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者国学 汉书颜师古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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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书卷一上  高帝纪第一上

 

 

  师古曰:「纪,理也,统理众事而系之於年月者也。」

  高祖,〔一〕沛丰邑中阳里人也,〔二〕姓刘氏。〔三〕母媪〔四〕尝息大泽之陂,〔五〕梦与神遇。〔六〕是时雷电晦冥,〔七〕父太公往视,则见交龙於上。已而有娠,〔八〕遂产高祖。

  〔一〕荀悦曰:「讳邦,字季。邦之字曰国。」张晏曰:「礼諡法无『高』,以为功最高而为汉帝之太祖,故特起名焉。」师古曰:「邦之字曰国者,臣下所避以相代也。」

  〔二〕应劭曰:「沛,县也。丰,其乡也。」孟康曰:「後沛为郡而丰为县。」师古曰:「沛者,本秦泗水郡之属县。丰者,沛之聚邑耳。方言高祖所生,故举其本称以说之也。此下言『县乡邑告喻之』,故知邑系於县也。」

  〔三〕师古曰:「本出刘累,而范氏在秦者又为刘,因以为姓。」

  〔四〕文颖曰:「幽州及汉中皆谓老妪为媪。」孟康曰:「媪,母别名,音乌老反。」师古曰:「媪,女老称也,孟音是矣。史家不详着高祖母之姓氏,无得记之,故取当时相呼称号而言也。其下王媪之属,意义皆同。至如皇甫谧等妄引谶记,好奇骋博,强为高祖父母名字,皆非正史所说,盖无取焉。宁有刘媪本姓实存,史迁肯不详载?即理而言,断可知矣。他皆类此。」

  〔五〕师古曰:「蓄水曰陂。盖於泽陂堤塘之上休息而寝寐也。陂音彼皮反。」

  〔六〕师古曰:「遇,会也。不期而会曰遇。」

  〔七〕师古曰:「晦冥皆谓暗也。言大雷电而云雾昼暗。」

  〔八〕应劭曰:「娠,动,怀任之意。左传曰邑姜方娠。」孟康曰:「娠音身,汉史身多作娠,古今字也。」师古曰:「孟说是也。汉书皆以娠为任身字。『邑姜方震』,自为震动之字,不作娠。」

  高祖为人,隆准而龙颜,〔一〕美须髯,〔二〕左股有七十二黑子。〔三〕宽仁爱人,意豁如也。〔四〕常有大度,不事家人生产作业。及壮,试吏,〔五〕为泗上亭长,〔六〕廷中吏无所不狎侮〔七〕。好酒及色。常从王媪、武负贳酒,〔八〕时饮醉卧,武负、王媪见其上常有怪。高祖每酤留饮,酒雠数倍。〔九〕及见怪,岁竟,此两家常折券弃责。〔一〇〕

  〔一〕服虔曰:「准音拙。」应劭曰:「隆,高也。准,颊权准也。颜,颡也。」李斐曰:「准,鼻也。」文颖曰:「音准的之准。」晋灼曰:「战国策云『眉目准(颊)〔頞〕权衡』,史记秦始皇蜂目长准。李说文音是也。」师古曰:「颊权?字,岂当借准为之?服音应说皆失之。」

  〔二〕师古曰:「在颐曰须,在颊曰髯。髯音人占反。」

  〔三〕师古曰:「今中国通呼为黶子,吴楚俗谓之志。志者,记也。」

  〔四〕师古曰:「豁然开大之貌,音呼活反。」

  〔五〕应劭曰:「试用补吏。」

  〔六〕师古曰:「秦法十里一亭。亭长者,主亭之吏也。亭谓停留行旅宿食之馆。」

  〔七〕师古曰:「廷中,郡府廷之中。廷音定。他皆类此。」

  〔八〕如淳曰:「武,姓也。俗谓老大母为阿负。」师古曰:「刘向列女传云『魏曲沃负者,魏大夫如耳之母也』。此则古语谓老母为负耳。王媪,王家之媪也。武负,武家之母也。贳,赊也,李登、吕忱并音式制反,而今之读者谓与射同,乃引地名射阳其字作贳以为证验,此说非也。假令地名为射,自是假借,亦犹鮦阳音纣,莲勺音酌,当时所呼,别有意义,岂得即定其字以为正音乎?」

  〔九〕如淳曰:「雠,亦售也。」

  〔一〇〕师古曰:「以简牍为契券,既不徵索,故折毁之,弃其所负。」

  高祖常繇咸阳,〔一〕纵观秦皇帝,〔二〕喟然大息,曰:「嗟乎,大丈夫当如此矣!」〔三〕

  〔一〕应劭曰:「繇者,役也。」文颖曰:「咸阳,今渭北渭城是也。」师古曰:「咸阳,秦所都。繇读曰傜,古通用字。」

  〔二〕师古曰:「纵,放也。天子出行,放人令观。观音工唤反。」

  〔三〕师古曰:「喟,叹息貌。大息言其叹息之大。喟音丘位反。」

  单父人吕公〔一〕善沛令,辟仇,从之客,因家焉。〔二〕沛中豪杰吏闻令有重客,皆往贺。〔三〕萧何为主吏,〔四〕主进,〔五〕令诸大夫曰:「进不满千钱,坐之堂下。」〔六〕高祖为亭长,素易诸吏,〔七〕乃绐为谒曰「贺钱万」,〔八〕实不持一钱。谒入,吕公大惊,起,迎之门。〔九〕吕公者,好相人,见高祖状貌,因重敬之,引入坐上坐。〔一〇〕萧何曰:「刘季固多大言,少成事。」高祖因狎侮诸客,遂坐上坐,无所诎。〔一一〕酒阑,〔一二〕吕公因目固留高祖。〔一三〕竟酒,後。吕公曰:「臣少好相人,〔一四〕相人多矣,无如季相,愿季自爱。臣有息女,愿为箕帚妾。」〔一五〕酒罢,吕媪怒吕公曰:「公始常欲奇此女,与贵人。〔一六〕沛令善公,求之不与,何自妄许与刘季?」吕公曰:「此非儿女子所知。」卒与高祖。〔一七〕吕公女即吕后也,生孝惠帝、鲁元公主〔一八〕

  〔一〕孟康曰:「单音善。父音甫。」师古曰:「地理志山阳县也。」

  〔二〕师古曰:「与沛令相善,因辟仇亡匿,初就为客,後遂家沛也。仇,雠也,音求。」

  〔三〕师古曰:「以礼物相庆曰贺。」

  〔四〕孟康曰:「主吏,功曹也。」

  〔五〕文颖曰:「主赋敛礼进,为之帅也。」郑氏曰:「主赋敛礼钱也。」师古曰:「进者,会礼之财也。字本作賮,又作赆,音皆同耳。古字假借,故转而为进。賮又音才忍反。陈遵传云陈遂与宣帝博,数负进,帝後诏云可以偿博进未。其进虽有别解,然而所赌者之财疑充会食,义又与此通。」

  〔六〕师古曰:「令,号令也。大夫,客之贵者总称耳。」

  〔七〕师古曰:「素,故也,谓旧时也。易,轻也,音弋豉(也)〔反〕。」

  〔八〕应劭曰:「绐,欺也。」师古曰:「为谒者,书刺自言爵里,若今参见尊贵而通名也。盖当时自陈姓名,并列贺钱数耳。绐音徒在反。」

  〔九〕师古曰:「以其钱多,故特礼之。」

  〔一〇〕师古曰:「上坐,尊处也。令於尊处坐。上坐音才卧反,次下亦同。」

  〔一一〕师古曰:「诎,曲慑也,音丘勿反。」

  〔一二〕文颖曰:「阑言希也。谓饮酒者半罢半在,谓之阑。」

  〔一三〕师古曰:「不欲对坐者显言,故动目而留之。」

  〔一四〕张晏曰:「古人相与语多自称臣,自卑下之道也,若今人相与言自称仆也。」

  〔一五〕师古曰:「息,生也。言己所生之女。」

  〔一六〕师古曰:「奇,异也。谓显而异之,而嫁於贵人。」

  〔一七〕师古曰:「卒,终也。」

  〔一八〕服虔曰:「元,长也。食邑於鲁。」韦昭曰:「元,諡也。」师古曰:「公主,惠帝之姊也,以其最长,故号曰元。吕后谓高帝曰张王以鲁元故不宜有谋,齐悼惠王尊鲁元公主为太后,当时并已谓之元,不得为諡也。韦说失之。」

  高祖尝告归之田。〔一〕吕后与两子居田中,有一老父过请饮,吕后因餔之。〔二〕老父相后曰:「夫人天下贵人也。」令相两子,见孝惠帝,曰:「夫人所以贵者,乃此男也。」〔三〕相鲁元公主,亦皆贵。老父已去,高祖适从旁舍来,吕后具言客有过,相我子母皆大贵。高祖问,曰:「未远。」乃追及,问老父。老父曰:「乡者夫人儿子皆以君,〔四〕君相贵不可言。」高祖乃谢曰:「诚如父言,不敢忘德。」〔五〕及高祖贵,遂不知老父处。

  〔一〕服虔曰:「告音如嗥呼之嗥。」李斐曰:「休谒之名,吉曰告,凶曰宁。」孟康曰:「古者名吏休假曰告。告又音喾。汉律,吏二千石有予告,有赐告。予告者,在官有功最,法所当得也。赐告者,病满三月当免,天子优赐其告,使得带印绶将官属归家治病。至成帝时,郡国二千石赐告不得归家。至和帝时,予赐皆绝。」师古曰:「告者,请谒之言,谓请休耳。或谓之谢,谢亦告也。假为嗥喾二音,并无别义,固当依本字以读之。左氏传曰『韩献子告老』,礼记曰『若不得谢』。汉书诸云谢病皆同义。」

  〔二〕师古曰:「餔食之餔,屈原曰『餔其糟』是也。以食食人亦谓之餔,国语曰『国中童子无不餔也』,吕氏春秋曰『下壶飧以餔之』,是也。父本请饮,后因食之,故言餔也。餔音必胡反。」

  〔三〕师古曰:「言因有此男,故大贵。」

  〔四〕如淳曰:「言并得君之贵相也。以或作似。」师古曰:「如说非也。言夫人及儿子以君之故,因得贵耳,不当作似也。乡读曰向。」

  〔五〕师古曰:「诚,实也。」

  高祖为亭长,乃?竹皮为冠,令求盗之薛治,〔一〕时时冠之,〔二〕及贵常冠,所谓「刘氏冠」也。〔三〕

  〔一〕应劭曰:「以竹始生皮作冠,今鹊尾冠是也。求盗者,亭卒。旧时亭有两卒,一为亭父,掌开闭埽除,一为求盗,掌逐捕盗贼。薛,鲁国县也,有作冠师,故往治之。」文颖曰:「高祖居贫志大,取其约省,与众有异。」韦昭曰:「竹皮,竹筠也。今南夷取竹幼时绩以为帐。」师古曰:「之,往也。竹皮,笋皮,谓笋上所解之箨耳,非竹筠也。今人亦往往为笋皮巾,古之遗制也。韦说失之。?,古以字。箨音托。」

  〔二〕师古曰:「爱珍此冠,休息之暇则冠之。」

  〔三〕师古曰:「後遂号为『刘氏冠』者,即此冠也。後诏曰『爵非公乘以上不得冠刘氏冠』者。即此冠。」

  高祖以亭长为县送徒骊山,〔一〕徒多道亡。自度比至皆亡之,〔二〕到丰西泽中亭,止饮,〔三〕夜皆解纵所送徒。〔四〕曰:「公等皆去,吾亦从此逝矣!」〔五〕徒中壮士愿从诸十余人。高祖被酒,〔六〕夜径泽中,〔七〕令一人行前。〔八〕行前者还报曰:「前有大蛇当径,愿还。」高祖醉,曰:「壮士行,何畏!」乃前,拔剑斩蛇。蛇分为两,道开。行数里,醉困卧。後人来至蛇所,有一老妪夜哭。人问妪何哭,妪曰:「人杀吾子。」人曰:「妪子何为见杀?」妪曰:「吾子,白帝子也,化为蛇,当道,今者赤帝子斩之〔九〕,故哭。」人乃以妪为不诚,〔一〇〕欲苦之,〔一一〕妪因忽不见。〔一二〕後人至,高祖觉。〔一三〕告高祖,高祖乃心独喜,自负。〔一四〕诸从者日益畏之。

  〔一〕应劭曰:「秦始皇葬於骊山,故郡国送徒士往作。」文颖曰:「在新丰南。」项氏曰:「故骊戎国也。」

  〔二〕师古曰:「度音徒各反。比音必寐反。他皆类此。」

  〔三〕师古曰:「丰邑之西,其亭在泽中,因以为名。」

  〔四〕师古曰:「纵,放也。」

  〔五〕师古曰:「逝,往也。」

  〔六〕师古曰:「被,加也。被酒者,为酒所加。被音皮义反。」

  〔七〕师古曰:「径,小道也。言从小道而行,於泽中过,故其下曰有大蛇当径。」

  〔八〕师古曰:「行,案行也,音胡更反。」

  〔九〕应劭曰:「秦襄公自以居西,主少昊之神,作西畤,祠白帝。至献公时栎阳雨金,以为瑞,又作畦畤,祠白帝。少昊,金德也。赤帝尧後,谓汉也。杀之者,明汉当灭秦也。」

  〔一〇〕师古曰:「谓所言不实。」

  〔一一〕苏林曰:「欲困苦辱之。」师古曰:「今书苦字或作笞。笞,击也,音丑之反。」

  〔一二〕师古曰:「见音胡电反。他皆类此。」

  〔一三〕师古曰:「觉谓寝寐而寤也,音功效反。」

  〔一四〕应劭曰:「负,恃也。」

  秦始皇帝尝曰「东南有天子气」,於是东游以猒当之。〔一〕高祖隐於芒、砀山泽间,〔二〕吕后与人俱求,常得之。高祖怪问之。吕后曰:「季所居上常有云气,故从往常得季。」〔三〕高祖又喜。沛中子弟或闻之,多欲附者矣。

  〔一〕师古曰:「猒,塞也,音一涉反。」

  〔二〕应劭曰:「芒属沛国,砀属梁国,二县之界有山泽之固,故隐其间。」苏林曰:「芒音忙遽之忙。砀音唐。」师古曰:「砀亦音宕。所言属沛国、梁国者,皆是注释之人据见在所属,非必本当时称号境界。他皆类此。」

  〔三〕师古曰:「言随云气所在而求得之。」

  秦二世元年〔一〕秋七月,陈涉起蕲,〔二〕至陈,自立为楚王,〔三〕遣武臣、张耳、陈余略赵地。〔四〕八月,武臣自立为赵王。郡县多杀长吏以应涉。九月,沛令欲以沛应之。掾、主吏萧何、曹参曰:〔五〕「君为秦吏,今欲背之,帅沛子弟,恐不听。愿君召诸亡在外者,〔六〕可得数百人,因以劫众,〔七〕众不敢不听。」乃令樊哙召高祖。〔八〕高祖之众已数百人矣。

  〔一〕应劭曰:「始皇欲以一至万,示不相袭。始者一,故称二世。」

  〔二〕苏林曰:「蕲音机,县名,属沛国。」

  〔三〕李奇曰:「秦灭楚,楚人怨秦,故涉因民之欲,自称楚王,从民望也。」

  〔四〕师古曰:「凡言略地者,皆谓行而取之,用功力少。」

  〔五〕师古曰:「曹参为掾,萧何为主吏。」

  〔六〕师古曰:「时苦秦虐政,赋役烦多,故有逃亡辟吏。」

  〔七〕师古曰:「劫谓威胁之。」

  〔八〕师古曰:「哙音快。」

  於是樊哙从高祖来。沛令後悔,恐其有变,乃闭城城守,〔一〕欲诛萧、曹。萧、曹恐,踰城保高祖。〔二〕高祖乃书帛射城上,与沛父老曰:「天下同苦秦久矣。今父老虽为沛令守,诸侯并起,今屠沛。〔三〕沛今共诛令,择可立立之,以应诸侯,即室家完。〔四〕不然,父子俱屠,无为也。」父老乃帅子弟共杀沛令,开城门迎高祖,欲以为沛令。高祖曰:「天下方扰,诸侯并起,〔五〕(令)〔今〕置将不善,一败涂地。〔六〕吾非敢自爱,恐能薄,〔七〕不能完父兄子弟。〔八〕此大事,愿(吏)〔更〕择可者。」萧、曹(等)皆文吏,自爱,恐事不就,〔九〕後秦种族其家,〔一〇〕尽让高祖。诸父老皆曰:「平生所闻刘季奇怪,当贵,且卜筮之,莫如刘季最吉。」高祖数让。众莫肯为,〔一一〕高祖乃立为沛公。〔一二〕祠黄帝,祭蚩尤於沛廷,〔一三〕而衅鼓旗。〔一四〕帜皆赤,〔一五〕由所杀蛇白帝子,(所)杀者赤帝子故也。於是少年豪吏如萧、曹、樊哙等皆为收沛子弟,得三千人。

  〔一〕师古曰:「城守者,守其城也。守音狩。他皆类此。」

  〔二〕师古曰:「保,安也,就高祖以自安。」

  〔三〕师古曰:「屠谓破取城邑,诛杀其人,如屠六畜然。」

  〔四〕师古曰:「完,全也。」

  〔五〕师古曰:「扰,乱也。」

  〔六〕师古曰:「一见破败,即当肝脑涂地。」

  〔七〕师古曰:「能谓材也。能本兽名,形似熊,足似鹿,为物坚中而强力,故人之有贤材者,皆谓之能。」

  〔八〕师古曰:「乡邑之人,老及长者父兄之行,少及幼者子弟之党,故总而言之。」

  〔九〕师古曰:「就,成也。」

  〔一〇〕师古曰:「诛及种族也。」

  〔一一〕师古曰:「数音所角反。他皆类此。」

  〔一二〕孟康曰:「楚旧僭称王,其县宰为公。陈涉为楚王,沛公起应涉,故从楚制,称曰公。」

  〔一三〕应劭曰:「黄帝战於阪泉,以定天下。蚩尤亦古天子,好五兵,故祠祭之,求福祥也。」臣瓒曰:「孔子三朝记云蚩尤庶人之贪者,非天子也。管仲曰『割庐山发而出水,金从之出,蚩尤受之以作剑戟』也。」师古曰:「瓒所引者同是大戴礼,出用兵篇,而非三朝记也。其余则如应说。沛廷,沛县之廷。」

  〔一四〕应劭曰:「衅,祭也。杀牲以血涂鼓衅呼为衅。」臣瓒曰:「礼记及大戴礼有衅庙之礼,皆无祭事。」师古曰:「许慎云『衅,血祭也』,然即凡杀牲以血祭者皆为衅,安在其无祭事乎?又古人新成钟鼎,亦必衅之,岂取衅呼为义?应氏之说亦未允也。呼音火亚反。」

  〔一五〕师古曰:「帜,慓也,音式志反。旗旗之属,帜即总称焉,史家字或作识,或作志,音义皆同。」

  是月,项梁与兄子羽起吴。田儋与从弟荣、横起齐,〔一〕自立为齐王。韩广自立为燕王。魏咎自立为魏王。陈涉之将周章西入关,至戏,〔二〕秦将章邯距破之。〔三〕

  〔一〕服虔曰:「儋音负担之担。」师古曰:「音丁甘反。」

  〔二〕应劭曰:「章字文,陈人也。戏,弘农湖县西界也。」孟康曰:「水名也。」苏林曰:「在新丰东南三十里。」师古曰:「戏在新丰东,今有戏水驿。其水本出蓝田北界横岭,至此而北流入渭。孟、苏说是。东越郑及华阴数百里,然始至湖西界,应说大失之矣。戏音许宜反。」

  〔三〕苏林曰:「邯音酒酣之酣。」师古曰:「音下甘反。」

  秦二年十月,〔一〕沛公攻胡陵、〔二〕方与,〔三〕还守丰。秦泗川监平将兵围丰。〔四〕二日,出与战,破之。令雍齿守丰。十一月,沛公引兵之薜。秦泗川守壮兵败於薛,〔五〕走至戚,〔六〕沛公左司马得杀之。〔七〕沛公还军亢父,〔八〕至方与。赵王武臣为其将所杀。十二月,楚王陈涉为其御庄贾所杀。魏人周市略地丰沛,使人谓雍齿曰:「丰,故梁徙也,〔九〕今魏地已定者数十城。齿今下魏,魏以齿为侯守丰;〔一〇〕不下,且屠丰。」雍齿雅不欲属沛公,〔一一〕及魏招之,即反为魏守丰。〔一二〕沛公攻丰,不能取。沛公还之沛,怨雍齿与丰子弟畔之。

  〔一〕文颖曰:「十月,秦正月。始皇即位,周火德,以五胜之法胜火者水,秦文公获黑龙,此水德之瑞,於是更名河为「德水」,十月为正月,谓建亥之月水得位,故以为岁首。」

  〔二〕邓展曰:「属山阳,章帝元和年改为胡陵。」

  〔三〕郑氏曰:「音房预,属山阳郡。」

  〔四〕文颖曰:「泗川,今沛郡也,高祖更名沛。秦时御史监郡,若今刺史。平,其名也。」师古曰:「泗川郡川字或为水,其实一也。」

  〔五〕如淳曰:「秦并天下为三十六郡,置守、尉、监。此泗川有监有守。壮,其名也。」

  〔六〕郑氏曰:「音忧戚之戚。」如淳曰:「音将毒反。」师古曰:「东海之县也,读如本字。」

  〔七〕师古曰:「得者,司马之名。」

  〔八〕郑氏曰:「亢音人相抗答,父音甫,属任城郡。」

  〔九〕文颖曰:「晋大夫毕万封魏,今河东河北县是也。其後为秦所逼徙都,今魏郡魏县是也。至文侯孙惠王,畏秦,复徙都大梁,今浚仪县大梁亭是也。故世或言魏惠王,或言梁惠王。至孙假为秦所灭,转东徙於丰,故曰丰故梁徙也。」臣瓒曰:「史记及世本毕万居魏,昭子徙安邑,文侯亦居之。汲郡古文云惠王之六年自安邑迁於大梁。」师古曰:「魏不常都於魏郡魏县,瓒说是也。其他则如文氏之释。」

  〔一〇〕师古曰:「封为侯,因令守丰。」

  〔一一〕苏林曰:「雅,素也。」

  〔一二〕师古曰:「为音于伪反。」

  正月,张耳等立赵後赵歇为赵王。〔一〕东阳甯君、秦嘉立景驹为楚王,〔二〕在留。〔三〕沛公往从之,道得张良,遂与俱见景驹,请兵以攻丰。时章邯从陈,别将〔四〕司马将兵北定楚地,〔五〕屠相,〔六〕至砀。东阳甯君、沛公引兵西,与战萧西,〔七〕不利,还收兵聚留。二月,攻砀,三日拔之。〔八〕收砀兵,得六千人,与故合九千人。三月,攻下邑,拔之。〔九〕还击丰,不下。四月,项梁击杀景驹、秦嘉,止薛,沛公往见之。项梁益沛公卒五千人,五大夫将十人。〔一〇〕沛公还,引兵攻丰,拔之。雍齿奔魏。

  〔一〕郑氏曰:「歇音遏绝之遏。」苏林曰:「歇音毒歇。」师古曰:「依本字以读之,不当借音。」

  〔二〕文颖曰:「秦嘉,东阳郡人,为甯县君。景驹,楚族。景,氏;驹,名也。」晋灼曰:「东阳,县也。」臣瓒曰:「陈胜传云『凌人秦嘉』,然即嘉非东阳人。嘉初起於郯,号大司马,又不为甯县君。东阳甯君自一人,秦嘉又一人。」师古曰:「东阳甯君及秦嘉二人是也。东阳者,为其所属县名。甯君者,姓甯,时号为君。」

  〔三〕师古曰:「留,县名。」

  〔四〕如淳曰:「从陈涉将也。涉在陈,其将相别在他许,皆称陈。」师古曰:「从谓追讨也。尚书曰『夏师败绩,汤遂从之』。」

  〔五〕如淳曰:「,章邯司马。」师古曰:「,古夷字。」

  〔六〕师古曰:「相,县名。」

  〔七〕师古曰:「萧县之西。」

  〔八〕师古曰:「拔者,破城邑而取之,言若拔树木,并得其根本也。」

  〔九〕师古曰:「下邑,县名。」

  〔一〇〕苏林曰:「五大夫,弟九爵名。以五大夫为将,凡十人。」

  五月,项羽拔襄城还。项梁尽召别将。〔一〕六月,沛公如薛,〔二〕与项梁共立楚怀王孙心为楚怀王。〔三〕章邯破杀魏王咎、齐王田儋於临济。〔四〕七月,大霖雨。〔五〕沛公攻亢父。章邯围田荣於东阿。沛公与项梁共救田荣,大破章邯东阿。田荣归,沛公、项羽追北,〔六〕至城阳,攻屠其城。军濮阳东,复与章邯战,又破之。

  〔一〕师古曰:「别将,谓小将别在他所者。」

  〔二〕师古曰:「如,往也。他皆类此。」

  〔三〕应劭曰:「六国为秦所并,楚最无罪,为百姓所思,故求其後,立为楚怀王,以祖諡为号,顺民望也。」

  〔四〕师古曰:「破其军而杀其身。」

  〔五〕师古曰:「雨三日以上为霖。」

  〔六〕服虔曰:「师败曰北。」韦昭曰:「古背字也,背去而走也。」师古曰:「北,阴幽之处,故谓退败奔走者为北。老子曰『万物向阳而负阴』。许慎说文解字云『北,乖也』。史记乐书曰『纣为朝歌北鄙之音』,『朝歌者不时,北者败也,鄙者陋也』。是知北即训乖,训败,无劳借音。韦昭之徒并为妄矣。」

  章邯复振,〔一〕守濮阳,环水。〔二〕沛公、项羽去攻定陶。八月,田荣立田儋子市为齐王。定陶未下,沛公与项羽西略地至雍丘,与秦军战,大败之,斩三川守李由。〔三〕还攻外黄,外黄未下。

  〔一〕李奇曰:「振,整也。」如淳曰:「振,起也,收散卒自振迅而起。」晋灼曰:「左氏云『振废滞』,如说是也。」

  〔二〕文颖曰:「决水以自环守为固也。」张晏曰:「依河水以自环绕作垒。」师古曰:「文说是也。环音宦。」

  〔三〕应劭曰:「三川,今河南郡也。由,李斯子。」韦昭曰:「有河、洛、伊,故曰三川也。」

  项梁再破秦军,有骄色。宋义谏,不听。秦益章邯兵。九月,章邯夜衔枚击项梁定陶,〔一〕大破之,杀项梁。时连雨自七月至九月。沛公、项羽方攻陈留,闻梁死,士卒恐,乃与将军吕臣引兵而东,徙怀王自盱台都彭城。〔二〕吕臣军彭城东,项羽军彭城西,沛公军砀。魏咎弟豹自立为魏王。後九月,〔三〕怀王并吕臣、项羽军自将之。以沛公为砀郡长,〔四〕封武安侯,将砀郡兵。以羽为鲁公,封长安侯,吕臣为司徒,其父吕青为令尹。〔五〕

  〔一〕师古曰:「衔枚者,止言语讙嚣,欲令敌人不知其来也。周官有衔枚氏。枚状如箸,横衔之,繣絜於项。繣者,结碍也。絜,绕也。盖为结纽而绕项也。繣音获。絜音颉。」

  〔二〕郑氏曰:「音昫怡。」师古曰:「昫音许于反。」

  〔三〕文颖曰:「即闰九月也。时律历废,不知闰,谓之後九月。」如淳曰:「时因秦以十月为岁首,至九月则岁终。後九月即闰月。」师古曰:「文说非也。若以律历废不知闰者,则当径谓之十月,不应有後九月。盖秦之历法,应置闰者总致之於岁末。观其此意,当取左传所谓归余於终耳。何以明之?据汉书表及史记,汉未改秦历之前,迄至高后、文帝,屡书後九月,是知故然,非历废也。」

  〔四〕苏林曰:「长如郡守也。」韦昭曰:「秦名曰守,是时改曰长。」

  〔五〕应劭曰:「天子曰师尹,诸侯曰令尹。时去六国尚近,故置令尹。」臣瓒曰:「诸侯之卿,唯楚称令尹,其余国称相。时立楚之後,故置官司皆如楚旧也。」师古曰:「瓒说得之。」

  章邯已破项梁,以为楚地兵不足忧,乃渡河北击赵王歇,大破之。歇保钜鹿城,秦将王离围之。赵数请救,怀王乃以宋义为上将,项羽为次将,范增为末将,北救赵。

  初,怀王与诸将约,先入定关中者王之。〔一〕当是时,秦兵强,常乘胜逐北,诸将莫利先入关。〔二〕独羽怨秦破项梁,奋势〔三〕,愿与沛公西入关。怀王诸老将皆曰:「项羽为人慓悍祸贼,〔四〕尝攻襄城,襄城无?类,〔五〕所过无不残灭。且楚数进取,〔六〕前陈王、项梁皆败,〔七〕不如更遣长者扶义而西,〔八〕告谕秦父兄。秦父兄苦其主久矣,今诚得长者往,毋侵暴,宜可下。项羽不可遣,独沛公素宽大长者。」卒不许羽,而遣沛公西收陈王、项梁散卒。乃道砀〔九〕至(阳城)〔城阳〕与杠里,〔一〇〕攻秦军壁,破其二军。

  〔一〕师古曰:「约,要也,谓言契也。自函谷关以西总名关中。」

  〔二〕师古曰:「不以入关为利,言畏秦也。」

  〔三〕晋灼曰:「愤激也。」

  〔四〕师古曰:「慓,疾也。悍,勇也。祸贼者,好为祸害而残贼也。慓音频妙反,又匹妙反。悍音胡旦反。」

  〔五〕如淳曰:「?音祚笑反。无复有活而?食者也。青州俗呼无孑遗为无?类。」

  〔六〕如淳曰:「楚谓陈涉。数进取,多所攻取也。」师古曰:「楚者,总言楚兵,陈涉、项梁皆是。」

  〔七〕孟康曰:「前陈王,陈涉也。」师古曰:「孟说非也。此言前者陈王及项梁皆败,今须得长者往,非谓涉为前陈王也,安有後陈王乎?」

  〔八〕师古曰:「扶,助也,以义自助也。扶字或作杖,杖亦倚任之意。」

  〔九〕孟康曰:「道由砀。」

  〔一〇〕孟康曰:「二县名也。」师古曰:「杠音江。」

  秦三年十月,齐将田都畔田荣,将兵助项羽救赵。沛公攻破东郡尉於成武。〔一〕十一月,项羽杀宋义,并其兵渡河,自立为上将军,诸将黥布等皆属。十二月,沛公引兵至栗,〔二〕遇刚武侯,〔三〕夺其军四千余人,并之,与魏将皇欣、武满军合,攻秦军,破之。故齐王建孙田安〔四〕下济北,从项羽救赵。羽大破秦军钜鹿下,虏王离,走章邯。〔五〕

  〔一〕孟康曰:「尉,郡都尉也。」师古曰:「本谓之郡尉,至景帝时乃改曰都尉。」

  〔二〕韦昭曰:「栗,沛郡县名也。」

  〔三〕应劭曰:「楚怀王将也。功臣表棘蒲刚侯陈武。武一姓柴。刚武侯宜为刚侯武,魏将也。」孟康曰:「功臣表柴武以将军起薛,至霸上,入汉中,非怀王将,又非魏将也,例未有称諡者。」师古曰:「史失其名姓,唯识其爵号,不知谁也。不当改刚武侯为刚侯武。应氏以为怀王将,又云魏将,无所据矣。」

  〔四〕师古曰:「建,齐襄王子也,立四十四年为秦兵所击,以兵降秦。秦虏之,迁建於河内,遂灭齐。」

  〔五〕师古曰:「章邯被破而走。」

  二月,沛公从砀北攻昌邑,遇彭越。越助攻昌邑,未下。沛公西过高阳,〔一〕郦食其为里监门,〔二〕曰:「诸将过此者多,吾视沛公大度。」乃求见沛公。沛公方踞床,使两女子洗。〔三〕郦生不拜,长揖曰:〔四〕「足下必欲诛无道秦,不宜踞见长者。」於是沛公起,摄衣谢之,延上坐。食其说沛公袭陈留。〔五〕沛公以为广野君,以其弟商为将,将陈留兵。三月,攻开封,未拔。〔六〕西与秦将杨熊会战白马,〔七〕又战曲遇东,〔八〕大破之。杨熊走之荥阳,〔九〕二世使使斩之以徇。〔一〇〕四月,南攻颍川,屠之。因张良遂略韩地。〔一一〕

  〔一〕文颖曰:「聚邑名,属陈留圉。」臣瓒曰:「陈留传在雍丘西南。」

  〔二〕服虔曰:「音历异基。」苏林曰:「监门,门卒也。」

  〔三〕师古曰:「踞,反企也。洗,洗足也。踞音据。洗音先典反。」

  〔四〕师古曰:「长揖者,手自上而极下。」

  〔五〕臣瓒曰:「轻行无钟鼓曰袭。」

  〔六〕师古曰:「开封,县名,属荥阳。」

  〔七〕师古曰:「白马亦县名,属东郡。」

  〔八〕文颖曰:「地名也。」苏林曰:「曲音龋。遇音顒。」师古曰:「龋音丘羽反。」

  〔九〕师古曰:「西走也。」

  〔一〇〕师古曰:「徇,行示也。司马法曰『斩以徇』,言使人将行遍示众士以为戒。」

  〔一一〕文颖曰:「河南新郑南至颍川南北,皆韩地也。以良累世相韩,故因之。」

  时赵别将司马卬〔一〕方欲渡河入关,沛公乃北攻平阴,〔二〕绝河津。南,战雒阳东,军不利,从轘辕〔三〕至阳城,收军中马骑。六月,与南阳守齮战犨东,〔四〕(大)破之。略南阳郡,南阳守走,保城守宛。〔五〕沛公引兵过宛西。〔六〕张良谏曰:「沛公虽欲急入关,秦兵尚众,距险。〔七〕今不下宛,宛从後击,强秦在前,此危道也。」於是沛公乃夜引军从他道还,偃旗帜,迟明,围宛城三匝。〔八〕南阳守欲自刭,〔九〕其舍人陈恢曰:〔一〇〕「死未晚也。」乃踰城见沛公,曰:「臣闻足下约先入咸阳者王之,今足下留守宛。宛郡县连城数十,其吏民自以为降必死,故皆坚守乘城〔一一〕。今足下尽日止攻,士死伤者必多;引兵去宛,宛必随足下。足下前则失咸阳之约,後有强宛之患。为足下计,莫若约降,〔一二〕封其守,因使止守,〔一三〕引其甲卒与之西。诸城未下者,闻声争开门而待足下,足下通行无所累。」〔一四〕沛公曰:「善。」七月,南阳守齮降,封为殷侯,封陈恢千户。引兵西,无不下者。至丹水,高武侯鳃、襄侯王陵降。〔一五〕还攻胡阳,遇番君别将梅鋗〔一六〕,与偕攻析、郦,〔一七〕皆降。所过毋得卤掠,〔一八〕秦民喜。遣魏人甯昌使秦。是月章邯举军降项羽,羽以为雍王。瑕丘申阳下河南。〔一九〕

  〔一〕师古曰:「卬音五刚反。」

  〔二〕孟康曰:「县名也,属河南。魏文帝改曰河阴。」

  〔三〕臣瓒曰:「险道名也,在缑氏东南。」师古曰:「直渡曰绝。轘音环。」

  〔四〕师古曰:「犨,县名也。齮音蚁。犨音昌由反。」

  〔五〕师古曰:「宛,南阳之县也,音於元反。」

  〔六〕师古曰:「未拔宛城而兵过宛城西出。」

  〔七〕师古曰:「依险阻而自固以距敌。」

  〔八〕服虔曰:「欲天疾明也。」文颖曰:「迟,未(明)也。天未明之顷已围其城矣。」晋灼曰:「文说是也。」师古曰:「文、晋二家得其大意耳。此言围城事毕,然後天明,明迟於事,故曰迟明。变为去声,音丈二反。汉书诸言迟某事者,义皆类此。史记迟字作?,亦徐缓之意也,音黎。」

  〔九〕郑氏曰:「刭音姑鼎反。以刀割颈为刭。」

  〔一〇〕文颖曰:「主厩内小吏,官名也。」苏林曰:「蔺相如为宦者令舍人。韩信为侯,亦有舍人。」师古曰:「舍人,亲近左右之通称也,後遂以为私属官号。恢音口回反。」

  〔一一〕师古曰:「乘,登也,谓上城而守也。春秋左氏传曰『授兵登陴』。」

  〔一二〕师古曰:「共为要约,许其降也。」

  〔一三〕师古曰:「封其郡守为侯,即令守其郡。」

  〔一四〕师古曰:「累音力瑞反。」

  〔一五〕苏林曰:「鳃音鱼鳃之鳃。」晋灼曰:「功臣表戚鳃也。王陵,安国侯王陵也。」韦昭曰:「汉封王陵为安国侯,初起兵时在南阳。南阳有穰县,疑襄当为穰,而无禾,字省耳。」臣瓒曰:「时韩成封穰侯,江夏有襄,是陵所封也。」师古曰:「戚鳃初从即为郎,以都尉守蕲城,非至丹水乃降也。此自一人耳,不知其姓。王陵亦非安国侯者。晋说非也。韦氏改襄为穰者,盖亦穿凿也。」

  〔一六〕苏林曰:「番,音婆,豫章番阳县。」韦昭曰:「吴芮初为番令,故号曰番君。鋗音呼玄反。」

  〔一七〕苏林曰:「郦音蹢躅之蹢。」如淳曰:「音持益反。」师古曰:「析、郦,二县名。苏、如两音并同耳。析县今内乡。郦即菊潭县也。」

  〔一八〕应劭曰:「卤与虏同。」师古曰:「毋,止之辞也,音与无同。他皆类此。掠音力向反,谓略夺也。」

  〔一九〕服虔曰:「瑕丘,县名。申,姓;阳,名也。」文颖曰:「姓瑕丘,字申阳。」臣瓒曰:「项羽传瑕丘公申阳,是瑕丘县公也。」师古曰:「文说非也。此申阳即项羽所封河南王者耳,何云姓瑕丘乎?」

  八月,沛公攻武关,〔一〕入秦。秦相赵高恐,乃杀二世,使人来,欲约分王关中,〔二〕沛公不许。九月,赵高立二世兄子子婴为秦王。子婴诛灭赵高,遣将将兵距嶢关。〔三〕沛公欲击之,张良曰:「秦兵尚强,未可轻。愿先遣人益张旗帜於山上为疑兵,〔四〕使郦食其、陆贾往说秦将,啗以利。」〔五〕秦将果欲连和,沛公欲许之。张良曰:「此独其将欲叛,恐其士卒不从,不如因其怠懈击之。」沛公引兵绕嶢关,踰蒉山,〔六〕击秦军,大破之蓝田南。遂至蓝田,又战其北,秦兵大败。

  〔一〕应劭曰:「武关,秦南关,通南阳。」文颖曰:「武关在析西百七十里。」

  〔二〕师古曰:「自与沛公中分关中之地。」

  〔三〕应劭曰:「嶢音尧。嶢山之关。」李奇曰:「在上洛北,蓝田南,武关之西。」

  〔四〕师古曰:「益,多也。多张旗帜,过其人数,令敌疑有多兵。」

  〔五〕师古曰:「啗者,本谓食啗耳,音徒敢反。以食餧人,令其啗食,音则改变为徒滥反。今言以利诱之,取食为譬。他皆类此。」

  〔六〕郑氏曰:「蒉音匮。」苏林曰:「蒉音蒯。」师古曰:「苏音是也,丘怪反。」

  元年冬十月,〔一〕五星聚于东井。〔二〕沛公至霸上。〔三〕秦王子婴素车白马,系颈以组,〔四〕封皇帝玺符节,〔五〕降枳道旁。〔六〕诸将或言诛秦王,沛公曰:「始怀王遣我,固以能宽容,且人已服降,杀之不祥。」乃以属吏。〔七〕遂西入咸阳,欲止宫休舍,〔八〕樊哙、张良谏,乃封秦重宝财物府库,还军霸上。萧何尽收秦丞相府图籍文书。十一月,召诸县豪桀曰:「父老苦秦苛法久矣,〔九〕诽谤者族,耦语者弃市。〔一〇〕吾与诸侯约,先入关者王之,吾当王关中。与父老约,法三章耳: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一一〕余悉除去秦法。吏民皆按堵如故。〔一二〕凡吾所以来,为父兄除害,非有所侵暴,毋恐!且吾所以军霸上,待诸侯至而定要束耳。」〔一三〕乃使人与秦吏行至县乡邑告谕之。〔一四〕秦民大喜,争持牛羊酒食献享军士。沛公让不受,曰:「仓粟多,不欲费民。」民又益喜,唯恐沛公不为秦王。

  〔一〕如淳曰:「张(仓)〔苍〕传云以高祖十月至霸上,故因秦以十月为岁首。」

  〔二〕应劭曰:「东井,秦之分野。五星所在,其下当有圣人以义取天下。占见天文志。」

  〔三〕应劭曰:「霸上,地名,在长安东三十里,古曰滋水,秦穆公更名霸。」师古曰:「霸水上,故曰霸上,即今所谓霸头。」

  〔四〕应劭曰:「子婴不敢袭帝号,但称王耳。素车白马,丧人之服。组者,天子韍也。系颈者,言欲自杀也。」师古曰:「此组谓绶也,所以带玺也。韍音弗。」

  〔五〕应劭曰:「玺,信也,古者尊卑共之。左传襄公在楚,季武子使公冶问玺书,追而与之。秦汉尊者以为信,群下乃避之。」师古曰:「符谓诸所合符以为契者也。节以毛为之,上下相重,取象竹节,因以为名,将命者持之以为信。」

  〔六〕苏林曰:「亭名也,在长安东十三里。」师古曰:「枳音轵。轵道亭在霸成观西四里。」

  〔七〕师古曰:「属,委也,音之欲反。」

  〔八〕师古曰:「舍,息也,於殿中休息也。一曰舍谓屋舍也。」

  〔九〕师古曰:「苛,细也,音何。」

  〔一〇〕应劭曰:「秦法禁民聚语。耦,对也。」师古曰:「族谓诛及其族也。弃市者,取刑人於市,与众弃之。」

  〔一一〕服虔曰:「随轻重制法也。」李奇曰:「伤人有曲直,盗臧有多少,罪名不可豫定,故凡言抵罪,未知抵何罪也。」师古曰:「抵,至也,当也。服、李二说,意并得之,自外诸家,皆妄解释,故不取也。抵音丁礼反。」

  〔一二〕应劭曰:「按,按次第。堵,墙堵也。」师古曰:「言不迁动也。堵音睹。」

  〔一三〕师古曰:「要亦约。」

  〔一四〕师古曰:「军中遣人与秦吏相随,遍至诸县乡邑而告谕也。」

  或说沛公曰:「秦富十倍天下,地形强。今闻章邯降项羽,羽号曰雍王,王关中。即来,沛公恐不得有此。可急使守函谷关,〔一〕毋内诸侯军,稍徵关中兵以自益,距之。」沛公然其计,从之。十二月,项羽果帅诸侯兵欲西入关,关门闭。闻沛公已定关中,羽大怒,使黥布等攻破函谷关,遂至戏下。沛公左司马曹毋伤闻羽怒,欲攻沛公,使人言羽曰:「沛公欲王关中,令子婴相,珍宝尽有之。」欲以求封。亚父范增说羽曰:〔二〕「沛公居山东时,贪财好色,今闻其入关,珍物无所取,妇女无所幸,此其志不小。吾使人望其气,皆为龙,成五色,此天子气。急击之,勿失。」於是飨士,旦日合战〔三〕。是时,羽兵四十万,号百万。沛公兵十万,号二十万,〔四〕力不敌。会羽季父左尹项伯素善张良,〔五〕夜驰见张良,具告其实,欲与俱去,毋特俱死。〔六〕良曰:「臣为韩王送沛公,不可不告,亡去不义。」乃与项伯俱见沛公。沛公与伯约为婚姻,曰:「吾入关,秋豪无所敢取,〔七〕籍吏民,封府库,待将军。〔八〕所以守关者,备他盗也。日夜望将军到,岂敢反邪!愿伯明言不敢背德。」项伯许诺,即夜复去。戒沛公曰:「旦日不可不早自来谢。」项伯还,具以沛公言告羽,因曰:「沛公不先破关中兵,公巨能入乎?〔九〕且人有大功,击之不祥,不如因善之。」羽许诺。

  〔一〕文颖曰:「是时关在弘农县衡岭,今移东,在河南谷城县。」师古曰:「今桃林县南有洪溜涧水,即古所谓函谷也。其水北流入河,夹河之岸尚有旧关余迹焉。谷城即新安。」

  〔二〕如淳曰:「亚,次也。尊敬之次父,犹管仲为仲父。」

  〔三〕师古曰:「飨谓饮食也。旦日,明旦也。」

  〔四〕师古曰:「兵家之法,不言实数,皆增之。」

  〔五〕师古曰:「伯者,其字也,名缠。」

  〔六〕文颖曰:「特,独也。无为独与沛公俱死。」苏林曰:「特,但也。」师古曰:「苏说是也。但,空也,空死而无成名。」

  〔七〕文颖曰:「豪,秋乃成好,举盛而言也。」师古曰:「豪成之时,端极纤细,适足谕小,非言其盛。」

  〔八〕师古曰:「籍谓为簿籍。」

  〔九〕服虔曰:「巨音渠,犹未应得入也。」师古曰:「服说非也。巨读曰讵,讵犹岂也。」

  沛公旦日从百余骑见羽鸿门,〔一〕谢曰:「臣与将军戮力攻秦,〔二〕将军战河北,臣战河南,不自意先入关,能破秦,与将军复相见。〔三〕今者有小人言,令将军与臣有隙。」〔四〕羽曰:「此沛公左司马曹毋伤言之,不然,籍何以(生)〔至〕此?」羽因留沛公饮。范增数目羽击沛公,〔五〕羽不应。范增起,出谓项庄曰:「君王为人不忍,〔六〕汝入以剑舞,因击沛公,杀之。不者,汝属且为所虏。」庄入为寿。〔七〕寿毕,曰:「军中无以为乐,请以剑舞。」因拔剑舞。项伯亦起舞,常以身翼蔽沛公。樊哙闻事急,直入,怒甚。羽壮之,赐以酒。哙因谯让羽。〔八〕有顷,沛公起如厕,招樊哙出,置车官属,〔九〕独骑,与樊哙、靳强、滕公、纪成步,从间道走军,〔一〇〕使张良留谢羽。羽问:「沛公安在?」〔一一〕曰:「闻将军有意督过之,〔一二〕脱身去,间至军,〔一三〕故使臣献璧。」羽受之。又献玉斗范增。增怒,撞其斗,起曰:「吾属今为沛公虏矣!」〔一四〕

  〔一〕孟康曰:「在新丰东十七里,旧大道北下阪口名。」

  〔二〕师古曰:「戮力,并力也,音力竹反,又力周反。」

  〔三〕师古曰:「意不自谓得然。」

  〔四〕师古曰:「隙谓间隙,言乖离不合。」

  〔五〕师古曰:「动目以谕之。」

  〔六〕师古曰:「庄,项羽从弟。」

  〔七〕师古曰:「凡言为寿,谓进爵於尊者,而献无疆之寿。」

  〔八〕师古曰:「谯让,以辞相责也。谯音才笑反。」

  〔九〕师古曰:「置,留也,不以自随。」

  〔一〇〕晋灼曰:「纪成,纪通父也。」服虔曰:「走音奏。」师古曰:「间,空也,投空隙而行,不公显也。走谓趣向也,服音是矣。凡此之类,音义皆同。」

  〔一一〕师古曰:「安在,何在也。他皆类此。」

  〔一二〕师古曰:「督谓视责也。」

  〔一三〕师古曰:「脱,免也,不敢谒辞,苟自免而去,间行以至军也。脱音他活反。」

  〔一四〕师古曰:「撞音丈江反。」

  沛公归数日,羽引兵西屠咸阳,杀秦降王子婴,烧秦宫室,所过无不残灭。秦民大失望。羽使人还报怀王,怀王曰:「如约。」〔一〕羽怨怀王不肯令与沛公俱西入关,而北救赵,後天下约。乃曰:「怀王者,吾家所立耳,非有功伐,何以得专主约!〔二〕本定天下,诸将与籍也。」春正月,〔三〕阳尊怀王为义帝,实不用其命。

  〔一〕师古曰:「谓令沛公王关中。」

  〔二〕师古曰:「积功曰伐。春秋左氏传曰『大夫称伐』。」

  〔三〕如淳曰:「以十月为岁首,而正月更为三时之月。」服虔曰:「汉正月也。」师古曰:「凡此诸月号,皆太初正历之後,记事者追改之,非当时本称也。以十月为岁首,即谓十月为正月。今此真正月,当时谓之四月耳。他皆类此。」

  二月,羽自立为西楚霸王,〔一〕王梁、楚地九郡,都彭城。背约,更立沛公为汉王,王巴、蜀、汉中四十一县,都南郑。〔二〕三分关中,立秦三将:章邯为雍王,都废丘;〔三〕司马欣为塞王〔四〕,都栎阳;〔五〕董翳为翟王,〔六〕都高奴。〔七〕楚将瑕丘申阳为河南王,都洛阳。赵将司马卬为殷王,都朝歌。〔八〕当阳君英布为九江王,都六。〔九〕怀王柱国共敖为临江王,〔一〇〕都江陵。〔一一〕番君吴芮为衡山王,都邾。〔一二〕故齐王建孙田安为济北王。徙魏王豹为西魏王,都平阳。徙燕王韩广为辽东王。燕将臧荼为燕王,〔一三〕都蓟。〔一四〕徙齐王田市为胶东王。齐将田都为齐王,都临菑。〔一五〕徙赵王歇为代王。赵相张耳为常山王。汉王怨羽之背约,欲攻之,丞相萧何谏,乃止。〔一六〕

  〔一〕文颖曰:「史记货殖传曰淮以北沛、陈、汝南、南郡为西楚,彭城以东东海、吴、广陵为东楚,衡山、九江、江南、豫章、长沙为南楚。羽欲都彭城,故自称西楚。」孟康曰:「旧名江陵为南楚,吴为东楚,彭城为西楚。」师古曰:「孟说是也。」

  〔二〕师古曰:「即今之梁州南郑县。」

  〔三〕孟康曰:「县名,今槐里是。」韦昭曰:「即周时犬丘,懿王所都,秦欲废之,更名废丘。」

  〔四〕韦昭曰:「在长安东,名桃林塞。」师古曰:「取河、华之固为厄塞耳,非桃林也。塞音先代反。」

  〔五〕苏林曰:「栎音药。」师古曰:「即今之栎阳县是其地。」

  〔六〕文颖曰:「本上郡,秦所置,项羽以董翳为王,更名为翟。」

  〔七〕师古曰:「今在鄜州界。」

  〔八〕师古曰:「即今之朝歌县也。」

  〔九〕师古曰:「六者,县名,本古国,皋陶之後。」

  〔一〇〕应劭曰:「柱国,上卿官也,若相国矣。共敖,其姓名也。」孟康曰:「本南郡,改为临江国。」师古曰:「共音龚。」

  〔一一〕师古曰:「即今之荆州江陵县。」

  〔一二〕文颖曰:「邾音朱,县名,属江夏。」

  〔一三〕郑氏曰:「荼音荼毒之荼。」如淳曰:「音舒。」师古曰:「郑音是也,音大胡反。」

  〔一四〕师古曰:「蓟即幽州蓟县。」

  〔一五〕师古曰:「在今青州。」

  〔一六〕服虔曰:「称丞相者,录事追言之。」

  夏四月,诸侯罢戏下,各就国。〔一〕羽使卒三万人从汉王,楚子、诸侯人之慕从者数万人,〔二〕从杜南入蚀中。〔三〕张良辞归韩,汉王送至褒中,〔四〕因说汉王烧绝栈道,〔五〕以备诸侯盗兵,亦视项羽无东意。〔六〕

  〔一〕师古曰:「戏谓军之旌麾也,音许宜反,亦读曰麾。先是,诸侯从项羽入关者,各帅其军,听命於羽,今既受封爵,各使就国,故总言罢戏下也。一说云时从项羽在戏水之上,故言罢戏下,此说非也。项羽见高祖於鸿门,已过戏矣。又入秦烧秦宫室,不复在戏也。汉书通以戏为麾字,义见窦田灌韩传。」

  〔二〕文颖曰:「楚子,犹言楚人也。诸侯人,犹诸侯国人。」

  〔三〕李奇曰:「蚀音力,在杜南。」如淳曰:「蚀,入汉中道川谷名。」

  〔四〕师古曰:「即今梁州之褒县也。旧曰褒中,言居褒谷之中。隋室讳忠,改为褒内。」

  〔五〕师古曰:「栈即阁也,今谓之阁道。」

  〔六〕如淳曰:「视音示。」师古曰:「言令羽知汉王更无东出之意也。汉书多以视为示,古通用字。」

  汉王既至南郑,诸将及士卒皆歌讴思东归,〔一〕多道亡还者。〔二〕韩信为治粟都尉,亦亡去,萧何追还之,因荐於汉王,曰:「必欲争天下,非信无可与计事者。」於是汉王齐戒设坛场,〔三〕拜信为大将军,问以计策。信对曰:「项羽背约而王君王於南郑,〔四〕是迁也。〔五〕吏卒皆山东之人,日夜企而望归,〔六〕及其锋而用之,可以有大功。天下已定,民皆自宁,不可复用。〔七〕不如决策东向。」因陈羽可图〔八〕三秦易并之计。〔九〕汉王大说,〔一〇〕遂听信策,部署诸将。〔一一〕留萧何收巴蜀租,给军〔粮〕食。

  〔一〕师古曰:「讴,齐歌也,谓齐声而歌,或曰齐地之歌。讴音一侯反。」

  〔二〕师古曰:「未至南郑,在道即亡归。」

  〔三〕师古曰:「齐读曰斋。筑土而高曰坛,除地为场。」

  〔四〕师古曰:「上王音于放反。」

  〔五〕如淳曰:「秦法,有罪迁徙之於蜀汉。」

  〔六〕师古曰:「企谓举足而竦身。」

  〔七〕师古曰:「宁,安也,各安其处。」

  〔八〕师古曰:「图谓谋而取之。」

  〔九〕应劭曰:「章邯为雍王,司马欣为塞王,董翳为翟王,分王秦地,故曰三秦。」

  〔一〇〕师古曰:「说读曰悦。」

  〔一一〕师古曰:「分部而署置。」

  五月,汉王引兵从故道〔一〕出袭雍。雍王邯迎击汉陈仓,雍兵败,还走;战好畤,〔二〕又大败,走废丘。汉王遂定雍地。东如咸阳,引兵围雍王废丘,而遣诸将略地。

  〔一〕孟康曰:「县名,属武都。」

  〔二〕孟康曰:「畤音止,神灵之所止也。好畤,县名,属右扶风。」师古曰:「即今雍州好畤县。」

  田荣闻羽徙齐王市於胶东而立田都为齐王,大怒,以齐兵迎击田都。都走降楚。六月,田荣杀田市,自立为齐王。时彭城在钜野〔一〕,众万余人,无所属。荣与越将军印,因令反梁地。越击杀济北王安,荣遂并三齐之地。〔二〕燕王韩广亦不肯徙辽东。秋八月,臧荼杀韩广,并其地。塞王欣、翟王翳皆降汉。

  〔一〕师古曰:「钜野,泽名,因以为县,今属郓州。」

  〔二〕服虔曰:「齐与济北、胶东。」

  初,项梁立韩後公子成为韩王,张良为韩司徒。羽以良从汉王,韩王成又无功,故不遣就国,与俱至彭城,杀之。及闻汉王并关中,而齐、梁畔之,羽大怒,乃以故吴令郑昌为韩王,距汉。令萧公角击彭越,〔一〕越败角兵。时张良徇韩地,〔二〕遗羽书曰:「汉欲得关中,如约即止,不敢复东。」羽以故无西意,而北击齐。

  〔一〕苏林曰:「萧公,官号也。」孟康曰:「萧令也,时令皆称公。」师古曰:「孟说是也。」

  〔二〕苏林曰:「徇音巡,抚其民人也。」孟康曰:「徇,略也。」师古曰:「孟说是。音辞峻反。」

  九月,汉王遣将军薛欧、王吸出武关,〔一〕因王陵兵,〔二〕从南阳迎太公、吕后於沛。羽闻之,发兵距之阳夏,〔三〕不得前。

  〔一〕师古曰:「欧音乌垢反。吸音翕。」

  〔二〕如淳曰:「王陵亦聚党数千人,居南阳。」

  〔三〕郑氏曰:「音假借之假。」师古曰:「即今亳州阳夏县。」

  二年冬十月,项羽使九江王布杀义帝於郴。〔一〕陈余亦怨羽独不王己,从田荣藉助兵,〔二〕以击常山王张耳。耳败走降汉,汉王厚遇之。陈余迎代王歇还赵,歇立余为代王。张良自韩间行归汉,汉王以为成信侯。

  〔一〕文颖曰:「郴,县名,属桂阳。」如淳曰:「郴音綝。」师古曰:「说者或以为史记本纪及汉注云衡山、临江王杀之江中,谓汉书言黥布杀之为错。然今据史记黥布传四月阴令九江王等行击义帝,其八月布使将追杀之郴,又与汉书项羽、英布传相合,是则衡山、临江与布同受羽命,而杀之者布也。非班氏之错。郴綝二字并音丑林反。」

  〔二〕师古曰:「藉,借也。」

  汉王如陕,〔一〕镇抚关外父老。〔二〕河南王申阳降,置河南郡。使韩太尉韩信击韩,韩王郑昌降。十一月,立韩太尉信为韩王。汉王还归,都栎阳,使诸将略地,拔陇西。以万人若一郡降者,封万户。〔三〕缮治河上塞。〔四〕故秦苑囿园池,令民得田之。〔五〕

  〔一〕师古曰:「陕,今陕州陕县也,音式冉反。」

  〔二〕师古曰:「镇,安也。抚,慰也。」

  〔三〕师古曰:「若者,豫及之辞,言以万人或以一郡降者,皆封万户。」

  〔四〕晋灼曰:「晁错传秦北攻胡,筑河上塞。」师古曰:「缮,补也。」

  〔五〕师古曰:「养鸟兽曰苑,苑有垣曰囿,所以种植谓之园。田谓耕作也。囿音宥。」

  春正月,羽击田荣城阳,荣败走平原,平原民杀之。齐皆降楚,楚焚其城郭,齐人复畔之。诸将拔北地,虏雍王弟章平。赦罪人。二月癸未,令民除秦社稷,立汉社稷。施恩德,赐民爵。〔一〕蜀汉民给军事劳苦,复勿租税二岁。〔二〕关中卒从军者,复家一岁。举民年五十以上,有修行,能帅众为善,置以为三老,乡一人。择乡三老一人为县三老,与县令丞尉以事相教,复勿繇戍。〔三〕以十月赐酒肉。

  〔一〕臣瓒曰:「爵者,禄位。民赐爵,有罪得以减也。」

  〔二〕师古曰:「复者,除其赋役也,音方目反。其下并同。」

  〔三〕师古曰:「繇读曰傜。」

  三月,汉王自临晋渡河,〔一〕魏王豹降,将兵从。下河内,虏殷王卬,置河内郡。至修武,陈平亡楚来降。汉王与语,说之,〔二〕使参乘,监诸将。南渡平阴津,〔三〕至洛阳,新城三老董公遮说汉王曰:「臣闻『顺德者昌,逆德者亡』,『兵出无名,事故不成』。〔四〕故曰:『明其为贼,敌乃可服。』〔五〕项羽为无道,放杀其主,〔六〕天下之贼也。夫仁不以勇,义不以力,〔七〕三军之众为之素服,以告之诸侯,为此东伐,〔八〕四海之内莫不仰德。此三王之举也。」〔九〕汉王曰:「善,非夫子无所闻。」於是汉王为义帝发丧,袒而大哭,〔一〇〕哀临三日。〔一一〕发使告诸侯曰:「天下共立义帝,北面事之。今项羽放杀义帝江南,大逆无道。寡人亲为发丧,兵皆缟素。〔一二〕悉发关中兵,收三河士,〔一三〕南浮江汉以下,愿从诸侯王〔一四〕击楚之杀义帝者。」

  〔一〕师古曰:「旧县名,其地居河之西滨,东临晋境,本列国时秦所名也,即今之同州朝邑县界也。」

  〔二〕师古曰:「说读曰悦。」

  〔三〕苏林曰:「在河阴。」

  〔四〕苏林曰:「名者,伐有罪。」

  〔五〕应劭曰:「为音无为之为。布告天下,言项羽杀义帝,明其为贼乱,举兵征之,乃可服也。」郑氏曰:「为音人相为之为。」师古曰:「应说是也。」

  〔六〕师古曰:「杀读曰弑。诸弑君者,其例皆同。」

  〔七〕李奇曰:「彼有仁,我不能以勇服;彼有义,我不能以力服。」文颖曰:「以,用也。己有仁,天下归之,可不用勇而天下自服;己有义,天下奉之,可不用力而天下自定。」师古曰:「为义帝发丧,此为行仁义,不用勇力,文说是也。」

  〔八〕师古曰:「为并音于伪反。」

  〔九〕师古曰:「三王:夏、殷、周也。言以德义取天下,则可比踪於三王。」

  〔一〇〕如淳曰:「袒亦如礼袒踊也。」师古曰:「袒谓脱衣之袖也,音徒旱反。」

  〔一一〕师古曰:「众哭曰临,音力禁反。」

  〔一二〕师古曰:「缟,白素也,音工老反。」

  〔一三〕韦昭曰:「河南、河东、河内也。」

  〔一四〕服虔曰:「汉名王为诸侯王。」师古曰:「服说非也。当时汉未有此称号,直言诸侯及王耳。自谦言随诸侯王之後也。」

  夏四月,田荣弟横收得数万人,立荣子广为齐王。羽虽闻汉东,既击齐,欲遂破之而後击汉,汉王以故得劫五诸侯兵,〔一〕东伐楚。到外黄,彭越将三万人归汉。汉王拜越为魏相国,令定梁地。汉王遂入彭城,收羽美人货赂,置酒高会。〔二〕羽闻之,令其将击齐,而自以精兵三万人从鲁出胡陵,至萧,晨击汉军,大战彭城灵壁东〔三〕睢水上,〔四〕大破汉军,多杀士卒,睢水为之不流。〔五〕围汉王三匝。大风从西北起,折木发屋,扬砂石,昼晦,〔六〕楚军大乱,而汉王得与数十骑遁去。过沛,使人求室家,室家亦已亡,不相得。汉王道逢孝惠、鲁元,载行。楚骑追汉王,汉王急,推堕二子。滕公下收载,遂得脱。〔七〕审食其从太公、吕后间行,反遇楚军,〔八〕羽常置军中以为质。诸侯见汉败,皆亡去。塞王欣、翟王翳降楚,殷王卬死。

  〔一〕应劭曰:「雍、翟、塞、殷、韩也。」如淳曰:「塞、翟、魏、殷、河南也。」韦昭曰:「塞、翟、韩、殷、魏也。雍时已败。」师古曰:「诸家之说皆非也。张良遗羽书云:『汉欲得关中,如约即止,不敢复东。』东谓出关之东。今羽闻汉东之时,汉固已得三秦矣。五诸侯者,谓常山、河南、韩、魏、殷也。此年十月,常山王张耳降,河南王申阳降,韩王郑昌降。(二)〔三〕月,魏王豹降,虏殷王卬。皆在汉东之後,故知谓此为五诸侯。时虽未得常山之地,据功臣表云张耳弃国,与大臣归汉,则亦有士卒也。又叔孙通传云二年汉王从五诸侯入彭城。尔时雍王犹在废丘被围,即非五诸侯之数也。寻此纪文昭然可晓,前贤注释,并失指趣。」

  〔二〕服虔曰:「大会也。」

  〔三〕孟康曰:「故小县,在彭城南。」

  〔四〕师古曰:「睢音虽。」

  〔五〕师古曰:「杀人既多,填於睢水。」

  〔六〕师古曰:「晦,暗也。」

  〔七〕郑氏曰:「滕公,夏侯婴也。」师古曰:「脱音他活反。」

  〔八〕师古曰:「此审食其及武帝时赵食其读皆与郦食其同,音异基。而近代学者,郦则为异基,审则为食基,赵则食其,非也。同是人名,更无别义,就中舛駮,何所据依?且荀悦汉纪三者并为异基字,断可知矣。太公、吕后本避楚军,乃反与之遇,而见拘执。」

  吕后兄周吕侯〔一〕将兵居下邑,〔二〕汉王往从之。稍收士卒,军砀。

  〔一〕苏林曰:「以姓名侯也。」晋灼曰:「外戚表周吕令武侯泽也。吕,县名,封於吕以为国。」师古曰:「周吕,封名;令武,其諡也。苏云以姓名侯,非也。」

  〔二〕师古曰:「县名也。」

  汉王西过梁地,至虞,〔一〕谓谒者随何曰:「公能说九江王布使举兵畔楚,项王必留击之。得留数月,吾取天下必矣。」随何往说布,果使畔楚。

  〔一〕师古曰:「即今宋州虞城县。」

  五月,汉王屯荥阳,萧何发关中老弱未傅者悉诣军。〔一〕韩信亦收兵与汉王会,兵复大振。与楚战荥阳南京、索间,破之。〔二〕筑甬道,属河,〔三〕以取敖仓粟。〔四〕魏王豹谒归视亲疾。〔五〕至则绝河津,反为楚。〔六〕

  〔一〕服虔曰:「傅音附。」孟康曰:「古者二十而傅,三年耕有一年储,故二十三而後役之。」如淳曰:「律,年二十三傅之畴官,各从其父畴学之,高不满六尺二寸以下为罢癃。汉仪注云民年二十三为正,一岁为卫士,一岁为材官骑士,习射御骑驰战陈。又曰年五十六衰老,乃得免为庶民,就田里。今老弱未尝傅者皆发之。未二十三为弱,过五十六为老。」师古曰:「傅,着也。言着名籍,给公家徭役也。服音是。」

  〔二〕应劭曰:「京,县名。今有大索、小索亭。」晋灼曰:「音册。」师古曰:「音求索之索。」

  〔三〕应劭曰:「恐敌钞辎重,故筑垣墙如街巷也。」郑氏曰:「甬音踊。」师古曰:「属,联也,音之欲反。」

  〔四〕孟康曰:「敖,地名,在荥阳西北,山上临河有大仓。」

  〔五〕师古曰:「谒,请也。亲谓母也。」

  〔六〕师古曰:「断其津济以距汉军。为音于伪反。」

  六月,汉王还栎阳。壬午,立太子,赦罪人。令诸侯子在关中者皆集栎阳为卫。引水灌废丘,废丘降,章邯自杀。雍(州)〔地〕定,八十余县,置河上、渭南、中地、陇西、上郡。〔一〕令祠官祀天地四方上帝山川,以时祠之。兴关中卒乘边塞。〔二〕关中大饥,米斛万钱,〔三〕人相食。令民就食蜀汉。

  〔一〕服虔曰:「河上,即左冯翊也。渭南,京兆也。中地,右扶风也。」师古曰:「凡新置五郡。」

  〔二〕李奇曰:「乘,守也。」师古曰:「乘,登也。登而守之,义与上乘城同。」

  〔三〕师古曰:「一斛直万钱。」

  秋八月,汉王如荥阳,谓郦食其曰:「缓颊往说魏王豹,〔一〕能下之,以魏地万户封生。」〔二〕食其往,豹不听。汉王以韩信为左丞相,与曹参、灌婴俱击魏。食其还,汉王问:「魏大将谁也?」对曰:「柏直。」王曰:「是口尚乳臭,不能当韩信。〔三〕骑将谁也?」曰:「冯敬。」曰:「是秦将冯无择子也,虽贤,不能当灌婴。步卒将谁也?」曰:「项它。」〔四〕曰:「是不能当曹参。吾无患矣。」九月,信等虏豹,传诣荥阳。定魏地,置河东、太原、上党郡。信使人请兵三万人,愿以北举燕赵,东击齐,南绝楚粮道。汉王与之。

  〔一〕张晏曰:「缓颊,徐言引譬喻也。」

  〔二〕师古曰:「生犹言先生。他皆类此。」

  〔三〕师古曰:「乳臭,言其幼少。」

  〔四〕师古曰:「它字与他同,并音徒何反。」

  三年冬十月,韩信、张耳东下井陉击赵,〔一〕斩陈余,获赵王歇。置常山、代郡。甲戌晦,日有食之。十一月癸卯晦,日有食之。

  〔一〕服虔曰:「井陉,山名,在常山,今为县。」师古曰:「陉音形。」

  随何既说黥布,布起兵攻楚。楚使项声、龙且攻布,〔一〕布战不胜。十二月,布与随何间行归汉。汉王分之兵,与俱收兵至成皋。

  〔一〕韦昭曰:「且音子闾反。」

  项羽数侵夺汉甬道,汉军乏食,与郦食其谋桡楚权。〔一〕食其欲立六国後以树党,〔二〕汉王刻印,将遣食其立之。以问张良,良发八难。汉王辍饭吐哺,〔三〕曰:「竖儒〔四〕几败乃公事!〔五〕」令趋销印。〔六〕又问陈平,乃从其计,与平黄金四万斤,以间疏楚君臣。〔七〕

  〔一〕服虔曰:「桡,弱也。」师古曰:「音女教(而)〔反〕,其字从木。」

  〔二〕师古曰:「树,立也。」

  〔三〕师古曰:「辍,止也。哺,口中所含食也。饭音扶晚反。哺音步。」

  〔四〕师古曰:「言其贱劣无智,若童竖也。」

  〔五〕师古曰:「几,近也。乃,汝也。公,汉王自谓也。几音钜依反。」

  〔六〕师古曰:「趋读曰促。促,速也。他皆类此。」

  〔七〕师古曰:「间音居苋反。次下反间,其音亦同。」

  夏四月,项羽围汉荥阳,汉王请和,割荥阳以西者为汉。亚父劝项羽急攻荥阳,汉王患之。陈平反间既行,羽果疑亚父。亚父大怒而去,发病死。

  五月,将军纪信曰:「事急矣!臣请诳楚,可以间出。」於是陈平夜出女子东门二千余人,楚因四面击之。纪信乃乘王车,黄屋左纛,〔二〕曰:「食尽,汉王降楚。」楚皆呼万岁,之城东观,以故汉王得与数十骑出西门遁。令御史大夫周苛、魏豹、枞公守荥阳。〔三〕羽见纪信,问:「汉王安在?」曰:「已出去矣。」羽烧杀信。而周苛、枞公相谓曰:「反国之王,难与守城。」〔四〕因杀魏豹。

  〔一〕师古曰:「间出,投间隙私出,若言间行微行耳。纪信诈为汉王,而王出西门遁,是私出也。」

  〔二〕李斐曰:「天子车以黄缯为盖里。纛,毛羽幢也,在乘舆车衡左方上注之。蔡邕曰以犁牛尾为之,如斗,或在騑头,或在衡。」应劭曰:「雉尾为之,在左骖,当镳上。」师古曰:「纛音毒,又徒到反。应说非也。」

  〔三〕应劭曰:「枞公者,不知其名,故曰公。」苏林曰:「音枞木之枞。」师古曰:「音千容反。」

  〔四〕师古曰:「谓豹先已经畔汉。」

  汉王出荥阳,至成皋。自成皋入关,收兵欲复东。辕生说汉王〔一〕曰:「汉与楚相距荥阳数岁,汉常困。愿君王出武关,项王必引兵南走,〔二〕王深壁,令荥阳成皋间且得休息。使韩信等得辑河北赵地,〔三〕连燕齐,君王乃复走荥阳。如此,则楚所备者多,力分。汉得休息,复与之战,破之必矣。」汉王从其计,出军宛叶间〔四〕,与黥布行收兵。

  〔一〕文颖曰:「辕姓,生谓诸生。」

  〔二〕师古曰:「走亦谓趋,向也,音奏。次後亦同。」

  〔三〕师古曰:「辑与集同,谓和合也。诗序曰『劳来还定安集之』。春秋左氏传曰『群臣辑睦』。他皆类此。」

  〔四〕师古曰:「叶,县名,古叶公之国,音式涉反。宛县叶县之间也。」

  羽闻汉王在宛,果引兵南,汉王坚壁不与战。是月,彭越渡睢,〔一〕与项声、薛公战下邳,破杀薛公。羽使终公守成皋,而自东击彭越。汉王引兵北,击破终公,复军成皋。六月,羽已破走彭越〔二〕,闻汉复军成皋,乃引兵西拔荥阳城,生得周苛。羽谓苛:「为我将,以公为上将军,封三万户。」周苛骂曰:「若不趋降汉,今为虏矣!〔三〕若非汉王敌也。」羽亨周苛,〔四〕并杀枞公,而虏韩王信,遂围成皋。汉王跳,〔五〕独与滕公共车出成皋玉门,〔六〕北渡河,宿小修武。〔七〕自称使者,晨驰入张耳、韩信壁,而夺之军。乃使张耳北收兵赵地。

  〔一〕师古曰:「过睢水也。睢音虽。」

  〔二〕师古曰:「破之而令遁走。」

  〔三〕师古曰:「若,汝也。趋读曰促。」

  〔四〕师古曰:「亨谓煮而杀之,音普庚反。他皆类此。」

  〔五〕如淳曰:「跳音逃,谓走也。史记作逃。」晋灼曰:「跳,独出意也。」师古曰:「晋说是也,音徒雕反。」

  〔六〕张晏曰:「成皋北门。」

  〔七〕晋灼曰:「在大修武城东。」

  秋七月,有星孛于大角。〔一〕汉王得韩信军,复大振。八月,临河南乡,〔二〕军小修武,欲复战。郎中郑忠说止汉王,高垒深堑勿战。汉王听其计,使卢绾、刘贾将卒二万人,骑数百,〔三〕渡白马津入楚地,佐彭越烧楚积聚,〔四〕复击破楚军燕郭西,〔五〕攻下睢阳、外黄十七城。九月,羽谓海春侯大司马曹咎曰:「谨守成皋。即汉王欲挑战,慎勿与战,〔六〕勿令得东而已。我十五日必定梁地,复从将军。」〔七〕羽引兵东击彭越。

  〔一〕李奇曰:「孛,彗类也,是谓妖星,所以除旧布新也。」师古曰:「孛音步内反。」

  〔二〕师古曰:「乡读曰向。」

  〔三〕苏林曰:「绾音以绳绾结物之绾。」师古曰:「音乌板反。」

  〔四〕师古曰:「所畜军粮刍稿之属也。积音子赐反。聚音才喻反。」

  〔五〕师古曰:「燕,县名,古南燕国。」

  〔六〕李奇曰:「挑音徒了反。」臣瓒曰:「挑战,擿娆敌求战也,古谓之致师。」师古曰:「李音瓒说是。擿音他历反。娆音乃了反。」

  〔七〕师古曰:「从,就也。」

  汉王使郦食其说齐王田广,罢守兵与汉和。

  四年冬十月,韩信用蒯通计,袭破齐。齐王亨郦生,东走高密。项羽闻韩信破齐,且欲击楚,使龙且救齐。

  汉果数挑成皋战,楚军不出,使人辱之数日,大司马咎怒,渡兵汜水。〔一〕士卒半渡,汉击之,大破楚军,尽得楚国金玉货赂。大司马咎、长史欣皆自刭汜水上。汉王引兵渡河,复取成皋,军广武,〔二〕就敖仓食。

  〔一〕张晏曰:「汜水在济阴界。」如淳曰:「汜音祀。左传曰『鄙在郑地汜』。」臣瓒曰:「高祖攻曹咎於成皋,咎渡汜水而战,今成皋城东汜水是也。」师古曰:「瓒说得之,此水不在济阴也。『鄙在郑地汜』,释者又云在襄城,则非此也。此水旧读音凡,今彼乡人呼之音祀。」

  〔二〕孟康曰:「於荥阳筑两城而相对,名为广武城,在敖仓西三室山上。」

  羽下梁地十余城,闻海春侯破,乃引兵还。汉军方围锺离?於荥阳东,〔一〕闻羽至,尽走险阻。〔二〕羽亦军广武,与汉相守。丁壮苦军旅,老弱罢转饷。〔三〕汉王、羽相与临广武之间而语。羽欲与汉王独身挑战,汉王数羽曰:〔四〕「吾始与羽俱受命怀王,曰先定关中者王之。羽负约,王我於蜀汉,罪一也。羽矫杀卿子冠军,自尊,罪二也。〔五〕羽当以救赵还报,〔六〕而擅劫诸侯兵入关,罪三也。怀王约入秦无暴掠,羽烧秦宫室,掘始皇帝冢,收私其财,罪四也。〔七〕又强杀秦降王子婴,罪五也。诈阬秦子弟新安二十万,王其将,〔八〕罪六也。皆王诸将善地,而徙逐故主,令臣下争畔逆,罪七也。出逐义帝彭城,自都之,夺韩王地,并王梁楚,多自与,罪八也。使人阴杀义帝江南,罪九也。夫为人臣而杀其主,杀其已降,为政不平,主约不信,天下所不容,大逆无道,罪十也。吾以义兵从诸侯诛残贼,使刑余罪人击公,〔九〕何苦乃与公挑战!」羽大怒,伏弩射中汉王。汉王伤胸,乃扪足曰:「虏中吾指!」〔一〇〕汉王病创卧,张良强请汉王起行劳军,以安士卒,〔一一〕毋令楚乘胜。汉王出行军,疾甚,因驰入成皋。

  〔一〕师古曰:「?音莫葛反。其字从本末之末。」

  〔二〕师古曰:「走音奏。」

  〔三〕师古曰:「罢读曰疲。转,运;饷,馈也,音式向反。」

  〔四〕师古曰:「数,责其罪也,音所具反。」

  〔五〕如淳曰:「卿者,卿大夫之号。子者,子男之爵。冠军,人之首也。」文颖曰:「卿子,时人相褒尊之辞,犹言公子也。时上将,故言冠军。」师古曰:「矫,托也,托怀王命而杀之也。卿子冠军,文说是也。」

  〔六〕李奇曰:「前受命於怀王往救赵,当还反报。」

  〔七〕师古曰:「掘而发之,收取其财以私自有也。掘音其勿反。」

  〔八〕李奇曰:「章邯等为王。」

  〔九〕师古曰:「言轻贱也。」

  〔一〇〕师古曰:「扪,摸也。伤胸而扪足者,以安众也。扪音门。中音竹仲反。」

  〔一一〕师古曰:「行音下更反。其下亦同。」

  十一月,韩信与灌婴击破楚军,杀楚将龙且,追至城阳,虏齐王广。齐相田横自立为齐王,奔彭越。汉立张耳为赵王。

  汉王疾瘉,〔一〕西入关,至栎阳,存问父老,置酒。枭故塞王欣头栎阳市。〔二〕留四日,复如军,军广武。关中兵益出,而彭越、田横居梁地,往来苦楚兵,绝其粮食。

  〔一〕师古曰:「瘉与愈同。愈,差也。」

  〔二〕师古曰:「枭,县首於木上。」

  韩信已破齐,使人言曰:「齐边楚,〔一〕权轻,不为假王,恐不能安齐。」汉王怒,欲攻之。张良曰:「不如因而立之,使自为守。」春二月,遣张良操印,立韩信为齐王。〔二〕秋七月,立黥布为淮南王。八月,初为算赋。〔三〕北貉、燕人来致枭骑助汉。〔四〕汉王下令:〔五〕军士不幸死者,吏为衣衾棺敛,〔六〕转送其家。〔七〕四方归心焉。〔八〕

  〔一〕师古曰:「边,共为边界。」

  〔二〕师古曰:「操,持也,音千高反。」

  〔三〕如淳曰:「汉仪注民年十五以上至五十六出赋钱,人百二十为一算,为治库兵车马。」

  〔四〕应劭曰:「北貉,国也。枭,健也。」张晏曰:「枭,勇也,若六博之枭也。」师古曰:「貉在东北方,三韩之属皆貉类也,音莫客反。」

  〔五〕师古曰:「令,教命也。下音胡嫁反。他皆类此。」

  〔六〕师古曰:「棺音工唤反。敛音力赡反。与作衣衾而敛尸於棺。」

  〔七〕师古曰:「转,传送也。」

  〔八〕师古曰:「以仁爱故。」

  项羽自知少助食尽,韩信又进兵击楚,羽患之。汉遣陆贾说羽,请太公,羽弗听。汉复使侯公说羽,羽乃与汉约,中分天下,割鸿沟以西为汉,〔一〕以东为楚。九月,归太公、吕后,军皆称万岁。乃封侯公为平国君。〔二〕羽解而东归。汉王欲西归,张良、陈平谏曰:「今汉有天下太半,〔三〕而诸侯皆附,楚兵罢食尽,〔四〕此天亡之时,不因其几而遂取之,〔五〕所谓养虎自遗患也。」汉王从之。

  〔一〕应劭曰:「在荥阳东南二十里。」文颖曰:「於荥阳下引河东南为鸿沟,以通宋、郑、陈、蔡、曹、卫,与济、汝、淮、泗会於楚,即今官渡水也。」

  〔二〕师古曰:「以其善说,能平和邦国。」

  〔三〕韦昭曰:「凡数三分有二为(大)〔太〕半,有一分为少半。」

  〔四〕师古曰:「罢读曰疲。」

  〔五〕郑氏曰:「几,微也。」师古曰:「几,危也。」

  校勘记

  二页一二行眉目准(颊)〔頞〕权衡,景佑、汲古、殿、局本都作「頞」,王先谦说作「頞」是。

  四页一四行音弋豉(也)〔反〕。景佑、殿、局本都作「反」。王先谦说作「反」是。

  一〇页一行(令)〔今〕置将不善,景佑、殿本都作「今」。王先谦说作「今」是。

  一〇页二行愿(吏)〔更〕择可者。景佑、殿本都作「更」。王先谦说作「更」是。

  一〇页二行萧、曹(等)皆文吏,景佑本无「等」字。杨树达说无「等」字是。

  一〇页四行祭蚩尤於沛廷,而衅鼓旗。〔一四〕帜皆赤,注〔一四〕原在「鼓」字下,明颜读「衅鼓」句绝。吴仁杰据封禅书「祠蚩尤,衅鼓旗」之文,以为「旗」字当属上句。王先谦、杨树达都说吴读是。

  一〇页五行(所)杀者赤帝子故也。王念孙说下「所」字涉上「所」字而衍。

  一七页二行至(阳城)〔城阳〕齐召南据史记及曹参传改。王先谦说齐说是。

  一九页一一行(大)破之。景佑本无「大」字,史说亦无。王念孙说系後人所加。

  二〇页一三行迟,未(明)也。景佑、殿本都无「明」字。王先谦说无「明」字是。

  二三页七行张(仓)〔苍〕传云殿本作「苍」。王先谦说作「苍」是。

  二六页三行籍何以(生)〔至〕此?钱大昭说明南监、闽本都作「至」。王念孙据史记项羽纪、高祖纪及通监汉纪,以为「生」当为「至」字之误。

  三〇页一二行给军〔粮〕食。景佑、殿本及通监都有「粮」字。

  三六页九行(二)〔三〕月,景佑、汲古、殿、局本都作「三」。王先谦说作「三」是。

  三八页九行雍(州)〔地〕王先谦说「州」字误,当为「地」。按通监亦作「地」。

  四〇页三行音女教(而)〔反〕,景佑、殿本都作「反」。王先谦说作「反」是。

  四七页七行为(大)〔太〕半,景佑、汲古、殿、局本都作「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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