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者国学 汉书颜师古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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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书卷七十五   眭两夏侯京翼李传第四十五

 

 

  眭弘字孟,鲁国蕃人也。〔一〕少时好侠,斗鸡走马,长乃变节,从嬴公受春秋。〔二〕以明经为议郎,至符节令。

  〔一〕师古曰:「眭音息随反。今河朔尚有此姓,音字皆然。而韦昭、应劭并云音桂,非也。今有炅姓,乃音桂耳。汉之(决录)〔炔钦〕又不作眭字,宁可混糅将为一族?又近代学者旁引炅氏谱以相附着。私谱之文出於闾巷,家自为说,事非经典,苟引先贤,妄相假托,无所取信,宁足据乎?蕃音皮。」

  〔二〕师古曰:「嬴,姓也。公,长老之号耳。」

  孝昭元凤三年正月,泰山莱芜山南匈匈有数千人声,民视之,有大石自立,高丈五尺,大四十八围,入地深八尺,三石为足。石立後有白乌数千下集其旁。是时昌邑有枯社木卧复生,〔一〕又上林苑中大柳树断枯卧地,亦自立生,有虫食树叶成文字,曰「公孙病已立」,孟推春秋之意,以为「石柳皆阴类,下民之象,(而)泰山者岱宗之岳,王者易姓告代之处。今大石自立,僵柳复起,〔二〕非人力所为,此当有从匹夫为天子者。枯社木复生,故废之家公孙氏当复兴者也。」孟意亦不知其所在,即说曰:「先师董仲舒有言,虽有继体守文之君,不害圣人之受命。汉家尧後,有传国之运。汉帝宜谁差天下,求索贤人,〔三〕襢以帝位,〔四〕而退自封百里,如殷周二王後,以承顺天命。」孟使友人内官长赐上此书。〔五〕时,昭帝幼,大将军霍光秉政,恶之,下其书廷尉。奏赐、孟妄设祆言惑众,大逆不道,皆伏诛。後五年,孝宣帝兴於民间,即位,徵孟子为郎。

  〔一〕师古曰:「社木,社主之树也。」

  〔二〕师古曰:「僵,偃也,偃卧於地,音居羊反。」

  〔三〕师古曰:「谁,问;差,择也。问择天下贤人。」

  〔四〕师古曰:「襢,古禅字也。」

  〔五〕师古曰:「内官,署名。百官表云:『内官长丞,初属少府,中属主爵,後属宗正。』赐者,其长之名。」

  夏侯始昌,鲁人也。通五经,以齐诗、尚书教授。自董仲舒、韩婴死後,武帝得始昌,甚重之。始昌明於阴阳,先言柏梁台灾日,至期日果灾。时昌邑王以少子爱,上为选师,始昌为太傅。年老,以寿终。族子胜亦以儒显名。

  夏侯胜字长公。初,鲁共王分鲁西宁乡〔一〕以封子节侯,别属大河,大河後更名东平,故胜为东平人。胜少孤,好学,从始昌受尚书及洪范五行传,说灾异。後事蕑卿,〔二〕又从欧阳氏问。为学精孰,所问非一师也。善说礼服。〔三〕徵为博士、光禄大夫。会昭帝崩,昌邑王嗣立,数出。〔四〕胜当乘舆前谏曰:「天久阴而不雨,臣下有谋上者,陛下出欲何之?」〔五〕王怒,谓胜为祆言,缚以属吏。〔六〕吏白大将军霍光,光不举法。是时,光与车骑将军张安世谋欲废昌邑王。光让安世以为泄语,安世实不言。乃召问胜,胜对言:「在洪范传曰『皇之不极,厥罚常阴,时则下人有伐上者』,恶察察言,〔七〕故云臣下有谋。」光、安世大惊,以此益重经术士。後十余日,光卒与安世(共)白太后,〔八〕废昌邑王,尊立宣帝。光以为群臣奏事东宫,太后省政,〔九〕宜知经术,白令胜用尚书授太后。迁长信少府,赐爵关内侯,以与谋废立,〔一〇〕定策安宗庙,益千户。

  〔一〕师古曰:「共读如恭。恭王名余,景帝之子也。」

  〔二〕师古曰:「姓蕑名卿。蕑音奸。」

  〔三〕师古曰:「礼之丧服也。」

  〔四〕师古曰:「每出游戏也。」

  〔五〕师古曰:「之,往也。」

  〔六〕师古曰:「属,委也。音之欲反。」

  〔七〕师古曰:「恶谓忌讳也。察(谓)〔为〕计谋不敢明显言之也。五行志曰『不敢察察言』也。」

  〔八〕师古曰:「卒,终也。」

  〔九〕师古曰:「省,视也。」

  〔一〇〕师古曰:「与读曰豫。」

  宣帝初即位,欲褒先帝,诏丞相御史曰:「朕以眇身,蒙遗德,承圣业,奉宗庙,夙夜惟念。〔一〕孝武皇帝躬仁谊,厉威武,北征匈奴,单于远遁,南平氐羌、昆明、瓯骆两越,〔二〕东定薉、貉、朝鲜,〔三〕廓地斥境,立郡县,百蛮率服,款塞自至,珍贡陈於宗庙;协音律,造乐歌,荐上帝,封太山,立明堂,改正朔,易服色;明开圣绪,尊贤显功,兴灭继绝,褒周之後;备天地之礼,广道术之路。上天报况,〔四〕符瑞并应,宝鼎出,白麟获,海效钜鱼,〔五〕神人并见,山称万岁。功德茂盛,不能尽宣,而庙乐未称,〔六〕朕甚悼焉。其与列侯、二千石、博士议。」於是群臣大议廷中,皆曰:「宜如诏书。」长信少府胜独曰:「武帝虽有攘四夷广土斥境之功,然多杀士众,竭民财力,奢泰亡度,天下虚耗,〔七〕百姓流离,物故者(过)半。〔八〕蝗虫大起,赤地数千里,〔九〕或人民相食,畜积至今未复。〔一〇〕亡德泽於民,不宜为立庙乐。」公卿共难胜曰:「此诏书也。」胜曰:「诏书不可用也。人臣之谊,宜直言正论,非苟阿意顺指。议已出口,虽死不悔。」於是丞相义、御史大夫广明〔二〕劾奏胜非议诏书,毁先帝,不道,及丞相长史黄霸阿纵胜,不举劾,俱下狱。有司遂请尊孝武帝庙为世宗庙,奏盛德、文始、五行之舞,天下世世献纳,以明盛德。武帝巡狩所幸郡国凡四十九,皆立庙,如高祖、太宗焉。

  〔一〕师古曰:「惟,思也。」

  〔二〕师古曰:「瓯骆皆越号。」

  〔三〕张晏曰:「薉也,貉也,在辽东之东。」师古曰:「薉字与秽字同。貉音莫客反。」

  〔四〕师古曰:「况,赐也。」

  〔五〕师古曰:「效,致也。钜,大也。」

  〔六〕师古曰:「称,副也。」

  〔七〕师古曰:「耗,减也。音呼到反。」

  〔八〕师古曰:「物故谓死也。」

  〔九〕师古曰:「言无五谷之苗。」

  〔一〇〕师古曰:「畜读曰蓄。」

  〔一一〕师古曰:「蔡义、田广明。」

  胜、霸既久系,霸欲从胜受经,胜辞以罪死。霸曰:「『朝闻道,夕死可矣』。」〔一〕胜贤其言,遂授之。系再更冬,讲论不怠。〔二〕

  〔一〕师古曰:「论语称孔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故霸引之。」

  〔二〕师古曰:「更,历也,音工衡反。」

  至四年夏,关东四十九郡同日地动,或山崩,坏城郭室屋,杀六千余人。上乃素服,避正殿,遣使者吊问吏民,赐死者棺钱。下诏曰:「盖灾异者,天地之戒也。朕承洪业,托士民之上,未能和群生。曩者地震北海、琅邪,坏祖宗庙,朕甚惧焉。其与列侯、中二千石博问术士,有以应变,补朕之阙,毋有所讳。」因大赦,胜出为谏大夫给事中,霸为扬州刺史。

  胜为人质朴守正,简易亡威仪。见时谓上为君,〔一〕误相字於前,〔二〕上亦以是亲信之。〔三〕尝见,出道上语,〔四〕上闻而让胜,〔五〕胜曰:「陛下所言善,臣故扬之。尧言布於天下,至今见诵。臣以为可传,故传耳。」朝廷每有大议,上知胜素直,谓曰:「先生通正言,无惩前事。」〔六〕

  〔一〕师古曰:「见,见於天子。」

  〔二〕师古曰:「前,天子之前也。君前臣名不当相呼字也。」

  〔三〕师古曰:「知其质朴也。」

  〔四〕师古曰:「入见天子而以其言为外人道之。」

  〔五〕师古曰:「让,责也。」

  〔六〕师古曰:「通谓陈道之也。惩,创也。前事谓坐议庙乐事。」

  胜复为长信少府,迁太子太傅。受诏撰尚书、论语说,〔一〕赐黄金百斤。年九十卒官,赐冢茔,葬平陵。太后赐钱二百万,为胜素服五日,以报师傅之恩,儒者以为荣。

  〔一〕师古曰:「解说其意,若今义疏也。」

  始,胜每讲授,常谓诸生曰:「士病不明经术;经术苟明,其取青紫如俛拾地芥耳。〔一〕学经不明,不如归耕。」

  〔一〕师古曰:「地芥谓草芥之横在地上者。俛而拾之,言其易而必得也。青紫,卿大夫之服也。俛即俯字也。」

  胜从父子建字长卿,〔一〕自师事胜及欧阳高,左右采获,〔二〕又从五经诸儒问与尚书相出入者,牵引以次章句,具文饰说。胜非之曰:「建所谓章句小儒,破碎大道。」建亦非胜为学疏略,难以应敌。建卒自颛门名经,〔三〕为议郎博士,至太子少傅。胜子兼为左曹太中大夫,孙尧至长信少府、司农、鸿胪,曾孙蕃郡守、州牧、长乐少府。胜同产弟子赏为梁内史,梁内史子定国为豫章太守。而建子千秋亦为少府、太子少傅。

  〔一〕师古曰:「从父昆弟之子,名建字长卿。」

  〔二〕师古曰:「言於胜及高两处采问疑义而得(之)。」

  〔三〕师古曰:「颛与专同。专门者,自别为一家之学。」

  京房字君明,东郡顿丘人也。治易,事梁人焦延寿。延寿字赣。〔一〕赣贫贱,以好学得幸梁王,王共其资用,〔二〕令极意学。既成,为郡史,察举补小黄令。以候司先知奸邪,盗贼不得发。〔三〕爱养吏民,化行县中。举最当迁,〔四〕三老官属上书愿留赣,有诏许增秩留,〔五〕卒於小黄。赣常曰:「得我道以亡身者,必京生也。」其说长於灾变,分六十四卦,更直日用事,以风雨寒温为候〔六〕:各有占验。房用之尤精。好锺律,知音声。初元四年以孝廉为郎。

  〔一〕师古曰:「赣音贡。」

  〔二〕师古曰:「共读曰恭。」

  〔三〕师古曰:「以其常先知奸邪,故欲为盗贼者,不敢起发。」

  〔四〕师古曰:「以课最而被举,故欲迁为他官也。」

  〔五〕师古曰:「依许留而增其秩。」

  〔六〕孟康曰:「分卦直日之法,一爻主一日,六十四卦为三百六十日。余四卦,震、离、兑、坎,为方伯监司之官。所以用震、离、兑、坎者,是二至二分用事之日,又是四时各专王之气。各卦主时,其占法各以日观其善恶也。」师古曰:「更音工衡反。」

  永光、建昭间,西羌反,日蚀,又久青亡光,阴雾不精。〔一〕房数上疏,先言其将然,〔二〕近数月,远一岁,所言屡中,天子说之。〔三〕数召见问,房对曰:「古帝王以功举贤,则万化成,瑞应着,〔四〕末世以毁誉取人,故功业废而致灾异。宜令百官各试其功,灾异可息。」诏使房作其事,房奏考功课吏法。〔五〕上令公卿朝臣与房会议温室,〔六〕皆以房言烦碎,令上下相司,不可许。上意乡之。〔七〕时部刺史奏事京师,上召见诸刺史,令房晓以课事,刺史复以为不可行。唯御史大夫郑弘、光禄大夫周堪初言不可,後善之。

  〔一〕师古曰:「精谓日光清明也。」

  〔二〕师古曰:「言且欲有此事。」

  〔三〕师古曰:「说读曰悦。」

  〔四〕师古曰:「万化,万机之事,施教化者也。一曰万物之类也。」

  〔五〕晋灼曰:「令丞尉治一县,崇教化亡犯法者辄迁。有盗贼,满三日不觉者则尉事也。令觉之,自除,二尉负其(二)〔罪〕。率相准如此法。」

  〔六〕师古曰:「温室,殿名也。」

  〔七〕师古曰:「乡读曰向。」

  是时中书令石显颛权,〔一〕显友人五鹿充宗为尚书令,与房同经,论议相非。二人用事,房尝宴见,〔二〕问上曰:「幽厉之君何以危?所任者何人也?」上曰:「君不明,而所任者巧佞。」房曰:「知其巧佞而用之邪,将以为贤也?」上曰:「贤之。」房曰:「然则今何以知其不贤也?」上曰:「以其时乱而君危知之。」房曰:「若是,任贤必治,任不肖必乱,必然之道也。幽厉何不觉寤而更求贤,曷为卒任不肖以至於是?」〔三〕上曰:「临乱之君各贤其臣,令皆觉寤,天下安得危亡之君?」房曰:「齐桓公、秦二世亦尝闻此君而非笑之,然则任竖刁、赵高,政治日乱,盗贼满山,何不以幽厉卜之而觉寤乎?」上曰:「唯有道者能以往知来耳。」房因免冠顿首,曰:「春秋纪二百四十二年灾异,以视万世之君。〔四〕今陛下即位已来,日月失明,星辰逆行,山崩泉涌,地震石陨,夏霜冬雷,〔五〕春凋秋荣,陨霜不杀,水旱螟虫,民人饥疫,盗贼不禁,刑人满市,春秋所记灾异尽备。〔六〕陆下视今为治邪,乱邪?」上曰:「亦极乱耳。尚何道!」房曰:「今所任用者谁与?」〔七〕上曰:「然幸其瘉於彼,又以为不在此人也。」〔八〕房曰:「夫前世之君亦皆然矣。臣恐後之视今,犹今之视前也。」上良久乃曰:「今为乱者谁哉?」房曰:「明主宜自知之。」上曰:「不知也;如知(之),何故用之?」〔九〕房曰:「上最所信任,与图事帷幄之中进退天下之士者是矣。」〔一〇〕房指谓石显,上亦知之,谓房曰:「已谕。」〔一一〕

  〔一〕师古曰:「颛与专同。」

  〔二〕师古曰:「以闲宴时而入见天子。」

  〔三〕师古曰:「卒,终也。」

  〔四〕师古曰:「视读曰示。」

  〔五〕师古曰:「?,古雷字。」

  〔六〕师古曰:「言今皆备有之。」

  〔七〕师古曰:「与读曰欤。」

  〔八〕师古曰:「瘉与愈同,愈犹胜也。言今之灾异及政道犹幸胜於往日,又不由所任之人。」

  〔九〕师古曰:「如,若也。」

  〔一〇〕师古曰:「图,谋也。」

  〔一一〕师古曰:「言已晓此意。」

  房罢出,後上令房上弟子晓知考功课吏事者,欲试用之。房上中郎任良、姚平,「愿以为刺史,试考功法,臣得通籍殿中,为奏事,以防雍塞。」〔一〕石显、五鹿充宗皆疾房,欲远之,〔二〕建言宜试以房为郡守。〔三〕元帝於是以房为魏郡太守,秩八百石,居得以考功法治郡。房自请,愿无属刺史,得除用它郡人,自第吏千石已下,〔四〕岁竟乘传奏事。〔五〕天子许焉。

  〔一〕师古曰:「雍读曰壅。」

  〔二〕师古曰:「出之,令远去。」

  〔三〕师古曰:「立议云然也。」

  〔四〕如淳曰:「令长属县,自课第殿最。」

  〔五〕师古曰:「传音张恋反。其下亦同。」

  房自知数以论议为大臣所非,内与石显、五鹿充宗有隙,不欲远离左右,及为太守,忧惧。房以建昭二年二月朔拜,上封事曰:「辛酉以来,蒙气衰去,太阳精明,臣独欣然,以为陛下有所定也。然少阴倍力而乘消息。〔一〕臣疑陛下虽行此道,犹不得如意,臣窃悼惧。守阳平侯凤欲见未得,至己卯,臣拜为太守,此言上虽明下犹胜之效也。〔二〕臣出之後,恐必为用事所蔽,身死而功不成,故愿岁尽乘传奏事,蒙哀见许。乃辛巳,蒙气复乘卦,太阳侵色,〔三〕此上大夫覆阳而上意疑也。〔四〕己卯、庚辰之间,必有欲隔绝臣令不得乘传奏事者。」

  〔一〕孟康曰:「房以消息卦为辟。辟,君也。息卦曰太阴,消卦曰太阳,其余卦曰少阴少阳,谓臣下也。并力杂卦气干消息也。」

  〔二〕师古曰:「言权臣蔽主之明,故己出为郡守也。」

  〔三〕张晏曰:「晋卦、解卦也。太阳侵色,谓大壮。」

  〔四〕师古曰:「覆,掩蔽也。」

  房未发,上令阳平侯凤承制诏房,止无乘传奏事。房意愈恐,去至新丰,因邮上封事〔一〕曰:「臣〔前〕以六月中言遯卦不效,法曰:『道人始去,寒,涌水为灾。』〔二〕至其七月,涌水出。臣弟子姚平谓臣曰:『房可谓知道,未可谓信道也。房言灾异,未尝不中,今涌水已出,道人当逐死,尚复何言?』臣曰:『陛下至仁,於臣尤厚,虽言而死,臣犹言也。』〔三〕平又曰:『房可谓小忠,未可谓大忠也。昔秦时赵高用事,有正先者,非刺高而死,〔四〕高威自此成,故秦之乱,正先趣之。』〔五〕今臣得出守郡,自诡效功〔六〕,恐未效而死。惟陛下毋使臣塞涌水之异,〔七〕当正先之死,为姚平所笑。」

  〔一〕师古曰:「邮,行书者也,若今传送文书矣。邮音尤。」

  〔二〕师古曰:「道人,有道术之人也。天气寒而又有水涌出也。」

  〔三〕师古曰:「自云不避死也。」

  〔四〕孟康曰:「姓正名先,秦博士也。」

  〔五〕师古曰:「趣读曰促。」

  〔六〕师古曰:「诡,责也,〔自以为忧责也〕。」

  〔七〕师古曰:「塞亦当也。」

  房至陕,复上封事〔一〕曰:「乃丙戌小雨,丁亥蒙气去,然少阴并力而乘消息,戊子益甚,到五十分,蒙气复起。〔二〕此陛下欲正消息,杂卦之党并力而争,消息之气不胜。强弱安危之机不可不察。己丑夜,有还风,尽辛卯,〔三〕太阳复侵色,至癸巳,日月相薄,〔四〕此邪阴同力而太阳为之疑也。臣前白九年不改,必有星亡之异。〔五〕臣愿出任良试考功,臣得居内,星亡之异可去。议者知如此於身不利,臣不可蔽,故云使弟子不若试师。臣为刺史又当奏事,故复云为刺史恐太守不与同心,不若以为太守,此其所以隔绝臣也。陛下不违其言而遂听之,此乃蒙气所以不解,太阳亡色者也。臣去朝稍远,太阳侵色益甚,唯陛下毋难还臣而易逆天意。〔六〕邪说虽安于人,天气必变,故人可欺,天不可欺也。愿陛下察焉。」房去月余,竟徵下狱。

  〔一〕师古曰:「陕,弘农之县也,音式冉反。」

  〔二〕孟康曰:「分一日为八十分,分起夜半,是为戊子之日日在已西而蒙也。蒙常以晨夜,今向中而蒙起,是臣党盛君不胜也。」

  〔三〕孟康曰:「诸卦气以寒温不效後九十一日为还风。还风,暴风也。风为教令,言正令还也。」

  〔四〕孟康曰:「京房传曰:『虽非日月同宿之时,阴道盛,犹上薄日光如此,但日无光不食也。』」

  〔五〕张晏曰:「九,阳数之极也。」孟康曰:「昼食为既,夜食为尽,而星亡为星不见也。」

  〔六〕师古曰:「易,轻也。音弋豉反。」

  初,淮阳宪王舅张博从房受学,以女妻房。房与相亲,每朝见,辄为博道其语,〔一〕以为上意欲用房议,而群臣恶其害己,故为众所排。博曰:「淮阳王上亲弟,敏达好政,欲为国忠。〔二〕今欲令王上书求入朝,得佐助房。」房曰:「得无不可?」〔三〕博曰:「前楚王朝荐士,何为不可?」房曰:「中书令石显、尚书令五鹿君相与合同,巧佞之人也,事县官十余年;及丞相韦侯,皆久亡补於民,可谓亡功矣。〔四〕此尤不欲行考功者也。淮阳王即朝见,劝上行考功,事善;不然,但言丞相、中书令任事久而不治,可休丞相,以御史大夫郑弘代之,迁中书令置他官,以钩盾令徐立代之,如此,房考功事得施行矣。」博具从房记诸所说灾异事,(固)〔因〕令房为淮阳王作求朝奏草,皆持柬与淮阳王。石显微司具知之,以房亲近,未敢言。及房出守郡,显告房与张博通谋,非谤政治,归恶天子,诖误诸侯王,语在宪王传。初,房见道幽厉事,出为御史大夫郑弘言之。房、博皆弃巿,弘坐免为庶人。房本姓李,推律自定为京氏,死时年四十一。

  〔一〕师古曰:「所与天子言,皆具说之。」

  〔二〕师古曰:「为音于伪反。」

  〔三〕师古曰:「恐不可也。」

  〔四〕师古曰:「韦玄成也。」

  翼奉字少君,东海下邳人也。治齐诗,与萧望之、匡衡同师。三人经术皆明,衡为後进,望之施之政事,而奉惇学不仕,好律历阴阳之占。元帝初即位,诸儒荐之,徵待诏宦者署,数言事宴见,天子敬焉。

  时,平昌侯王临以宣(布)〔帝〕外属侍中,称诏欲从奉学其术。奉不肯与言,而上封事曰:「臣闻之於师,治道要务,在知下之邪正。人诚乡正,虽愚为用;〔一〕若乃怀邪,知益为害。知下之术,在於六情十二律而已。北方之情,好也;好行贪狼,申子主之。〔二〕东方之情,怒也;怒行阴贼,亥卯主之。〔三〕贪狼必待阴而後动,阴贼必待贪狼而後用,二阴并行,是以王者忌子卯也。礼经避之,春秋讳焉。〔四〕南方之情,恶也;恶行廉贞,寅午主之。〔五〕西方之情,喜也;喜行宽大,巳酉主之。〔六〕二阳并行,是以王者吉午酉也。诗曰:『吉日庚午。』〔七〕上方之情,乐也;乐行奸邪,辰未主之。〔八〕下方之情,哀也;哀行公正,戌丑主之。(九)辰未属阴,戌丑属阳,万物各以其类应。今陛下明圣虚静以待物至,万事虽众,何闻而不谕,〔一〇〕岂况乎执十二律而御六情!於以知下参实,亦甚优矣,万不失一,自然之道也。乃正月癸未日加申,有暴风从西南来。未主奸邪,申主贪狼,风以大阴下抵建前,是人主左右邪臣之气也。〔一一〕平昌侯比三来见臣,皆以正辰加邪时。辰为客,时为主人。以律知人情,王者之秘道也,〔一二〕愚臣诚不敢以语邪人。」

  〔一〕师古曰:「乡读曰向。」

  〔二〕孟康曰:「北方水,水生於申,盛於子。水性触地而行,触物而润,多所好故;多好则贪而无厌,故为贪狼也。」

  〔三〕孟康曰:「东方木,木生於亥,盛於卯。木性受水气而生,贯地而出,故为怒;以阴气贼害土,故为阴贼也。」

  〔四〕李奇曰:「北方阴也,卯又阴贼,故为二阴,王者忌之,不举乐。春秋、礼记说皆同。贾氏说:『桀以乙卯亡,纣以甲子丧,恶以为戒。』」张晏曰:「子刑卯,卯刑子,相刑之日,故以为忌。而云夏以乙卯亡,殷以甲子亡,不推汤武以兴,此说非也。」师古曰:「儒者以为子卯夏殷亡日,大失之矣。何儒亮以为学者虽驳云,只取夏殷亡日,不论殷周之兴,以为大失,不博考其义。且天人之际,其理相符,有德者昌,无德者亡。以桀纣之暴虐,又遇恶日,其理必亡。以汤武之德,固先天而天不违,所谓德能消殃矣,岂殃能消德也!」

  〔五〕孟康曰:「南方火,火生於寅,盛於午。火性炎猛,无所(加)〔容〕受,故为恶;其气精专严整,故为廉贞。」

  〔六〕孟康曰:「西方金,金生於巳,盛於酉。金之为物,喜以利刃加於万物,故为喜;利刃所加,无不宽大,故曰宽大也。」

  〔七〕师古曰:「小雅吉日之诗也。其诗曰『吉日庚午,既差我马』,言以庚午之吉日简择车马以出田也。」

  〔八〕孟康曰:「上方谓北与东也。阳气所萌生,故为上。辰,穷水也。未,穷木也。翼氏风角曰『木落归本,水流归末』,故木利在亥,水利在辰,盛衰各得其所,故乐也。水穷则无隙不入,木上出,穷则旁行,故为奸邪。」

  〔九〕孟康曰:「下方谓南与西也。阴气所萌生,故为下。戌,穷火也。丑,穷金也。翼氏风角曰『金刚火强,各归其乡』,故火刑於午,金刑於酉。酉午,金火之盛也。盛时而受刑,至穷无所归,故曰哀也。火性无所私,金性方刚,故曰公正。」

  〔一〇〕师古曰:「谕谓晓解之。」

  〔一一〕张晏曰:「初元二年,岁在甲戌,正月二十二日癸未也,太阴在太岁後。」孟康曰:「时太阴在未,月建在寅,风从未下至寅南也。建为主气,太阴臣气也,加主气,是人主左右邪臣验也。」晋灼曰:「癸未日风,未辰也,时加申。张说是也。」

  〔一二〕张晏曰:「平昌侯欲依上来学,为时邪也。风日加申,申知秘道也。」孟康曰:「谓乙丑之日也。丑为正日,加未而来为邪时。」晋灼曰:「奉以未为邪时,占知平昌侯为邪人,此当言皆以邪辰加邪时,字误作正耳。下言大邪之见,辰时俱邪是也。翼氏曰『五行动为五音,四时散为十二律』也。」

  上以奉为中郎,召问奉:「来者以善日邪时,孰与邪日善时?」奉对曰:「师法用辰不用日。〔一〕辰为客,时为主人。见於明主,侍者为主人。〔二〕辰正时邪,见者正,侍者邪;辰邪时正,见者邪,侍者正。忠正之见,侍者虽邪,辰时俱正;〔三〕大邪之见,侍者虽正,辰时俱邪。〔四〕即以自知侍者之邪,而时邪辰正,见者反邪;〔五〕即以自知侍者之正,而时正辰邪,见者反正。〔六〕辰为常事,时为一行。〔七〕辰疏而时精,其效同功,必参五观之,然後可知。故曰:察其所繇,省其进退,〔八〕参之六合五行,则可以见人性,知人情。难用外察,从中甚明,故诗之为学,情性而已。五性不相害,六情更兴废。〔九〕观性以历,〔一〇〕观情以律,〔一一〕明主所宜独用,难与二人共也。故曰:『显诸仁,臧诸用。』〔一二〕露之则不神,独行则自然矣,唯奉能用之,学者莫能行。」

  〔一〕孟康曰:「假令甲子日,子为辰,甲为日,用子不用甲也。」

  〔二〕张晏曰:「礼,君燕见臣,则使臣为主人,故侍者为主人。」

  〔三〕孟康曰:「大正厌小邪也。凡辰时属南与西为正,北与东为邪。」晋灼曰:「以上占推之,南方巳午、西方酉戌、东北寅丑为正,西南申未、北方亥子、东方辰卯为邪。」

  〔四〕孟康曰:「大邪厌小正也。」

  〔五〕孟康曰:「凡占以见者为本。今自知侍者邪,而时复邪,则邪无所施,故属见者。」晋灼曰:「上言忠正客见,侍者虽邪,辰时俱正,然则小邪属主人矣。何以知之,见者以大正来反我小邪故也。」

  〔六〕孟康曰:「已自知侍者正,而时复正,则正无所施。辰虽邪,而见者更正也。」晋灼曰:「上言大邪客见,侍者虽正,辰时俱邪,然则小正属主人矣。以此法占之,即以自知主人之正,而时正辰邪矣。何以知之?见者以大邪来反我小正故也。」

  〔七〕孟康曰:「假令甲子日,则一日一夜为子。时,十二时也。日加之,行过也。」

  〔八〕师古曰:「繇与由同。」

  〔九〕师古曰:「更音工衡反。」

  〔一〇〕张晏曰:「性谓五行也。历谓日也。」晋灼曰:「翼氏五性:肝性静,静行仁,甲己主之;心性躁,躁行礼,丙辛主之;脾性力,力行信,戊癸主之;肺性坚,坚行义,乙庚主之;肾性智,智行敬,丁壬主之也。」

  〔一一〕张晏曰:「情谓六情,廉贞、宽大、公正、奸邪、阴贼、贪狼也。律,十二律也。」

  〔一二〕师古曰:「易上系之辞也。道周万物,故曰显诸仁;日用不知,故曰藏诸用也。」

  是岁,关东大水,郡国十一饥,疫尤甚。上乃下诏江海陂湖园池属少府者以假贫民,勿租税;损大官膳,减乐府员,省苑(囿)〔马〕,诸宫馆稀御幸者勿缮治;太仆少府减食谷马,水衡省食肉兽。明年二月戊午,地震。其夏,齐地人相食。七月己酉,地复震。上曰:「盖闻贤圣在位,阴阳和,风雨时,日月光,星辰静,黎庶康宁,考终厥命。今朕共承天地,托于公侯之上,明不能烛,德不能绥,灾异并臻,连年不息。乃二月戊午,地大震于陇西郡,毁落太上庙殿壁木饰,坏败道县〔一〕城郭官寺及民室屋,厌杀人众,山崩地裂,水泉涌出。一年地再动,天惟降灾,震惊朕躬。治有大亏,咎至於此。夙夜兢兢,不通大变,深怀郁悼,未知其序。比年不登,元元困乏,不胜饥寒,以陷刑辟,朕甚闵焉。憯怛於心。〔二〕已诏吏虚仓廪,开府臧,振捄贫民。〔三〕群司其茂思天地之戒,〔四〕有可蠲除减省以便万姓者,各条奏。悉意陈朕过失,靡有所讳。」〔五〕因赦天下,举直言极谏之士。奉奏封事曰:

  〔一〕师古曰:「豲音(完)〔桓〕。」

  〔二〕师古曰:「憯音千感反。」

  〔三〕师古曰:「捄,古救字。」

  〔四〕师古曰:「茂,勉也。」

  〔五〕师古曰:「悉,尽也。」

  臣闻之於师曰,天地设位,悬日月,布星辰,分阴阳,定四时,列五行,以视圣人,名之曰道。〔一〕圣人见道,然後知王治之象,故画州土,建君臣,立律历,陈成败,以视贤者,名之曰经。贤者见经,然後知人道之务,则诗、书、易、春秋、礼、乐是也。易有阴阳,诗有五际,〔二〕春秋有灾异,皆列终始,推得失,考天心,以言王道之安危。至秦乃不说,伤之以法,〔三〕是以大道不通,至於灭亡。今陛下明圣,深怀要道,烛临万方,〔四〕布德流惠,靡有阙遗。罢省不急之用,振救困贫,赋医药,赐棺钱,〔五〕恩泽甚厚。又举直言,求过失,盛德纯备,天下幸甚。

  〔一〕师古曰:「视读曰示。下亦类此。」

  〔二〕应劭曰:「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也。」孟康曰:「诗内传:『五际,卯、酉、午、戌、亥也。阴阳终始际会之岁,於此则有变改之政也。』」

  〔三〕师古曰:「说音悦。言不悦诗、书而以文法伤文学之人也。」

  〔四〕师古曰:「烛,照也。」

  〔五〕师古曰:「赋谓分给之。」

  臣奉窃学齐诗,闻五际之要十月之交篇,〔一〕知日蚀地震之效昭然可明,犹巢居知风,穴处知雨,〔二〕亦不足多,适所习耳。臣闻人气内逆,则感动天地;天变见於星气日蚀,地变见於奇物震动。所以然者,阳用其精,阴用其形,犹人之有五臧六体,五臧象天,六体象地。故臧病则气色发於面,体病则欠申动於貌。今年太阴建於甲戌,律以庚寅初用事,历以甲午从春。〔三〕历中甲庚,律得参阳,性中仁义,情得公正贞廉,〔四〕百年之精岁也。正以精岁,本首王位,〔五〕日临中时接律而地大震,其後连月久阴,虽有大令,犹不能复,〔六〕阴气盛矣。古者朝廷必有同姓以明亲亲,必有异姓以明贤贤,此圣王之所以大通天下也。同姓亲而易进,异姓疏而难通,故同姓一,异姓五,乃为平均。今左右亡同姓,独以舅后之家为亲,异姓之臣又疏。二后之党满朝,非特处位,势尤奢僭过度,吕、霍、上官足以卜之,甚非爱人之道,又非後嗣之长策也。阴气之盛,不亦宜乎!

  〔一〕师古曰:「小雅篇名也。」

  〔二〕师古曰:「巢居,乌鹊之属也。穴处,狐狸之类也。」

  〔三〕孟康曰:「太阴在甲戌,则太岁在子。十一月庚寅日,黄锺律初起用事也。」

  〔四〕张晏曰:「甲庚皆三阳。甲在东方为仁,庚在西方为义。戌为公正,寅午为廉贞。」晋灼曰:「木数三。寅在东方,木位之始,故曰参阳也。」师古曰:「中音竹仲反。」

  〔五〕张晏曰:「春也。」

  〔六〕师古曰:「大令谓虚仓廪,开府库之属也。复,补也,音扶目反。」

  臣又闻未央、建章、甘泉宫才人各以百数,皆不得天性〔一〕。若杜陵园,其已御见者,臣子不敢有言,虽然,太皇太后之事也。及诸侯王园,与其後宫,宜为设员,出其过制者,此损阴气应天救邪之道也。今异至不应,灾将随之。其法大水,极阴生阳,反为大旱,甚则有火灾,春秋宋伯姬是矣。〔二〕唯陛下财察。〔三〕

  〔一〕师古曰:「言绝男女之好也。」

  〔二〕师古曰:「伯姬,鲁成公女,宋恭公之夫人也。幽居守寡,既久而遇火灾,极阴生阳也。」

  〔三〕师古曰:「财与裁同。」

  明年夏四月乙未,孝武园白鹤馆灾。奉自以为中,上疏曰:「臣前上五际地震之效,曰极阴生阳,恐有火灾。不合明听,未见省答,臣窃内不自信。今白鹤馆以四月乙未,时加於卯,月宿亢灾,与前地震同法。臣奉乃深知道之可信也。不胜拳拳,愿复赐间,卒其终始。」〔一〕

  〔一〕师古曰:「间,空隙也。卒,尽也。」

  上复延问以得失。奉以为祭天地於云阳汾阴,及诸寝庙不以亲疏迭毁,皆烦费,违古制。又宫室苑囿,奢泰难供,以故民困国虚,亡累年之畜。所繇来久,〔一〕不改其本,难以末正,乃上疏曰:

  〔一〕师古曰:「畜读曰蓄。繇与由同。」

  臣闻昔者盘庚改邑以兴殷道,圣人美之。〔一〕窃闻汉德隆盛,在於孝文皇帝躬行节俭,外省繇役。其时未有甘泉、建章及上林中诸离宫馆也。未央宫又无高门、武台、麒麟、(凰)〔凤〕皇、白虎、玉堂、金华之殿,独有前殿、曲台、渐台、宣室、温室、承明耳。孝文欲作一台,度用百金,〔二〕重民之财,废而不为,其积土基,至今犹存,〔三〕又下遗诏,不起山坟。故其时天下大和,百姓洽足,德流後嗣。

  〔一〕师古曰:「盘庚,殷王名也。将迁亳,殷众庶咸怨,作盘庚三篇以告之,遂乃迁都,事见尚书也。」

  〔二〕师古曰:「度,计也,音大各反。」

  〔三〕师古曰:「今在新丰县南,骊山顶上也。」

  如令处於当今,因此制度,必不能成功名。天道有常,王道亡常,亡常者所以应有常也。必有非常之主,然後能立非常之功。臣愿陛下徙都於成周,左据成皋,(左)〔右〕阻黾池,前乡崧高,後介大河,〔一〕建荥阳,扶河东,南北千里以为关,而入敖仓;地方百里者八九,足以自娱;东厌诸侯之权,西远羌胡之难,〔二〕陛下共己亡为,〔三〕按成周之居,兼盘庚之德,万岁之後,长为高宗。汉家郊兆寝庙祭祀之礼多不应古,臣奉诚难亶居而改作,〔四〕故愿陛下迁都正本。众制皆定,亡复缮治宫馆不急之费,岁可余一年之畜。〔五〕

  〔一〕师古曰:「乡读曰向。介,隔也,碍也。」

  〔二〕师古曰:「厌,抑也。音一叶反。远音于万反。」

  〔三〕师古曰:「共读曰恭。」

  〔四〕如淳曰:「亶居犹虚居也,欲徙都乃可更制度也。」师古曰:「亶读曰但。但居,谓依旧都也。」

  〔五〕师古曰:「畜读曰蓄。次下亦同。」

  臣闻三代之祖积德以王,然皆不过数百年而绝。周至成王,有上贤之材,因文武之业,以周召为辅,〔一〕有司各敬其事,在位莫非其人。〔二〕天下甫二世耳,〔三〕然周公犹作诗书深戒成王,以恐失天下。书则曰:「王毋若殷王纣。」〔四〕其诗则曰:「殷之未丧师,克配上帝;宜监于殷,骏命不易。」〔五〕今汉初取天下,起於丰沛,以兵征伐,德化未洽,後世奢侈,国家之费当数代之用,非直费财,又乃费士。孝武之世,暴骨四夷,不可胜数。有天下虽未久,至於陛下八世九主矣,〔六〕虽有成王之明,然亡周召之佐〔七〕。今东方连年饥馑,加之以疾疫,百姓菜色,或至相食。〔八〕地比震动,天气溷浊,日光侵夺。〔九〕繇此言之,〔一〇〕执国政者岂可以不怀怵惕而戒万分之一乎!故臣愿陛下因天变而徙都,所谓与天下更始者也。天道终而复始,穷则反本,故能延长而亡穷也。今汉道未终,陛下本而始之,於以永世延祚,不亦优乎!如因丙子之孟夏,顺太阴以东行,〔一一〕到後七年之明岁,必有五年之余蓄,然後大行考室之礼,〔一二〕虽周之隆盛,亡以加此。唯陛下留神,详察万世之策。

  〔一〕师古曰:「召读曰邵。」

  〔二〕师古曰:「言所任皆得贤材也。」

  〔三〕师古曰:「甫,始也。」

  〔四〕师古曰:「周书亡逸篇也。其书曰周公曰:『乌虖!毋若殷王纣之迷乱,酗于酒德哉!』是也。」

  〔五〕师古曰:「诗大雅文王之诗也。师,众也。骏,大也。言殷家自帝乙以上,未丧天下之时,皆能配天而行。至纣荒怠,自取败灭。今宜以殷王贤愚为镜,知天之大命甚难也。」

  〔六〕如淳曰:「吕后为主,不得为世,故八世九主矣。」

  〔七〕师古曰:「召读曰邵。」

  〔八〕师古曰:「人专食菜,故肌肤青黄,为菜色也。」

  〔九〕师古曰:「比,频也。溷,污也,音下顿反。」

  〔一〇〕师古曰:「繇与由同。」

  〔一一〕张晏曰:「如因今丙子之四月也。太阴是时在甲戌,当转在乙亥、丙子,左旋之也。」

  〔一二〕李奇曰:「凡宫新成,杀牲以衅祭,致其五祀之神,谓之考室。」师古曰:「考,成也,成其礼也。诗小雅斯干之诗序曰『斯干,宣王考室也』,故奉引之。」

  书奏,天子异其意,答曰:「问奉:今园庙有七,云东徙,状何如?」奉对曰:「昔成王徙洛,般庚迁殷,其所避就,皆陛下所明知也。非有圣明,不能一变天下之道。臣奉愚戆狂惑,唯陛下裁赦。」

  其後,贡禹亦言当定迭毁礼,上遂从之。及匡衡为丞相,奏徙南北郊,其议皆自奉发之。

  奉以中郎为博士、谏大夫,年老以寿终。子及孙,皆以学在儒官。

  李寻字子长,平陵人也。治尚书,与张孺、郑宽中同师。宽中等守师法教授,寻独好洪范灾异,又学天文月令阴阳。事丞相翟方进,方进亦善为星历,除寻为吏,数为翟侯言事。帝舅曲阳侯王根为大司马票骑将军,厚遇寻。是时多灾异,根辅政,数虚己问寻。寻见汉家有中衰厄会之象,其意以为且有洪水为灾,乃说根曰:

  书云「天聪明,」〔一〕盖言紫宫极枢,通位帝纪,〔二〕太微四门,广开大道,〔三〕五经六纬,尊术显士,〔四〕翼张舒布,烛临四海,〔五〕少微处士,为比为辅,〔六〕故次帝廷,女宫在後。〔七〕圣人承天,贤贤易色,取法於此。〔八〕天官上相上将,皆颛面正朝,〔九〕忧责甚重,要在得人。得人之效,成败之机,不可不勉也。昔秦穆公说諓諓之言,任仡仡之勇,身受大辱,社稷几亡。〔一〇〕悔过自责,思惟黄发,任用百里奚,卒伯西域,德列王道。〔一一〕二者祸福如此,可不慎哉!

  〔一〕师古曰:「虞书皋陶谟之辞也。天视听,人君之行不可不畏慎也。」

  〔二〕孟康曰:「紫宫,天之北宫也。极,天之北极星也,枢是其回转者也。天文志曰:『天极其一明者,太一常居也。』太一,天皇大帝也,与通极为一体,故曰通位帝纪也。」

  〔三〕孟康曰:「太微,天之南宫也。四门,太微之四门也。」

  〔四〕孟康曰:「六纬,五经与乐纬也。」张晏曰:「六纬,五经就孝经纬也。」师古曰:「六纬者,五经之纬及乐纬也。孟说是也。」

  〔五〕张晏曰:「翼二十八星,十八度。舒布,张广也。翼翅夹张,故言也。」

  〔六〕孟康曰:「少微四星在太微西,主处士儒学之官,为太微辅佐也。」

  〔七〕孟康曰:「言少微四星在太微次。太微为天帝廷。女宫谓轩辕星也。」

  〔八〕师古曰:「贤贤,尊上贤人。易色,轻略於色,不贵之也。易音弋二反。」

  〔九〕孟康曰:「朝太微宫垣也。西垣为上将,东垣为上相,各专一面而正天之朝事也。」

  〔一〇〕师古曰:「諓諓,小善也。仡仡,壮健也。谓听杞子、逢孙、杨孙之言,言郑可袭,乃使孟明视、西乞术、白乙丙帅师伐郑,遂为晋襄公所御而败於殽,三帅尽获,匹马只轮皆无反者。諓音践。仡音(目)〔巨〕乙反,又音牛乞反。」

  〔一一〕师古曰:「谓晋归三帅之後,穆公自悔,作秦誓云:『虽则员然,尚犹询兹黄发,则罔所?。』自言前有云然之过,今庶几以道谋此黄发贤老,则行事无所过失矣。百里奚本虞人也,穆公用之,卒成霸业。」

  夫士者,国家之大宝,功名之本也。将军一门九侯,二十朱轮,汉兴以来,臣子贵盛,未尝至此。夫物盛必衰,自然之理,唯有贤友强辅,庶几可以保身命,全子孙,安国家。

  书曰「历象日月星辰」,〔一〕此言仰视天文,俯察地理,观日月消息,候星辰行伍,揆山川变动,参人民繇俗,〔二〕以制法度,考祸福。举错誖逆,咎败将至,徵兆为之先见。〔三〕明君恐惧修正,侧身博问,转祸为福;不可救者,即蓄备以待之,故社稷亡忧。

  〔一〕师古曰:「虞书尧典之辞也。」

  〔二〕师古曰:「繇读与谣同。繇俗者,谓若童谣及舆人之诵。」

  〔三〕师古曰:「誖,乖也,音布内反。」

  窃见往者赤黄四塞,地气大发,动土竭民,天下扰乱之徵也。彗星争明,〔一〕庶雄为桀,大寇之引也。〔二〕此二者已颇效矣。城中讹言大水,奔走上城,朝廷惊骇,女孽入宫,〔三〕此独未效。间者重以水泉涌溢,旁宫阙仍出。〔四〕月、太白入东井,犯积水,缺天渊。〔五〕日数湛於极阳之色。〔六〕羽气乘宫,〔七〕起风积云。又错以山崩地动,河不用其道。〔八〕盛冬雷电,潜龙为孽。〔九〕继以陨星流彗,维、填上见,〔一〇〕日蚀有背乡。〔一一〕此亦高下易居,洪水之徵也。不忧不改,洪水乃欲荡涤,流彗乃欲埽除;改之,则有年亡期。〔一二〕故属者颇有变改,小贬邪猾,〔一三〕日月光精,时雨气应,〔一四〕此皇天右汉亡已也,〔一五〕何况致大改之!

  〔一〕张晏曰:「与日月争明。」

  〔二〕师古曰:「将引致大寇也。」

  〔三〕应劭曰:「谓小女陈持弓也。」

  〔四〕李奇曰:「旁宫阙而出水也。」师古曰:「旁,附也。仍,频也。重音直用反。旁音薄郎反。」

  〔五〕张晏曰:「犯东井,有水灾。」孟康曰:「积水一星在北河北。天渊十星在北斗星东南。缺者,拂其角而过之也。」

  〔六〕张晏曰:「众阳之宗,故为极阳也。色宜明耀,而无光也。」

  〔七〕孟康曰:「天文志曰西方为羽。羽,少阴之位。少阴臣气,乘於君也。」晋灼曰:「羽,北方水也,水阴为臣。宫,中央土也,土为君。今水乘土,言臣气胜於君也。」

  〔八〕师古曰:「错,杂也。言河徙流不从故道也。」

  〔九〕孟康曰:「黑龙冬见。」张晏曰:「五行传曰:『龙见井中,幽囚之象也。』」

  〔一〇〕孟康曰:「有地维星,有四填星,皆妖星也。」晋灼曰:「天文志四填星出四隅,去地可四丈,地维藏光亦出四隅,去地可二丈,若月始出,所见下有乱者亡,有德者昌。」

  〔一一〕师古曰:「背音步内反。乡读曰向。」

  〔一二〕师古曰:「言可延期,得禳灾。」

  〔一三〕师古曰:「属者谓近时也。属音之欲反。」

  〔一四〕师古曰:「精谓光明也。」

  〔一五〕师古曰:「右读曰佑。」

  宜急博求幽隐,拔擢天士,任以大职。〔一〕诸闒茸佞谄,抱虚求进,〔二〕及用残贼酷虐闻者,若此之徒,皆嫉善憎忠,坏天文,败地理,涌趯邪阴,湛溺太阳,〔三〕为主结怨於民,〔四〕宜以时废退,不当得居位。诚必行之,凶灾销灭,子孙之福不旋日而至。政治感阴阳,犹铁炭之低卬,见效可信者也。〔五〕乃诸蓄水连泉,务通利之。修旧堤防,省池泽税,以助损邪阴之盛。案行事,考变易,讹言之效,未尝不至。请徵韩放,〔六〕掾周敞、王望可与图之。

  〔一〕李奇曰:「天士,知天道者也。」晋灼曰:「严君平言师於天士。天士,应宿台鼎之臣也。」师古曰:「李说是也。」

  〔二〕师古曰:「闒音吐腊反。茸音人勇反。,古谄字。」

  〔三〕师古曰:「趯字与跃同。湛读曰沈。」

  〔四〕师古曰:「为音于伪反。」

  〔五〕孟康曰:「天文志云『县土炭』也,以铁易土耳。先冬夏至,县铁炭於衡,各一端,令适停。冬,阳气至,炭仰而铁低。夏,阴气至,炭低而铁仰。以此候二至也。」

  〔六〕服虔曰:「姓名也,晓水。」

  根於是荐寻。哀帝初即位,召寻待诏黄门,使侍中卫尉傅喜问寻曰:「间者水出地动,日月失度,星辰乱行,灾异仍重,〔一〕极言毋有所讳。」寻对曰:

  〔一〕师古曰:「重音直用反。」

  陛下圣德,尊天敬地,畏命重民,悼惧变异,不忘疏贱之臣,幸使重臣临问,愚臣不足以奉明诏。窃见陛下新即位,开大明,除忌讳,博延名士,靡不并进。臣寻位卑术浅,过随众贤待诏,〔一〕食太官,衣御府,久污玉堂之署。〔二〕比得召见,亡以自效。〔三〕复特见延问至诚,自以逢不世出之命,愿竭愚心,不敢有所避,庶几万分有一可采。唯弃须臾之间,宿留瞽言,〔四〕考之文理,稽之五经,揆之圣意,以参天心。夫变异之来,各应象而至,臣谨条陈所闻。

  〔一〕师古曰:「过犹谬也。」

  〔二〕师古曰:「玉堂殿在未央宫。」

  〔三〕师古曰:「比,频也。」

  〔四〕师古曰:「间谓空隙之时也。宿音先就反。留音力救反。」

  易曰:「县象着明,莫大乎日月。」〔一〕夫日者,众阳之长,辉光所烛,万里同晷,人君之表也。〔二〕故日将旦,清风发,群阴伏,君以临朝,不牵於色。日初出,炎以阳,君登朝,佞不行,忠直进,不蔽障。日中辉光,君德盛明,大臣奉公。日将入,专以壹,君就房,有常节。君不修道,则日失其度,晻昧亡光。〔三〕各有云为。其於东方作,日初出时,〔四〕阴云邪气起者,法为牵於女谒,〔五〕有所畏难;日出後,为近臣乱政;日中,为大臣欺诬;日且入,为妻妾役使所营。〔六〕间者日尤不精,光明侵夺失色,邪气珥蜺数作。本起於晨,相连至昏,其日出後至日中间差瘉。〔七〕小臣不知内事,窃以日视陛下志操,衰於始初多矣。其咎恐有以守正直言而得罪者,伤嗣害世,不可不慎也。唯陛下执乾刚之德,强志守度,毋听女谒邪臣之态。诸保阿乳母甘言悲辞之托,断而勿听。勉强大谊,绝小不忍;良有不得已,可赐以财货,不可私以官位,诚皇天之禁也。日失其光,则星辰放流。〔八〕阳不能制阴,阴桀得作。间者太白正昼经天。宜隆德克躬,以执不轨。

  〔一〕师古曰:「上系之辞也。在天成象,故曰县象也。」

  〔二〕师古曰:「晷,景也。」

  〔三〕师古曰:「晻与暗同,又音乌感反。」

  〔四〕师古曰:「作,起也。日出之时,人物皆起。」

  〔五〕服虔曰:「谒,请也。」

  〔六〕师古曰:「营谓绕也。」

  〔七〕师古曰:「瘉与愈同。」

  〔八〕张晏曰:「日夜食则失光,昼立六尺木,不见其景也。日阳失光明,阴得施也。」

  臣闻月者,众阴之长,销息见伏,百里为品,千里立表,万里连纪,〔一〕妃后大臣诸侯之象也。朔晦正终始,弦为绳墨,望成君德,春夏南,秋冬北。间者,月数以春夏与日同道,〔二〕过轩辕上后受气,〔三〕入太微帝廷(杨)〔扬〕光辉,犯上将近臣,列星皆失色,厌厌如灭,〔四〕此为母后与政乱朝,〔五〕阴阳俱伤,两不相便。外臣不知朝事,窃信天文即如此,近臣已不足杖矣。〔六〕屋大柱小,可为寒心。〔七〕唯陛下亲求贤士,无强所恶,以崇社稷,尊强本朝。〔八〕

  〔一〕孟康曰:「品,同也,言百里内数度同也。千里则当立表度其景,万里则继其本所起纪其宿度也。」

  〔二〕孟康曰:「房有四星,其间有三道。春夏南行,南头第一星里道也。秋冬北行。北头第一星里道也。与日同道者,谓中央道也。此三道者,日月五星之所由也。」

  〔三〕孟康曰:「轩辕南大星为后。」

  〔四〕郑氏曰:「厌音?桑之?。」师古曰:「音乌点反。」

  〔五〕师古曰:「与读曰豫。」

  〔六〕师古曰:「杖谓倚任也。」

  〔七〕师古曰:「言天下事重大,臣之任当得贤能者。」

  〔八〕师古曰:「邪佞之人诚可贱恶,勿得宠异,令其盛强也。」

  臣闻五星者,五行之精,五帝司命,应王者号令为之节度。岁星主岁事,为统首,号令所纪,今失度而盛,此君指意欲有所为,未得其节也。又填星不避岁星者,后帝共政,相留於奎、娄,〔一〕当以义断之。(营)〔荧〕惑往来亡常,周历两宫,作态低卬,〔二〕入天门,上明堂,贯尾乱宫。〔三〕太白发越犯库,〔四〕兵寇之应也。贯黄龙,入帝庭,〔五〕当门而出,随荧惑入天门,至房而分,欲与荧惑为患,不敢当明堂之精。此陛下神灵,故祸乱不成也。荧惑厥弛,〔六〕佞巧依势,微言毁誉,进类蔽善。〔七〕太白出端门,〔八〕臣有不臣者。火入室,金上堂,〔九〕不以时解,其忧凶。填、岁相守,又主内乱。宜察萧墙之内,毋忽亲疏之微,〔一〇〕诛放佞人,防绝萌牙,以荡涤浊濊,消散积恶,〔一一〕毋使得成祸乱。辰星主正四时,当效於四仲;四时失序,则辰星作异。今出於岁首之孟,天所以谴告陛下也。政急则出蚤,政缓则出晚,政绝不行则伏不见而为彗茀。〔一二〕四孟皆出,为易王命;四季皆出,星家所讳。今幸独出寅孟之月,盖皇天所以笃右陛下也,〔一三〕宜深自改。

  〔一〕张晏曰:「岁星为帝,填星为女主也。」

  〔二〕张晏曰:「两宫谓紫微、太微。」

  〔三〕孟康曰:「角两星为天门,房为明堂,尾为後宫。」苏林曰:「常占(常)〔当〕从尾北,而今贯之,尾为後宫之义也。」

  〔四〕张晏曰:「发越,疾貌也。库,天库也。」孟康曰:「奎为天库。」

  〔五〕张晏曰:「黄龙,轩辕也。」

  〔六〕张晏曰:「厥弛,动摇貌。」

  〔七〕师古曰:「进其党类而拥蔽善人。」

  〔八〕孟康曰:「端门,太微正南门。」

  〔九〕张晏曰:「荧惑入营室也。」孟康曰:「火入室谓荧惑历两宫也。金谓太白也。上堂,入房星也。」

  〔一〇〕师古曰:「微谓其事微。」

  〔一一〕师古曰:「濊与秽同也。」

  〔一二〕师古曰:「茀与孛同。」

  〔一三〕师古曰:「笃,厚也。右与佑同。佑犹助也。」

  治国故不可以戚戚,欲速则不达。经曰:「三载考绩,三考黜陟。」〔一〕加以号令不顺四时,既往不咎,来事之师也。间者春三月治大狱,时贼阴立逆,恐岁小收;季夏举兵法,时寒气应,恐後有霜雹之灾;秋月行封爵,其月土湿奥,〔二〕恐後有雷雹之变。夫以喜怒赏罚,而不顾时禁,虽有尧舜之心,犹不能致和。善言天者,必有效於人。设上农夫而欲冬田,肉袒深耕,汗出种之,然犹不生者,非人心不至,天时不得也。易曰:「时止则止,时行则行,动静不失其时,其道光明。」〔三〕书曰:「敬授民时。」〔四〕故古之王者,尊天地,重阴阳,敬四时,严月令。顺之以善政,则和气可立致,犹枹鼓之相应也。〔五〕今朝廷忽於时月之令,诸侍中尚书近臣宜皆令通知月令之意,设群下请事;若陛下出令有谬於时者,当知争之,以顺时气。

  〔一〕师古曰:「虞书舜典之辞也,言三年一考功绩,三考一行黜陟也。」

  〔二〕张晏曰:「违於月令也。」师古曰:「奥,温也,音於六反。」

  〔三〕师古曰:「此艮卦象辞也。言动止随时则有光明也。」

  〔四〕师古曰:「虞书尧典之辞也。言授下以四时之命,不可不敬也。」

  〔五〕师古曰:「枹,击鼓之椎也,音孚。其字从木也。」

  臣闻五行以水为本,其星玄武婺女,天地所纪,终始所生。〔一〕水为准平,王道公正修明,则百川理,落脉通;〔二〕偏党失纲,则踊溢为败。书云「水曰润下」,〔三〕阴动而卑,不失其道。天下有道,则河出图,洛出书,故河、洛决溢,所为最大。今汝、颍畎浍皆川水漂踊,与雨水并为民害,〔四〕此诗所谓「震电,不宁不令,百川沸腾」者也。〔五〕其咎在於皇甫卿士之属。〔六〕唯陛下留意诗人之言,少抑外亲大臣。

  〔一〕孟康曰:「婺女,须女也,北方天地之统,阴阳之终始也。」

  〔二〕师古曰:「落谓经络也。」

  〔三〕师古曰:「周书洪范之辞也。」

  〔四〕师古曰:「畎浍,小流也。许慎说广尺深尺曰畎,广二寻深二仞谓之浍。川者,水贯穿而通流也。畎音工犬反。浍音工外反。」

  〔五〕师古曰:「诗小雅十月之交之诗也。,光貌。宁,安;令,善也。言阴阳失和,雷电失序,不安不善,故百川又沸腾。」

  〔六〕师古曰:「皇甫卿士,周室女宠之族也,解在刘向传。」

  臣闻地道柔静,阴之常义也。地有上中下,其上位震,应妃后不顺,中位应大臣作乱,下位应庶民离畔。震或於其国,国君之咎也。四方中央连国历州俱动者,其异最大。间者关东地数震,五星作异,亦未大逆,宜务崇阳抑阴,以救其咎;固志建威,闭绝私路,拔进英隽,退不任职,以强本朝。夫本强则精神折冲,本弱则招殃致凶,为邪谋所陵。〔一〕闻往者淮南王作谋之时,其所难者,独有汲黯,〔以为〕公孙弘等不足言也。弘,汉之名相,於今亡比,而尚见轻,何况亡弘之属乎?故曰朝廷亡人,则为贼乱所轻,其道自然也。天下未闻陛下奇策固守之臣也。语曰,何以知朝廷之衰?人人自贤,不务於通人,故世陵夷。〔二〕

  〔一〕师古曰:「折冲,言有欲冲突为害者,则能折挫之。」

  〔二〕师古曰:「通人谓荐达贤材也。陵夷谓颓替也。」

  马不伏历,不可以趋道;士不素养,不可以重国。〔一〕诗曰「济济多士,文王以宁」,〔二〕孔子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三〕非虚言也。陛下秉四海之众,曾亡柱干之固守闻於四境,殆开之不广,取之不明,劝之不笃。传曰:「土之美者善养禾,君之明者善养士。」中人皆可使为君子。〔四〕诏书进贤良,赦小过,无求备,以博聚英俊。如近世贡禹,以言事忠切蒙尊荣,当此之时,士厉身立名者多。禹死之後,日日以衰。及京兆尹王章坐言事诛灭,智者结舌,〔五〕邪伪并兴,外戚颛命,〔六〕君臣隔塞,至绝继嗣,女宫作乱。〔七〕此行事之败,诚可畏而悲也。

  〔一〕师古曰:「伏历谓伏槽历而秣之也。趋读曰趣。」

  〔二〕师古曰:「大雅文王之诗也。已解於上。」

  〔三〕师古曰:「论语载孔子之言也。」

  〔四〕师古曰:「言在所以劝厉之。」

  〔五〕师古曰:「不敢出言也。」

  〔六〕师古曰:「颛与专同。」

  〔七〕师古曰:「谓赵飞燕姊妺也。」

  本在积任母后之家,非一日之渐,往者不可及,来者犹可追也。先帝大圣,深见天意昭然,使陛下奉承天统,欲矫正之也。宜少抑外亲,选练左右,举有德行道术通明之士充备天官,然後可以辅圣德,保帝位,承大宗。下至郎吏从官,行能亡以异,又不通一艺,及博士无文雅者,宜皆使就南亩,〔一〕以视天下,〔二〕明朝廷皆贤材君子,於以重朝尊君,灭凶致安,此其本也。臣自知所言害身,不辟死亡之诛,唯财留神,反覆覆愚臣之言。〔三〕

  〔一〕师古曰:「遣归农业。」

  〔二〕师古曰:「视读曰示。」

  〔三〕师古曰:「财与裁同,谓裁量而反思之。」

  是时哀帝初立,成帝外家王氏未甚抑黜,而帝外家丁、傅新贵,祖母傅太后尤骄恣,欲称尊号。丞相孔光、大司空师丹执政谏争,久之,上不得已,遂免光、丹而尊傅太后。语在丹传。上虽不从寻言,然采其语,每有非常,辄问寻。寻对屡中,迁黄门侍郎。以寻言且有水灾,故拜寻为骑都尉,使护河堤。

  初,成帝时,齐人甘忠可诈造天官历、包元太平经十二卷,以言「汉家逢天地之大终,当更受命於天,天帝使真人赤精子,下教我此道。」忠可以教重平夏贺良、容丘丁广世、〔一〕东郡郭昌等,中垒校尉刘向奏忠可假鬼神罔上惑众,下狱治服,未断病死。贺良等坐挟学忠可书以不敬论,後贺良等复私以相教。哀帝初立,司隶校尉解光亦以明经通灾异得幸,白贺良等所挟忠可书。事下奉车都尉刘歆,歆以为不合五经,不可施行。而李寻亦好之。光曰:「前歆父向奏忠可下狱,歆安肯通此道?」时郭昌为长安令,劝寻宜助贺良等。寻遂白贺良等皆待诏黄门,数召见,陈说「汉历中衰,当更受命。成帝不应天命,故绝嗣。今陛下久疾,变异屡数,〔二〕天所以谴告人也。宜急改元易号,乃得延年益寿,皇子生,灾异息矣。得道不得行,咎殃且亡,〔三〕不有洪水将出,灾火且起,涤荡(人民)〔民人〕。」

  〔一〕服虔曰:「重平,勃海县也。」晋灼曰:「容丘,东海县也。」

  〔二〕师古曰:「数音所角反。」

  〔三〕师古曰:「言知道不能行之,必有殃咎,将至灭亡。」

  哀帝久寝疾,几其有益,〔一〕遂从贺良等议。於是诏制丞相御史:「盖闻尚书『五曰考终命』,〔二〕言大运壹终,更纪天元人元,考文正理,推历定纪,数如甲子也。朕以眇身入继太祖,承皇天,总百僚,子元元,未有应天心之效。即位出入三年,灾变数降,日月失度,星辰错谬,高下贸易,〔三〕大异连仍,盗贼并起。〔四〕朕甚惧焉,战战兢兢,唯恐陵夷。〔五〕惟汉兴至今二百载,历纪开元,皇天降非材之右,汉国再获受命之符,〔六〕朕之不德,曷敢不通夫受天之元命,必与天下自新。其大赦天下,以建平二年为太初(元将)元年,号曰陈圣刘太平皇帝。漏刻以百二十为度。布告天下,使明知之。」後月余,上疾自若。〔七〕贺良等复欲妄变政事,大臣争以为不可许。贺良等奏言大臣皆不知天命,宜退丞相御史,以解光、李寻辅政。上以其言亡验,遂下贺良等吏,而下诏曰:「朕获保宗庙,为政不德,变异屡仍,恐惧战栗,未知所繇。〔八〕待诏贺良等建言改元易号,增益漏刻,可以永安国家。朕信道不笃,过听其言〔九〕,几为百姓获福。〔一〇〕卒无嘉应,久旱为灾。以问贺良等,对当复改制度,皆背经谊,违圣制,不合时宜。夫过而不改,是为过矣。六月甲子诏书,非赦令也,皆蠲除之。〔一一〕贺良等反道惑众,奸态当穷竟。」皆下狱,光禄勳平当、光禄大夫毛莫如与御史中丞、廷尉杂治,当贺良等执左道,乱朝政,〔一二〕倾覆国家,诬罔主上,不道。贺良等皆伏诛。寻及解光减死一等,徙敦煌郡。

  〔一〕师古曰:「几读曰冀。」

  〔二〕师古曰:「周书洪范五福之数也。言得寿考而终其命也。」

  〔三〕师古曰:「言山崩川竭也。」

  〔四〕师古曰:「仍,频也。」

  〔五〕师古曰:「虑渐灭亡也。」

  〔六〕师古曰:「右读曰佑。佑,助也。帝自言不材而得天助也。」

  〔七〕师古曰:「自若言如故也。」

  〔八〕师古曰:「繇读与由同。」

  〔九〕师古曰:「过,误也。」

  〔一〇〕师古曰:「几读曰冀。」

  〔一一〕师古曰:「唯赦令不改,余皆除之。」

  〔一二〕师古曰:「当谓处正其罪名。」

  赞曰:幽赞神明,通合天人之道者,莫着乎易、春秋。〔一〕然子赣犹云「夫子之文章可得而闻,〔二〕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已矣。〔三〕汉兴推阴阳言灾异者,孝武时有董仲舒、夏侯始昌,昭、宣则眭孟、夏侯胜,元、成则京房、翼奉、刘向、谷永,哀、平则李寻、田终术。此其纳说时君着明者也。察其所言,仿佛一端。〔四〕假经设谊,依托象类,或不免乎「亿则屡中」。〔五〕仲舒下吏,夏侯囚执,眭孟诛戮,李寻流放,此学者之大戒也。京房区区,不量浅深,危言刺讥,构怨强臣,罪辜不旋踵,亦不密以失身,悲夫!〔六〕

  〔一〕师古曰:「幽,深;赞,明也。」

  〔二〕师古曰:「谓易辞文言及春秋之属是。」

  〔三〕师古曰:「性命玄远,天道幽深,故孔子不言之也。此皆论语述子贡之言也。」

  〔四〕师古曰:「仿读曰髣。佛与佛同。」

  〔五〕师古曰:「论语称孔子曰『赐不受命,而货殖焉,亿则屡中』,故此赞引之,言仲舒等亿度,所言既多,故时有中者耳,非必道术皆通明也。亿音於力反。」

  〔六〕师古曰:「易上系辞曰『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故赞引之也。」

  校勘记

  三一五三页六行汉之(决录)〔炔钦〕又不作眭字,宋祁说,「决录」浙本作「炔钦」。叶德辉说,儒林传许商门人有齐人炔钦,则作「决录」者误也。

  三一五三页一二行(而)泰山者岱宗之岳,景佑、殿本都无「而」字。

  三一五五页八行光卒与安世(共)白太后,景佑、殿本都无「共」字。

  三一五六页二行察(谓)〔为〕计谋不敢明显言之也。景佑、殿本都作「为」。王先谦说「为」「谓」同字。

  三一五六页一三行物故者(过)半。宋祁说,「者」字下疑有「过」字。按景佑本无「过」字,殿本亦无。

  三一五九页一三行言於胜及高两处采问疑义而得(之)。宋祁说,注末当有「之」字。按景佑本无「之」字,殿本亦无。

  三一六一页八行令觉之,自除,二尉负其(二)〔罪〕。殿本作「罪」。王先谦说作「罪」是。

  三一六二页八行如知(之),何故用之?景佑、殿本都无「之」字,通监同。

  三一六四页一三行臣〔前〕以六月中言遯卦不效,景佑、殿本都有「前」字。

  三一六五页九行诡,责也,〔自以为忧责也〕。景佑、殿本都有後六字。

  三一六七页二行(固)〔因〕令房为淮阳王作求朝奏草,景佑、殿本都作「因」。

  三一六七页一三行平昌侯王临以宣(布)〔帝〕外属侍中,景佑、殿、局本都作「帝」,此误。

  三一六九页三行无所(加)〔容〕受,景佑、殿本都作「容」。王先谦说作「容」是。

  三一七二页一二行省苑(囿)〔马〕,景佑本作「马」。王念孙说景佑本是。

  三一七二页五行音(完)〔桓〕。景佑、殿本都作「桓」。

  三一七五页一二行(凰)〔凤〕皇、景佑、殿本都作「凤」,此误。

  三一七六页四行左据成皋,(左)〔右〕阻黾池,景佑、殿,局本都作「右」。

  三一八〇页八行仡,(目)〔巨〕乙反,景佑、殿、局本都作「巨」,此误。

  三一八五页一三行入太微帝廷(杨)〔扬〕光煇,景佑、殿本都作「扬」,此误。

  三一八六页一二行(营)〔荧〕惑往来亡常,刘攽说「营」当作「荧」。按殿本作「荧」。

  三一八七页八行常占(常)〔当〕从尾北,景佑、殿本都作「当」,王先谦说作「当」是。

  三一九〇页三行〔以为〕公孙弘等不足言也。景佑、殿本都有「以为」二字。

  三一九二页一二行涤荡(人民)〔民人〕。景佑、殿本都作「民人」。

  三一九三页六行以建平二年为太初(元将)元年,景佑、殿本都无「元将」二字。

  三一九三页一二行六月甲子诏书,非赦令也,皆蠲除之。〔一一〕〔一一〕原在「也」字下,改从景佑、殿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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