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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汉孝灵皇帝纪中卷第二十四
〔熹〕(嘉)平四年(乙卯、一七五)
春三月,五经文字刻石立于太学之前〔一〕。
〔一〕 胡三省曰:「雒阳记:太学在雒阳城南开阳门外,讲堂长十丈,广二丈,堂前石经四部,本碑凡四十六枚。西行,尚书、周易、公羊传十六碑存,十三碑毁。南行,礼记十五碑悉崩坏。东行,论语三碑毁。礼记碑上有谏议大夫马日磾、议郎蔡邕名。又赵明诚金石录曰:石经,盖汉灵帝熹平四年所立,其字则蔡邕小字八分书也。後汉书儒林传叙云『为古文、篆、隶三体』者,非也。盖邕所书乃八分,而三体石经乃魏时所建也。」按水经注谷水曰:「东汉灵帝光和六年刻石镂碑,载五经,立於太学讲堂前,悉在东侧。蔡邕以熹平四年,与五官中郎将堂谿典光禄大夫杨赐、谏议大夫马日磾、议郎张驯、韩说、太史令单扬等奏求正定六经文字,灵帝许之,邕乃自书丹於碑,使工镌刻,立於太学门外,於是後儒晚学,咸取正焉。及碑始立,其观视及笔写者,车乘日千余辆,填塞街陌矣。今碑上悉铭刻蔡邕等名。魏正始中,又立古篆隶三字石经。」故隶释以为诸儒受诏在熹平,而碑成於光和年间。范书灵帝纪作「诏诸儒正五经文字,刻石于太学门外」,乃指下诏之日,非指刻石树立之日,故袁纪「五经」之上恐脱「诏诸儒正」诸字。
夏五月丁卯,大赦天下。
延陵园灾。
冬十月改平准为中准,使中官为之令,列为内署,令、丞悉用中官。
初,虞大家以选入掖庭,生冲帝,陈夫人生质帝。冲帝早崩,政在梁氏,故未有谥号。议郎毕整上疏曰〔一〕:「孝冲皇帝母虞大家,质帝母陈夫人,皆诞育圣明,而未有谥号,今当以母氏序列于外戚。虽在薨没,犹宜爵赠,况二母见存,而无宠荣者乎?即违母以子贵之义〔二〕,又不可以示後世。」上感其言,以虞大家为贵人,陈夫人为孝王妃〔三〕,使中常侍持节告宪、怀二陵。
〔一〕 范书皇后纪作「卑整」。注引风俗通曰:「卑氏,郑大夫卑谌之後,汉有卑躬,为北平太守。」惠栋曰:「整,雁门人。案孙愐引胡太傅碑亦作『卑整』。蔡邕集及袁纪皆作『毕整』。作『毕』字者,误也。」今按续汉书亦作「毕正」,其必有所据。恐当以袁纪为是。
〔二〕 见隐公元年公羊传。
〔三〕 「孝王」,是勃海孝王鸿也。
大鸿胪袁隗为司徒〔一〕。
〔一〕 范书作熹平元年十二月事。
五年(丙辰、一七六)
夏四月癸丑〔一〕,大赦天下。
〔一〕 范书作「癸亥」。按是月壬辰朔,无癸亥,袁纪是。
五月,太尉李咸久病罢,光禄〔勳〕刘宽为太尉〔一〕。
〔一〕 范书灵帝纪作「太尉陈耽罢,司空许训为太尉」。又刘宽为太尉,范书系於「秋七月」。「勳」字据范书补。
闰月,永昌太守曹鸾下狱诛。
初,鸾上书讼党人曰:「夫党人者,或耆年渊德,或衣冠英贤,皆宜股肱王室,左右大猷者也。而久被禁锢,辱在泥涂。谋反大逆,尚蒙赦宥,党人何罪,独不开恕乎!所以灾异屡见,水旱荐臻,皆由於斯。宜加沛然,以副天心。」有司奏槛车徵鸾弃市。鸾年九十,本郡悯其无辜。於是申党人之例,父兄子弟、门生故吏,皆免官禁锢。
冬十月,司徒袁隗久病策罢。
隗字次阳,累世三公,贵倾当时。兄弟逢及隗并喜人事,外结英俊,内附宦官。中常侍袁朗〔一〕,隗之宗人,用事於中,以逢、隗家世宰相,推而崇之以为援。故袁氏宠贵当世,富侈过度,自汉公族未之有也。逢兄子绍,好士着名,宾客辐辏,绍折节下之,不择贤愚。逢子术亦任侠好士,故天下好事之人,争赴其门,辎軿柴车,常有千两。宠臣、中官皆患之。
〔一〕 范书袁安传作「袁赦」。
十二月丙戌〔一〕,光禄大夫杨赐为司徒。
〔一〕 范书作「十一月」。按十一月戊子朔,无丙戌,范书误。
是时拜爵过差,游观无度,赐叹曰:「吾世受国恩,又备宰相,安得拱默哉!」复上疏曰:「臣闻天生蒸民,不能自牧,故立君长,使司牧之。是以文王日昃不食〔一〕,以立雍熙之化。顷闻拜爵过多,每被尚书劾,非众所归,或不知何人。昔尧用(
)〔二〕,犹尚先试考绩,以成厥功。今之所用,无他名德,旬月之间,累迁高位,守道之徒,历载不转,劳逸无别,善恶同流。又闻微行数出诸苑囿,观鹰犬之劳,极般游之乐,政事日隳,大化凌迟,忘乾乾不息,忽屡省之钦哉。陛下不顾二祖之勤止,追慕五宗之高纵〔三〕,殆非所谓光昭之美,而欲以望太平,是由曲表而求直影〔四〕,却行而求及前人。惟陛下绝慢游之戏,念官人之重,割超越之恩,慎贯鱼之次,以慰遐迩愤怨之望。臣受恩偏厚,特添师傅之任,不敢自同凡臣,括囊解咎〔五〕,谨自手书,皂囊密上。」
〔一〕 按尚书无逸篇曰:「自朝至于日中昃,不遑暇食。」注曰:「昃音侧,本亦作仄。」黄本作「夜」误。龙溪精舍本作「昃」,是。
〔二〕 (),舜,舜之本字,见说文。
〔三〕 二祖,高祖、光武也。「勤止」见诗周颂赉。其文曰:「文王既勤止,我应受之。」言文王既劳心於政事,而有天下之业,我当而受之。又五宗者,指文帝太宗,武帝世宗,宣帝中宗,明帝显宗,章帝肃宗。
〔四〕 荀子王霸篇曰:「犹立枉木而求其影直也。」
〔五〕 易坤卦曰:「括囊无咎无誉。」疏曰:「闲其知而不用,故曰括囊。不与物忤,故曰无咎。」
六年(丁巳、一七七)
春正月辛丑,大赦天下。
二月,武库东垣自坏。
夏,鲜卑寇边。乌丸校尉夏育上言:「鲜卑仍犯塞,百姓怨苦,自春以来,三十余(人)发
〔一〕 。请幽州诸郡兵,出塞讨之。」时故护羌校尉田晏以他事论刑,因中常侍王甫求为将。甫建议当出军与育并力,诏书遂用晏为鲜卑中郎将,与匈奴中郎将臧旻、南单于,三道并出。
〔一〕 据范书鲜卑传删。
时大臣多以为不便,议郎蔡邕议曰:「周有玁狁之役〔一〕,汉有瀚海之事〔二〕,征罚四夷,所由来尚矣。然而时有同异,势有可否,不可一也。天设山河,秦筑长城,汉起塞垣,所以分别内外,异殊俗也。其外则分之夷狄,其内则任之良吏,後嗣遵业,顺奉所守。苟无〔蹙〕(戚)国之讥〔三〕,岂与虫螘之虏,校往来之所伤哉?乃欲度塞出攻,虽破之,不可弭尽,而本朝必为之旰食〔四〕!昔淮南王安谏伐越曰:『天子之兵,有征无战。言其莫敢校也〔五〕。如使蒙死儌幸,以逆执事厮养之卒,有不备而归者,虽得越王之首,犹为大汉羞之。』而育欲以齐民易丑虏,射乾没以要功〔六〕,就如其言,犹已危矣,况其得失不可知也!昔朱提郡反〔七〕,孝元皇帝纳贾捐之言,割而弃之。夫恤民救急,虽成郡列县,犹尚弃之,况鄣塞之外,未尝为民居者乎?臣愚以为宜止出攻之计,令诸郡修垣,屯守冲要,以坚牢不动为务。若乃守边之术,李牧发其策〔八〕,严尤申其要〔九〕,遗业犹在,文章具存。循二子之策,守先帝之规,臣曰可矣。」育,下邳淮浦人,以忠直称,所历皆有名迹。
〔一〕 诗小雅六月曰:「玁狁孔炽,我是用急。王于出征,以匡王国。」
〔二〕 史记霍去病传言去病西击匈奴,「获屯须王、韩王等三人,将军、相国、当户、都尉八十三人,封狼居胥山,禅於姑衍,登临瀚海。」索隐引崔浩曰:「北海名,群鸟之所解羽,故云翰海。」
〔三〕 诗大雅召旻曰:「昔先王受命,有如召公,日辟国百里。今也,日蹙国百里。」范书蔡邕传作「蹙」,据以改。
〔四〕 昭公二十年左传曰:「伍尚归,奢闻员不来,曰:『楚君、大夫,其旰食乎!』」杨伯峻曰:「旰音干,晚也。谓楚之君臣将有吴国来之忧患,不得早食。」按李贤注作伍子胥语,误。
〔五〕 李贤曰:「校,报也。」
〔六〕 史记酷吏传曰:「始为小吏,乾没。」服虔曰:「射成败也。」杨树达曰:「黄生云:此言以公家财物入己,如水之淹没,沉没无迹也。不水而没,故曰乾没,与陆沉意同。」按袁纪邕文之意,当以服说应之。
〔七〕 按汉书贾捐之传、范书鲜卑乌桓传均作「珠厓郡」,朱提在犍为属国境,从未「割而弃之」,杨说误。
〔八〕 史记廉颇蔺相如列传附李牧传曰:李牧常居代雁门,备匈奴。以便宜置吏,市租皆输入莫府,为士卒费。日击数牛飨士,习射骑,谨烽火,多间谋,厚遇战士。为约曰:「匈奴即入盗,悉入收保,有敢捕虏者斩。」匈奴每入,烽火谨,辄入收保,不敢战。如是数岁,亦不亡失。
〔九〕 汉书匈奴传曰:「严尤谏曰:『臣闻匈奴为害,所从来久矣,未闻上世有必征之者也。後世三家周、秦、汉征之,然皆未有得上策者也。周得中策,汉得下策,秦无策焉。当周宣王时,猃允内侵,至于泾阳,命将征之,尽境而还。其视戎狄之侵譬犹蟁蝱之螫,殴之而已。故天上称明,是为中策。汉武帝选将练兵,约齎轻粮,深入远戍,虽有克获之功,胡辄报之,兵连祸结三十余年,中国罢耗,匈奴亦创艾,而天下称武,是为下策。秦始皇不忍小耻而轻民力,筑长城之固,延袤万里,转输之行,起於负海,疆境既完,中国内竭,以丧社稷,是为无策。』」班固曰「严尤论之当矣」。
八月,鲜卑中郎将田晏、匈奴中郎将臧旻、获乌丸校尉夏育各将步卒万余人击鲜卑,三军败绩,士马死者万数。
冬十月癸丑朔,日有蚀之,赵相以闻。京师地震〔一〕。
〔一〕 范书灵帝纪、续汉五行志均系京师地震於辛丑日。标点本范书校勘记曰:「按:是年十月癸丑朔,不得有辛丑,校补谓袁纪於癸丑朔日食下接书地震,不另出日,似两事同日,『辛丑』或即『癸丑』之误。」
十一月,太尉刘宽、司空陈球以灾异罢。
十二月,太常孟郁为太尉〔一〕,太仆陈耽为司空〔二〕。司徒杨赐以辟党人免。
〔一〕 范书灵帝纪作「孟郁」。按「〈有彧〉」是「佾」本字。彧、郁相通。王念孙广雅疏证曰:「彧者,说文『〈有彧〉,有文章也』。论语八佾『郁郁乎文哉』,彧、〈有彧〉、郁并通。」
〔二〕 范书灵帝纪作「太常陈耽」。
光和元年(戊午、一七八)
春二月辛亥朔,日有蚀之。
己未,京师地震〔一〕。
〔一〕 范书灵帝纪与袁纪同,而续汉五行志作「辛未」。
初置鸿都门生。本颇以经学相招,後诸能为尺牍词赋及工书鸟篆者至数千人。或出典州郡,入为尚书、侍中,封赐侯爵〔一〕。
〔一〕 胡三省曰:「赐爵关内侯以下也。」
三月癸丑〔一〕,光禄勳袁滂为司徒。
〔一〕 是月辛巳朔,无癸丑,或乃癸巳之误。
辛未,大赦〔一〕。
〔一〕 范书灵帝纪作「辛丑」。按三月辛巳朔,无辛未,袁纪误。此日改元光和。
夏四月丙辰,京师地震。
侍中寺雌鸡一身皆成雄,惟头冠未变。
五月壬午,无何白衣人入德阳门内,自称梁伯夏,又复曰:「伯夏教我上殿为天子。」中黄门桓览收之〔一〕遂亡失不见。
〔一〕 范书灵帝纪注引东观记、续汉五行志均作「中黄门桓贤」。又风俗通义曰:「光和四年四月,南宫中门寺有一男子,长九尺,服白衣。中黄门解步呵问:『汝何等人?白衣妄入宫掖。』曰:『我梁伯夏後,天使我为天子。』步欲前收取,因忽不见。」与诸载均异,录此备考。
蔡邕以为:「貌之不恭,则有鸡祸,头为元首,人君之象。今鸡一身已变,未至於头而上,知之是将有事而不遂之象。」又云:「成帝时,男子王褒衣绦衣入宫上殿曰:『天帝令我居此。』後王莽篡位。今此与成帝相似,而被服不同,又未入云龙门。以往方今,将有王氏之谋,其事不成。」其後张角作乱,寻被诛灭。
是月,太尉孟郁、司空陈耽以灾异罢。太常〔来〕(袁)艳为司空〔一〕。
〔一〕 据范书、华峤书改,下同。
六月丁丑,温明殿庭中有黑气长十余丈,形貌似龙。诏问光禄杨赐、议郎蔡邕曰:「祥异,祸福吉凶所在。以赐博学硕儒,故密诏问,宜极其意,靡有所隐。」赐仰叹曰:「臣每读张禹传,何尝不愤恚乎〔一〕!吾以微学充先师之末,累世见宠,尚当上疏陈情,况今猥见访问乎?」乃手书对曰:「臣闻经传所载,或得神以兴,或得神以亡。国家休明,则降鉴其德;邪辟昏乱,则示其祸〔二〕。今嘉德殿所见黑气,考之经传,应虹蜺妖邪之气,不正之象也。春秋谶曰:『
天投虹蜺,天下怨,海内乱。』加四百之期,亦复垂至。易曰:『天重象,见吉凶,圣人则之。』〔三〕疑妾媵之中,有因爱放纵,左右嬖人,共专国朝,欺罔日月。又鸿都门下,招会群小,旬月之间,并各拔擢。缙绅之徒,委伏畎亩,冠履倒易,陵谷代处〔四〕。从小人之邪意,顺无知之私欲,殆哉之危,莫过於今。幸赖皇天,垂象谴告。周书曰:『天子见怪则修德。』〔五〕唯陛下慎经典之诫,图变复之道〔六〕,斥远佞巧之臣,速徵鹤鸣之士〔七〕,内亲张仲,外任山甫,抑止盘游,留思庶政,冀天还威,众变可弭。老臣受师傅之任,数蒙宠异之恩,岂敢爱惜垂没之年,而不尽其慺慺之心哉〔八〕!」
〔一〕 成帝时,丞相张禹以有师为恩,每疾病,上亲临视。禹不献安国定邦之策,一请调女婿张掖太守萧咸,上即徙咸为弘农太守。二数视其少子,上即禹床下拜为黄门郎给事中。事见汉书张禹传。故杨赐愤恚之。
〔二〕 庄公三十二年左传曰:「秋七月,有神降于莘。惠王问诸内史过曰:『是何故也?』对曰:『国之将兴,明神降之,监其德也。将亡,神又降之,观其恶也。故有得神以兴,亦有以亡,虞、夏、商、周皆有之。』」
〔三〕 见易系辞上。
〔四〕 诗小雅十月曰:「高岸为谷,深谷为陵。」笺云:「君子居下,小人处上之谓也。」
〔五〕 乃逸周书之辞。
〔六〕 惠栋曰:「汉时易家言灾异者,有变复之说。」
〔七〕 诗小雅鹤鸣之诗,诲宣王求贤人之未仕者。其辞曰:「鹤鸣于九皋,声闻於野。鱼潜在渊,或在于渚。它山之石可以为错。」
〔八〕 李贤曰:「慺慺,犹勤勤也。」
邕对曰:「天于大汉,殷勤不已,故屡出祆变谴责,欲令人君感悟。灾眚之发,不於他所,远则门垣,近则寺署,其为监戒,最为切至。虹蜺墯,雌鸡化,皆妇人奸政之所致也。自践祚已来,中宫无他逸宠,而乳母赵娆贵重赫赫,生则赀富侔於帑藏,死则丘墓逾於园陵。续为永乐门〔史〕(吏)霍玉〔一〕,依阻城社,大为奸猾侮惑之罪,晚乃发露。虹蜺集庭,雌鸡变化,岂不为此!今者,道路所言,复云有程夫人者,宜深以赵、霍为戒。近者不治,无以正远。长水校尉赵玹、屯骑校尉盖〔升〕(延)〔二〕,其贵已足,其富已甚,当以见私之故,早自引身以解。〔宜念〕易传『小人在位之咎』〔三〕。廷尉郭禧敦庞纯厚〔四〕,国之老成;光禄大夫乔玄聪达方直,有山甫之姿;故太尉刘宠忠实守正,刚直不屈,宜为谋主,数见访问。宰相大臣,君之四体,不宜复听纳小吏,雕琢大臣〔五〕。愿陛下忍而绝之,思惟万机,以答天望。朝廷既自约厉,左右亦宜从化。天道恶满,鬼神好谦。但臣愚戆,感激忘身,触冒忌讳,手书具对。夫君臣不密,上有漏言之祸〔六〕。愿寝臣表,庶使臣笔所及者,得佐陛下尽忠。」书奏,赵玹、程黄闻之〔七〕,共谮邕下狱,当弃市。中常侍吕强愍邕无罪,从上请,邕减死罪一等,徙朔方,遇赦还本郡。
〔一〕 据范书及通监改。胡三省曰:「永乐门史,董太后宫官。」
〔二〕 据范书改。惠栋引蔡邕集曰:河间相升,以朝庭在藩国时,邻近旧恩,历河南太守、太中大夫,在郡受取数亿以上,迁为侍中也。
〔三〕 据范书补。
〔四〕 据袁纪前文及范书迳改「僖」作「禧」。
〔五〕 李贤曰:「雕琢,犹镌削以成其罪也。」
〔六〕 易系辞上曰:「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惠栋引公羊传文公六年曰:「射姑杀,则称其国以杀何?君漏言也。」何休云:「自上言泄曰漏。」范书蔡邕传此句作「上有漏言之戒,下有失身之祸」。袁纪当有脱文。
〔七〕 程黄,范书作「程璜」,即所谓「程夫人」者。钱大昕曰:「汉时宫人中耆宿,皆称中大人,见邓禹传。韦昭云:古者名男子为丈夫,尊父妪为大人,故宫婢亦有大人之称。」范书皆作「大人」,而通监与袁纪同。
秋八月,有星孛於天市。
冬十月〔一〕,太尉张颢、司空来艳久病罢。太常陈球为太尉,射声校尉袁逢为司空〔二〕。
〔一〕 范书灵帝纪作「九月」。疑袁纪误。
〔二〕 范书灵帝纪袁逢为「屯骑校尉。」
十一月〔一〕,皇后宋氏废。后无宠,宫人幸姬众共谮愬,诬后以咒咀上,遂收后玺绶。后以忧死,父母兄弟皆被诛。诸常侍、小黄门怜宋氏无辜,乃共葬后及父母兄弟於皋门亭,宋氏旧茔也。
〔一〕 范书灵帝纪作「十月」。十月丁未朔,丙子晦。袁纪下文既作「丙子晦」,则作「十一月」误。
丙子晦,日有蚀之。太尉陈球以灾异罢。
十二月丁巳,光禄勳乔玄为太尉〔一〕。
〔一〕 范书灵帝纪乔玄作「光禄大夫」。
是岁马生人。京房易传曰:「上亡太子,诸侯相伐,厥妖马生人。」
二年(己未、一七九)
春二月丁巳,司徒袁滂以灾异罢。太鸿胪刘邵为司徒〔一〕。
〔一〕 范书作「三月」,且「刘邵」作「刘合」。
滂字公熙,(闳之孙也)〔一〕纯素寡欲,终不言人之短。当权宠之盛,或以同异致祸,滂独中立於朝,故爱憎不及焉。
〔一〕 闳乃袁安孙袁彭之孙,袁逢、袁隗为其从父。乃汝南袁氏。袁滂系陈郡人,与袁闳虽同姓而不同宗,故非闳之孙明矣。又范书董卓传注、三国志袁涣传注所引袁纪均无此四字,当系衍文,故删。又李贤注作「滂字公喜」,熙喜古通用。
乙丑,太尉乔玄、司空袁逢久病罢。太中大夫段熲为太尉,太常张济为司空。
桥玄字公祖,梁国睢阳人。初为梁州刺史,值梁州大饥,玄开仓以廪之。主者以旧典宜先表闻,玄曰:「民以死矣。」廪讫,乃上奏。诏书以玄有汲黯忧民之心〔一〕,复不得以为常。玄有才名,长於知人。初见魏武帝於凡庸之中,玄甚异之,谓曰:「今天下将乱,非命世之才不能定也。定天下者,其在君乎?」
〔一〕 武帝时,河内失火,使汲黯往视之。黯以河内失火事为小,伤水旱,或父子相食事大,故矫诏发河内粟以赈贫民。武帝贤而不加罪。事见汉书汲黯传。
夏四月丙戌,日有蚀之〔一〕。
〔一〕 范书及续汉志均作「甲戌朔」。按丙戌在辛巳之後,今纪文反居前,则系甲戌之误明矣。
辛巳,太尉段熲有罪下狱诛。
初,黄门令王甫、大长秋曹节专权任势,颢阿附甫等,尚书令杨球抚髀叹曰〔一〕:「使球为司隶,此等何得尔!」俄而球为司隶,既拜,明日诣阙谢恩,会甫沐下舍,球因奏曰:「中常侍、冠军将军王甫奉职多邪,奸以事上,其所弹纠,皆由睚眦。勃海之诛,宋后之废,甫之罪也。太尉段熲以征伐微功,位极人臣,不能竭忠报国,而谄佞幸,宜并诛戮,以示海内。」於是收跻、甫下狱,球亲考之。甫子萌先为司隶,迁永乐少府,亦并见收。萌谓球曰:「父子今当伏诛,亦以先後之义〔二〕,少假借老父。」球骂萌曰:「若以权势为官,无忠,等者司隶,云以先後之义乎?」萌曰:「若临於坑相跻,忧汝独不见随吾後死邪?」於是球操捶杖之,甫、萌皆前死杖下。球敕都官从事曰:「先举权贵大猾,乃议其余耳。公卿豪右若袁氏儿辈,从事自辨之,何须校尉邪?」於是权门股栗,京师肃然。
〔一〕 东观记、续汉书、华峤书、谢承书、范书「杨」均作「阳」,袁纪误,今仍其旧,下同。
〔二〕 先後为司隶校尉也。
球既诛甫後,欲收曹节,节等不敢出沐。会顺帝虞贵人葬,百寮会葬,还入夏城门,曹节见谒於道旁,球大骂曰:「贼臣曹节!」节收泪於车中曰:「我自相食肉,何宜使犬舐其汁乎〔一〕?」语诸常侍,且便入省,勿过里舍也。节入谮球酷暴益甚,不为百姓所安。上乃徙球为卫尉,球叩头自陈曰:「臣无清高之行,横蒙犬鹰之任,前诛常侍王甫、太尉段熲,皆狐狸小丑,未足以宣示天下。今鸱枭翔於园林,豺狼噬於围薮,臣诚耻之。愿追诏书。」叩头殿下。上呵曰:「卫尉讵诏邪?」至於再三,乃受。
〔一〕 范书将此语系於见磔甫尸於道次而发,通监从之。
丁酉,大赦天下。
秋七月,匈奴中郎将纯修擅收斩单于呼演〔一〕,更立右贤王羌深为单于〔二〕,修抵罪。
〔一〕 范书「纯修」作「张修」。「呼演」,南匈奴传作「呼微」,灵帝纪注作「呼徵」。
〔二〕 范书南匈奴传作「羌渠」。
冬十月,永乐少府陈球下狱死。
初球与司徒刘邵书曰:「公出自宗室,据台鼎之位,天下所望。今曹节等放纵,为天下害,而久令在左右。贤兄侍中,常为节所害,可表徙尚书令杨球为司隶,以收节等诛之。政出圣主,天下太平,可翘足而待。」杨球小妻,程黄女。黄宫中用事,所谓程夫人也。节等颇闻知,乃重赂黄,且迫胁之。惶怖,告节等以球谋,因与节谗邵於上曰:「邵等常与陈、窦交通,又受取狼籍。步兵校尉刘纳、永乐少府陈球交通〔一〕,并通谋议。」上大怒,策邵、陈球、杨球、刘纳皆下狱死。
〔一〕 疑「步兵」上脱「与」字,「陈球」下脱「卫尉杨球」四字。
杨球字方正,渔阳泉州人。有勇气,郡吏常辱球母,球合年少数十人,杀吏灭其家,由是知名。九江山贼起,劫刺史。球以太尉掾为九江太守,设方略,即时摧破。诛鉏豪强,郡中累足〔一〕,迁甘陵相。时天下旱,司空张颢奏郡中长吏严酷贪污者皆罢免之。球以严酷徵,诏书以九江时功拜议郎,迁将作大匠、尚书令。
〔一〕 累足,即重足而立之意,畏懦状。
十一月,太常杨赐为司徒。
三年(庚申、一八0)
春正月癸丑,大赦天下〔一〕。
〔一〕 范书作「癸酉」。按是月庚子朔,无癸酉,范书误。
夏,虎见平乐观下,又见宪陵。上诏问司徒杨赐,赐对曰:「虎者,金行参代之精,狼戾之兽也。今在位率多奢暴贪残酷虐乎?」
中郎将张均上言曰〔一〕:「虎见宪陵,又见平乐观下,皆隶讹言也。洪范之论,『言之不从,则有毛虫之〔孽〕(业)』〔二〕。虎者,西方之兽,为禽刚猛,强梁之物也。居而穴处,不可睹见。今於先帝园陵为害,又言见於城下,皆在位者仁恩不着,有苛克杀戮之意乎?此乃大兵剧贼之徵,不可不防也。」
〔一〕 范书作「郎中中山张钧」。
〔二〕 据尚书大传改。
秋七月,大长秋曹节为车骑将军〔一〕。
〔一〕 范书宦者传曰:「四年,卒,赠车骑将军。」
九月辛酉,日有蚀之。诏群臣上封事,靡有所讳。
郎中审忠上书曰:「臣闻治国之要,得贤则安,失贤则危。故舜有五臣天下治〔一〕,汤举伊尹,不仁者远〔二〕。故太傅蕃、尚书令尹勳知中官奸乱,考其党与。华容侯朱瑀知事觉露,祸及其身,乃〔兴〕(与)造逆谋〔三〕,迫胁陛下,聚会群臣。因共割裂城社以相赏,父子兄弟被蒙尊荣。素所亲厚,布在州郡,皮剥小民,甚於狼虎。多言财货,缮治殿舍,车马服饰,拟於大家。群公卿士,杜口吞声,州郡承风顺指。故虫蝗为之生,夷狄为之起,天意愤盈,积十余年矣。故频年日有蚀之於上,地震於下,所以谴戒人主,欲令觉悟。今瑀等并在左右,陛下春秋富盛,惧惑佞谄,以作不轨。愿陛下留漏刻之听,以省臣表,埽灭丑类,以答天怒。」章寝。
〔一〕 五臣者,禹、稷、契、皋陶、伯益也。
〔二〕 见论语颜渊。
〔三〕 据范书宦者传改。
有星孛于狼、〔弧〕(狐)〔一〕。
〔一〕 据续汉天文志及范书改。
初作〔灵昆〕(林泉)、毕圭苑〔一〕。
〔一〕 据范书改。黄本「林」亦作「灵」。
司徒杨赐上书曰:「臣闻使者并出,规度城南民田,欲以为苑者。昔先王制囿,裁足取牲,以备三驱〔一〕,薪采刍牧者往焉。故诗曰:『王在灵囿,麀鹿攸伏。』〔二〕传曰:『吾王不游,吾何以休。』〔三〕皆被其德政,而乐所为如此。至六国之际,取兽者有罪,伤槐者将诛,孟轲为梁惠王极陈其事〔四〕。先帝之制,左开鸿池,右作上林,不俭不泰,以合礼中。今猥规都城之侧,以畜禽兽之物,非所以保养民庶赤子之义。筑郎不时,春秋有讥〔五〕;盘于游田,周公作戒。其城外之苑,以有五六〔六〕,足用逞情,意顺四时〔七〕,何必变革旧制,以罢民力。楚兴章华,郢人乖叛〔八〕;秦作阿房,黎甿愤怨。宜思夏后卑室之意〔九〕,太宗露台之费〔十〕,慰此下民劳止之歌〔十一〕。」上欲止,侍中任芝、乐松等曰〔十二〕:「昔宣王囿五十里,民以为大。文王百里,民以为小〔十三〕。今造二苑,与百姓共之,不妨於政,民蒙其泽。」上遂从之。
〔一〕 易比卦曰:「王用三驱,失前禽。」言三次田猎,必先以驱,故称三驱。
〔二〕 见诗大雅灵台。
〔三〕 见孟子梁惠王章句下,曰出夏谚。
〔四〕 见孟子梁惠王章句上。借论文王,以明当与民同乐之意。
〔五〕 庄公三十一年公羊传曰:「春,筑台于郎,何以书?讥。何讥尔?临民之所漱浣也。」
〔六〕 李贤曰:「阳嘉元年起西苑。延熹二年造显阳苑。洛阳宫殿名有平乐苑、上林苑。桓帝延熹元年置鸿德苑也。」
〔七〕 范书「时」作「节」。李贤曰:「春蒐,夏苗,秋猕,冬狩也。」
〔八〕 楚灵王筑章华之台,「国民罢焉,财用尽焉,年谷败焉,百官烦焉,举国留之,数年乃成」。後有乾谿之乱,灵王死之。见国语楚语。
〔九〕 论语泰伯曰:「子曰:『卑宫室而尽力乎沟洫,禹,吾无间然矣。』」
〔十〕 史记文帝纪曰:「尝欲作露台,召匠计之,直百金。上曰:『百金,中民十家之产,吾奉先帝宫室,常恐羞之,何以台为!』」
〔十一〕诗大雅民劳曰:「民亦劳止,汔可小康。惠此中国,以绥四方。」
〔十二〕范书乐松作「中常侍」。通监考异曰:「松本鸿都文学,必非中常侍。袁纪云『侍中』,今从之。」
〔十三〕孟子梁惠王下曰:「齐宣王曰:『寡人之囿方四十里,民犹以为大,何也?』孟子曰:『文王之囿方七十里,蒭荛者往来,雉兔者往焉,与民同之。民以为小,不亦宜乎?臣闻郊关之内有囿四十里,杀其麋鹿者如杀人之罪,则是方四十里为阱於国中。民以为大,不亦宜乎?』」可知松等所言文王乃周文王,而宣王则是齐宣王也。而囿之里数均异。齐宣之囿,通监作「五里」,误甚。
闰月,司徒杨赐久病罢。
冬十月,太常陈耽为司徒〔一〕。
〔一〕 范书作光和四年事,通监考异以为袁纪误。
十一月,立皇后何氏〔一〕。后,南阳〔宛〕(苑)人〔二〕。以良家子选入掖庭〔三〕,有宠,自贵人为皇后。父真早卒,异母兄进为河南尹,进弟苗越骑校尉。
〔一〕 范书作「十二月己巳」。
〔二〕 据范书改。
〔三〕 范书皇后纪作「家本屠者」。惠栋曰:「续汉书:进父真死,以妹倚黄门得入掖庭。案何进传蹇硕与赵忠书曰:『中常侍郭胜,进同郡人也。太后及进之贵幸,胜有力焉。』然则幸由郭胜得入掖庭。」
十二月,车骑将军曹节罢〔一〕。
〔一〕 「罢」当是「薨」之误。范书作四年事。详见前注。
四年(辛酉、一八一)
春,初置騄骥厩丞,领受郡国调马,而豪右辜榷〔一〕,马一匹至二百万。
〔一〕 前书音义曰:「辜,障也;榷,专也。谓障余人买卖而自取其利。」
夏四月庚午,大赦天下〔一〕。
〔一〕 范书灵帝纪作「庚子」。按是月癸亥朔,无庚子,范书误。
司徒陈耽不堪其任罢。太常袁隗为司徒〔一〕。
〔一〕 范书作光和五年事。
六月,追爵谥皇后父何真为车骑将军、舞阳宣怀侯。
秋七月,五色鸟见于新城,众鸟随之,民谓之凤皇。
九月庚寅朔,日有蚀之。
冬十月,太尉许郁〔坐〕辟召错谬罢,太常杨赐为太尉〔一〕。
〔一〕 范书本月作「太尉刘宽罢,卫尉许〈有彧〉为太尉」。通监从范书。又「坐」字据通监考异引袁纪补。
车驾幸广城。
是岁,于後宫与人为列肆贩卖,使相偷盗,争着进贤冠。又於西园驾四驴,上躬自操辔,驰驱周旋,以为欢乐。於是公卿贵戚转相放效,至乘辎軿以为骑从,互相请夺,驴价与马齐。本志曰:「行天者莫如龙,行地者莫如马。诗曰:『四牡騤騤,载是常服。』〔一〕驴乃服重致远,野人之所用,非帝王君子之所宜骖服。迟钝之蓄,而今贵之,天意若曰:国且大乱,贤愚倒置,执政者皆如驴也。」
〔一〕 见诗小雅六月。
五年(壬戌、一八二)
春正月辛未,大赦天下。
二月,大疫。
三月,诏三公以谣言举刺史、二千石贪污浊秽为蠹害者。
夏,旱〔一〕。
〔一〕 范书灵帝纪「夏」下有「四月」两字。
五月庚申,永乐宫署灾。
秋七月,星孛於太微。
六年(癸亥、一八三)
春三月辛未,大赦天下。
夏,爵号皇后母为舞阳君。
秋,金城河水溢出二十余里。
中平元年(甲子、一八四)
春正月,钜鹿人张角谋反。
初,角弟良,弟宝自称大医〔一〕,事善道〔二〕,疾病者辄跪拜首过〔三〕,病者颇愈,转相诳耀。十余年间,弟子数十万人,周遍天下,置三十六坊,各有所主。期三月五日起兵,同时俱发。角弟子济阴人唐客上书告角〔四〕,天子遣使者捕角。角等知事已露,因晨夜敕诸坊,促令起兵。
〔一〕 范书皇甫嵩传作「角弟宝」,「宝弟梁」。通监考异曰:「司马彪九州春秋云:『角弟梁,梁弟宝』,袁纪云『角弟良、宝』,今从范书。」按今本袁纪「宝」上皆有「弟」字,与通监考异所见本异。又「大医」,范书作「大贤良师」,注曰:良或作郎。
〔二〕 范书作「黄老道」。
〔三〕 胡三省曰:首过,「今道家所施符水,祖张道陵,盖同此术也」。
〔四〕 范书皇甫嵩传作「济南唐周」。
二月,角等皆举兵,往往屯聚数十百辈,大者万余人,小者六七千人。州郡仓卒失据,二千石长吏皆弃城遁走,京师振动。角党皆着黄巾,故天下号曰「黄巾贼」。
初,司徒杨赐、卫尉刘宽、司空张济、御史刘陶并陈角反谋,宜时捕讨,以绝乱原。上不从。及角作乱,天子思陶言,封为中陵侯。
陶字子奇,颍川颍阴人。沈勇有大谋,不修威仪,不拘小节。与人交,志好不同,虽富贵不顾也;所行齐趣,虽贫贱,必尊贵之。疾恶太甚,以此见憎。
辟司徒府,迁尚书侍中,以数直谏,为权臣所恶,徙为京兆尹。上素重陶才,徵为谏议大夫。诸中官谗陶与张角通情,上遂疑之,收陶考黄门北寺。中官讽考,楚毒极至。陶对使者曰:「朝廷前封臣云何?不恒其德,反用佞邪之谮,臣恨不与伊、周同俦,而与三人同辈〔一〕。今上杀忠謇之臣,下有憔悴之民,亦在不久。然後悔於冤臣,将复何逮?」不食而死。
〔一〕 「三人」,即三仁也。论语微子曰:「殷有三仁焉,微子去之,箕子为之奴,比干谏而死。」
三月戊申,河南尹何进为大将军,帅师次于都亭。自函谷、〔伊阙〕(关)、大谷、轘辕、盟津〔一〕,皆置都尉,备张角也。
〔一〕 「伊阙」据黄本补。范书灵帝纪作「置八关都尉官」。注曰:「八关谓函谷、广城、伊阙、大谷、轘辕、旋门、小平津、孟津也。」袁纪「八关」尚脱其三也。
於是考诸与角连反,宫省左右死者数千人。上内忧黄巾,问掖庭令吕强何以静寇,对曰:「诛左右奸猾者。中常侍丁肃、徐演、李延、赵裕、郭耽〔一〕,朝廷五人,号为忠清,诚可任用。赦党人,简选举,何忧於贼!」上纳其言。
〔一〕 按范书宦者传,丁肃乃济阴人。惠栋曰:「肃,济阴句阳人,与太傅胡广为婚者。」徐演作「徐衍」,下邳人。李延作「汝阳李巡」。廿二史考异曰:「巡,即注尔雅者。」惠栋曰:「汝阳,经典序录作『汝南』。经籍志云:中黄门李巡,注尔雅三卷。又王愔文字志载:巡善书。」又赵裕作「北海赵佑」。与袁纪多异。
壬子,大赦党人,皆除之。
强字汉盛,河南成皋人。忠贞奉公,不与佞幸同。是时权邪怙宠,政以贿成,郡国贡献,皆先馈赂,然後得行,左右群臣,好上私礼。强谏曰:「陛下物出天下,然而所输之府,辄有导行之财,皆出於民。今发十而贡一,费多而献少,无为使奸吏用巧,私门致富也。又阿媚之臣,好献其私,客谄姑息,进入,其所奉献,皆御府所有,无为使从谏之臣得自( )黩也〔一〕。
旧选举委任三府,尚书受奏御而已,各受试用,责以成功。功无可察,以事付尚书,尚书乃覆案虚实,行其罪罚。於是三公每有所选,参议掾属,咨其行状,度其器能。然犹有溺职废官,荒秽不治。今但任尚书,或有诏用,三公得免选举之负,尚书又无考课之勤,陛下虚自劳苦,有废乱之负,无所责也。」书奏,上以示中常侍夏恽、赵忠。忠、恽曰:「此言是也。然强自负清洁,常怏怏有外心。」
〔一〕 (),媟也。汉书枚乘传曰「以故得媟黩贵辛」。注曰:「媟,狎也;黩,垢浊也。」此言狎习相慢,同流合污也。
及赦党人,中官疾之,於是诸常侍人人求退。忠、恽共构会强云:「与党人谋,数读霍光传〔一〕。强兄弟所在,亦皆贪秽。」上闻强读霍光传,意不悦,使中黄门持兵召强。强闻上召,怒曰:「吾死,乱兵起矣。大丈夫欲书忠国史,无为复对狱吏也。」遂自杀。
〔一〕 汉书霍光传也。李贤曰:「言其欲谋废立也。」
诏公卿百官出马弩各有差。
中郎将卢植、左中郎将皇甫嵩、右中郎将朱隽各持节征黄巾。
护军〔司马〕(将军)傅燮讨贼形势〔一〕,燮上书谏曰:「臣闻天下之祸,所由於外,皆兴於内。是故虞舜昇朝,先诛四凶,然後用十六相〔二〕。明恶人不去,则善人无由进。张角起於赵、魏,黄巾乱於六州,此皆衅发萧墙〔三〕,而祸延四海。臣受戎任,奉辞伐罪,始到颍川,战无不克,黄巾虽遏,其衅由内作耳。陛下仁德宽容,多所不忍,中官弄权,忠臣之忧逾深耳。何者?夫邪正之在国,犹冰炭不可同器而并存也。彼知正人之功显,而危亡之兆见,皆将巧词饰说,共长虚伪。孝子疑於屡至,市虎惑於三人,陛下不详察之,臣恐白起复赐死於杜邮〔四〕,而尽节效命之臣,无所陈其忠矣。唯陛下察虞舜四罪之举,使谗佞受放殛之罚,万国知邪臣之为诛。首忠正时,得竭其诚,则善人思进,奸凶不讨而自灭矣。臣闻忠臣之事君,犹孝子之事父,〔子之事父〕,焉得不尽情以言〔五〕!使臣伏鈇钺之戮,陛下少用其言,国之福也。」书奏,中常侍赵忠见而怨焉。
〔一〕 据黄本改,范书亦作「司马」。胡三省曰:「护军司马,官为司马,而使监护一军。」又「讨贼形势」,语殊不类。
〔二〕 四凶,见前注。十六相者,指高阳氏之八才子:苍舒、隤敳、檮戭、大临、尨降、庭坚、仲容、叔达,亦称八恺。又指高辛氏之八才子:伯奋、仲堪、叔献、季仲、伯虎、仲熊、叔豹、季狸,亦称八元。见文公十八年左传史克之语。
〔三〕 指张角遣人入京师,约中官为内应之事。
〔四〕 事见史记白起列传。
〔五〕 据黄本补。
夏四月,太尉杨赐以寇贼罢,太仆邓盛为太尉。司空张济久病免,大司农张温为司空。
初卖官,自关内侯以下至虎贲、羽林入钱各有差。
皇甫嵩、朱隽连战失利。遣骑都尉曹操将兵助嵩等。
五月乙卯,黄巾马元义等於京都谋反,皆伏诛〔一〕。
〔一〕 范书皇甫嵩传言马元义死於唐周告密後不久,时尚未起义。又御览卷六四五引续汉书曰:「张角别党马元义为山阳所捕得,馈送京师,车裂於市。」诸载各有异,俟考。
皇甫嵩、朱隽击黄巾波才於颍川,大破之,斩首数万级。诏嵩行车骑将军,封都乡侯;隽,西乡侯。於是傅燮功多应封,为赵忠所谮。上识燮,不罪之,然不得封。
左中郎将卢植征张角,不克,徵诣廷尉,减死罪一等。中郎将董卓代。
植既受命,累破黄巾,角等保广宗,植围堑修梯。垂当拔之,上遣小黄门左丰观贼形势。或劝植以赂送丰,植不从,丰言於上曰:「广宗贼易破耳,卢中郎固垒息军,以待天诛。」上怒,植遂抵罪。
六月,中郎将张均上书曰:「张角所以能兴兵作乱,万民乐附之者,原皆由十常侍多放父子兄弟、昏亲宾客,典据州郡,辜榷财利,侵冤百姓。百姓之冤无告诉,因起从角学道,谋议不轨,相聚为贼。今悉斩十常侍,悬其头於南郊,以谢天下,即兵自消,可一战而克也。」上以章示十常侍,皆免冠顿首,乞自致雒阳狱,家财助军粮,子弟为前锋。上曰:「此则直狂子也,十常侍内有一人不善者耳!」天子使御史考诸为角道者,御史奏均学黄巾道,收均死狱中。
秋八月,皇甫嵩击黄巾卜已於东郡,大破之,斩首万余级。
中郎将董卓征张角,不克,徵诣廷尉,减死罪一等。以皇甫嵩代之。
朱隽攻黄巾赵弘於南阳,自六月至八月不拔。有司奏徵隽,司空张温议曰:「昔秦用白起,燕信乐毅,亦旷历年载,乃能克敌。隽讨颍川有效,引师南指,方略已设,临军易将,兵家所忌,可以少假日月,责其功效。」上从之,诏切责隽,隽惧诛,乃急击弘,大破斩之。封隽上虞侯。
贼复以韩忠为帅,众号十万,据宛拒隽。隽兵力不敌,然欲急攻,乃先结垒,起土山以临之。因伪修攻具,耀兵於西南,隽身自披甲,将精卒乘其东北,遂得入城。忠乞降,议郎蔡邕、司马张超皆欲听之〔一〕。隽曰:「兵有形同而势异者。昔秦项之际,民无定主,故有赏以劝来者。今海内一统,惟黄巾造寇,降之无可劝,罚之足以惩恶。今若受之,更开逆意,利则进战,钝则降服,纵敌长寇,非良计也。」因勒兵攻之,连战不克。隽登土山望之,顾谓邕曰〔二〕:「吾知之矣,今外围周固,内营逼急,忠故乞降。降又不受,所以死战也。万人同心犹不可当,况十万人乎?其害多矣。不如彻围解弛,势当自出,出则意散,必易破之。」即解围入城,忠果自出。隽因自击之,大破斩忠,乘胜逐北,斩首万余级。即拜隽为车骑将军〔三〕,封钱唐侯,徵入为光禄大夫。
〔一〕 范书朱隽传作「司马张超及徐璆、秦颉皆欲听之」,不及蔡邕。且邕传亦不载此事,疑其有误。
〔二〕 范书作「顾谓超曰」。
〔三〕 范书本传作「右车骑将军」。
冬十月,皇甫嵩攻张角弟良於广宗,大破之,斩首数万级。角先病死,破棺戮尸。拜嵩为车骑将军〔一〕,封槐里侯。
〔一〕 范书本传作「左车骑将军」。
嵩既破黄巾,威振天下,故信都令汉阳阎忠说嵩曰:「夫难得而易失者,时也;时至而不旋踵者,机也。故圣人常顺时而动,智者必见机而发。今将军遭难得之时,蹈之而不发,将何以权大名乎?」嵩曰:「何谓也?」忠曰:「天道无亲〔一〕,百姓与能〔二〕,故有高人之功者,不受庸主之赏。今将军受鈇钺於暮春,收成功於末秋,〔三〕兵动若神,谋不再计,攻坚易於折枯,摧敌甚於汤雪,旬月之间,神兵电埽,封〔尸〕(户)刻石〔四〕,南面以报,威振本朝,声驰海外,是以群雄回首,百姓企踵,虽有汤、武之举,未有高将军者也。身立高人之功,乃北面以事庸主,何以图安也?」嵩曰:「夙夜在公,心不忘忠,何以不安?」忠曰:「不然!昔韩信不忍一餐之遇,弃三分之利,拒蒯通之说,忽鼎峙之势。利剑揣其喉,乃叹息而悔何以见烹於女子也〔五〕。今主势弱於刘项,将军权重於淮阴,指麾足以震风雨,叱吒足以兴雷电。赫然奋发,因危抵颓,崇恩以绥前附,振武以临後伏,徵冀方之士,勒七州之众,羽檄先驰於前,大军向振於後,蹈流漳河,钦马盟津,诛中官之罪,除群怨之积。如此则攻无交兵,守无坚城,不招必影从,虽童儿可使奋空拳以致力,女子可使褰裳以用命,况厉熊罴之卒,因迅风之势哉!功业巳就,天下已顺,乃请呼上帝,喻以大命,混齐六合,南面称制,移神器於将兴,推亡汉於已坠,实神机之至会,风发之良时。夫既朽不雕,衰世难佐。将军既欲委忠於难佐之朝,雕朽败之木,犹逆阪走丸,必不可得也。乃今权宦群居,同恶如市〔六〕上不自由,政出左右。庸主之下,难以久居,不赏之功,谗人侧目,如不早图,後悔无及!」嵩惧曰:「黄巾小孽,非秦、项之敌也;新结易散,非我功策之能。民未忘主,而子欲逆求之,是虚造不冀之功,以速朝夕之祸。非移祚之时也,孰与委忠本朝?虽有多谗,不过放废,犹有令名,死且不朽。逆节之论,吾所不敢也。」忠知计不用,乃佯狂为巫。
〔一〕 老子曰:「天道无亲,常与善人。」
〔二〕 易系辞下曰:「人谋鬼谋,百姓与能。」言所谓圣人与众谋以定得失,与神谋以定吉凶,则百姓亲附,推戴其为王。
〔三〕 冬十月破张梁,故曰「末秋」。
〔四〕 据范书皇甫嵩传改。
〔五〕 蒯通劝韩信据齐地,「参分天下,鼎足而居」,以观刘项成败。韩信曰:「汉王遇我甚厚,载我以其车,衣我以其衣,食我以其食。吾闻之乘人之车者载人之忠,衣人之衣者怀人之忧,食人之食者死人之事,吾岂可以乡利倍义乎!」後吕后以诈谋缚信,特斩之,信曰:「吾悔不用蒯通之计,乃为儿女子所诈,岂非天哉!」事见史记淮阴侯列传。
〔六〕 昭公十三年左传曰:「韩宣子曰:『同恶相求,如市贾焉。』」
十一月,嵩又进兵击张宽於下曲阳,斩之。於是黄巾悉破,其余州所诛,一郡数千人。
十二月,金城人边章、韩约反〔一〕。
〔一〕 三国志马超传、范书皇甫嵩传「韩约」皆作「韩遂」。按范书董卓传注引献帝春秋曰:「叙州义从宋建、王国等反,诈金城郡降,求见叙州大人故新安令边允、後事韩约。约不见,太守陈懿劝之使往,国等便劫质约等数十人。」又曰:「州购约、允各千户侯。约、允被购,『约』改为『遂』,『允』改为『章』。」则「韩约」乃「韩遂」本名,边章原名边允,而边允既已从新名,则袁纪之韩约亦当作韩遂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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