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者国学 汉书颜师古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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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书卷二十四下  食货志第四下

 

 

  凡货,金钱布帛之用,夏殷以前其详靡记云。太公为周立九府圜法:〔一〕黄金方寸,而重一斤;钱圜函方,〔二〕轻重以铢;〔三〕布帛广二尺二寸为幅,长四丈为匹。故货宝於金,利於刀,〔四〕流於泉,〔五〕布於布,〔六〕束於帛。〔七〕

  〔一〕李奇曰:「圜即钱也。圜一寸,而重九两。」师古曰:「此说非也。周官太府、玉府、内府、外府、泉府、天府、职内、职金、职币皆掌财币之官,故云九府。圜谓均而通也。」

  〔二〕孟康曰:「外圜而内孔方也。」

  〔三〕师古曰「言黄金以斤为名,钱则以铢为重也。」

  〔四〕如淳曰:「名钱为刀者,以其利於民也。」

  〔五〕如淳曰:「流行如泉也。」

  〔六〕如淳曰:「布於民间。」

  〔七〕李奇曰:「束,聚也。」

  太公退,又行之于齐。至管仲相桓公,通轻重之权,曰:「岁有凶穰,故谷有贵贱;〔一〕令有缓急,故物有轻重。〔二〕人君不理,则畜贾游於市,〔三〕乘民之不给,百倍其本矣。〔四〕故万乘之国必有万金之贾,千乘之国必有千金之贾者,利有所并也。计本量委则足矣。〔五〕然而民有饥饿者,谷有所臧也。〔六〕民有余则轻之,故人君敛之以轻;民不足则重之,故人君散之以重。〔七〕凡轻重敛散之以时,则准平。〔守准平〕,使万室之邑必有万锺之臧,臧襁千万;〔八〕千室之邑必有千锺之臧,臧襁百万。春以奉耕,夏以奉耘,〔九〕耒耜器械,种饟粮食,必取澹焉。〔一〇〕故大贾畜家不得豪夺吾民矣。」桓公遂用区区之齐合诸侯,显伯名。〔一二〕

  〔一〕师古曰:「穰音人常反。」

  〔二〕李奇曰:「上令急於求米则民重米,缓於求米则民轻米。」

  〔三〕师古曰:「畜读曰蓄。蓄贾,谓贾人之多蓄积者。」

  〔四〕师古曰:「给,足也。」

  〔五〕李奇曰:「委,积也。」

  〔六〕师古曰:「言富人多臧谷,故令贫者食不足也。」

  〔七〕李奇曰:「民轻之时,为敛籴之;重之时,官为散也。」

  〔八〕李奇曰:「襁,落也。」孟康曰:「六斛四斗为锺。襁,钱贯也。管子曰『凶(戾)〔岁〕籴,釜十襁』。」师古曰:「孟说是也。襁音居两反。」

  〔九〕师古曰:「奉谓供事也。」

  〔一〇〕师古曰:「种,五谷之种也。饟字与饷同,谓饷田之具也。」

  〔一一〕师古曰:「畜读曰蓄。豪谓轻侮之也,字本作?,盖通用耳。」

  〔一二〕师古曰:「伯读曰霸。」

  其後百余年,周景王时患钱轻,将更铸大钱,〔一〕单穆公曰:「不可。〔二〕古者天降灾戾,〔三〕於是乎量资币,权轻重,以救民。〔四〕民患轻,则为之作重币以行之,於是有母权子而行,民皆得焉。〔五〕若不堪重,则多作轻而行之,亦不废重,於是乎有子权母而行,小大利之。〔六〕今王废轻而作重,民失其资,能无匮乎?民若匮,王用将有所乏;乏将厚取於民;〔七〕民不给,将有远志,是离民也。〔八〕且绝民以实王府,犹塞川原为潢洿也,〔九〕竭亡日矣。王其图之。」弗听,卒铸大钱,文曰「宝货」,肉好皆有周郭,〔一〇〕以劝农澹不足,百姓蒙利焉。〔一一〕

  〔一〕应劭曰:「大於旧钱,其价重也。」

  〔二〕师古曰:「单穆公,周大夫单旗。单音善。」

  〔三〕师古曰:「戾,恶气也。一曰,戾,至也。」

  〔四〕应劭曰:「资,财也。量资币多少有无,平其轻重也。」师古曰:「凡言币者,皆所以通货物,易有无也,故金之与钱,皆名为币也。」

  〔五〕应劭曰:「母,重也,其大倍,故为母也。子,轻也,其轻少半,故为子也。民患币之轻而物贵,为重币以平之,权时而行,以废其轻。故曰母权子,犹言重权轻也。民皆得者,本末有无皆得其利也。」孟康曰:「重为母,轻为子,若市八十钱物,以母当五十,以子三十续之。」

  〔六〕应劭曰:「民患币重,则多作轻钱而行之,亦不废去重者,言重者行其贵,轻者行其贱也。」

  〔七〕师古曰:「厚犹多也,重也。」

  〔八〕师古曰:「远志,谓去其本居而散(忘)〔亡〕也。」

  〔九〕师古曰:「原谓水泉之本也。潢洿,停水也。潢音黄。洿音一胡反。」

  〔一〇〕韦昭曰:「肉,钱形也。好,孔也。」

  〔一一〕孟康曰:「单穆公曰『竭无日矣』,不得复云百姓蒙利焉。」臣瓒曰:「但是不听不铸大钱耳,犹自从其不废轻,此言母子并用,故蒙其利也。」师古曰:「二说皆非也。单旗虽有此言,王终自铸钱,果有便,故百姓蒙其利也。」

  秦兼天下,币为二等:黄金以溢为名,上币;〔一〕铜钱质如周钱,〔二〕文曰「半两」,重如其文。而珠玉龟贝银锡之属为器饰宝臧,不为币,然各随时而轻重无常。

  〔一〕孟康曰:「二十两为溢。」师古曰:「改周一斤之制,更以溢为金之名数也。高祖初赐张良金百溢,此尚秦制也。上币者,二等之中黄金为上而钱为下也。」

  〔二〕臣瓒曰:「言钱之形质如周钱,唯文异耳。」

  汉兴,以为秦钱重难用,更令民铸荚钱。〔一〕黄金一斤。〔二〕而不轨逐利之民畜积余赢以稽市物,痛腾跃,〔三〕米至石万钱,马至匹百金。天下已平,高祖乃令贾人不得衣丝乘车,重税租以困辱之。〔四〕孝惠、高后时,为天下初定,复弛商贾之律,〔五〕然市井子孙亦不得(宦为吏)〔为官吏〕。孝文五年,为钱益多而轻,乃更铸四铢钱,其文为「半两」。除盗铸钱令,使民放铸。〔六〕贾谊谏曰:

  〔一〕如淳曰:「如榆荚也。」师古曰:「荚音颊。」

  〔二〕师古曰:「复周之制,更以斤名金。」

  〔三〕李奇曰:「稽,贮滞也。」晋灼曰:「痛,甚也。言计市物贱,豫益畜之,物贵而出卖,故使物甚腾跃也。」师古曰:「不轨,谓不循轨度者也。言以其赢余以财蓄积群货,使物稽滞在己,故市价甚腾贵。今书本痛字或作踊者,误耳。踊、腾一也,不当重累言之。畜读曰蓄。」

  〔四〕师古曰:「欲令务农。」

  〔五〕师古曰:「弛,解也。」

  〔六〕师古曰:「恣其私铸。」

  法使天下公得顾租铸铜锡为钱,敢杂以铅铁为它巧者,其罪黥。〔一〕然铸钱之情,非殽杂为巧,则不可得赢;〔二〕而殽之甚微,为利甚厚。〔三〕夫事有召祸而法有起奸,今令细民人操造币之势,〔四〕各隐屏而铸作,因欲禁其厚利微奸,虽黥罪日报,其势不止。〔五〕乃者,民人抵罪,多者一县百数,及吏之所疑,榜笞奔走者甚众。夫县法以诱民,〔六〕使入陷阱,孰积於此!〔七〕曩禁铸钱,死罪积下;〔八〕今公铸钱,黥罪积下。为法若此,上何赖焉?〔九〕

  〔一〕师古曰:「顾租,谓顾庸之直,或租其本。」

  〔二〕师古曰:「殽谓乱杂也。赢,余利也。言不杂铅铁,则无利也。殽音爻。」

  〔三〕师古曰:「微谓精妙也。言殽杂铅铁,其术精妙,不可觉知,而得利甚厚,故令人轻犯之,奸不可止也。」

  〔四〕师古曰:「操,持也。人人皆得铸钱也。操音千高反。」

  〔五〕郑氏曰:「报,论。」

  〔六〕师古曰:「县谓开立之。」

  〔七〕师古曰:「阱,穿地以陷兽也。积,多也。阱音才性反。」

  〔八〕苏林曰:「下,报也,积累下报论之也。」张晏曰:「死罪者多,委积於下也。」师古曰:「苏说是也。下音胡亚反。次後亦同。」

  〔九〕师古曰:「赖,利也。一曰恃也。」

  又民用钱,郡县不同:或用钱轻,百加若干;〔一〕或用重钱,平称不受。〔二〕法钱不立,〔三〕吏急而壹之虖,则大为烦苛,而力不能胜;纵而弗呵虖,〔四〕则市肆异用,钱文大乱。苟非其术,何乡而可哉!〔五〕

  〔一〕应劭曰:「时钱重四铢,法钱百枚,当重一斤十六铢,轻则以钱足之若干枚,令满平也。」师古曰:「若干,且设数之言也。干犹个也,谓当如此个数耳。而胡广云『若,顺也;干,求也』。当顺所求而与之矣。」

  〔二〕应劭曰:「用重钱,则平称有余,不能受也。」臣瓒曰:「秦钱重半两,汉初铸荚钱,文帝更铸四铢钱。秦钱与荚钱皆当废,而故与四铢并行。民以其见废,故用轻钱,则百加若干;用重钱,虽以一当一犹复不受之。是以郡县不同也。」师古曰:「应说是也。称音尺孕反。」

  〔三〕师古曰:「法钱,依法之钱也。」

  〔四〕师古曰:「呵,责怒也,音火何反。」

  〔五〕师古曰:「乡读曰向。」

  今农事弃捐而采铜者日蕃,〔一〕释其耒耨,冶熔炊炭〔二〕,奸钱日多,五谷不为多。〔三〕善人怵而为奸邪,〔四〕愿民陷而之刑戮,〔五〕刑戮将甚不详,奈何而忽!〔六〕国知患此,吏议必曰禁之。禁之不得其术,其伤必大。令禁铸钱,则钱必重;〔七〕重则其利深,盗铸如云而起,〔八〕弃市之罪又不足以禁矣。奸数不胜而法禁数溃,铜使之然也。〔九〕故铜布於天下,其为祸博矣〔一〇〕

  〔一〕师古曰:「蕃,多也,音扶元反。其下亦同。」

  〔二〕应劭曰:「熔,形容也,作钱模也。」师古曰:「熔音容。」

  〔三〕师古曰:「言皆采铜铸钱,废其农业,故五谷不多也。为音於伪反。不为多,犹言为之不多也。」

  〔四〕李奇曰:「怵,诱也,动心於奸邪也。」师古曰:「怵音先律反,又音黜。」

  〔五〕师古曰:「愿,谨也。」

  〔六〕师古曰:「详,平也。忽,忽忘也。」

  〔七〕师古曰:「令谓法令也。」

  〔八〕师古曰:「言其多。」

  〔九〕师古曰:「数,并音所角反。」

  〔一〇〕师古曰:「博,大也。」

  今博祸可除,而七福可致也。何谓七福?上收铜勿令布,则民不铸钱,黥罪不积,一矣。伪钱不蕃,民不相疑,二矣。采铜铸作者反於耕田,三矣。铜毕归於上,上挟铜积以御轻重,〔一〕钱轻则以术敛之,重则以术散之,货物必平,四矣。以作兵器,以假贵臣,多少有制,用别贵践,五矣。〔二〕以临万货,以调盈虚,以收奇羡,〔三〕则官富实而末民困,六矣。〔四〕制吾弃财,以与匈奴逐争其民,其敌必怀,七矣。〔五〕故善为天下者,因祸而为福,转败而为功。今久退七福而行博祸,臣诚伤之。

  〔一〕师古曰:「铜积,谓多积铜也。」

  〔二〕如淳曰:「古者以铜为兵,秦销锋鍉铸金人十二,是也。」

  〔三〕师古曰:「调,平均也。奇,残余也。羡,饶溢也。奇音居宜反。羡音弋战反。」

  〔四〕师古曰:「末谓工商之业也。」

  〔五〕师古曰:「末业既困,农人敦本,仓廪积实,布帛有余,则招诱胡人,多来降附。故言制吾弃财逐争其人也。弃财者,可弃之财。逐,竞也。」

  上不听。是时,吴以诸侯即山铸钱,富埒天子,〔一〕後卒叛逆。邓通,大夫也,以铸钱财过王者。故吴、邓钱布天下。

  〔一〕师古曰:「即,就也。埒,等也。」

  武帝因文、景之畜,忿胡、粤之害,〔一〕即位数年,严助、朱买臣等招徕东瓯,事两粤,江淮之间萧然烦费矣。〔二〕唐蒙、司马相如始开西南夷,凿山通道千余里,以广巴蜀,巴蜀之民罢焉。〔三〕彭吴穿秽貊、朝鲜,置沧海郡,〔四〕则燕齐之间靡然发动。及王恢谋马邑,匈奴绝和亲,侵优北边,兵连而不解,天下共其劳。〔五〕干戈日滋,行者齎,居者送,〔六〕中外骚扰相奉,百姓抏敝以巧法,〔七〕财赂衰耗而不澹。〔八〕入物者补官,出货者除罪,选举陵夷,廉耻相冒,〔九〕武力进用,法严令具,兴利之臣自此而始。〔一〇〕

  〔一〕师古曰:「畜读曰蓄。」

  〔二〕师古曰:「萧然犹骚然,劳动之貌。」

  〔三〕师古曰:「罢读曰疲。」

  〔四〕师古曰:「彭吴,人姓名也。本皆荒梗,始开通之也,故言穿也。」

  〔五〕师古曰:「共犹同。」

  〔六〕师古曰:「齎谓将衣食之具以自随也,音子奚反。」

  〔七〕师古曰:「抏,讹也,谓摧挫也。巧法,为巧诈以避法也。抏音五官反。」

  〔八〕师古曰:「耗,减也。澹,足也。」

  〔九〕师古曰:「冒,蒙也。」

  〔一〇〕师古曰:「谓桑弘羊、东郭咸阳、孔仅之属也。」

  其後,卫青岁以数万骑出击匈奴,遂取河南地,筑朔方。时又通西南夷道,作者数万人,千里负担馈饟,〔一〕率十余锺致一石〔二〕,散币於邛僰以辑之。〔三〕数岁而道不通,蛮夷因以数攻(吏),吏发兵诛之。悉巴蜀租赋不足以更之,〔四〕乃募豪民田南夷,入粟县官,而内受钱於都内。〔五〕东置沧海郡,人徒之费疑於南夷。〔六〕又兴十余万筑卫朔方,〔七〕转漕甚远,自山东咸被其劳,费数十百钜万,〔八〕府库并虚。乃募民能入奴婢得以终身复,为郎增秩,〔九〕及入羊为郎,始於此。

  〔一〕师古曰:「馈亦馈字。饟,古饷字。」

  〔二〕师古曰:「言其劳费用功重。」

  〔三〕应劭曰:「邛属临邛,僰属犍为。」晋灼曰:「僰音蒲贼反。」师古曰:「本西南夷两种也。邛,今邛州也。僰,今僰道县也。辑与集同,谓安定也。」

  〔四〕李奇曰:「不足用,终更其事也。」韦昭曰:「更,续也。」师古曰:「二说并非也。悉,尽也。更,偿也。虽尽租赋不足偿其功费也。更音庚。」

  〔五〕服虔曰:「入谷於外县,而受粟钱於内府也。」师古曰:「此说非也。都内,京师主臧者也。百官公卿表大司农属官有都内令丞也。」

  〔六〕师古曰:「疑读曰儗。儗谓比也。」

  〔七〕师古曰:「既筑其城,又守卫之。」

  〔八〕师古曰:「数十万乃至百万万。」

  〔九〕师古曰:「庶人入奴婢则复终身,先为郎者就增其秩也。一曰入奴婢少者复终身,多者得为郎,旧为郎更增秩也。」

  此後四年,卫青比岁十余万众击胡,〔一〕斩捕首虏之士受赐黄金二十余万斤,而汉军士马死者十余万,兵甲转漕之费不与焉。〔二〕於是大司农陈臧钱经用,赋税既竭,不足以奉战士。〔三〕有司请令民得买爵及赎禁锢免(臧)〔减〕罪;请置赏官,名曰武功爵〔四〕。级十七万,凡直三十余万金。诸买武功爵官首者试补吏,先除;千夫如五大夫;〔五〕其有罪又减二等;爵得至乐卿,〔六〕以显军功。军功多用超等,大者封侯卿大夫,小者郎。吏道杂而多端,则官职秏废。〔七〕

  〔一〕师古曰:「比岁,频岁也。」

  〔二〕师古曰:「与读曰豫。」

  〔三〕师古曰:「陈谓列奏之。经,常也。既,尽也。言常用之钱及诸赋税并竭尽也。」

  〔四〕臣瓒曰:「茂陵中书有武功爵,一级曰造士,二级曰闲舆卫,三级曰良士,四级曰元戎士,五级曰官首,六级曰秉铎,七级曰千夫,八级曰乐卿,九级曰执戎,十级曰政戾庶长,十一级曰军卫。此武帝所制,以宠军功。」师古曰:「此下云级十七万,凡直三十余万金,今瓒所引茂陵中书止於十一级,则计数不足,与本文乖矣。或者茂陵书说之不尽也。」

  〔五〕师古曰:「五大夫,旧二十等爵之第九级也。至此以上,始免徭役,故每先选以为吏。千夫者,武功十一等爵之第七也,亦得免役,今则先除为吏,比於五大夫也。」

  〔六〕师古曰:「乐卿者,武功爵第八等也。言买爵唯得至第八也。此文止论武功爵级,而作注者乃以旧二十等爵解之,失其本意,故删而不取。」

  〔七〕师古曰:「秏,乱也,音莫报反。」

  自〔公〕孙弘以春秋之义绳臣下取汉相,张汤以峻文决理为廷尉,於是见知之法生,而废格沮诽穷治之狱用矣。〔一〕其明年,淮南、衡山、江都王谋反迹见,〔二〕而公卿寻端治之,竟其党与,坐而死者数万人,吏益惨急而法令察。〔三〕当是时,招尊方正贤良文学之士,或至公卿大夫。公孙弘以宰相,布被,食不重味,为下先,然而无益於俗,稍务於功利矣。

  〔一〕张晏曰:「吏见知不举劾为故纵,官有所作,废格沮败诽谤,则穷治之也。」如淳曰:「废格天子文法,使不行也。诽谓非上所行,若颜异反唇之比也。」师古曰:「沮,(上)〔止〕坏之,音材汝反。」

  〔二〕师古曰:「踪迹显见也。」

  〔三〕师古曰:「惨,毒也。察,微视也。」

  其明年,票骑仍再出击胡,大克获。〔一〕浑邪王率数万众来降,〔二〕於是汉发车三万两迎之。〔三〕既至,受赏,赐及有功之士。是岁费凡百余钜万。

  〔一〕师古曰:「仍,频也。」

  〔二〕师古曰:「浑音胡昆反。」

  〔三〕师古曰:「一两,一乘。」

  先是十余岁,河决,灌梁、楚地,固已数困,而缘河之郡堤塞河,辄坏决,费不可胜计。其後番系欲省底柱之漕,〔一〕穿汾、河渠以为溉田;郑当时为渭漕回远,凿漕直渠自长安至华阴;〔二〕而朔方亦穿溉渠。作者各数万人,历二三期而功未就,费亦各以钜万十数。〔三〕

  〔一〕师古曰:「番,姓;系,名也。番音普安反。系音工系反。」

  〔二〕师古曰:「回,曲绕也,音胡内反。」

  〔三〕师古曰:「谓十万万也。」

  天子为伐胡故,盛养马,马之往来食长安者数万匹,〔一〕卒掌者关中不足,乃调旁近郡。〔二〕而胡降者数万人皆得厚赏,衣食仰给县官,〔三〕县官不给,〔四〕天子乃损膳,解乘舆驷,出御府禁臧以澹之。

  〔一〕师古曰:「食读曰?。」

  〔二〕师古曰:「调谓选发之也。调音徒钓反。」

  〔三〕师古曰:「仰音牛向反,次下亦同。」

  〔四〕师古曰:「给,足也。」

  其明年,山东被水灾,民多饥乏,於是天子遣使虚郡国仓廪以振贫。犹不足,又募豪富人相假贷。〔一〕尚不能相救,乃徙贫民於关以西,及充朔方以南新秦中,〔二〕七十余万口,衣食皆仰给於县官。数岁,贷与产业,使者分部护,〔三〕冠盖相望,费以亿计,县官大空。而富商贾或墆财役贫,〔四〕转毂百数,〔五〕废居居邑〔六〕,封君皆氐首仰给焉。〔七〕冶铸煮盐,财或累万金,而不佐公家之急,黎民重困。〔八〕

  〔一〕师古曰:「贷音土戴反。次下亦同。」

  〔二〕应劭曰:「秦始皇遣蒙恬攘却匈奴,得其河南造阳之北千里地甚好,於是为筑城郭,徙民充之,名曰新秦。四方杂错,奢俭不同,今俗名新富贵者为『新秦』,由是名也。」

  〔三〕师古曰:「分音扶问反。」

  〔四〕孟康曰:「墆,停也。」晋灼曰:「墆音滞。」

  〔五〕李奇曰:「毂,车也。」

  〔六〕服虔曰:「居谷於邑也。」如淳曰:「居贱物於邑中以待贵也。」师古曰:「二说皆未尽也。此言或有所废置,有所居蓄,而居於邑中,以乘时射利也。」

  〔七〕晋灼曰:「氐音抵距之抵。」服虔曰:「仰给於商贾,言百姓好末作也。」师古曰:「二说皆非也。封君,受封邑者,谓公主及列侯之属也。氐首,犹俯首也。时公主、列侯虽有国邑而无余财,其朝夕所须皆俯首而取给於富商大贾,後方以邑入偿之。氐音丁奚反。」

  〔八〕师古曰:「重音直用反。」

  於是天子与公卿议,更造钱币以澹用,〔一〕而摧浮淫并兼之徒。是时禁苑有白鹿而少府多银锡。自孝文更造四铢钱,至是岁四十余年,从建元以来,用少,县官往往即多铜山而铸钱,〔二〕民亦盗铸,不可胜数。钱益多而轻,〔三〕物益少而贵。〔四〕有司言曰:「古者皮币,诸侯以聘享。金有三等,黄金为上,白金为中,赤金为下。〔五〕今半两钱法重四铢,〔六〕而奸或盗摩钱质而取鋊,〔七〕钱益轻薄而物贵,则远方用币烦费不省。」乃以白鹿皮方尺,缘以缋,为皮币,〔八〕直四十万。王侯宗室朝觐聘享,必以皮币荐璧,然後得行。

  〔一〕师古曰:「更,改也。」

  〔二〕师古曰:「就多铜之山而铸钱也。」

  〔三〕臣瓒曰:「铸钱者多,故钱轻。轻亦贱也。」

  〔四〕如淳曰:「民但铸钱,不作余物故也。」

  〔五〕孟康曰:「白金,银也。赤金,丹阳铜也。」

  〔六〕郑氏曰:「其文为半两,实(为)〔重〕四铢也。」

  〔七〕如淳曰:「钱一面有文,一面幕,幕为质。民盗摩漫面而取其鋊,以更铸作钱也。」臣瓒曰:「许慎云『鋊,铜屑也』。摩钱漫面以取其屑,更以铸钱。西京黄图?曰『民摩钱取屑』是也。」师古曰:「鋊音浴。瓒说是也。」

  〔八〕师古曰:「缋,绣也,绘五彩而为之。」

  又造银锡白金。〔一〕以为天用莫如龙,地用莫如马,人用莫如龟,故白金三品:其一曰重八两,圜之,其文龙,名「白撰」,直三千;二曰以重差小,方之,其文马,直五百;〔二〕三曰复小,椭之,其文龟,直三百。〔三〕令县官销半两钱,更铸三诛钱,重如其文。盗铸诸金钱罪皆死,而吏民之犯者不可胜数。

  〔一〕如淳曰:「杂铸银锡为白金。」

  〔二〕晋灼曰:「以半斤之重差为三品,此重六两,则下品重四两也。」

  〔三〕师古曰:「椭,圜而长也,音佗果反。」

  於是以东郭咸阳、孔仅为大农丞,〔一〕领盐铁事,而桑弘羊贵幸。咸阳,齐之大煮盐,孔仅,南阳大冶,皆致产累千金,故郑当时进言之。弘羊,洛阳贾人之子,以心计,〔二〕年十三侍中。故三人言利事析秋豪矣。

  〔一〕师古曰:「二人也,姓东郭名咸阳,姓孔名仅。仅音钜刃反。」

  〔二〕师古曰:「不用筹算。」

  法既益严,吏多废免。兵革数动,民多买复〔一〕及五大夫、千夫,徵发之士益鲜。〔二〕於是除千夫、五大夫为吏,不欲者出马;〔三〕故吏皆适令伐棘上林,作昆明池。〔四〕

  〔一〕师古曰:「入财於官,以取优复。复音方目反。」

  〔二〕师古曰:「鲜,少也,音先浅反。」

  〔三〕如淳曰:「千夫、五大夫不欲为吏者,令之出马也。」

  〔四〕师古曰:「适读曰谪。谪,责罚也,以其久为奸利。」

  其明年,大将军、票骑大出击胡,赏赐五十万金,军马死者十余万匹,转漕车甲之费不与焉。〔一〕是时财匮,〔二〕战士颇不得禄矣。

  〔一〕师古曰:「与读曰豫。」

  〔二〕师古曰:「匮,空也。」

  有司言三铢钱轻,轻钱易作奸诈,乃更请郡国铸五铢钱,周郭其质,令不可得摩取(铅)〔鋊〕〔一〕

  〔一〕孟康曰:「周匝为郭,文漫皆有。」

  大农上盐铁丞孔仅、咸阳言:〔一〕「山海,天地之臧,宜属少府,陛下弗私,以属大农佐赋。愿募民自给费,因官器作煮盐,官与牢盆。〔二〕浮食奇民欲擅斡山海之货,以致富羡,〔三〕役利细民。其沮事之议,不可胜听。敢私铸铁器煮盐者,釱左趾,〔四〕没入其器物。郡不出铁者,置小铁官,〔五〕使属在所县。」使仅、咸阳乘传举行天下盐铁,〔六〕作官府,〔七〕除故盐铁家富者为吏。吏益多贾人矣。

  〔一〕师古曰:「奏上其言也。」

  〔二〕苏林曰:「牢,价直也。今世人言顾手牢。」如淳曰:「牢,廪食也。古者名廪为牢。盆,煮盐盆也。」师古曰:「牢,苏说是也。?,古煮字也。」

  〔三〕师古曰:「斡谓主领也,读与管同。羡,饶也,音弋战反。」

  〔四〕师古曰:「釱,足钳也,音徒计反。」

  〔五〕邓展曰:「铸故铁。」

  〔六〕师古曰:「举,皆也,普天之下皆行之也。〔行〕音下更反。」

  〔七〕师古曰:「主煮铸及出纳之处也。」

  商贾以币之变,多积货逐利。於是公卿言:「郡国颇被灾害,贫民无产业者,募徙广饶之地。陛下损膳省用,出禁钱以振元元,宽贷,而民不齐出南亩,〔一〕商贾滋众。贫者畜积无有,皆仰县官〔二〕。异时算轺车贾人之■钱皆有差,〔三〕请算如故。诸贾人末作贳贷卖买,居邑贮积诸物,〔四〕及商以取利者,虽无市籍,各以其物自占,〔五〕率■钱二千而算一。〔六〕诸作有租及铸,〔七〕率■钱四千算一。非吏比者、三老、北边骑士,轺车一算;〔八〕商贾人轺车二算;〔九〕船五丈以上一算。匿不自占,占不悉,戍边一岁,没入■钱。〔一〇〕有能告者,以其半畀之。〔一一〕贾人有市籍,及家属,皆无得名田,〔一二〕以便农。敢犯令,没入田货。」

  〔一〕师古曰:「言农人尚少,不皆务耕种也。」

  〔二〕师古曰:「畜读曰蓄。仰音牛向反。」

  〔三〕师古曰:「异时,言往时也。轺,小车也。■谓钱贯也。轺音弋昭反。■音武巾反。」

  〔四〕师古曰:「贳,赊也。贷,假与也。贳音式制反。贷音土戴反。」

  〔五〕师古曰:「占,隐度也,各隐度其财物多少,而为名簿送之於官也。占音之赡反。」

  〔六〕师古曰:「率计有二千钱者则出一算。」

  〔七〕如淳曰:「以手力所作而卖之者。」

  〔八〕师古曰:「比,例也。身非为吏之例,非为三老,非为北边骑士,而有轺车,皆令出一算。比音必寐反。」

  〔九〕如淳曰:「商贾人有轺车,又使多出一算,重其赋。」

  〔一〇〕师古曰:「悉,尽也。」

  〔一一〕师古曰:「畀,与也,音必寐反。」

  〔一二〕师古曰:「一人有市籍,则身及家内皆不得有田也。」

  是时,豪富皆争匿财,唯卜式数求入财以助县官。天子乃超拜式为中郎,赐爵左庶长,田十顷,布告天下,以风百姓。〔一〕初,式不愿为官,上强拜之,稍迁至齐相。语自在其传。孔仅使天下铸作器,三年中至大司农,列於九卿。而桑弘羊为大司农中丞,管诸会计事,稍稍置均输以通货物。始令吏得入谷补官,郎至六百石。〔二〕

  〔一〕师古曰:「风读曰讽。」

  〔二〕师古曰:「吏更迁补高官,郎又就增其秩,得至六百石也。」

  自造白金五铢钱後五岁,而赦吏民之坐盗铸金钱死者数十万人。其不发觉相杀者,不可胜计。赦自出者百余万人。然不能半自出,天下大氐无虑皆铸金钱矣。〔一〕犯法者众,吏不能尽诛,於是遣博士褚大、徐偃等分行郡国,〔二〕举并兼之徒守相为利者。〔三〕而御史大夫张汤方贵用事,减宣、杜周等为中丞,〔四〕义纵、尹齐、王温舒等用急刻为九卿,直指夏兰之属始出。〔五〕而大农颜异诛矣。初,异为济南亭长,以廉直稍迁至九卿。上与汤既造白鹿皮币,问异。异曰:「今王侯朝贺以仓璧,直数千,而其皮荐反四十万,本末不相称。」天子不说。〔六〕汤又与异有隙,及人有告异以它议,事下汤治。异与客语,客语初令下有不便者,〔七〕异不应,微反唇〔八〕。汤奏当异九卿见令不便,不入言而腹非,〔九〕论死。自是後有腹非之法比,〔一〇〕而公卿大夫多谄谀取容。

  〔一〕师古曰:「氐读曰抵。抵,归也。大归犹言大凡也。无虑亦谓大率无小计虑耳。」

  〔二〕师古曰:「行音下更反。」

  〔三〕师古曰:「守,郡守也。相,诸侯相。」

  〔四〕师古曰:「减,姓也,音减省之减。」

  〔五〕苏林曰:「夏兰,人姓名。」

  〔六〕师古曰:「说读曰悦。」

  〔七〕李奇曰:「异与客语,道诏令初下有不便处。」

  〔八〕师古曰:「盖非之。」

  〔九〕师古曰:「当谓处断其罪。」

  〔一〇〕师古曰:「比,则例也,读如字,又音必寐反。」

  天(下)〔子〕既下■钱令而尊卜式,百姓终莫分财佐县官,於是告■钱纵矣。〔一〕

  〔一〕师古曰:「纵,放也,放令相告言也。」

  郡国铸钱,民多奸铸,〔一〕钱多轻,而公卿请令京师铸官赤仄,〔二〕一当五,赋官用非赤仄不得行。〔三〕白金稍贱,民弗宝用,县官以令禁之,无益,岁余终废不行。是岁,汤死而民不思。其後二岁,赤仄钱贱,民巧法用之,不便,又废。於是悉禁郡国毋铸钱,专令上林三官铸。钱既多,而令天下非三官钱不得行,诸郡国前所铸钱皆废销之,输入其铜三官。而民之铸钱益少,计其费不能相当〔四〕,唯真工大奸乃盗为之。〔五〕

  〔一〕师古曰:「谓巧铸之,杂铅锡。」

  〔二〕应劭曰:「所谓子绀钱也。」如淳曰:「以赤铜为其郭也。(令)〔今〕钱郭见有赤者,不知作法云何也。」

  〔三〕师古曰:「充赋及给官用,皆令以赤仄。」

  〔四〕师古曰:「言无利。」

  〔五〕师古曰:「其术巧妙,故得利。」

  杨可告■遍天下,〔一〕中家以上大氐皆遇告。杜周治之,狱少反者。〔二〕乃分遣御史廷尉正监分曹往,〔三〕(往)即治郡国■钱,〔四〕得民财物以亿计,奴婢以千万数,田大县数百顷,小县百余顷,宅亦如之。於是商贾中家以上大氐破,民媮甘食好衣,不事畜臧之业,〔五〕而县官以盐铁■钱之故,用少饶矣。益广(开)〔关〕,置左右辅。

  〔一〕如淳曰:「告■令杨可所告言也。」师古曰:「此说非也。杨可据令而发动之,故天下皆被告。」

  〔二〕如淳曰:「治匿■之罪,其狱少有反者。」苏林曰:「反音幡。」师古曰:「幡谓从轻而出。」

  〔三〕服虔曰:「分曹职案行也。」师古曰:「服说非也。曹,辈也,分辈而出为使也。」

  〔四〕师古曰:「就其所在而治也。」

  〔五〕师古曰:「媮,苟且也。」

  初,大农(干)〔斡〕盐铁官布多,置水衡,欲以主盐铁;及杨可告■,上林财物众,乃令水衡主上林。上林既充满,益广。是时粤欲与汉用船战逐,〔一〕乃大修昆明池,列馆环之。〔二〕治楼船,高十余丈,旗织加其上,〔三〕甚壮。於是天子感之,乃作柏梁台,高数十丈。宫室之修,繇此日丽。

  〔一〕孟康曰:「水战相逐也。」

  〔二〕师古曰:「环,绕也。」

  〔三〕师古曰:「织读曰(炽)〔帜〕,音昌志反。」

  乃分■钱诸官,而水衡、少府、太仆、大农各置农官,往往即郡县比没入田田之。〔一〕其没入奴婢,分诸苑养狗马禽兽,及与诸官。官益杂置多,〔二〕徒奴婢众,而下河漕度四百万石,及官自籴乃足。〔三〕

  〔一〕师古曰:「即,就也。比谓比者所没入也。」

  〔二〕如淳曰:「水衡、少府、太仆、司农皆有农官,是为多也。」师古曰:「此说非也。谓杂置官员分掌众事耳,非农官也。」

  〔三〕师古曰:「度,计也,音大各反。」

  所忠言:「世家子弟富人或斗鸡走狗马,弋猎博戏,乱齐民。」〔一〕乃徵诸犯令,相引数千人,名曰「株送徒」。入财者得补郎,郎选衰矣。〔二〕

  〔一〕如淳曰:「世家,谓世世有禄秩家也。齐,等也。无有贵贱,谓之齐民,若今言平民矣。」晋灼曰:「中国被教齐整之民也。」师古曰:「所,姓也,忠,名也,武帝之近臣。郊祀志云『公孙卿因所忠言宝鼎』,石庆传云『欲请诏近臣所忠』,广川王传云『言汉公卿及幸臣所忠』,司马相如传云『所忠往取书』。考其踪迹,此并一人也。而说者或以为所忠信之人,此释大谬。齐等之义,如说是也。」

  〔二〕应劭曰:「株,根本也。送,致也。」如淳曰:「株,蔕也。诸坐博戏事决为徒者,能入钱,得补郎。」李奇曰:「先至者为魁株也。」师古曰:「言被牵引者为其根株所送当充徒役,而能入财者,即当补郎。」

  是时山东被河灾,及岁不登数年,人或相食,方二三千里。天子怜之,令饥民得流就食江淮间,欲留,留处。〔一〕使者冠盖相属於道护之,〔二〕下巴蜀粟以振焉。

  〔一〕师古曰:「流谓恣其行移,若水之流。至所在,有欲(往)〔住〕者,亦留而处(之)〔也〕。」

  〔二〕师古曰:「属,联续也,音之欲反。」

  明年,天子始出巡郡国。东度河,河东守不意行至,不辩,自杀。行西踰陇,卒,〔一〕从官不得食,陇西守自杀。於是上北出萧关,从数万骑行猎新秦中,以勒边兵而归。新秦中或千里无亭徼,〔二〕於是诛北地太守以下,而令民得畜边县,〔三〕官假马母,三岁而归,及息什一,以除告■,用充入新秦中。〔四〕

  〔一〕孟康曰:「踰,度也。卒,仓卒也。」

  〔二〕晋灼曰:「徼,塞也。」臣瓒曰:「既无亭候,又不徼循,无御边之备,故诛北地太守。」师古曰:「晋说是也。」

  〔三〕孟康曰:「令得畜牧於边县。」

  〔四〕李奇曰:「边有官马,今令民能畜官母马者,满三岁归之,十母马还官一驹,此为息什一也。」师古曰:「官得母马之息,以给用度,得充实秦中人,故除告■之令也。」

  既得宝鼎,立后土、泰一祠,公卿白议封禅事,而郡国皆豫治道,修缮故宫,及当驰道县,县治宫储,设共具,〔一〕而望幸。

  〔一〕师古曰:「共音居用反。」

  明年,南粤反,西羌侵边。天子为山东不澹,赦天下囚,因南方楼船士二十余万人击粤,发三河以西骑击羌,又数万人度河筑令居。〔一〕初置张掖、酒泉郡,而上郡、朔方、西河、河西开田官,斥塞卒六十万人戍田之。〔二〕中国缮道馈粮,远者三千,近者千余里,皆仰给大农。〔三〕边兵不足,乃发武库工官兵器以澹之。车骑马乏,县官钱少,买马难得,乃着令,令封君以下至三百石吏以上差出(牡)〔牝〕马天下亭,亭有畜字马,岁课息。

  〔一〕师古曰:「令音零。」

  〔二〕师古曰:「开田,始开屯田也。斥塞,广塞令却。初置二郡,故塞更广也。以开田之官广塞之卒戍而田也。」

  〔三〕师古曰:「仰音牛向反。此下并同。」

  齐相卜式上书,愿父子死南粤。天子下诏褒扬,赐爵关内侯,黄金四十斤,田十顷。布告天下,天下莫应。列侯以百数,皆莫求从军。至饮酎,少府省金,〔一〕而列侯坐酎金失侯者百余人。乃拜卜式为御史大夫。式既在位,见郡国多不便县官作盐铁,器苦恶,〔二〕贾贵,〔三〕或强令民买之。而船有算,商者少,物贵,乃因孔仅言船算事。上不说。〔四〕

  〔一〕李奇曰:「省,视也。至尝酎饮宗庙时,少府视其金多少。」

  〔二〕如淳曰:「苦或作盬。盬,不攻严也。」臣瓒曰:「谓作铁器,民患苦其不好也。」师古曰:「二说非也。盐既味苦,器又脆恶,故总云苦恶也。」

  〔三〕师古曰:「盐铁并贵也。贾读曰价。」

  〔四〕师古曰:「说音悦。」

  汉连出兵三岁,诛羌,灭两粤,番禺以西至蜀南者置初郡十七,〔一〕且以其故俗治,无赋税。南阳、汉中以往,各以地比给初郡吏卒奉食币物,传车马被具。〔二〕而初郡又时时小反,杀吏,汉发南方吏卒往诛之,间岁万余人,〔三〕费皆仰大农。大农以均输调盐铁助赋,故能澹之。然兵所过县,县以为訾给毋乏而已,不敢言轻赋法矣。

  〔一〕晋灼曰:「元鼎六年定越地以为南海、苍梧、郁林、合浦、交趾、九真、日南、珠?、儋耳郡,定西南夷以为武都、牂柯、越嶲、沈黎、汶山郡,及地理志、西南夷传所置犍为、零陵、益州郡,凡十七。」

  〔二〕师古曰:「地比,谓依其次第,自近及远也。比音频寐反。传音张恋反。被音皮义反。」

  〔三〕师古曰:「间岁,隔一岁。」

  其明年,元封元年,卜式贬为太子太傅。而桑弘羊为治粟都尉,领大农,尽代仅斡天下盐铁。〔一〕弘羊以诸官各自市相争,物以故腾跃,而天下赋输或不偿其僦费,〔二〕乃请置大农部丞数十人,分部主郡国,各往往置均输盐铁官,令远方各以其物如异时商贾所转(贬)〔贩〕者为赋,而相灌输。置平准於京师,都受天下委输。召工官治车诸器,皆仰给大农。大农诸官尽笼天下之货物,贵则卖之,贱则买之。如此,富商大贾亡所牟大利,〔三〕则反本,而万物不得腾跃。故抑天下之物,名曰「平准」。天子以为然而许之。於是天子北至朔方,东封泰山,巡海上,旁北边以归。〔四〕所过赏赐,用帛百余万匹,钱金以钜万计,皆取足大农。

  〔一〕师古曰:「代孔仅。」

  〔二〕师古曰:「僦,顾也,言所输赋物不足偿其余顾庸之费也。僦音子就反。」

  〔三〕如淳曰:「牟,取也。」

  〔四〕师古曰:「旁音步浪反。」

  弘羊又请令民得入粟补吏,及罪以赎。令民入粟甘泉各有差,以复终身,〔一〕不复告■。它郡各输急处,而诸农各致粟,山东漕益岁六百万石。一岁之中,太仓、甘泉仓满。边余谷,诸均输帛五百万匹。民不益赋而天下用饶。於是弘羊赐爵左庶长,〔二〕黄金者再百焉。〔三〕

  〔一〕师古曰:「复音方目反。」

  〔二〕师古曰:「第十等爵。」

  〔三〕师古曰:「凡再赐百金。」

  是岁小旱,上令百官求雨。卜式言曰:「县官当食租衣税而已,〔一〕今弘羊令吏坐市列,贩物求利。〔二〕亨弘羊,天乃雨。〔三〕」久之,武帝疾病,拜弘羊为御史大夫。

  〔一〕师古曰:「衣音於既反。」

  〔二〕师古曰:「市列,谓列肆。」

  〔三〕师古曰:「亨,鬻也,音普庚反。」

  昭帝即位六年,诏郡国举贤良文学之士,问以民所疾苦,教化之要。皆对愿罢盐铁酒(■)〔榷〕均输官,毋与天下争利,视以俭节,〔一〕然後教化可兴。弘羊难,〔二〕以为此国家大业,所以制四夷,安边足用之本,不可废也。乃与丞相千秋共奏罢酒酤。弘羊自以为国兴大利,伐其功,欲为子弟得官,怨望大将军霍光,遂与上官桀等谋反,诛灭。

  〔一〕师古曰:「视读曰示。」

  〔二〕师古曰:「诘难议者之言也。」

  宣、元、成、哀、平五世,亡所变改。元帝时尝罢盐铁官,三年而复之。贡禹言:「铸钱采铜,一岁十万人不耕,民坐盗铸陷刑者多。富人臧钱满室,犹无厌足。民心动摇,弃本逐末,耕者不能半,奸邪不可禁,原起於钱。疾其末者绝其本,宜罢采珠玉金银铸钱之官,毋复以为币,除其贩卖租铢之律,〔一〕租税禄赐皆以布帛及谷,使百姓壹意农桑。」议者以为交易待钱,布帛不可尺寸分裂。禹议亦寝。

  〔一〕师古曰:「租铢,谓计其所卖物价,平其锱铢而收租也。」

  自孝武元狩五年三官初铸五铢钱,至平帝元始中,成钱二百八十亿万余云。

  王莽居摄,变汉制,以周钱有子母相权,於是更造大钱,径寸二分,重十二铢,文曰「大钱五十」。又造契刀、错刀。契刀,其环如大钱,身形如刀,长二寸,文曰「契刀五百」。错刀,以黄金错其文,曰「一刀直五千」。〔一〕与五铢钱凡四品,并行。

  〔一〕张晏曰:「案今所见契刀、错刀,形质如大钱,而肉好轮厚异於此。大钱形如大刀环矣,契刀身形圆,不长二寸也。其文左曰『契』,右曰『刀』,无『五百』字也。错刀则刻之作字也,以黄金填其文,上曰『一』,下曰『刀』。二刀泉甚不与志相应也,似扎单差错,文字磨灭故耳。」师古曰:「张说非也。王莽钱刀今并尚在,形质及文与志相合,无差错也。」

  莽即真,以为书「刘」字有金刀,乃罢错刀、契刀及五铢钱,而更作金、银、龟、贝、钱、布之品,名曰「宝货」。

  小钱径六分,重一铢,文曰「小钱直一」。次七分,三铢,曰「钱一十」。〔一〕次八分,五铢,曰「幼钱二十」。次九分,七铢,曰「中钱三十」。次一寸,九铢,曰「壮钱四十」。因前「大钱五十」,是为钱货六品,直各如其文。

  〔一〕师古曰:「?,小也,音一尧反。」

  黄金重一斤,直钱万。朱提银重八两为一流,直一千五百八十。〔一〕它银一流直千。是为银货二品。

  〔一〕师古曰:「朱提,县名,属犍为,出善银。朱音殊。提音上支反。」

  元龟岠冉长尺二寸,〔一〕直二千一百六十,为大贝十朋。〔二〕公龟九寸,直五百,为壮贝十朋。侯龟七寸以上,直三百,为?贝十朋。子龟五寸以上,直百,为小贝十朋。是为龟宝四品。

  〔一〕孟康曰:「冉,龟甲缘也。岠,至也。度背两边缘尺二寸也。」臣瓒曰:「元,大也。」

  〔二〕苏林曰:「两贝为朋。朋直二百一十六,元龟十朋,故二千一百六十也。」

  大贝四寸八分以上,二枚为一朋,直二百一十六。壮贝三寸六分以上,二枚为一朋,直五十。?贝二寸四分以上,二枚为一朋,直三十。小贝寸二分以上,二枚为一朋,直十。不盈寸二分,漏度不得为朋,率枚直钱三。是为贝货五品。

  大布、次布、弟布、壮布、中布、差布、厚布、幼布、?布、小布。小布长寸五分,重十五铢,文曰「小布一百」。自小布以上,各相长一分,相重一铢,文各为其布名,直各加一百。上至大布,长二寸四分,重一两,而直千钱矣。是为布货十品。〔一〕

  〔一〕师古曰:「布亦钱耳。谓之布者,言其分布流行也。」

  凡宝货五物,六名,二十八品。

  铸作钱布皆用铜,殽以连锡,〔一〕文质周郭放汉五铢钱云〔二〕。其金银与它物杂,色不纯好,龟不盈五寸,贝不盈六分,皆不得为宝货。元龟为蔡,非四民所得居,〔三〕有者,入大卜受直。

  〔一〕孟康曰:「连,锡之别名也。」李奇曰:「铅锡璞名曰连。」应劭曰:「连似铜。」师古曰:「孟、李二说皆非也。许慎云『链,铜属也』,然则以连及锡杂铜而为钱也。此下又云能采金银铜连锡,益知连非锡矣。」

  〔二〕师古曰:「放,依也,音甫往反。」

  〔三〕如淳曰:「臧文仲居蔡,谓此也,说谓蔡国出大龟也。」臣瓒曰:「蔡是大龟之名也。书曰『九江纳锡大龟』,大龟又不出蔡国也。若龟出楚,不可名龟为楚也。」师古曰:「瓒说非也。本以蔡出善龟,故因名大龟为蔡耳。」

  百姓愦乱,其货不行。民私以五铢钱市买。莽患之,下诏:「敢非井田挟五铢钱者为惑众,投诸四裔以御魑魅。」於是农商失业,食货俱废,民涕泣於市道。坐卖买田宅奴婢铸钱抵罪者,自公卿大夫至庶人,不可称数。莽知民愁,乃但行小钱直一,与大钱五十,二品并行,龟贝布属且寝。

  莽性躁扰,不能无为,每有所兴造,必欲依古得经文。国师公刘歆言周有泉府之官,收不雠,与欲得,〔一〕即易所谓「理财正辞,禁民为非」者也。〔二〕莽乃下诏曰:「夫周礼有赊贷,〔三〕乐语有五均,〔四〕传记各有斡焉。今开赊贷,张五均,设诸斡者,所以齐众庶,抑并兼也。」遂於长安及五都立五均官,更名长安东西市令及洛阳、邯郸、临甾、宛、成都市长皆为五均司市(称)师。东市称京,西市称畿,洛阳称中,余四都各用东西南北为称,皆置交易丞五人,钱府丞一人。工商能采金银铜连锡登龟取贝者,〔五〕皆自占司市钱府,顺时气而取之。〔六〕

  〔一〕师古曰:「雠读曰售。言卖不售者,官收取之;无而欲得者,官出与之。」

  〔二〕师古曰:「易下系辞曰:『理财正辞,禁人为非曰义。』言财货辞讼正,乃得人不为非,合事宜。」

  〔三〕师古曰:「周礼泉府之职曰:『凡赊者,祭祀无过旬日,丧纪无过三月。凡人之贷者,与其有司辨而授之,以国服为之息。』谓人以祭祀、丧纪故从官赊买物,不过旬日及三月而偿之。其从官贷物者,以共其所属吏定价而後与之。各以其国服事之税而输息,谓若受园廛之田而贷万钱者,一期之月,出息五百。贷音土戴反。」

  〔四〕邓展曰:「乐语,乐元语,河间献王所传,道五均事。」臣瓒曰:「其文云:『天子取诸侯之(士)〔土〕以立五均,则市无二贾,四民常均,强者不得困弱,富者不得要贫,则公家有余,恩及小民矣。』」

  〔五〕如淳曰:「登,进也。龟有灵,故言登。」

  〔六〕师古曰:「各以其所采取之物自隐实於司市钱府也。占音之渐反。其下并同。」

  又以周官税民:凡田不耕为不殖,出三夫之税;城郭中宅不树艺者为不毛,〔一〕出三夫之布;民浮游无事,出夫布一匹。其不能出布者,?作,县官衣食之。〔二〕诸取众物鸟兽鱼鳖百虫於山林水泽及畜牧者,嫔妇桑蚕织紝纺绩补缝,〔三〕工匠医巫卜祝及它方技商贩贾人坐肆列里区谒舍,〔四〕皆各自占所为於其在所之县官,除其本,计其利,十一分之,而以其一为贡。敢不自占,自占不以实者,尽没入所采取,而作县官一岁。

  〔一〕师古曰:「树艺,谓种树果木及菜蔬。」

  〔二〕师古曰:「?,散也,音人勇反。衣音於既反。食谓曰?。」

  〔三〕师古曰:「机缕曰紝,音人禁反。」

  〔四〕如淳曰:「居处所在为区。谒舍,今之客舍也。」

  诸司市常以四时中月实定所掌,〔一〕为物上中下之贾,〔二〕各自用为其市平,毋拘它所。众民卖买五谷布帛丝绵之物,周於民用而不雠者,〔三〕均官有以考检厥实,用其本贾取之,毋令折钱〔四〕。万物卬贵,过平一钱,则以平贾卖与民。〔五〕其贾氐贱减平者,听民自相与市,〔六〕以防贵庾者。〔七〕民欲祭祀丧纪而无用者,钱府以所入工商之贡但赊之,〔八〕祭祀无过旬日,丧纪毋过三月。民或乏绝,欲贷以治产业者,均授之,除其费,计所得受息,毋过岁什一。〔九〕

  〔一〕师古曰:「中读曰仲。」

  〔二〕师古曰:「贾读曰价。其下并同。」

  〔三〕师古曰:「雠读曰售。下亦类此也。」

  〔四〕师古曰:「折音上列反。」

  〔五〕师古曰:「卬,物价起,音五刚反,亦读曰仰。」

  〔六〕师古曰:「贵(既)〔即〕为卬。贱则为氐,音丁奚反。」

  〔七〕师古曰:「庾,积也。以防民积物待贵也。」

  〔八〕师古曰:「但,空也,徒也。言空赊与之,不取息利也。」

  〔九〕师古曰:「均谓各依先後之次。除其费,谓衣食之费已用者也。」

  羲和鲁匡言:「名山大泽,盐铁钱布帛,五均赊贷,斡在县官,〔一〕唯酒酤独未斡。酒者,天之美禄,帝王所以颐养天下,享祀祈福,扶衰养疾。百礼之会,非酒不行。故诗曰『无酒酤我』,〔二〕而论语曰『酤酒不食』,〔三〕二者非相反也。夫诗据承平之世,酒酤在官,和旨便人,可以相御也。〔四〕论语孔子当周衰乱,酒酤在民,薄恶不诚,是以疑而弗食。今绝天下之酒,则无以行礼相养;放而亡限,则费财伤民。请法古,令官作酒,以二千五百石为一均,率开一卢以卖,〔五〕雠五十酿为准。一酿用麤米二斛,麴一斛,得成酒六斛六斗。各以其市月朔米麴三斛,并计其贾而参分之,〔六〕以其一为酒一斛之平。除米麴本贾,计其利而什分之,以其七入官,其三及?酨灰炭〔七〕给工器薪樵之费。」

  〔一〕师古曰:「斡谓主领也。」

  〔二〕师古曰:「小雅伐木之诗也。酤,买也。言王於族人恩厚,要在燕饫,无酒则买而饮之。」

  〔三〕师古曰:「乡党所说孔子齐之时也。」

  〔四〕师古曰:「旨,美也。御,进。」

  〔五〕如淳曰:「酒家开肆待客,设酒罏,故以罏名肆。」臣瓒曰:「卢,酒瓮也。言开一瓮酒也。赵广汉入丞相府破卢瓮。」师古曰:「二说皆非也。卢者,卖酒之区也,以其一边高,形如锻家卢,故取名耳,非即谓火卢及酒瓮也。此言雠五十酿为准,岂一瓮乎?广汉所破卢及罂卢,亦谓所居罂瓮之处耳。」

  〔六〕师古曰:「参,三也。」

  〔七〕师古曰:「酨,酢浆也,音才代反。」

  羲和置命士督五均六斡,郡有数人,皆用富贾。洛阳薛子仲、张长叔、临菑姓伟等,〔一〕乘传求利,交错天下。〔二〕因与郡县通奸,多张空簿,〔三〕府臧不实,百姓俞病。莽知民苦之,复下诏曰:「夫盐,食肴之将;〔四〕酒,百药之长,嘉会之好;铁,(曰)〔田〕农之本;名山大泽,饶衍之臧;五均赊贷,百姓所取平,卬以给澹;〔五〕铁布铜冶,通行有无,备民用也。此六者,非编户齐民所能家作,〔六〕必卬於市,虽贵数倍,不得不买。豪民富贾,即要贫弱,先圣知其然也,故斡之。每一斡为设科条防禁,犯者罪至死。」奸吏猾民并侵,众庶各不安生。

  〔一〕如淳曰:「姓姓名伟也。」

  〔二〕师古曰:「传音张恋反。」

  〔三〕师古曰:「簿,计簿也,音步户反。」

  〔四〕师古曰:「将,大也,一说为食肴之将帅。」

  〔五〕师古曰:「卬音牛向反。其下并同。」

  〔六〕师古曰:「家谓家家自作也。」

  後五岁,天凤元年,复申下金银龟贝之货,颇增减其贾直。而罢大小钱,改作货布,长二寸五分,广一寸,首长八分有奇,〔一〕广八分,其圜好径二分半,〔二〕足枝长八分,间广二分,其文右曰「货」,左曰「布」,重二十五铢,直货泉二十五。货泉径一寸,重五铢,文右曰「货」,左曰「泉」,枚直一,与货布二品并行。又以大钱行久,罢之,恐民挟不止,乃令民且独行大钱,与新货泉俱枚直一,并行尽六年,毋得复挟大钱矣。每壹易钱,民用破业,而大陷刑。莽以私铸钱死,及非沮宝货投四裔,犯法者多,不可胜行,乃更轻其法:私铸作泉布者,与妻子没入为官奴婢;吏及比伍,知而不举告,与同罪;〔三〕非沮宝货,民罚作一岁,吏免官。犯者俞众,及五人相坐皆没入,郡国槛车铁锁,传送长安锺官,〔四〕愁苦死者什六七。

  〔一〕师古曰:「奇音居宜反,谓有余也。」

  〔二〕师古曰:「好,孔也。」

  〔三〕师古曰:「比音频寐反。」

  〔四〕师古曰:「锺官,主铸钱者。」

  作货布六年後,匈奴侵寇甚,莽大募天下囚徒人奴,名曰猪突豨勇,〔一〕壹切税吏民,訾三十而取一。又令公卿以下至郡县黄绶吏,皆保养军马,吏尽复以与民。〔三〕民摇手触禁,不得耕桑,繇役烦剧,〔四〕而枯旱蝗虫相因。又用制作未定,上自公侯,下至小吏,皆不得奉禄,而私赋敛,货赂上流,狱讼不决。吏用苛暴立威,旁缘莽禁,侵刻小民。〔五〕富者不得自保,贫者无以自存,起为盗贼,依阻山泽,吏不能禽而覆蔽之,浸淫日广,〔六〕於是青、徐、荆楚之地往往万数。战斗死亡,缘边四夷所系虏,陷罪,饥疫,人相食,及莽未诛,而天下户口减半矣。

  〔一〕服虔曰:「猪性触突人,故取以喻。」师古曰:「东方名豕曰豨。一曰,豨,豕走也,音许岂反。」

  〔二〕师古曰:「保者,不许其死伤。」

  〔三〕师古曰:「转令百姓养之。」

  〔四〕师古曰:「繇读曰傜也。」

  〔五〕师古曰:「旁,依也,音步浪反。」

  〔六〕师古曰:「浸淫,犹渐染也。它皆类此。」

  自发猪突豨勇後四年,而汉兵诛莽。後二年,世祖受命,荡涤烦苛,复五铢钱,与天下更始。

  赞曰:易称「裒多益寡,称物平施」,〔一〕书云「楙迁有无」,〔二〕周有泉府之官,〔三〕而孟子亦非「狗彘食人之食不知敛,〔四〕野有饿■而弗知发」。〔五〕故管氏之轻重,〔六〕李悝之平籴,弘羊均输,寿昌常平,亦有从徕。〔七〕顾古为之有数,吏良而令行,〔八〕故民赖其利,万国作乂。〔九〕及孝武时,国用饶给,而民不益赋,其次也。至于王莽,制度失中,奸轨弄权,官民俱竭,亡次矣。

  〔一〕师古曰:「谦卦象辞。裒,取也。言取於多者以益少者,故万物皆称而施与平也。裒音薄侯反。」

  〔二〕应劭曰:「楙,勉也。迁,徙也。言天下食货有无相通足也。」师古曰:「虞书益稷之辞。言劝勉天下迁徙有无,使相通也。」

  〔三〕师古曰:「司徒之属官也,掌市之征布,敛市货之不雠,货之滞於人用者,以其价买之。」

  〔四〕应劭曰:「养狗彘者使食人之食,而不知以法度敛之也。」师古曰:「孟子,孟轲之书。言岁丰孰,菽粟饶多,狗彘食人之食,此时可敛之也。」

  〔五〕郑氏曰:「■音『蔈有梅』之蔈。■,零落也。人有饿死零落者,不知发仓廪贷之也。」师古曰:「■音频小反。诸书或作殍字,音义亦同。」

  〔六〕服虔曰:「作轻重货,在管子书。」

  〔七〕师古曰:「言所从徕久矣。」

  〔八〕师古曰:「顾,思念。」

  〔九〕师古曰:「乂,治也。」

  校勘记

  一一五〇页五行则准平。〔守准平〕,王念孙说景佑本「则准平」下有「守准平」三字,是也。

  一一五〇页一五行凶(戾)〔岁〕籴,釜十襁。景佑、殿本都作「岁」。王先谦说作「岁」是。

  一一五二页六行谓去其本居而散(忘)〔亡〕也。景佑、殿本都作「亡」。王先谦说作「亡」是。

  一一五三页二行然市井子孙亦不得(宦为吏)〔为官吏〕。景佑、殿本都作「为官吏」。

  一一五八页九行蛮夷因以数攻(吏),景佑、殿本都无「吏」字,平准书亦无。

  一一五九页一一行赎禁锢免(臧)〔减〕罪;王先谦说「臧」当作「减」,平准书作「减」。

  一一六〇页一一行自〔公〕孙弘以春秋之义绳臣下取汉相,「公」字据景佑、殿、局本补。

  一一六〇页一六行沮,(上)〔止〕坏之,景佑、殿本都作「止」。王先谦说作「止」是。

  一一六四页二行实(为)〔重〕四铢也。景佑、殿本都作「重」。王先谦说作「重」是。

  一一六五页一二行令不可得摩取(铅)〔鋊〕。钱大昭说「铅」当作「鋊」。按景佑、殿本都作「鋊」。

  一一六六页一〇行〔行〕音下更反。朱一新说「音」上脱「行」字。按各本都脱。

  一一六九页九行天(下)〔子〕既下■钱令而尊卜式,钱大昭说「天下」之「下」字疑是「子」字。王先谦说钱说是。按景佑、殿本都作「子」。

  一一七〇页一行(令)〔今〕钱郭见有赤者,殿本考证说「令」当作「今」。按平准书集解作「今」。

  一一七〇页五行乃分遣御史廷尉正监分曹往,〔三〕(往)即治郡国■钱,注〔三〕原在「分曹」下。王先谦说平准书不重「往」字,「往」字当属上句,其重文盖衍。

  一一七〇页八行益广(开)〔关〕,置左右辅。何焯说当从平准书作「益广关」,「开」字误。

  一一七〇页一四行大农(干)〔斡〕盐铁官布多,王先谦说「干」字误,当作「斡」,平准书作「筦」,同。

  一一七一页四行织读曰(炽)〔帜〕,殿本作「帜」。王先谦说作「帜」是。

  一一七二页六行至所在,有欲(往)〔住〕者,亦留而处(之)〔也〕。王先谦说「往」疑作「住」。宋祁说「处之」当改「处也」。按景佑本「往」正作「住」,「之」正作「也」。

  一一七三页八行差出(牡)〔牝〕马钱大昭说「牡」当作「牝」,昭帝始元元年罢天下亭母马是也。按平准书亦作「牝」。

  一一七四页一六行令远方各以其物如异时商贾所转(贬)〔贩〕者为赋,景佑、殿、局本都作「贩」。

  一一七六页五行皆对愿罢盐铁酒(■)〔榷〕均输官,景佑、殿本都作「榷」。

  一一八〇页三行皆为五均司市(称)师。王念孙说「称」字涉下文四「称」字而衍。

  一一八〇页一一行天子取诸侯之(士)〔土〕以立五均,景佑、殿本都作「土」。王先谦说作「土」是。

  一一八二页三行贵(既)〔即〕为卬。王先谦说殿本「既」作「即」,是。

  一一八三页一〇行铁,(曰)〔田〕农之本;钱大昭说「曰」疑当作「田」。按殿、局本都作「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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