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者国学 汉书颜师古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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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书卷三十二  张耳陈余传第二

 

 

  张耳,大梁人也,〔一〕少时及魏公子毋忌为客。〔二〕尝亡命游外黄,〔三〕外黄富人女甚美,庸奴其夫,〔四〕亡邸父客。〔五〕父客谓曰:「必欲求贤夫,从张耳。」女听,为请决,嫁之。〔六〕女家厚奉给耳,耳以故致千里客,宦为外黄令。

  〔一〕臣瓒曰:「今陈留大梁城也。」

  〔二〕师古曰:「毋忌,六国时信陵君也。言其尚及见毋忌,为之宾客。」

  〔三〕师古曰:「命者,名也。凡言亡命,谓脱其名籍而逃亡。」

  〔四〕师古曰:「言不恃赖其夫,视之若庸奴。」

  〔五〕如淳曰:「父时故宾客也。」师古曰:「邸,归也,音丁礼反。」

  〔六〕师古曰:「请决绝於前夫而嫁於耳。」

  陈余,亦大梁人,好儒术。游赵苦陉,〔一〕富人公乘氏以其女妻之。余年少,父事耳,相与为刎颈交。〔二〕

  〔一〕张晏曰:「苦陉,章帝丑其名,改曰汉昌。」师古曰:「陉音刑。」

  〔二〕师古曰:「刎,断也。刎颈交者,言托契深重,虽断颈绝头,无所顾也。刎音舞粉反。」

  高祖为布衣时,尝从耳游。秦灭魏,购求耳千金,余五百金。两人变名姓,俱之陈,为里监门。〔一〕吏尝以过笞余,余欲起,耳摄使受笞。〔二〕吏去,耳数之曰:〔三〕「始吾与公言何如?今见小辱而欲死一吏乎?」余谢罪。

  〔一〕师古曰:「监门,卒之贱者,故为卑职以自隐。」

  〔二〕师古曰:「摄谓引持之。」

  〔三〕师古曰:「数,责也,音所具反。」

  陈涉起蕲至陈,耳、余上谒涉。〔一〕涉及左右生平数闻耳、余贤,见,大喜。

  〔一〕师古曰:「上其谒而见也。上谒,若今之通名。」

  陈豪桀说涉曰:「将军被坚执锐,帅士卒以诛暴秦,复立楚社稷,功德宜为王。」陈涉问两人,两人对曰:「将军瞋目张胆,〔一〕出万死不顾之计,为天下除残。今始至陈而王之,视天下私。〔二〕愿将军毋王,急引兵而西,遣人立六国後,自为树党。〔三〕如此,野无交兵,诛暴秦,据咸阳以令诸侯,则帝业成矣。今独王陈,恐天下解(矣)〔也〕。」〔四〕涉不听,遂立为王。

  〔一〕师古曰:「张胆,言勇之甚。」

  〔二〕师古曰:「视读曰示。」

  〔三〕师古曰:「树,立也。」

  〔四〕师古曰:「解谓离散其心也。」

  耳、余复说陈王曰:「大王兴梁、楚,务在入关,未及收河北也。臣尝游赵,知其豪桀,〔一〕愿请奇兵略赵地。」於是陈王许之,以所善陈人武臣为将军,耳、余为左右校尉,与卒三千人,从白马渡河。〔二〕至诸县,说其豪桀〔三〕曰:「秦为乱政虐刑,残灭天下,北为长城之役,南有五领之戍,〔四〕外内骚动,百姓罢敝,〔五〕头会箕敛〔六〕以供军费,财匮力尽,〔七〕重以苛法,〔八〕使天下父子不相聊。〔九〕今陈王奋臂为天下倡始,莫不向应,〔一〇〕家自为怒,各报其怨,〔一一〕县杀其令丞,郡杀其守尉。今以张大楚,王陈,〔一二〕使吴广、周文将卒百万西击秦。於此时而不成封侯之业者,非人豪也。夫因天下之力而攻无道之君,报父兄之怨而成割地之业,此一时也。」豪桀皆然其言。乃行收兵,得数万人,号武信君。〔一三〕下赵十余城,余皆城守莫肯下。乃引兵东北击范阳。范阳人蒯通说其令徐公降武信君,又说武信君以侯印封范阳令。语在通传。赵地闻之,不战下者三十余城。

  〔一〕师古曰:「与相知也。」

  〔二〕师古曰:「津名,即今滑州白马县界也。」

  〔三〕邓展曰:「至河北县说之。」

  〔四〕服虔曰:「山领有五,因以为名。交趾、合浦界有此领。」师古曰:「服说非也。领者,西自衡山之南,东穷於海,一山之限耳。而别标名,则有五焉。裴氏广州记云『大庾、始安、临贺、桂阳、揭阳,是为五领。』邓德明南康记曰『大庾领一也,桂阳骑田领二也,九真都庞领三也,临贺萌渚领四也,始安越城领五也。』裴说是也。」

  〔五〕师古曰:「罢读曰疲。」

  〔六〕服虔曰:「吏到其家,人人头数出谷,以箕敛之。」

  〔七〕师古曰:「匮,竭也。」

  〔八〕师古曰:「重音直用反。」

  〔九〕师古曰:「言无聊赖,以相保养。」

  〔一〇〕师古曰:「倡读曰唱。向读曰响。」

  〔一一〕师古曰:「为音于伪反。」

  〔一二〕师古曰:「言张建大楚之国,而王於陈也。」

  〔一三〕师古曰:「武臣自号也。」

  至邯郸,耳、余闻周章军入关,至戏却;〔一〕又闻诸将为陈王徇地,多以谗毁得罪诛。怨陈王不以为将军而以为校尉,乃说武臣曰:「陈王非必立六国後。〔二〕今将军下赵数十城,独介居河北〔三〕,不王无以填之。〔四〕且陈王听谗,还报,恐不得脱於祸。〔五〕愿将军毋失时。」武臣乃听,遂立为赵王。以余为大将军,耳为丞相。

  〔一〕苏林曰:「至戏地而却兵。」

  〔二〕师古曰:「非,不也。」

  〔三〕晋灼曰:「介音?。」臣瓒曰:「介,特也。」师古曰:「二说并非也。介,隔也,读如本字。」

  〔四〕师古曰:「填音竹刃反。」

  〔五〕师古曰:「脱,免也,音土活反。」

  使人报陈王,陈王大怒,欲尽族武臣等家,而发兵击赵。相国房君谏曰:「秦未亡,今又诛武臣等家,此生一秦也。不如因而贺之,使急引兵西击秦。」陈王从其计,徙系武臣等家宫中,封耳子敖为成都君。使使者贺赵,趣兵西入关。〔一〕耳、余说武臣曰:「王王赵,非楚意,特以计贺王。〔二〕楚已灭秦,必加兵於赵。愿王毋西兵,北徇燕、代,南收河内,以自广。赵南据大河,北有燕、代,楚虽胜秦,必不敢制赵。」赵王以为然,因不西兵,而使韩广略燕,李良略常山,张黶略上党。〔三〕

  〔一〕师古曰:「趣读曰促。」

  〔二〕师古曰:「言力不能制,且事安抚为权宜之计耳。」

  〔三〕师古曰:「黶音乌黠反。」

  韩广至燕,燕人因立广为燕王。赵王乃与(陈)〔耳〕、余北略地燕界。赵王间出,为燕军所得。〔一〕燕囚之,欲与分地。〔二〕使者往,燕辄杀之,以固求地。耳、余患之。有厮养卒谢其舍曰〔三〕:「吾为二公说燕,与赵王载归。」〔四〕舍中人皆笑曰:「使者往十辈皆死,若何以能得王?」〔五〕乃走燕壁。〔六〕燕将见之,问曰:「知臣何欲?」燕将曰:「若欲得王耳。」曰:「君知张耳、陈余何如人也?」燕将曰:「贤人也。」曰:「其志何欲?」燕将曰:「欲得其王耳。」赵卒笑曰;「君未知两人所欲也。夫武臣、张耳、陈余,杖马箠下赵数十城,〔七〕亦各欲南面而王。夫臣之与主,岂可同日道哉!顾其势初定,〔八〕且以长少先立武臣,以持赵心。今赵地已服,两人亦欲分赵而王,时未可耳。今君囚赵王,念此两人名为求王,实欲燕杀之,此两人分赵而王。夫以一赵尚易燕,〔九〕况以两贤王左提右挈,而责杀王,灭燕易矣。」〔一〇〕燕以为然,乃归赵王。养卒为御而归。

  〔一〕师古曰:「间出,谓投间隙而微出也。」

  〔二〕师古曰:「要劫之,令割赵地输燕以和解也。」

  〔三〕苏林曰:「厮,取薪者也。养,养人者也。舍谓所舍宿主人也。」晋灼曰:「以辞相告曰谢。」师古曰:「谢其舍,谓告其舍中人也。故下言舍中人皆笑。今流俗书本於此舍下辄加人字,非也。厮音斯。」

  〔四〕师古曰;「二公,张耳、陈余。」

  〔五〕师古曰:「若,汝也。次下亦同。」

  〔六〕师古曰:「走,趣也,音奏。」

  〔七〕张晏曰:「言其不用兵革也。」师古曰:「箠谓马挝也,音止橤反。」

  〔八〕师古曰:「顾,思念也。」

  〔九〕师古曰:「易,轻也,音弋豉反。」

  〔一〇〕师古曰:「提挈,言相扶持也。」

  李良已定常山,还报赵王,赵王复使良略太原。至石邑,秦兵塞井陉,未能前。秦将诈称二世使使遗良书,不封,〔一〕曰:「良尝事我,得显幸,诚能反赵为秦,赦良罪,贵良。」良得书,疑不信,之邯郸益请兵。〔二〕未至,道逢赵王姊,从百余骑。良望见,以为王,伏谒道旁。王姊醉,不知其将,使骑谢良。良素贵,起,惭其从官。从官有一人曰:「天下叛秦,能者先立。且赵王素出将军下,今女儿乃不为将军下车,请追杀之。」良以得秦书,欲反赵,未决,因此怒,遣人追杀王姊,遂袭邯郸。邯郸不知,竟杀武臣。赵人多为耳、余耳目者,故得脱出。收兵得数万人。客有说耳、余曰:「两君羁旅,〔三〕而欲附赵,难可独立;〔立〕赵後,辅以谊,〔四〕可就功。」〔五〕及求得赵歇,立为赵王,居信都。〔六〕

  〔一〕张晏曰:「欲其漏泄君臣相疑也。」

  〔二〕师古曰:「之,往也。」

  〔三〕张晏曰:「羁,寄。旅,客也。」

  〔四〕师古曰:「谓求取六国时赵王後而立之,以名义自辅助也。」

  〔五〕师古曰:「就,成也。」

  〔六〕张晏曰:「歇,赵之苗裔也。信都,襄国也。」

  李良进兵击余,余败良。良走归章邯。章邯引兵至邯郸,皆徙其民河内,夷其城郭。〔一〕耳与赵王歇走入钜鹿城,王离围之。余北收常山兵,得数万人,军钜鹿北。章邯军钜鹿南棘原,筑甬道属河,〔二〕饟王离。〔三〕王离兵食多,急攻钜鹿。钜鹿城中食尽,耳数使人召余,余自度兵少,不能敌秦,不敢前。数月,耳大怒,怨余,使张黶、陈释往让余〔四〕曰:「始吾与公为刎颈交,今王与耳旦暮死,而公拥兵数万,不肯相救,相不赴奏俱死?〔五〕且什〔有〕一二相全。」〔六〕余曰:「所以不俱死,欲为赵王、张君报秦。今俱死,如以肉餧虎,何益?」〔七〕张黶、陈释曰:「事已急,要以俱死立信,安知後虑!」余曰:「吾顾以无益。」〔八〕乃使五千人令张黶、陈释先尝秦军,〔九〕至皆没。

  〔一〕师古曰:「夷,平也。」

  〔二〕师古曰:「属,联及也,音之欲反。」

  〔三〕师古曰:「饟,古饷字,谓馈运其军粮也。」

  〔四〕师古曰:「让,责也。」

  〔五〕师古曰:「胡,何也。」

  〔六〕师古曰:「十中尚冀得一二胜秦。」

  〔七〕师古曰:「餧,?也,音於伪反。」

  〔八〕师古曰:「顾,思念也。」

  〔九〕师古曰:「尝,试也,言若尝食云。」

  当是时,燕、齐、楚闻赵急,皆来救。张敖亦北收代,得万余人来,皆壁余旁。项羽兵数绝章邯甬道,王离军乏食。项羽悉引兵渡河,破章邯军。诸侯军及敢击秦军,遂虏王离。於是赵王歇、张耳得出钜鹿。与余相见,责让余,问张黶、陈释所在。余曰:「黶、释以必死责臣,臣使将五千人先尝秦军,皆没。」耳不信,以为杀之,数问余。余怒曰:「不意君之望臣深也!〔一〕岂以臣重去将哉?」〔二〕乃脱解印绶与耳,耳不敢受。余起如厕,客有说耳曰:「天予不取,反受其咎。今陈将军与君印绶,不受,反天不祥。急取之。」耳乃佩其印,收其麾下。余还,亦望耳不让,趋出。耳遂收其兵。余独与麾下数百人之河上泽中渔猎。由此有隙。

  〔一〕师古曰:「望,怨望也。次下亦同。」

  〔二〕师古曰:「重,难也。」

  赵王歇复居信都。耳从项羽入关。项羽立诸侯,耳雅游,多为人所称。〔一〕项羽素亦闻耳贤,乃分赵立耳为常山王,治信都。〔二〕信都更名襄国。

  〔一〕师古曰:「雅,故也。言其久故倦游,交结英杰,是以多为人所称誉也。」

  〔二〕师古曰:「治,为治处也,音丈吏反。」

  余客多说项羽:「陈余、张耳一体有功於赵。」羽以余不从入关,闻其在南皮,即以南皮旁三县封之。而徙赵王歇王代。

  耳之国,余愈怒曰:「耳与余功等也,今耳王,余独侯。」及齐王田荣叛楚,余乃使夏说说田荣〔一〕曰:「项羽为天下宰不平,尽王诸将善地,徙故王王恶地,今赵王乃居代!愿王假臣兵,请以南皮为扞蔽。」〔二〕田荣欲树党,乃遣兵从余。余悉三县兵,〔三〕袭常山王耳。耳败走,曰:「汉王与我有故,〔四〕而项王强,立我,我欲之楚。」〔五〕甘公曰:〔六〕「汉王之入关,五星聚东井。东井者,秦分也。〔七〕先至必王。楚虽强,後必属汉。」耳走汉。汉亦还定三秦,方围章邯废丘。耳谒汉王,汉王厚遇之。〔八〕

  〔一〕师古曰:「夏说读曰悦。说田荣,音式锐反。」

  〔二〕师古曰:「扞蔽,犹言藩屏也。」

  〔三〕师古曰:「悉,尽也。」

  〔四〕张晏曰:「汉王布衣时常从耳游也。」

  〔五〕师古曰:「羽既强盛,又为所立,是以狐疑,莫知所往。」

  〔六〕文颖曰:「善说星者甘氏也。」晋灼曰:「齐人。」

  〔七〕师古曰:「分音扶问反。」

  〔八〕师古曰:「高纪云元年五月汉王定雍地,东如咸阳,引兵围雍王废丘,而遣诸将略地。八月,塞王欣、翟王翳皆降汉。二年十月,陈余击常山王张耳,耳败走,降汉。而此传乃言方围废丘时耳谒汉王,隔以他事,於後始云汉二年东击楚,则与帝纪前後参错不同,疑传误也。」

  余已败耳,皆收赵地,迎赵王於代,复为赵王。赵王德余,〔一〕立以为代王。余为赵王弱,国初定,留傅赵王,而使夏说以相国守代。〔二〕

  〔一〕师古曰:「怀其德。」

  〔二〕师古曰:「为代相国而居守。」

  汉二年,东击楚,使告赵,欲与俱。余曰:「汉杀张耳乃从。」於是汉求人类耳者,斩其头遗余,余乃遣兵助汉。汉败於彭城西,余亦闻耳诈死,即背汉。汉遣耳与韩信击破赵井陉,斩余泜水上,〔一〕追杀赵王歇襄国。

  〔一〕苏林曰:「泜音祗也。」晋灼曰:「问其方人音柢。」师古曰:「苏、晋二说皆是也。苏音祗敬之祗,音执夷反,古音如是。晋音根柢之柢,音丁计反,今其土俗呼水则然。」

  四年夏,立耳为赵王。五年秋,耳薨,諡曰景王。子敖嗣立为王,尚高祖长女鲁元公主,为王后。

  七年,高祖从平城过赵,赵王旦暮自上食,体甚卑,有子婿礼。高祖箕踞骂詈,甚慢之。〔一〕赵相贯高、赵午年六十余,故耳客也,怒曰:「吾王孱王也!」〔二〕说敖曰:「天下豪桀并起,能者先立,今王事皇帝甚恭,皇帝遇王无礼,请为王杀之。」敖啮其指出血,〔三〕曰:「君何言之误!且先王亡国,赖皇帝得复国,〔四〕德流子孙,秋豪皆帝力也。愿君无复出口。」贯高等十余人相谓曰:「吾等非也。吾王长者,不背德。且吾等义不辱,今帝辱我王,故欲杀之,何乃污王为?〔五〕事成归王,事败独身坐耳。」

  〔一〕师古曰:「箕踞者,谓申两脚其形如箕。」

  〔二〕孟康曰:「冀州人谓懦弱为孱。」师古曰:「音士连反。」

  〔三〕师古曰:「自啮其指出血,以表至诚,而为誓约,不背汉也。」

  〔四〕师古曰:「复音房目反。」

  〔五〕师古曰:「言何为乃污染王。」

  八年,上从东垣过。〔一〕贯高等乃壁人柏人,要之置厕。〔二〕上过欲宿,心动,问曰:「县名为何?」曰:「柏人。」「柏人者,迫於人!」不宿去。

  〔一〕师古曰:「击韩王信余寇於东垣,还而过赵。」

  〔二〕文颖曰:「置人厕壁中以伺高祖。」

  九年,贯高怨家知其谋,告之。於是上逮捕赵王诸反者。赵午等十余人皆争自刭,贯高独怒骂曰:「谁令公等为之?今王实无谋,而并捕王;公等死,谁当白王不反者?」〔一〕乃槛车与王诣长安〔二〕。高对狱曰:「独吾属为之,王不知也。」吏榜笞数千,〔三〕刺爇,身无完者,〔四〕终不复言。吕后数言张王以鲁元故,不宜有此。上怒曰:「使长敖据天下,岂少乃女虖!」〔五〕廷尉以贯高辞闻,上曰:「壮士!谁知者,以私问之。」〔六〕中大夫泄公曰:「臣素知之,〔七〕此固赵国立名义不侵为然诺者也。」〔八〕上使泄公持节问之箯舆前。卬视泄公,〔九〕劳若如平生欢。〔一〇〕与语,问张王果有谋不。〔一一〕高曰:「人情岂不各爱其父母妻子哉?今吾三族皆以论死,岂以王易吾亲哉!〔一二〕顾为王实不反,〔一三〕独吾等为之。」具道本根所以,王不知状。於是泄公具以报上,上乃赦赵王。

  〔一〕师古曰:「白,明也。」

  〔二〕师古曰:「槛车者,车而为槛形,谓以板四周之,无所通见。」

  〔三〕师古曰;「榜谓捶击之也,音彭。他皆类此。」

  〔四〕应劭曰:「以铁刺之,又烧灼之。」师古曰:「爇音而说反。」

  〔五〕师古曰:「乃,汝也。」

  〔六〕张晏曰:「以和悦问之。」臣瓒曰:「字多作私,谓以私情相问也。」师古曰:「瓒说是也。」

  〔七〕师古曰:「泄音薛。」

  〔八〕师古曰:「侵犹犯负也。」

  〔九〕师古曰:「箯舆者,编竹木以为舆形,如今之食舆矣。高时榜笞刺爇委困,故以箯舆处之也。箯音鞭。卬读曰仰。」

  〔一〇〕师古曰:「劳苦,相劳问其勤苦也。」

  〔一一〕师古曰:「果犹决也。」

  〔一二〕师古曰:「易,代也。」

  〔一三〕师古曰:「顾,思念也。」

  上贤高能自立然诺,使泄公赦之,告曰:「张王已出,上多足下,〔一〕故赦足下。」高曰:「所以不死,白张王不反耳。今王已出,吾责塞矣。〔二〕且人臣有篡弑之名,岂有面目复事上哉!」乃仰绝亢而死。〔三〕

  〔一〕师古曰:「多犹重也。」

  〔二〕师古曰:「塞,当也,满也。」

  〔三〕苏林曰:「亢,颈大脉也,俗所谓胡脉也。」师古曰:「亢者,总谓颈耳。尔雅云『亢,鸟咙』,即喉咙也,音下郎反,又音工郎反。」

  敖已出,尚鲁元公主如故,〔一〕封为宣平侯。於是上贤张王诸客,皆以为诸侯相、郡守。语在田叔传。及孝惠、高后、文、景时,张王客子孙皆为二千石。

  〔一〕师古曰:「尚犹配也。易泰卦九二爻辞曰『得尚于中行』,王弼亦以为配也。诸言尚公主者其义皆然。而说者乃云尚公主,与尚书尚食同意,训尚为主,言主掌之,失其理矣。公主既尊,又非物类,不得以主掌为辞,贡禹又云『诸侯则国人承公主』,益知主不得言主掌也。」

  初,孝惠时,齐悼惠王献城阳郡,尊鲁元公主为太后。〔一〕高后元年,鲁元太后薨。後六年,宣平侯敖复薨。吕太后立敖子偃为鲁王,以母为太后故也。〔二〕又怜其年少孤弱,乃封敖前妇子二人:寿为乐昌侯,侈为信都侯。高后崩,大臣诛诸吕,废鲁王及二侯。孝文即位,复封故鲁王偃为南宫侯。薨,子生嗣。武帝时,生有罪免,国除。元光中,复封偃孙广国为睢陵侯。〔三〕薨,子昌嗣。太初中,昌坐不敬免,国除。孝平元始二年,继绝世,封敖玄孙庆忌为宣平侯,食千户。

  〔一〕师古曰:「为齐太后,以母礼事之。」

  〔二〕师古曰:「以公主为齐王太后,故立其子为王。」

  〔三〕师古曰:「睢音虽。」

  赞曰:张耳、陈余,世所称贤,其宾客厮役皆天下俊桀,所居国无不取卿相者。然耳、余始居约时,〔一〕相然信死,岂顾问哉!及据国争权,卒相灭亡,何乡者慕用之诚,〔二〕後相背之盭也!〔三〕势利之交,古人羞之,盖谓是矣。

  〔一〕晋灼曰:「始在贫贱俭约之时。」

  〔二〕师古曰:「乡读曰向。向谓曩昔也。」

  〔三〕师古曰:「盭,古戾字。戾,违也。」

  校勘记

  一八三〇页一四行恐天下解(矣)〔也〕。景佑、殿本都作「也」。

  一八三三页一四行赵王乃与(陈)〔耳〕、余北略地燕界。景佑、殿本都作「耳」。王先谦说「陈」为「耳」之误。

  一八三五页九行难可独立;〔立〕赵後,景佑、殿本都重「立」字。王先谦说重「立」字是。

  一八三六页五行且什〔有〕一二相全。景佑、殿本都有「有」字。王先谦说有「有」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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