和尚惠书

　　燕京大觉禅寺奥公乞经藏记既成以诗戏之

　　寄龙溪老人乞西岩香

　　谢圣安澄公馈药

　　和王正夫韵

　　继孟云卿韵

　　次云卿见赠

　　和王正夫忆琴

　　继宋德懋韵三首

　　和平阳张彦升见寄

　　跋白乐天慵屏图

　　和请住东堂疏韵

　　寄倪公首座

　　和吕飞卿

　　戏陈秀玉并序

　　○和张敏之诗七十韵三首

　　【 [据年谱，作於公元一二三三——一二三六年。]】

　　敏之学士远寄新诗七十韵，捧读之余，续貂以尾，聊【聊　原作「卿」，据渐西本改。】资一笑。

　　壮年多轗轲，晚节叹行藏。故国颓纲秽，新朝明德香。雄材能预算，大略固难量。迭出神兵速，无敌我武扬。本图服叛逆，何止剪譸张。西讨穷于阗，东征过乐浪。彗侵天垒壁，光动太白鋩。整整车徒盛，鳞鳞旗鼓望。天皇深责重，贤帅庙谟臧。江左将擒楚，河阳已灭商。英雄皆入彀，强御敢跳梁。采访轩车闹，司农官吏忙。轻徭常力足，薄赋不财伤。勳业超秦汉，规模迈帝王。流言无管蔡，奇计有平良。增葺新文物，耕耘古战场。蛟龙方奋迅，鵰鹗得翱翔。偶遇风云会，争依日月光。永醻千古耻，一怒四夷攘。虎帐十年梦，龙庭几度霜。迎降初请命，出郭远相将。久敌真宜死，宽恩何【一作未。】敢当。赦书民有幸，歌咏寿无疆。扶杖听黄诏，称觞进白狼。散财竭库藏，拔将出戎行。殷绝仁犹在，周倾道不亡。来招燕郡内，入觐大食傍。戎服貂裘紫，星轺駮马苍。中春辞北望，初夏过西凉。瀚海汹而涌，阴山彷且徨。闲云迷去路，疎雨润行装。出处空兴叹，风光自断肠。典刑陈故事，利病上封章。天下援深溺，中州冀小康。风俗乘丧乱，筹策要优长。痼疾如神附，游魂笑鬼伥。仁术能骨肉，灵药起膏肓。避祸宜缄口，当言肯括囊。遭谗心欲剖，涉苦胆先尝。北漠绝穷域，西隅抵大洋。诗书犹不废，忠信未能忘。氊补连腮帐，绳穿朽脚牀。郊行长野兴，人静若禅房。回鹘交游熟，崑仑事蹟详。风烟多黯黯，云水两茫茫。灾变垂乾象，妖氛翳太阳。髯龙三岛去，玉叶一枝芳。明主初登极，愚臣敢进狂。九畴从帝锡，五事合天常。大乐陈金石，朝服具冕裳。降升分上下，进退有低昂。拓境时方急，郊天且未遑。应兵无血刃，降虏自壶浆。按堵无更肆，因敌不馈粮。宸心尊德义，圣政济柔刚。恩泽涵诸夏，威棱震八荒。势连西域重，天助北方强。举我陪三省，求贤守四方。锦衣捐毳褐，肉食弃糟糠。隐逸求新仕，流亡集故乡。百官欣戴舜，万国愿归唐。耕钓咸生遂，工商乐未央。会将封泰岳，行看建明堂。自叹才雕篆，长惭学面墙。君恩予久负，贤路我深妨。覆餗恒忧惧，持盈实恐惶。故山松径碧，旧隐菊花黄。太守方遗舄，初平政牧羊。厚颜居此位，若已纳於隍。吟啸须归去，香山老侍郎。

　　再用张敏之韵

　　我爱张公子，丁年密退藏。施为宜法则，议论自馨香。元气却不死，深陂岂可量。儿时供府荐，壮岁已名扬。汲汲尊尼父，堂堂类子张。迁居择邻里，濯足拣沧浪。作传编毛颖，谈玄说劒鋩。奇才千古重，令问万民望。气压四明客，调穷三耳臧。典谟师我舜，雅颂起予商。绵蕞曾陈汉，仁术屡说梁。本非中酒困，长为和诗忙。道长茹连拔，时衰心独伤。篆文遒【遒　原作「道」，据渐西本改。】似李，隶字楷如王。青眼予能作，白眉君最良。万言陈国利，一战捷文场。出海游龙舞，腾空翥凤翔。十全君子行，一代士林光。句法吾师范，诗材我窃攘。忠心常向日，直节欲淩霜。文没岁云久，道亡天未将。狂澜时既倒，木铎子宜当。德业能纯粹，学术靡理疆。冲天憎燕雀，当路恶豺狼。绮语吟千韵，宸笔【宸笔　「笔」原作「章」，据渐西本改。】扫十行。行藏关治乱，出处卜兴亡。郡隶清河上，家居杜曲傍。登科年甫冠，修史发初苍。仙观尝新欠，宫园醉晚凉。朝天恭踧踖，退食独彷徨。得暇多休沐，游山小治装。一卮持竹叶，左手把无肠。官酒浇三斗，宫词唾百章。阮声师校尉，琴诀受嵇康。似玉风神异，如兰气味长。坦怀无戚戚，明见笑伥伥。草檄堪医疾，鍼诗可治肓。博闻敌武库，高价重珠囊。忧患经多故，艰难已备尝。悲歌声历历，雅调韵洋洋。造次必於是，中心何日忘。生涯两书箧，香火一禅牀。海上寻徐福，壶中觅长房。流传虽若【若　原作「君」，据渐西本改。】此，真伪甚难详。水国波奔激，仙乡路渺茫。孤身朝北阙，皓首叹东阳。险韵嚼佳句，残英嗅冷芳。仁人今尚在，箕子本佯狂。洪范明皇极，彝伦敍有常。百王遗礼乐，三代旧轩裳。会补南极缺，能令北斗昂。无媒言嗫嚅，失志思回遑。秋老空悲扇，天凉反卖浆。却来频渭钓，又绝在陈粮。志道衰犹梦，依仁老更刚。故家三径远，薄土一廛荒。混混常无舍，乾乾体自强。卒躬能省己，行道不踰方。宁耻身衣褐，谁嗟日食糠。起歌明月夜，舒啸白云乡。绮夏终辞汉，巢由固避唐。名极得三者，柴立机中央。荣遇传金马，题名刻玉堂。未窥君所蕴，徒见子之墙。遣欲绝形累，无贪不行妨。一瓢渠乐逸，陋巷我忧惶。牺易韦编暗，麟经古卷黄。着述遵辅嗣，去取笑公羊。再辨麟绝笔，重笺城复隍。焦桐人不识，独有蔡中郎。

　　读唐史有感复继张敏之韵颇有脂粉气息迁就声韵故也呵呵

　　唐室承平久，遗贤不遁藏。罗纨桑幄腻，饼饵麦畴香。马牧初蕃息，民编莫校量。边臣闲虎略，衞士敛鹰扬。禁苑晨钟动，棃园锦障张。披香风细细，太液水浪浪。河汉【河汉　原作「河漠」，据渐西本改。】明方润，长庚淡不鋩。羽旄仪两列，冠葢道相望。谏士陈休戚，廷臣论否臧。金石歌大雅，琴瑟奏清商。青鸟迷鸳瓦，乌衣遶画梁。供张官府备，殽馔大官忙。共享清时乐，殊无谤议伤。含元朝百辟，花萼宴诸王。主上贞观圣，【贞观圣　其下渐西本小字夹注云：「案观去声，误作平声。」】官僚魏郑良。岁余开武讲，春首辟文场。异宝浮淮水，余粮朽凤翔。诸羌来入衞，百济请观光。关塞沈烽火，乡闾息寇攘。三春常若雨，六月不飞霜。圣德跻朝夕，仁心本就将。俯知人意顺，仰视帝心当。彍骑轻关内，精兵重北疆。朝廷潜巨蠹，方镇养贪狼。粉面三千辈，金钗十二行。持盈当忌满，居治不知亡。相罢曲江去，权移林甫傍。华清高屼屼，骊峤碧苍苍。金屋眠春晓，温泉浴暮凉。掖庭花烂漫，阁道路彷徨。官监金犀饰，妖姬珠玉装。危弦惊醉耳，哀调断柔肠。灯烛晖鳷鹊，丝簧沸建章。奢淫几桀纣，纯俭劣成康。击柝宫城邃，传筹禁漏长。谋懽长汲汲，沈醉若伥伥。未悟薪及爇，谁知病已肓。人横碧玉笛，腰佩绦香囊。岭表千山远，荔枝三日尝。仙衣吹渺渺，莲舸泛洋洋。力士权诚重，杨钊宠不忘。承恩趍宝座，奏事近牙牀。荧惑频侵斗，秋阳弗集房。人心咸怨怒，天象不披详。易水声呜咽，燕山水郁茫。盗贼充上郡，鼙鼓起渔阳。杀气凌金阙，繁霜殒玉芳。环儿刚赐死，天子惧如狂。战士皆思变，奸臣亦易常。空闲尘羯鼓，谁舞旧霓裳。忠义心徒顺，英雄志自昂。翠华摇曳曳，鸾驭去遑遑。禁脔庖供豕，村民路进浆。隘兵蜀道险，糊口益州粮。灵武兵声振，汾阳意气刚。复收京阙克，重治寝园荒。贼势时深蹙，官军力益强。羽檄传劒阁，龙驾返南方。御府仍无酒，饥民尚噉糠。卭都求道士，蓬岛觅仙乡。符使将归汉，真妃犹忆唐。金钗分一股，钿合擘中央。挥涕春风殿，伤心秋月堂。梧桐笼院砌，桃李映宫墙。佳梦真难得，幽懽颇有妨。春宵成怨忆，秋夜愈悲惶。尚记修眉绿，犹思半额黄。强舒鸾被翠，闲杀辇车羊。陵谷俄惊海，沧浪已变隍。临风一卮酒，聊复酹三郎。

　　○次韵黄华和同年九日诗十首

　　【 [据年谱，作於公元一二三三——一二三六年。]】

　　黄华和同年九日诗，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为韵，予爱而继之。前敍思归之心，後述参玄之志，所谓倒食甘蔗者也。

　　秋香真可人，不为无人改。自惭寒昔盟，东篱子空待。我独摇酒卮，不得寒英采。临风望故园，参商二十载。

　　西风残日秋，有客嗟幽独。偶尔得香醪，凄然忆霜菊。世态屡迁变，人生多返复。十年一梦中，犹未黄粱熟。

　　无花复无蝶，不似今秋穷。黄花岁岁别，九日年年同。我居北海南，子在西山东。公余会何日，一醉闲愁空。

　　当年别吾山，曾与黄华期。富贵非予志，卜筑临东篱。今也违初心，知我者其谁。挂冠犹未遂，寄此相思诗。

　　无意恋三公，有心辞驷马。洛阳失金谷，闾山有别野。芳酒泻盈樽，秋香折盈把。沈醉卧西风，不让棃花下。

　　汨没红尘中，辜负黄华秋。林泉与朝市，试问孰为优。胡然久沈首，令我心悠悠。酷思山水乐，梦寐空神游。

　　岁月不我与，弹指及衰年。平生谙万事，抵死参重玄。因缘不可滞，慎毋法自然。两边都不立，别有壶中天。

　　无知岂真知，无见非真见。遮照玄纵横，机关千万变。虎口几横身，临敌经百战。三折为良医，一交学一便。

　　五流分洞下，一派起湖南。春水无心碧，秋山着意岚。临济【临济　原作「林济」，据渐西本改。】真颠汉，曹山放酒酣。许多闲伎俩，仔细好生参。

　　水外犹逢水，山前更有山。元知非内外，更不在中间。测海才盈掬，窥天见一斑。枢机谩竭世，一笔请君删。

　　○寄云中东堂和尚

　　【 [据年谱，作於公元一二三三——一二三六年间。]】

　　云中种出火莲华，到底东堂是作家。伏手骨挝腰下劒，笑人家具手中蛇。三玄戈甲徒心乱，五位君臣莫眼花。只遮些儿难理会，草鞋包裹破袈裟。

　　○谢万寿润公和尚惠书

　　【 [据年谱，作於公元一二三三——一二三六年间。]】

　　多谢堂头远赐书，惊人才笔我难如。承当禅髓心无媿，供奉佛牙力有余。幼子可袭先父业，游人却到旧时居。个中消息谁能悉，玉女乘风跨铁驴。

　　○燕京大觉禅寺奥公乞经藏记既成以诗戏之

　　【 [据年谱，作於公元一二三三年。]】

　　词源老去苦无多，强着闲文赞释迦。遒健兔毫生月窟，光明蠒纸出新罗。茶炉几瓣龙涎烬，玉板十分凤墨磨。此起科差真可笑，湛然陪酒更陪歌。【新获紫玉板砚於友人。】

　　○寄龙溪老人乞西岩香

　　【 [据年谱，作於公元一二三三——一二三六年。]】

　　寄语龙溪老古锥，西岩风韵我长思。香钱缓发鸣琴後，瓦鼎浓薰入定时。比拟梅魂祗独步，品量龙脑可同驰。湛然鼻孔撩天大，穿过多时不自知。

　　○谢圣安澄公馈药

　　【 [据年谱，作於公元一二三三——一二三六年。]】

　　一粒灵丹寄我尝，湛然回简谢西堂。杀活一草真难会，药病相治未易量。子细嚼时元不碍，浑沦吞下也无妨。圣安骨董知多少，卖弄千年旧药方。

　　○和王正夫韵

　　【 [据年谱，作於公元一二三三——一二三六年。]】

　　壮年自笑鬓先霜，喜色眉间一点黄。退食紫宸居凤阁，朝天丹阙列鸳行。功名必要光前古，富贵何须归故乡。济世元知有仁政，活人不假返魂香。

　　○继孟云卿韵

　　【 [据年谱，作於公元一二三三——一二三六年。]】

　　归欤奚待鬓双皤，无恙闾山耸岌峩。万壑松风思仰峤，千岩烟雨忆平坡。【仰山、平坡皆燕然名刹也。】　【名刹也　其下渐西本小字夹注云：「案仰山寺当在仰山岭，平坡寺在翠微山。」】开基气概鲸吞海，遁世生涯鼠饮河。好买扁舟从此逝，醉眠江国一渔蓑。

　　○次云卿见赠

　　【 [据年谱，作於公元一二三三——一二三六年间。]】

　　济济千官侍玉宸，尊贤容衆更亲亲。风云际会千年少，天地恩私四海均。西狩一苏张掖乱，南巡重变大梁春。车书南北无多日，万里河山宇宙新。【一作「会同文轨。」】　【会同文轨　案：此小字夹注应在「车书南北」之下。】

　　○和王正夫忆琴

　　【 [据年谱，作於公元一二三三——一二三六年间。]】

　　道人尘世厌嚣尘，白雪阳春雅意深。万顷松风皆有趣，一溪流水本无心。忘机触处成佳谱，信手拈来总妙音。陶老无弦犹是剩，何如居士更无琴？

　　○继宋德懋韵三首

　　【 [据年谱，作於公元一二三三——一二三六年。]】

　　圣人开运忆斯年，睿智文明禀自天。旁午衣冠游北海，纵横耕钓满居延。月氏入贡称属国，日本观光列户编。威震西溟千万里，汉唐鸿业亦虚传。

　　其二

　　笑我区区亦强为，故园荒矣欲何之。读书测海持螺测，学道窥天以管窥。疲俗不禁新疾苦，滥官难抚旧疮痍。才微【才微　原作「不微」，据渐西本改。】任重宜求退，自有当途国手医。

　　其三

　　广平流落寓平城，亲老家贫强苟生。炎汉萧曹贤政事，李唐房杜美声名。进求高誉千金重，退隐闲身一叶轻。应继开元旧勳业，华堂钟鼓对长檠。

　　○和平阳张彦升见寄

　　【 [据年谱，作於公元一二三三——一二三六年间。]】

　　天兵出云中，一战平城破。居庸守将亡，京畿游骑逻。有客赴澶渊，【予常倅开州。】无人送临贺。奸臣兴弑逆，时君远迁播。圣主得中原，明诏求王佐。胡然北海游，不得南阳卧。宠遇命前席，客星侵帝座。万里金山行，三经玉门过。于阗【于阗　原作「于闻」，据渐西本改。】岁贡修，炖煌兵势挫。国维张礼义，民生重食货。黜陟九等分，幽明三载课。小人绝觊觎，贤才无轗轲。功名本忌盈，庙堂难久坐。老矣盍归来，归欤可重和。俯仰不心慙，宽弘从面唾。【面唾　原作「而唾」，据渐西本改。】清浊自沙汰，精粗任扬簸。赋性嗜疏闲，【疏闲　原作「疏闻」，据渐西本改。】高眠乐慵惰。苍鸡粗庖充，黄犊足棃拖。幼子事耕锄，老妻供碓磨。随分养余龄，虽饥而不饿。

　　○跋白乐天慵屏图

　　【 [据年谱，作於公元一二三三——一二三六年间。]】

　　三盃兀兀元如道，一觉昏昏恰似真。不识香山慵睡意，知音自有个中人。

　　○和请住东堂疏韵

　　【 [据年谱，作於公元一二三三——一二三六年间。]】

　　东堂不肯卧西堂，珍御鲜食别样装。枉费青帘三百尺，云中公子不来尝。

　　○寄倪公首座

　　【 [据年谱，作於公元一二三三——一二三六年间。]】

　　亨监逃海淹虀瓮，隆老成龙过禹门。独有倪公尚痴坐，几时承继万松轩。

　　○和吕飞卿

　　【 [据年谱，作於公元一二三二年。]】

　　一试戎衣大定初，达贤不得退闲居。盟津既渡诸侯喜，亲见王舟跃白鱼。

　　○戏陈秀玉【并序】

　　【 [据年谱，作於公元一二三三——一二三六年间。]】

　　万寿堂头自汴梁来，远寄万松老师偈颂。旧本有和节度陈公一绝云：「清溪居士陈秀玉，要结莲宫香火缘。赚得梢翁摇橹棹，却云到岸不须船。」噫！三十年前已有此段公案，湛然目清溪为昧心居士者，厥有旨哉！仆未参万松时，秀玉盛称老师之德业，尔後少得受用，皆清溪导引之力也。每欲报之，秀玉竟不一染指，故作是诗以戏之。

　　不见桃源路渺茫，【骑驴觅驴。】清溪招引到仙乡。【未当好心。】湛然幸得齁齁饱，【也须吐却。】擘与些儿不肯尝。【恰似真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