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者国学 汉书颜师古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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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书卷二十五下  郊祀志第五下

 

 

  是时既灭两粤,粤人勇之乃言「粤人俗鬼,〔一〕而其祠皆见鬼,数有效。昔东瓯王敬鬼,寿百六十岁。後世怠嫚,故衰耗。」〔二〕乃命粤巫立粤祝祠,安台无坛,亦祠天神帝百鬼,〔三〕而以鸡卜。〔四〕上信之,粤祠鸡卜自此始用。〔五〕

  〔一〕师古曰:「勇之,越人名也。俗鬼,言其土俗尚鬼神之事。」

  〔二〕师古曰:「耗,减也,音火到反。」

  〔三〕师古曰:「天帝之神及百鬼。」

  〔四〕李奇曰:「持鸡骨卜,如鼠卜。」

  〔五〕师古曰:「言国家始用。」

  公孙卿曰:「僊人可见,上往常遽,以故不见。〔一〕今陛下可为馆如缑氏城,〔二〕置脯枣,神人宜可致。且僊人好楼居。」於是上令长安则作飞廉、桂馆,〔三〕甘泉则作益寿、延寿馆,〔四〕使卿持节设具而候神人。乃作通天台,〔五〕置祠具其下,将招来神僊之属。於是甘泉更置前殿,始广诸宫室。夏,有芝生甘泉殿房内中。天子为塞河,兴通天,若有光云,〔六〕乃下诏赦天下。

  〔一〕师古曰:「遽,速也,音其庶反。」

  〔二〕师古曰:「依其制度也。」

  〔三〕师古曰:「飞廉馆及桂馆二名也。」

  〔四〕师古曰:「益寿、延寿,亦二馆名。」

  〔五〕师古曰:「汉旧仪云台高三十丈,望见长安城。」

  〔六〕师古曰:「为塞河及造通天台而有神光之应,故赦天下也。」

  其明年,伐朝鲜。夏,旱。公孙卿曰:「黄帝时封则天旱,乾封三年。」〔一〕上乃下诏:「天旱,意乾封乎?〔二〕其令天下尊祠灵星焉。」

  〔一〕师古曰:「三岁不雨,暴所封之土令乾也。」

  〔二〕郑氏曰:「言适新封则致旱,天欲乾我所封乎?」

  明年,上郊雍五畤,通回中道,遂北出萧关,历独鹿、鸣泽〔一〕,自西河归,幸河东祠后土。

  〔一〕师古曰:「解并在武纪。」

  明年冬,上巡南郡,至江陵而东。登礼灊之天柱山,号曰南岳。〔一〕浮江,自浔阳出枞阳,〔二〕过彭蠡,礼其名山川。北至琅邪,并海上。〔三〕四月,至奉高修封焉。

  〔一〕师古曰:「灊,庐江县也,天柱山在焉。武帝以天柱山为南岳。灊音潜。」

  〔二〕师古曰:「枞音千庸反。」

  〔三〕师古曰:「并音步浪反。上音时掌反。」

  初,天子封泰山,泰山东北址古时有明堂处,处险不敞。〔一〕上欲治明堂奉高旁,未晓其制度。济南人公玉带上黄帝时明堂图〔二〕。明堂中有一殿,四面无壁,以茅盖,通水,水圜宫垣,〔三〕为复道,上有楼,从西南入,〔四〕名曰昆仑,天子从之入,以拜祀上帝焉。於是上令奉高作明堂汶上,如带图。〔五〕及是岁修封,则祠泰一、五帝於明堂上坐,〔六〕合高皇帝祠坐对之。〔七〕祠后土於下房,以二十太牢。天子从昆仑道入,始拜明堂如郊礼。毕,堂下。〔八〕而上又上泰山,自有秘祠其颠。而泰山下祠五帝,各如其方,黄帝并赤帝所,〔九〕有司侍祠焉。山上举火,下悉应之。还幸甘泉,郊泰畤。春幸汾阴,祠后土。

  〔一〕师古曰:「言其阻厄不显敞。」

  〔二〕师古曰:「公玉,姓也。带,名也。吕氏春秋齐有公玉丹,此盖其旧族。而说者读公玉为宿,非也。单姓玉者,後汉司徒玉况,自音宿耳。」

  〔三〕师古曰:「圜,绕也。」

  〔四〕师古曰:「复读曰复也。」

  〔五〕师古曰:「汶,水名也,出琅邪朱虚。作明堂於汶水之上也。带图,公玉带所上明堂图。汶音问。」

  〔六〕师古曰:「坐音才卧反。」

  〔七〕服虔曰:「汉是时未以高祖配天,故言对。光武以来乃配之。」

  〔八〕师古曰:「,古燎字。」

  〔九〕师古曰:「与赤帝同处。」

  明年,幸泰山,以十一月甲子朔旦冬至日祀上帝於明堂,(後每)〔毋〕修封。其赞飨曰:「天增授皇帝泰元神策,周而复始。皇帝敬拜泰一。」〔一〕东至海上,考入海及方士求神者,莫验,然益遣,几遇之。〔二〕乙酉,柏梁灾。十二月甲午朔,上亲禅高里,〔三〕祠后土。临勃海,将以望祀蓬莱之属,几至殊庭焉。〔四〕

  〔一〕师古曰:「自此以上,赞祝者辞。」

  〔二〕师古曰:「益,多也。几读曰冀。言更遣人求之,冀必遇也。」

  〔三〕师古曰:「高里,山名。解在武纪。」

  〔四〕师古曰:「殊庭,蓬莱中仙人庭也。几读曰冀。」

  上还,以柏梁灾故,受计甘泉。公孙卿曰:「黄帝就青灵台,十二日烧,〔一〕黄帝乃治明庭。明庭,甘泉也。」方士多言古帝王有都甘泉者。其後天子又朝诸侯甘泉,甘泉作诸侯邸。勇之乃曰:「粤俗有火灾,复起屋,必以大,用胜服之。」於是作建章宫,度为千门万户。前殿度高未央。〔二〕其东则凤阙,高二十余丈。〔三〕其西则商中,数十里虎圈。〔四〕其北治大池,渐台高二十余丈,名曰泰液,〔五〕池中有蓬莱、方丈、瀛州、壶梁,象海中神山龟鱼之属。〔六〕其南有玉堂璧门大鸟之属。〔七〕立神明台、井干楼,高五十丈,辇道相属焉。〔八〕

  〔一〕师古曰:「就,成也,造台适成,经十二日即遇火烧。」

  〔二〕师古曰:「度并音大各反。」

  〔三〕师古曰:「三辅故事云其阙圜上有铜凤凰。」

  〔四〕如淳曰:「商中,商庭也。」师古曰:「商,金也。於序在秋,故谓西方之庭为商庭,言广数十里。於菟亦西方之兽,故於此置其圈也。」

  〔五〕师古曰:「渐,浸也。台在池中,为水所浸,故曰渐台。一音子廉反。三辅黄图或为瀸字,瀸亦浸耳。」

  〔六〕师古曰:「三辅故事云池北岸有石鱼,长二丈,高五尺,西岸有石鳖三枚,长六尺。」

  〔七〕师古曰:「立大鸟象也。」

  〔八〕师古曰:「汉宫阁疏云神明台高五十丈,上有九室,恒置九天道士百人。然则神明、井干俱高五十丈也。井干楼积木而高,为楼若井干之形也。井干者,井上木栏也,其形或四角,或八角。张衡西京赋云『井干叠而百层』,即谓此楼也。干或作韩,其义并同。」

  夏,汉改历,以正月为岁首,而色上黄,官更印章以五字,〔一〕因为太初元年。是岁,西伐大宛,蝗大起。丁夫人、雒阳虞初等〔二〕以方祠诅匈奴、大宛焉。

  〔一〕师古曰:「解在武纪。」

  〔二〕应劭曰:「丁夫人,其先丁复,本越人,封阳都侯。夫人其後,以诅军为功。」韦昭曰:「丁,姓;夫人,名也。」

  明年,有司言雍五畤无牢孰具,芬芳不备。乃令祠官进畤犊牢具,色食所胜,〔一〕而以木寓马代驹云。及诸名山川用驹者,悉以木寓马代。独行过亲祠,乃用驹,它礼如故。

  〔一〕孟康曰:「若火胜金,则祠赤帝以白牲也。」

  明年,东巡海上,考神僊之属,未有验者。方士有言黄帝时为五城十二楼,〔一〕以候神人於执期,〔二〕名曰迎年。〔三〕上许作之如方,名曰明年。〔四〕上亲礼祠,上犊黄焉。

  〔一〕应劭曰:「昆仑玄圃五城十二楼,仙人之所常居。」

  〔二〕郑氏曰:「地名也。」

  〔三〕师古曰:「迎年,若云祈年。」

  〔四〕师古曰:「言明其得延年也。」

  公玉带曰:「黄帝时虽封泰山,然风后、封钜、岐伯令黄帝封东泰山,〔一〕禅凡山,〔二〕合符,然後不死。」天子既令设祠具,至东泰山,东泰山卑小,不称其声,乃令祠官礼之,而不封焉。其後令带奉祠候神物。复还泰山,修五年之礼如前,而加禅祠石闾。石闾者,在泰山下址南方,〔三〕方士言僊人闾也,故上亲禅焉。

  〔一〕韦昭曰:「风后、封钜、岐伯皆黄帝臣也。」臣瓒曰:「东泰山在琅邪朱虚界,中有小泰山是。」

  〔二〕师古曰:「凡山在朱虚县,见地理志也。」

  〔三〕师古曰:「下基之南面。」

  其後五年,复至泰山修封,还过祭恒山。

  自封泰山後,十三岁而周遍於五岳、四渎矣。

  後五年,复至泰山修封。东幸琅邪,礼日成山,登之罘,浮大海,用事八神延年。〔一〕又祠神人於交门宫,若有乡坐拜者云。〔二〕

  〔一〕师古曰:「解并在武纪。延年,即上所谓迎年者。」

  〔二〕师古曰:「如有神人景象向祠坐而拜也。事具在武纪。乡读与向同。」

  後五年,上复修封於泰山。东游东莱,临大海。是岁,雍县无云如?者三,〔一〕或如虹气苍黄,若飞鸟集棫阳宫南,〔二〕声闻四百里。陨石二,黑如黳,有司以为美祥,以荐宗庙。而方士之候神入海求蓬莱者终无验,公孙卿犹以大人之迹为解。〔三〕天子犹羁縻不绝,〔四〕几遇其真。〔五〕

  〔一〕师古曰:「?,古雷字也。空有雷声也。」

  〔二〕师古曰:「棫音域。」

  〔三〕师古曰:「言见大人之迹,以自解说也。」

  〔四〕师古曰:「羁縻,系联之意。马络头曰羁也。牛靷曰縻。」

  〔五〕师古曰:「几读曰冀。」

  诸所兴,如薄忌泰一及三一、冥羊、马行、赤星,五(床)。宽舒之祠(宫)〔官〕〔一〕以岁时致礼。凡六祠,皆大祝领之。至如八神,诸明年、凡山它名祠,行过则祠,去则已。方士所兴祠,各自主,其人终则已,祠官不主。它祠皆如故。甘泉泰一、汾阴后土,三年亲郊祠,而泰山五年一修封。武帝凡五修封。昭帝即位,富於春秋,未尝亲巡祭云。

  〔一〕李奇曰:「皆祠名。」

  宣帝即位,由武帝正统兴,故立三年,尊孝武庙为世宗,行所巡狩郡国皆立庙。告祠世宗庙日,有白鹤集後庭。以立世宗庙告祠孝昭寝,有鴈五色集殿前。西河筑世宗庙,神光兴於殿旁,有鸟如白鹤,前赤後青。神光又兴於房中,如烛状。广川国世宗庙殿上有锺音,门户大开,夜有光,殿上尽明。上乃下诏赦天下。

  时,大将军霍光辅政,上共己正南面,〔一〕非宗庙之祀不出。十二年,乃下诏曰:「盖闻天子尊事天地,修祀山川,古今通礼也。间者,上帝之祠阙而不亲十有余年,朕甚惧焉。朕亲饬躬齐戒,亲奉祀,为百姓蒙嘉气,获丰年焉。」

  〔一〕师古曰:「共读曰恭。」

  明年正月,上始幸甘泉,郊见泰畤,数有美祥。修武帝故事,盛车服,敬齐祠之礼,颇作诗歌。

  其三月,幸河东,祠后土,有神爵集,改元为神爵。制诏太常:「夫江海,百川之大者也,今阙焉无祠。其令祠官以礼为岁事,〔一〕以四时祠江海雒水,祈为天下丰年焉。」自是五岳、四渎皆有常礼。东岳泰山於博,中岳泰室於嵩高,南岳灊山於灊,〔二〕西岳华山於华阴,北岳常山於上曲阳,〔三〕河於临晋,〔四〕江於江都〔五〕,淮於平氏,〔六〕济於临邑界中,〔七〕皆使者持节侍祠。唯泰山与河岁五祠,江水四,余皆一祷而三祠云。

  〔一〕师古曰:「言每岁常祠之。」

  〔二〕师古曰:「灊与潜同也。」

  〔三〕师古曰:「上曲阳,常山郡之县也。」

  〔四〕师古曰:「冯翊之县也,临河西岸。」

  〔五〕师古曰:「广陵之县也。」

  〔六〕师古曰:「南阳之县也。」

  〔七〕师古曰:「东郡之县也。」

  时,南郡获白虎,献其皮牙爪,上为立祠。又以方士言,为随侯、剑宝、玉宝璧、周康宝鼎立四祠於未央宫中。又祠太室山於即墨,三户山於下密,〔一〕祠天封苑火井於鸿门。〔二〕又立岁星、辰星、太白、荧惑、南斗祠於长安城旁。又祠参山八神於曲城,〔三〕蓬山石社石鼓於临朐,〔四〕之罘山於腄,成山於不夜,莱山於黄〔五〕。成山祠日,莱山祠月。又祠四时於琅邪,蚩尤於寿良。〔六〕京师近县鄠,则有劳谷、五床山、日月、五帝、僊人、玉女祠。云阳有径路神祠,祭休屠王也。〔七〕又立五龙山僊人祠及黄帝、天神、帝原水,凡四祠於肤施。〔八〕

  〔一〕师古曰:「即墨、下密皆胶东之县也。」

  〔二〕如淳曰:「地理志西河鸿门县有天封苑火井祠,火从地中出。」

  〔三〕师古曰:「东莱之县也。」

  〔四〕师古曰:「临朐,齐郡县也。朐音劬。地理志蓬山作达山也。」

  〔五〕应劭曰:「腄音甀。」晋灼曰:「腄、不夜、黄县皆属东莱。」师古曰:「腄音丈瑞反。」

  〔六〕师古曰:「东郡之县也。」

  〔七〕师古曰:「休屠,匈奴王号也。径路神,本匈奴之祠也。休音许虯反。屠音除。」

  〔八〕师古曰:「肤施,上郡之县也。」

  或言益州有金马碧鸡之神,〔一〕可醮祭而致,於是遣谏大夫王褒使持节而求之。

  〔一〕如淳曰:「金形似马,碧形似鸡。」

  大夫刘更生献淮南枕中洪宝苑秘之方,〔一〕令尚方铸作。事不验,更生坐论。京兆尹张敞上疏谏曰:「愿明主时忘车马之好,斥远方士之虚语,〔二〕游心帝王之术,太平庶几可兴也。」後尚方待诏皆罢。

  〔一〕师古曰:「洪,大也。苑秘者,言秘术之苑囿也。」

  〔二〕师古曰:「远音於万反。」

  是时,美阳得鼎,献之。〔一〕下有司议,多以为宜荐见宗庙,如元鼎时故事。张敞好古文字,桉鼎铭勒而上议曰:「臣闻周祖始乎后稷,后稷封於斄,〔二〕公刘发迹於豳,〔三〕大王建国於厩梁,〔四〕文武兴於酆镐。〔五〕由此言之,则厩梁丰镐之间周旧居也,固宜有宗庙坛场祭祀之臧。今鼎出於厩东,中有刻书曰:『王命尸臣:「官此栒邑,〔六〕赐尔旗鸾黼黻琱戈。」〔七〕尸臣拜手稽首曰:「敢对扬天子丕显休命。」』〔八〕臣愚不足以迹古文,〔九〕窃以传记言之,此鼎殆周之所以褒赐大臣,大臣子孙刻铭其先功,臧之於宫庙也。昔宝鼎之出於汾脽也,河东太守以闻,诏曰:『朕巡祭后土,祈为百姓蒙丰年,〔一〇〕今谷嗛未报,〔一一〕鼎焉为出哉?』博问耆老,意旧臧与?〔一二〕诚欲考得事实也。有司验脽上非旧臧处,鼎大八尺一寸,高三尺六寸,殊异於众鼎。今此鼎细小,又有款识,〔一三〕不宜荐见於宗庙。」制曰:「京兆尹议是。」

  〔一〕师古曰:「美阳,扶风之县也。」

  〔二〕师古曰:「斄读与邰同,今武功故城是。」

  〔三〕师古曰:「今豳州是也。」

  〔四〕师古曰:「梁山在岐山之东,九嵕之西,非夏阳之梁山也。厩,古岐字。」

  〔五〕师古曰:「酆,今长安城西丰水上也。镐在昆明池北。」

  〔六〕师古曰:「尸臣,主事之臣也。栒邑,即豳地是也。栒音荀。」

  〔七〕师古曰:「交龙为旗。鸾谓有鸾之车也。黼黻,冕服也。琱戈,刻镂之戈也。琱与凋同。」

  〔八〕师古曰:「拜手,首至於手也。」

  〔九〕师古曰:「寻其文迹。」

  〔一〇〕师古曰:「为音於伪反。」

  〔一一〕师古曰:「嗛,少意也。言谷稼尚少,未获丰年也。嗛音苦簟反。」

  〔一二〕服虔曰:「言鼎岂旧臧於此地。」师古曰:「与读曰欤。」

  〔一三〕师古曰:「款,刻也。识,记也,音式志反。」

  上自幸河东之明年正月,凤皇集祋祤,〔一〕於所集处得玉宝,起步寿宫,乃下诏赦天下。後间岁,凤皇神爵甘露降集京师,〔二〕赦天下。其冬,凤皇集上林,乃作凤皇殿,以答嘉瑞。〔三〕明年正月,复幸甘泉,郊泰畤,改元曰五凤。明年,幸雍祠五畤。其明年春,幸河东,祠后土,赦天下。後间岁,改元为甘露。正月,上幸甘泉,郊泰畤。其夏,黄龙见新丰。建章、未央、长乐宫锺虡铜人皆生毛,长一寸所,〔四〕时以为美祥。後间岁正月,上郊泰畤,因朝单于於甘泉宫。後间岁,改元为黄龙。正月,复幸甘泉,郊泰畤,又朝单于於甘泉宫。至冬而崩。凤皇下郡国凡五十余所。

  〔一〕师古曰:「祋祤,冯翊之县也。祋音丁活反,又丁外反。祤音况矩反。」

  〔二〕师古曰:「间岁,隔一岁也。」

  〔三〕师古曰:「答,应也。」

  〔四〕师古曰:「虡,神兽名也,县锺之木刻饰为之,因名曰虡也。」

  元帝即位,遵旧仪,间岁正月,一幸甘泉郊泰畤,又东至河东祠后土,西至雍祠五畤。凡五奉泰畤、后土之祠。亦施恩泽,时所过毋出田租,赐百户牛酒,〔一〕或赐爵,赦罪人。

  〔一〕师古曰:「言有时如此,不常然也。」

  元帝好儒,贡禹、韦玄成、匡衡等相继为公卿。禹建言汉家宗庙祭祀多不应古礼,上是其言。後韦玄成为丞相,议罢郡国庙,自太上皇、孝惠帝诸园寝庙皆罢。後元帝寝疾,梦神灵谴罢诸庙祠,上遂复焉。後或罢或复,至哀、平不定。语在韦玄成传。

  成帝初即位,丞相衡、御史大夫谭〔一〕奏言:「帝王之事莫大乎承天之序,承天之序莫重於郊祀,故圣王尽心极虑以建其制。祭天於南郊,就阳之义也;瘗地於北郊,即阴之象也。〔二〕天之於天子也,因其所都而各飨焉。往者,孝武皇帝居甘泉宫,即於云阳立泰畤,祭於宫南。今行常幸长安,郊见皇天反北之泰阴,祠后土反东之少阳,事与古制殊。又至云阳,行谿谷中,厄陕且百里,汾阴则渡大川,有风波舟楫之危,〔三〕皆非圣主所宜数乘。郡县治道共张,吏民困苦,〔四〕百官烦费。劳所保之民,行危险之地,〔五〕难以奉神灵而祈福佑,殆未合於承天子民之意。昔者周文武郊於丰鄗,成王郊於雒邑。由此观之,天随王者所居而飨之,可见也。甘泉泰畤、河东后土之祠宜可徙置长安,合於古帝王。愿与群臣议定。」奏可。大司马车骑将军许嘉等八人以为所从来久远,宜如故。右将军王商、博士师丹、议郎翟方进等五十人以为礼记曰「燔柴於太坛,祭天也;瘗薶於大折,祭地也。」〔六〕兆於南郊,所以定天位也。〔七〕祭地於大折,在北郊,就阴位也。郊处各在圣王所都之南北。书曰「越三日丁巳,用牲於郊,牛二。」〔八〕周公加牲,告徙新邑,定郊礼於雒。明王圣主,事天明,事地察。天地明察,神明章矣。天地以王者为主,故圣王制祭天地之礼必於国郊。长安,圣主之居,皇天所观视也。甘泉、河东之祠非神灵所飨,宜徙就正阳大阴之处。违俗复古,循圣制,定天位,如礼便。於是衡、谭奏议曰:「陛下圣德,?明上通,〔九〕承天之大,典览群下,使各悉心尽虑,议郊祀之处,天下幸甚。臣闻广谋从众,则合於天心,故洪范曰『三人占,则从二人言』,〔一〇〕言少从多之义也。论当往古,宜於万民,则依而从之〔一一〕;违道寡与,则废而不行。今议者五十八人,其五十人言当徙之义,皆着於经传,同於上世,便於吏民;八人不案经艺,考古制,而以为不宜,无法之议,难以定吉凶。太誓曰:『正稽古立功立事,可以永年,丕天之大律。』〔一二〕诗曰『毋曰高高在上,陟降厥士,日监在兹』,〔一三〕言天之日监王者之处也。又曰『乃眷西顾,此维予宅』,〔一四〕言天以文王之都为居也。宜於长安定南北郊,为万世基。」天子从之。

  〔一〕师古曰:「衡,匡衡。谭,张谭。」

  〔二〕师古曰:「祭地曰瘗薶,故云瘗地也。即,就也。」

  〔三〕师古曰:「楫音集。其字从木。」

  〔四〕师古曰:「共读曰供,音居用反。张音竹亮反。下皆类此。」

  〔五〕师古曰:「保,养也。」

  〔六〕韦昭曰:「大折,谓为坛於昭晰地也。」师古曰:「折,曲也。言方泽之形,四曲折也。」

  〔七〕邓展曰:「除地为营埒,有形兆也。」

  〔八〕师古曰:「周书洛诰之辞。」

  〔九〕师古曰:「?与聪同。」

  〔一〇〕师古曰:「洪范,周书也。」

  〔一一〕师古曰:「论,议也,音来顿反。」

  〔一二〕师古曰:「今文泰誓,周书也。稽,考也。永,长也。丕,奉也。律,法也。言正考古道而立事,则可长年享有天下,是则奉天之大法也。」

  〔一三〕师古曰:「诗周颂敬之诗也。陟,升也。士,事也。言无谓天之高而又高,远在上而不加敬,天乃上下升降,日日监观於此,视人之所为者耳。」

  〔一四〕师古曰:「大雅皇矣之诗也。宅,居也。言天眷然西顾,以周国为居也。商纣在东,故谓周为西也。」

  既定,衡言:「甘泉泰畤紫坛,八觚宣通象八方。〔一〕五帝坛周环其下,又有群神之坛。以尚书禋六宗、望山川、遍群神之义,紫坛有文章采镂黼黻之饰及玉、女乐,〔二〕石坛、僊人祠,瘗鸾路、騂驹、寓龙马,不能得其象於古。臣闻郊(紫坛)〔柴〕飨帝之义,埽地而祭,上质也。歌大吕舞云门以俟天神,歌太蔟舞咸池以俟地只,〔三〕其牲用犊,其席槁?,其器陶匏,〔四〕皆因天地之性,贵诚上质,不敢修其文也。以为神只功德至大,虽修精微而备庶物,犹不足以报功,唯至诚为可,(致)〔故〕上质不饰,以章天德。紫坛伪饰女乐、鸾路、騂驹、龙马、石坛之属,宜皆勿修。」

  〔一〕服虔曰:「八觚,如今社坛也。」师古曰:「觚,角也。」

  〔二〕师古曰:「汉旧仪云祭天用六彩绮席六重,用玉几玉饰器凡七十。女乐,即礼乐志所云『使童男童女俱歌』也。」

  〔三〕师古曰:「此周礼也。大吕合於黄锺。黄锺,阳声之首也。云门,黄帝乐也。太蔟,阳声次二者也。咸池,尧乐也。」

  〔四〕师古曰:「陶,瓦器;匏,瓠也。?音戛。」

  衡又言:「王者各以其礼制事天地,非因异世所立而继之。〔一〕今雍鄜、密、上下畤,〔二〕本秦侯各以其意所立,非礼之所载术也。汉兴之初,仪制未及定,即且因秦故祠,复立北畤。今既稽古,建定天地之大礼,郊见上帝,青赤白黄黑五方之帝皆毕陈,各有位馔,祭祀备具。诸侯所妄造,王者不当长遵。及北畤,未定时所立〔三〕,不宜复修。」天子皆从焉。及陈宝祠,由是皆罢。

  〔一〕师古曰:「异世,谓前代。」

  〔二〕晋灼曰:「秦文公、宣公所立畤也。」

  〔三〕师古曰:「谓高祖之初,礼仪未定。」

  明年,上始祀南郊,赦奉郊之县及中都官耐罪囚徒。〔一〕是岁衡、谭复条奏:「长安厨官县官给祠郡国候神方士使者所祠,凡六百八十三所,其二百八所应礼,及疑无明文,可奉祠如故。其余四百七十五所不应礼,或复重,〔二〕请皆罢。」奏可。本雍旧祠二百三所,唯山川诸星十五所为应礼云。若诸布、诸严、诸逐,皆罢。杜主有五祠,置其一。又罢高祖所立梁、晋、秦、荆巫、九天、南山、莱中之属,及孝文渭阳、孝武薄忌泰一、三一、黄帝、冥羊、马行、泰一、皋山山君、武夷、夏后启母石、万里沙、八神、延年之属,及孝宣参山、蓬山、之罘、成山、莱山、四时、蚩尤、劳谷、五床、僊人、玉女、径路、黄帝、天神、原水之属,皆罢。候神方士使者副佐、本草待诏七十余人皆归家。〔三〕

  〔一〕师古曰:「中都官,京师诸官府也。」

  〔二〕师古曰:「复音扶目反。重音丈庸反。」

  〔三〕师古曰:「本草待诏,谓以方药本草而待诏者。」

  明年,匡衡坐事免官爵。众庶多言不当变动祭祀者。又初罢甘泉泰畤作南郊日,大风坏甘泉竹宫,折拔畤中树大十围以上百余。天子异之,以问刘向。对曰:「家人尚不欲绝种祠,〔一〕况於国之神宝旧畤!且甘泉、汾阴及雍五畤始立,皆有神只感应,然後营之,非苟而已也。武、宣之世,奉此三神,礼敬敕备,〔二〕神光尤着。祖宗所立神只旧位,诚未易动。及陈宝祠,自秦文公至今七百余岁矣,汉兴世世常来,光色赤黄,长四五丈,直祠而息,音声砰隐,野鸡皆雊。〔三〕每见雍太祝祠以太牢,遣候者乘一乘传驰诣行在所,〔四〕以为福祥。高祖时五来,文帝二十六来,武帝七十五来,宣帝二十五来,初元元年以来亦二十来,此阳气旧祠也。及汉宗庙之礼,不得擅议,皆祖宗之君与贤臣所共定。古今异制,经无明文,至尊至重,难以疑说正也。前始纳贡禹之议,後人相因,多所动摇。易大传曰:『诬神者殃及三世。』恐其咎不独止禹等。」上意恨之。〔五〕

  〔一〕师古曰:「家人,谓庶人之家也。种祠,继嗣所传祠也。」

  〔二〕师古曰:「敕,整也。」

  〔三〕师古曰:「直,当也。息,止也。当祠处而止也。砰音普萌反。」

  〔四〕师古曰:「报神之来也。传音张恋反。」

  〔五〕师古曰:「恨,悔也。」

  後上以无继嗣故,今皇太后诏有司曰:「盖闻王者承事天地,交接泰一,尊莫着於祭祀。孝武皇帝大圣通明,始建上下之祀,〔一〕营泰畤於甘泉,定后土於汾阴,而神只安之,飨国长久,子孙蕃滋,〔二〕累世遵业,福流於今。今皇帝宽仁孝顺,奉循圣绪,靡有大愆,而久无继嗣。思其咎职,殆在徙南北郊,〔三〕违先帝之制,改神只旧位,失天地之心,以妨继嗣之福。春秋六十,未见皇孙,〔四〕食不甘味,寝不安席,朕甚悼焉。春秋大复古,善顺祀。〔五〕其复甘泉泰畤,汾阴后土如故,及雍五畤、陈宝祠在陈仓者。」天子复亲郊礼如前。又复长安、雍及郡国祠着明者且半。

  〔一〕师古曰:「上下,谓天地。」

  〔二〕师古曰:「蕃音扶元反。」

  〔三〕师古曰:「职,主也,咎过主於此也。」

  〔四〕师古曰:「皇太后自谓。」

  〔五〕师古曰:「以复古为大,以顺祀为善也。」

  成帝末年颇好鬼神,亦以无继嗣故,多上书言祭祀方术者,皆得待诏,祠祭上林苑中长安城旁,费用甚多,然无大贵盛者,谷永说上曰:「臣闻明於天地之性,不可或以神怪;知万物之情,不可罔以非类。〔一〕诸背仁义之正道,不遵五经之法言,而盛称奇怪鬼神,广崇祭祀之方,求报无福之祠,及言世有僊人,服食不终之药,?兴轻举,〔二〕登遐倒景,〔三〕览观县圃,浮游蓬莱,〔四〕耕耘五德,朝种暮获,〔五〕与山石无极,〔六〕黄冶变化,〔七〕坚冰淖溺,〔八〕化色五仓之术者,〔九〕皆奸人惑众,挟左道,怀诈伪,以欺罔世主。〔一〇〕听其言,洋洋满耳,若将可遇;〔一一〕求之,荡荡如系风捕景,终不可得。〔一二〕是以明王距而不听,圣人绝而不语。〔一三〕昔周史苌弘欲以鬼神之术辅尊灵王会朝诸侯,而周室愈微,诸侯愈叛。楚怀王隆祭祀,事鬼神,欲以获福助,却秦师〔一四〕,而兵挫地削,身辱国危。秦始皇初并天下,甘心於神僊之道,遣徐福、韩终之属多齎童男童女入海求神采药,因逃不还,天下怨恨。汉兴,新垣平、齐人少翁、公孙卿、栾大等,皆以僊人黄冶祭祠事鬼使物入海求神采药贵幸,赏赐累千金。大尤尊盛,至妻公主,爵位重絫,震动海内。〔一五〕元鼎、元封之际,燕齐之间方士瞋目扼掔,言有神僊祭祀致福之术者以万数。其後,平等皆以术穷诈得,诛夷伏辜。〔一六〕至初元中,有天渊玉女、钜鹿神人、轑阳侯师张宗之奸,纷纷复起。〔一七〕夫周秦之末,三五之隆,〔一八〕已尝专意散财,厚爵禄,竦精神,举天下以求之矣。旷日经年,靡有毫氂之验,足以揆今。经曰:『享多仪,仪不及物,惟曰不享。』〔一九〕论语说曰:『子不语怪神。』〔二〇〕唯陛下距绝此类,毋令奸人有以窥朝者。」上善其言。

  〔一〕师古曰:「罔犹蔽。」

  〔二〕如淳曰:「?,远也。兴,举也。」师古曰:「?,古遥字也。兴,起也。谓起而远去也。」

  〔三〕如淳曰:「在日月之上,反从下照,故其景倒。」师古曰:「遐亦远也。」

  〔四〕李奇曰:「昆仑九成,上有县圃,县圃之上即阊阖天门。」

  〔五〕晋灼曰:「翼氏风角,五德东方甲,南方丙,西方庚,北方壬,中央戊。种五色禾於(北)〔此〕地而耕耘也。」

  〔六〕师古曰:「言获长寿,比於山石无穷也。」

  〔七〕晋灼曰:「黄者,铸黄金也。道家言冶丹沙令变化,可铸作黄金也。」

  〔八〕晋灼曰:「方士诈以药石若陷冰丸投之冰上,冰即消液,因假为神仙道使然也。或曰,谓冶金令可饵也。」师古曰:「或说非也。淖,濡甚也,音女教反。」

  〔九〕李奇曰:「思身中有五色,腹中有五仓神;五色存则不死,五仓存则不饥。」

  〔一〇〕师古曰:「左道,邪僻之道,非正义也。」

  〔一一〕师古曰:「洋洋,美盛之貌也。洋音羊,又音祥。」

  〔一二〕师古曰:「荡荡,空旷之貌也。荡音荡。」

  〔一三〕师古曰:「谓孔子不语怪神。」

  〔一四〕师古曰:「却,退。音丘略反。」

  〔一五〕师古曰:「絫,古累字。」

  〔一六〕师古曰:「诈得,谓主上得其诈伪之情。」

  〔一七〕师古曰:「轑阳侯,江仁也,元帝时坐使家丞上印绶随宗学仙免官。轑音辽。」

  〔一八〕师古曰:「三谓三皇,五谓五帝也。」

  〔一九〕师古曰:「周书洛诰之辞也。言祭享之道,唯以絜诚,若多其容仪,而不及礼物,则不为神所享也。」

  〔二〇〕师古曰:「说谓论语之说也。」

  後成都侯王商为大司马卫将军辅政,杜邺说商曰:「『东邻杀牛,不如西邻之瀹祭』,〔一〕言奉天之道,贵以诚质大得民心也。行秽祀丰,犹不蒙佑;德修荐薄,吉必大来。古者坛场有常处,禋有常用,〔二〕赞见有常礼;牺牲玉帛虽备而财不匮,车舆臣役虽动而用不劳。是故每(奉)〔举〕其礼,助者欢说,〔三〕大路所历,黎元不知。〔四〕今甘泉、河东天地郊祀,咸失方位,违阴阳之宜。及雍五畤皆旷远,奉尊之役休而复起,缮治共张无解已时,皇天着象殆可略知。前上甘泉,先敺失道;〔五〕礼月之夕,奉引复迷。〔六〕祠后土还,临河当渡,疾风起波,船不可御。又雍大雨,坏平阳宫垣。乃三月甲子,震电灾林光宫门。〔七〕祥瑞未着,咎徵仍臻。迹三郡所奏,皆有变故。〔八〕不答不飨,何以甚此!〔九〕诗曰『率由旧章』。〔一〇〕旧章,先王法度,文王以之,交神于祀,子孙千亿。宜如异时公卿之议,复还长安南北郊。」

  〔一〕师古曰:「此易既济九五爻辞也。东邻,谓商纣也。西邻,周文王也。瀹祭,谓瀹煮新菜以祭。言祭祀之道莫盛修德,故纣之牛牲,不如文王之苹藻也。瀹音龠。」

  〔二〕师古曰:「,古燎字。」

  〔三〕师古曰:「助谓助祭也。说读曰悦。」

  〔四〕师古曰:「大路,天子祭天所乘之车也。黎元不知,言无(伪)〔徭〕费,不劳於下也。」

  〔五〕师古曰:「敺与驱字同。」

  〔六〕韦昭曰:「奉引,前导引车。」

  〔七〕孟康曰:「甘泉一名林光。」师古曰:「林光,秦离宫名也。汉又於其旁起甘泉宫,非一名也。」

  〔八〕师古曰:「迹谓观其事迹也。」

  〔九〕师古曰:「不答,不当天意。不飨,不为天所飨也。」

  〔一〇〕师古曰:「大雅假乐之诗也。率,循也。由,用也。循用旧典之文章也。」

  後数年,成帝崩,皇太后诏有司曰:「皇帝即位,思顺天心,遵经义,定郊礼,天下说?。〔一〕惧未有皇孙,故复甘泉泰畤、汾阴后土,庶几获福。皇帝恨难之,卒未得其佑。其复南北郊长安如故,以顺皇帝之意也。」

  〔一〕师古曰:「说读曰悦。」

  哀帝即位,寝疾,博徵方术士,京师诸县皆有侍祠使者,尽复前世所常兴诸神祠官,凡七百余所,一岁三万七千祠云。

  明年,复令太皇太后诏有司曰:「皇帝孝顺,奉承圣业,靡有解怠,〔一〕而久疾未瘳。夙夜唯思,殆继体之君不宜改作。其复甘泉泰畤、汾阴后土祠如故。」上亦不能亲至,遣有司行事而礼祠焉。後三年,哀帝崩。

  〔一〕师古曰:「解读曰懈。」

  平帝元始五年,大司马王莽奏言:「王者父事天,故爵称天子。孔子曰:『人之行莫大於孝,孝莫大於严父,严父莫大於配天。〔一〕』王者尊其考,欲以配天,缘考之意,欲尊祖,推而上之,遂及始祖。是以周公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礼记天子祭天地及山川,岁遍。春秋谷梁传以十二月下辛卜,正月上辛郊〔二〕。高皇帝受命,因雍四畤起北畤,而备五帝,未共王地之祀。〔三〕孝文十六年用新垣平,初起渭阳五帝庙,祭泰一、地只,以太祖高皇帝配。日冬至祠泰一,夏至祠地只,皆并祠五帝,而共一牲,上亲郊拜。後平伏诛,乃不复自亲,而使有司行事。孝武皇帝祠雍,曰:『今上帝朕亲郊,而后土无祠,则礼不答也。』於是元鼎四年十一月甲子始立后土祠於汾阴。或曰,五帝,泰一之佐,宜立泰一。五年十一月癸未始立泰一祠於甘泉,二岁一郊,与雍更祠,〔四〕亦以高祖配,不岁事天,皆未应古制。建始元年,徙甘泉泰畤、河东后土於长安南北郊。永始元年三月,以未有皇孙,复甘泉、河东祠。绥和二年,以卒不获佑,复长安南北郊。建平三年,惧孝哀皇帝之疾未瘳,复甘泉、汾阴祠,竟复无福。臣谨与太师孔光、长乐少府平晏、大司农左咸、中垒校尉刘歆、太中大夫朱阳、博士薛顺、议郎国由等六十七人议,皆曰宜如建始时丞相衡等议,复长安南北郊如故。」

  〔一〕师古曰:「孝经载孔子之言。」

  〔二〕师古曰:「豫卜郊之日。」

  〔三〕师古曰:「共读曰恭。」

  〔四〕师古曰:「更音工衡反。」

  莽又颇改其祭礼,曰:「周官天墬之祀,〔一〕乐有别有合。其合乐曰『以六律、六钟、五声、八音、六舞大合乐』,祀天神,祭墬只,祀四望,祭山川,享先妣先祖。〔二〕凡六乐,奏六歌,而天墬神只之物皆至。〔三〕四望,盖谓日月星海也。三光高而不可得亲,海广大无限界,故其乐同。祀天则天文从。祭墬则墬理从。三光,天文也。山川,地理也。天地合祭,先祖配天,先妣配墬,其谊一也。天墬合精,夫妇判合。祭天南郊,则以墬配,一体之谊也。天墬位皆南乡,同席,〔四〕墬在东,共牢而食。高帝、高后配於坛上,西乡,后在北,亦同席共牢。牲用茧栗,〔五〕玄酒陶匏。礼记曰天子籍田千?以事天墬,〔六〕繇是言之,宜有黍稷。〔七〕天地用牲一,燔瘗薶用牲一,高帝、高后用牲一。天用牲左,及黍稷燔南郊;墬用牲右,及黍稷瘗於北郊。其旦,东乡再拜朝日;其夕,西乡再拜夕月。然後孝弟之道备,而神只嘉享,万福降辑。〔八〕此天墬合祀,以祖妣配者也。其别乐曰『冬日至,於墬上之圜丘奏乐六变,则天神皆降;夏日至,於泽中之方丘奏乐八变,则墬只皆出。』〔九〕天墬有常位,不得常合,此其各特祀者也。阴阳之别於日冬夏至,其会也以孟春正月上辛若丁。天子亲合祀天墬於南郊,以高帝、高后配。阴阳有离合,易曰『分阴分阳,迭用柔刚』。〔一〇〕以日冬至使有司奉祠南郊,高帝配而望群阳,日夏至使有司奉祭北郊,高后配而望群阴,皆以助致微气,通道幽弱。〔一一〕当此之时,后不省方〔一二〕,故天子不亲而遣有司,所以正承天顺地,复圣王之制,显太祖之功也。渭阳祠勿复修。群望未定悉定,定复奏。」奏可。三十余年间,天地之祠五徙焉。

  〔一〕师古曰:「墬,古地字也。下皆类此。」

  〔二〕师古曰:「此周礼春官大司乐之职也。六律,合阳声者。六钟,以六律六钟之均也。五声,宫、商、角、徵、羽。八音,金、石、丝、竹、匏、土、革、木。六舞,云门、咸池、大韶、大夏、大护、大武也。大合乐者,遍作之也。先妣,姜嫄也。先祖,先王先公也。」

  〔三〕师古曰:「谓一变而致羽物及川泽之只,再变而致(嬴)〔臝〕物及山林之只,三变而致鳞物及丘陵之只,四变而致毛物及坟衍之只,五变而致介物及地只,六变而致象物及天神。」

  〔四〕师古曰:「乡读曰向。其下并同。」

  〔五〕师古曰:「谓牛角如茧及栗者,牛之小也。」

  〔六〕师古曰:「?,古亩字。」

  〔七〕师古曰:「繇读与由同。」

  〔八〕师古曰:「辑与集同。」

  〔九〕师古曰:「此亦春官大司乐之职也。天神之乐:圜锺为宫,黄锺为角,太蔟为徵,姑洗为羽,雷鼓雷?,孤竹之管,云和之琴瑟,云门之舞。地只之乐,函锺为宫,太蔟为角,姑洗为徵,南吕为羽,灵鼓灵?,孙竹之管,空桑之琴瑟,咸池之舞,先奏是乐,以致其神,礼之以玉,然後合乐而祭。」

  〔一〇〕师古曰:「易说卦之辞也。阳为刚,阴为柔,阴阳既分,则刚柔迭用也。迭,互也,音大结反。」

  〔一一〕师古曰:「道读曰导。」

  〔一二〕师古曰:「谓冬夏日至之时。后,君也。方,常也。不视常务。」

  後莽又奏言:「书曰『类於上帝,禋于六宗』。〔一〕欧阳、大小夏侯三家说六宗,皆曰上不及天,下不及墬,旁不及四方,在六者之间,助阴阳变化,实一而名六,名实不相应。礼记祀典,功施於民则祀之。天文日月星辰,所昭仰也;地理山川海泽,所生殖也。易有八卦,乾坤六子,水火不相逮,雷风不相誖,山泽通气,然後能变化,既成万物也。〔二〕臣前奏徙甘泉泰畤、汾阴后土皆复於南北郊。谨案周官『兆五帝於四郊』,山川各因其方,〔三〕今五帝兆居在雍五畤,不合於古。又日月雷风山泽,易卦六子之尊气,所谓六宗也。星辰水火沟渎,皆六宗之属也。今或未特祀,或无兆居。谨与太师光、大司徒宫、羲和歆等八十九人议,皆曰天子父事天,母事墬,今称天神曰皇天上帝,泰一兆曰泰畤,而称地只曰后土,与中央黄灵同,又兆北郊未有尊称。宜令地只称皇墬后只,兆曰广畤。易曰『方以类聚,物以群分』。〔四〕分群神以类相从为五部,兆天墬之别神:中央帝黄灵后土畤及日庙、北辰、北斗、填星、中宿中宫於长安城之未墬兆;东方帝太昊青灵勾芒畤及雷公、风伯庙、岁星、东宿东宫於东郊兆;南方炎帝赤灵祝融畤及荧惑星、南宿南宫於南郊兆;西方帝少皞白灵蓐收畤及太白星、西宿西宫於西郊兆;北方帝颛顼黑灵玄冥畤及月庙、雨师庙、辰星、北宿北宫於北郊兆。」奏可。於是长安旁诸庙兆畤甚盛矣。

  〔一〕师古曰:「虞书舜典也。并已解於上。」

  〔二〕师古曰:「乾为父,坤为母。震为长男,巽为长女,坎为中男,离为中女,艮为少男,兑为少女,故云六子也。水火,坎离也。雷风,震巽也。山泽,艮兑也。逮,及。誖,乱也。既,尽也。?,古雷字也。誖音布内反。」

  〔三〕师古曰:「春官小宗伯之职也。兆谓为坛之营域也。五帝於四郊,谓青帝於东郊,赤帝及黄帝於南郊,白帝於西郊,黑帝於北郊也。各因其方,谓顺其所在也。」

  〔四〕师古曰:「易上系之辞也。方谓所向之地。」

  莽又言:「帝王建立社稷,百王不易。社者,土也。宗庙,王者所居。稷者,百谷之王,所以奉宗庙,共粢盛,〔一〕人所食以生活也。王者莫不尊重亲祭,自为之主,礼如宗庙。诗曰『乃立冢土』。〔二〕又曰『以御田祖,以祈甘雨』。〔三〕礼记曰『唯祭宗庙社稷,为越绋而行事』。〔四〕圣汉兴,礼仪稍定,已有官社,未立官稷。」〔五〕遂於官社後立官稷,以夏禹配食官社,后稷配食官稷。稷种谷树。〔六〕徐州牧岁贡五色土各一斗。

  〔一〕师古曰:「共读与供同。」

  〔二〕师古曰:「大雅绵之诗也。冢,大也。土,土神,谓太社也。」

  〔三〕师古曰:「小雅甫田之诗也。田祖,稷神也。言设乐以御祭於神,为农求甘雨也。」

  〔四〕李奇曰:「引棺车谓之绋。当祭天地五祀,则越绋而行事,不以私丧废公祀。」师古曰:「绋,引车索也。音弗。」

  〔五〕臣瓒曰:「高帝除秦社稷,立汉社稷,礼所谓太社也。时又立官社,配以夏禹,所谓王社也。见汉祀令。而未立官稷,至此始立之。世祖中兴,不立官稷,相承至今也。」

  〔六〕师古曰:「谷树,楮树也。其子类谷,故於稷种。」

  莽篡位二年,兴神僊事,以方士苏乐言,起八风台於宫中。台成万金,〔一〕作乐其上,顺风作液汤。〔二〕又种五粱禾於殿中〔三〕,各顺色置其方面,先煮鹤龀、毒冒、犀玉二十余物渍种,〔四〕计粟斛成一金,言此黄帝谷僊之术也。以乐为黄门郎,令主之。莽遂崇鬼神淫祀,〔五〕至其末年,自天地六宗以下至诸小鬼神,凡千七百所,用三牲鸟兽三千余种。後不能备,乃以鸡当鹜鴈,犬当麋鹿。数下诏自以当僊,语在其传。

  〔一〕师古曰:「费直万金也。」

  〔二〕如淳曰:「艺文志有液汤经,其义未闻也。」

  〔三〕师古曰:「(玉)〔五〕色禾也,谷永所谓耕耘五德也。」

  〔四〕师古曰:「?,古煮字也。龀,古髓字也。谓煮取汁以渍谷子也。毒音代,冒音莫内反。」

  〔五〕师古曰:「?,古崇字。」

  赞曰:汉兴之初,庶事草创,唯一叔孙生略定朝廷之仪。若乃正朔服色郊望之事,数世犹未章焉。至於孝文,始以夏郊,而张仓据水德,公孙臣、贾谊更以为土德,卒不能明。孝武之世,文章为盛,太初改制,而儿宽、司马迁等犹从臣、谊之言,〔一〕服色数度,遂顺黄德。彼以五德之传从所不胜,〔二〕秦在水德,故谓汉据土而克之。刘向父子以为帝出於震,故包羲氏始受木德,〔三〕其後以母传子,终而复始,自神农、黄帝下历唐虞三代而汉得火焉。故高祖始起,神母夜号,着赤帝之符,旗章遂赤,自得天统矣。〔四〕昔共工氏以水德间於木火,〔五〕与秦同运,非其次序,故皆不永。由是言之,祖宗之制盖有自然之应,顺时宜矣。究观方士祠官之变,谷永之言,不亦正乎!不亦正乎!

  〔一〕李奇曰:「公孙臣、贾谊。」

  〔二〕服虔曰:「音亭传之传。五帝相承代,常以金木水火相胜之法,若火灭金,便以火代金。」师古曰:「传音张恋反。」

  〔三〕师古曰:「包读曰庖。」

  〔四〕邓展曰:「向父子虽有此议,时不施行,至光武建武二年,乃用火德,色尚赤耳。」

  〔五〕师古曰:「共读曰龚。间音工苋反。」

  校勘记

  一二四三页一〇行毕,堂下。〔八〕而上又上泰山,注〔八〕原在「而上」下。刘敞说「而上」字属下句。

  一二四四页七行(後每)〔毋〕修封。宋祁说越本「每」作「毋」,新本无「後」字,但云「毋修封」。按景佑本作「毋修封。」

  一二四八页三行诸所兴,如薄忌泰一及三一、冥羊、马行、赤星,五(床)。宽舒之祠(宫)〔官〕以岁时致礼。王先谦说「床」字疑後人误加,封禅书、孝武纪并无。「宫」字封禅书、孝武纪并作「官」,是,此误。

  一二五六页九行臣闻郊(紫坛)〔柴〕飨帝之义,何焯说以文义求之,作「柴」为是,亦不当有「坛」字。按景佑、殿本「紫」都作「柴」,无「坛」字。

  一二五六页一二行(致)〔故〕上质不饰,景佑、殿本都作「故」。朱一新说作「故」是。

  一二六一页九行种五色禾於(北)〔此〕地而耕耘也。景佑、殿本都作「此」。朱一新说作「此」是。

  一二六二页一三行是故每(奉)〔举〕其礼,景佑、殿本都作「举」。朱一新说作「举」是。

  一二六三页七行言无(伪)〔徭〕费,景佑、殿本都作「徭」。朱一新说作「徭」是。

  一二六七页四行再变而致(嬴)〔臝〕物朱一新说「嬴」当作「臝」。按景佑、殿本都作「臝」。

  一二七〇页八行(玉)〔五〕色禾也,景佑、殿、局本都作「五」。王先谦说作「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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