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页 目录页 下一页
卷一百五十一 庆历四年(甲申,1044)
起仁宗庆历四年七月尽是年八月
秋七月癸亥,诏以冬至有事于南郊,羣臣毋得上表请加尊号。
甲子,燕王宫火。
丙寅,降知石州、洛苑副使刘舜臣为礼宾副使,坐盗用公使酒醋,法当死,上以边臣特宽之。
丁卯,诏广西转运安抚司出牓宜州,有获区希范、正辞、蒙赶者,人赐袍带,钱三十万,盐千斤。
戊辰,赐鄜延路部署王信等器币有差。初,知延州庞籍於吴朝谷创石觜堡,而西贼尝以兵二千余人来寇,信等击却之。故有是赐。
辛未,命知制诰田况提举河北便籴粮草。
梓州路转运司言,泸州教练使生南、招安将史爱诱降淯井监夷贼敖等,请并补三班差使殿侍、淯井监一路招安巡检,从之。
壬申,殿中丞蔡挺管勾陕西、河东宣抚机密文字,范仲淹请之也。挺诡谲多计,人莫能得其情实,每持仲淹等机事,泄於吕夷简以自售云。此据墨史附传。
赐修水洛城禁军及弓箭手缗钱。
癸酉,诏诸告本营结集逃叛而当迁擢者,自今徙隶别指挥。
先是,同判太常寺吕公绰言:「文王之妃曰文母,宋共公之妻曰共姜,诗称庄姜、宣姜,皆以諡从夫也,然而古无先夫作諡之文。自汉、晋、隋、唐而降,历举后諡,多冠以帝号,不然则参同一字。惟圣朝循稽作諡之典,追合从夫之义,祖宗之后,共此成法。若僖祖諡有文献,后曰文懿;顺祖諡有惠元,后曰惠明;翼祖諡有简恭,后曰简穆;宣祖諡有昭武,后曰昭宪;太祖諡有大孝,后曰孝明、孝惠、孝章;太宗諡有圣德【一】,后曰懿德、明德、元德、淑德。先帝在御,特諡二后曰庄怀、庄穆。及上真宗文明武定章圣元孝之諡,而郭后升配,即当协参徽号而追正之,时无建请,莫复典章。迨夫奉慈尊名,继循前失。况庄穆神主合祔本室,名无所属,理固未安,宜列系於丕称,式增隆於大行,兼详乾德礼例改諡昭宪皇后故事,伏请改上真宗皇后諡皆为章。」下两制学士、太常礼院议,而翰林学士丁度等言:「公绰所引前代皇后皆从帝諡,然汉之帝諡,主于一字,与本朝名号不同。真宗五后祔庙日久,神道贵静,难从改諡之礼。」既而公绰复言:「真宗五后尊諡,终未合典法,宜於郊礼前遣官先上宝册,庶循先朝加上六后尊諡故事。」丙子,有诏恭依。礼院言:「乾德中,改上昭宪皇后諡,中书门下特请改题,是时礼官以为不可。及祥符中,增上六室帝諡,天圣初,又增上真宗武定之諡,止告庙,更不改题,实为得礼。」遂如故事。
戊寅,封武胜节度使、同平章事、冯翊郡公德文为东平郡王,宁江节度使允让为汝南郡王,苏王元偓子安化留後允弼为北海郡王,燕王元俨子镇国留後允良为华原郡王,吴王德昭孙左屯卫大将军、达州刺史从蔼为颍国公,岐王德芳孙左屯卫大将军、雅州刺史从煦为安国公,齐王元佐孙左千牛卫大将军、池州团练使宗说为祁国公,昭成太子元僖孙右千牛卫大将军宗保为建安郡王,华王元偁孙右千牛卫大将军宗达为恩平郡王,邢王元杰孙右屯卫将军宗望为清源郡公。上始用富弼议,次第封拜宗室,以德文属尊且贤,方汉东平王苍,故封东平。仍诏德文等十人,并列本班之上,少前。实录云:燕王既薨,祖宗之後未有封王爵者,议者以为自三代以来,皆建宗戚,用自承助,请次第封拜之。按议者,即富弼河北守御十二策之一也,今正言之。德文,秦王廷美子;允让,润王元份子,二人并已前见,更不表出。德文,皇叔;允让及允弼,皆皇兄;允良,皇弟;从蔼以下六人,皆侄:今皆削去,其得封初不缘服属故也。又从蔼,舒国公惟忠子;从煦,高平郡王惟叙子;宗说,密国公允言子,其得封自以祖故,不以父故,今亦不复言。
己卯,复四方馆使、果州团练使张亢为引进使、并代副都部署、兼知代州兼河东缘边安抚事。
壬午,降空名宣头百道,下陕西、河东宣抚使范仲淹,以备赏功。
癸未,契丹遣延庆宫使耶律元衡来告将伐元昊,其书略曰:「元昊负中国当诛,故遣林牙耶律祥等问罪,而元昊顽犷不悛,载念前约,深以为媿。今议将兵临贼,或元昊乞称臣,幸无亟许。」其实纳契丹降人,契丹讨之,托中国为名也。
参知政事范仲淹言:「臣窃见契丹来书,志在邀功,势将构难,还答之际,尤宜慎重。一,书中言元昊名体未顺,特为朝廷行征讨,其邀功之意,又大於前。若许他此举,将来何以礼报,此一难也。一,书中次言请朝廷绝元昊。窃观元昊所上书,削号称臣,名体颇顺,虽未为诚信,苟遣人来纳誓书,朝廷何辞以拒之?元昊昨来纳款,尚不肯言契丹指纵,朝廷岂可言契丹之意以拒其和!如无名而拒,则我自失信而从契丹之请,此二难也。一,元昊於契丹,从来未闻有不臣之状,或实於他边界曾有相伤,况止是三二百户,彼亦自可问罪,何故便要朝廷绝元昊进贡。若朝廷因而从之,苟元昊不日却谢过於契丹,契丹又纳其请,则与元昊依旧相连,我与元昊怨隙转大。朝廷一失其守,长外国轻中国之心,此三难也。一,契丹今来逼朝廷绝元昊之欵,我若不敢违拒而遽从之,将来契丹却称元昊已谢过设盟,更不讨伐,却逼朝廷与元昊通和,是朝廷已失所守,岂能更抗契丹之辞!此四难也。一,朝廷若以契丹之故,阻绝元昊,大信一失,将来却以何辞与他和约,纵巧能设辞【二】,元昊岂肯以前来所诉【三】,屈伏於朝廷?必乘我之失,大有呼索,此五难也。一,元昊或纳誓书,既不可阻,今契丹所请,或即阻之,诚朝廷之所重也。然契丹、元昊,本来连谋,今日之情,未可凭信。臣请朝廷建扞御之谋,以待二敌,不必求二敌真伪之情。边事如此,恐误大计。」
又言:「契丹来书,称朝廷曾请契丹止遏元昊,今闻名体未顺,遂举兵讨伐,又请朝廷绝元昊进贡。契丹安肯为朝廷特举大兵以讨元昊?此不可信一也。若自与元昊有隙,必行讨伐,其人使即合坚请阻绝元昊,何却只问杨守素往来次第,是无必讨伐之意。此不可信二也。余靖等言见北主亲言须指挥夏州令杨守素入南朝勾当,必是动有关报。今来敌使却言北朝并不知仔细,此不可信三也。万一契丹必有深隙,须行讨伐,必坚要阻绝元昊,岂暇问於南朝名体顺与不顺,显是契丹虚称为朝廷西征,驻重兵於云朔,如元昊以誓书未立,入寇河东,亦足相为声援,得志则享厚利。如元昊更不入寇,纳誓书于朝廷,则契丹自为因行讨伐【四】,使元昊入贡,以此为功,而驻兵云朔,以邀重报。是契丹进退有利,而俱为我害也。臣谓朝廷今日答书则易,将来礼报必难,而专於致赂,欲满敌志,则契丹大兵岂肯虚举而善退?愿朝廷熟虑此事,先且大议备边之策,然後遣使往来,使敌知我有备,无必胜之理,则亦可以遏其邀功求报之心。纵背盟好,亦有以待之,少减生灵之祸。」
甲申,梓州路转运使言夷贼复寇三江寨,淯井监指挥使、散直王用等领众击走之。
乙酉,降渭州西路巡检、内殿崇班、合门祗候刘沪为东头供奉官,着作佐郎、新知确山县董士廉罚铜八斤。朝廷虽使沪、士廉卒城水洛,仍以沪权水洛城主,终坐违本路帅命,故责及之。
丙戌,诏诸路转运使副、提点刑狱察所部知州军、知县、县令有治状者以名闻,议旌擢之,或不如所举,令御史台劾奏,并坐上书不实之罪。从范仲淹奏请也。
先是,范仲淹言:
臣近日屡闻德音,以灾异数见,畏天罪己,此实圣帝明王至仁之体也。昨日宰臣等再奉圣旨:「不须谢过,但自行事。」此又济时责实之要也。臣等敢不惶恐,思竭诚志,以副宵旰之意。臣观自古国家皆有灾异,但盛德善政及於天下,人不敢怨叛,则虽有灾异,而无祸变。如其德衰政暴,兆民怨叛,故灾异之出,多成祸变。陛下今既畏天之戒,上忧宗社,下忧生灵,固已得尧、汤之心矣,如更行尧、汤之事,使天下受赐,其有灾异,适足增陛下之盛德。臣待罪辅臣,经年无状,四方多事,未敢引退,恐负君亲擢用之意。臣窃观自祥符年後,以至今日,火不炎上之灾,已十数度,又累有地震之异,今夏蝗秋潦,人多妖言,虽陛下修德罪己,自可以动天地,感鬼神,而念及生民,若不遑处。臣请行此数事,少助陛下救生民之万一,惟陛下裁择。
一,委天下按察使省视官吏,老耄者罢之,贪浊者劾之,昏懦者逐之【五】。是能去谬吏而纠慢政也。至於激劝善政之术,即未着明。其官吏中,有畏上位之威,希意望进,或矫修廉节而争为猛政。求集事之名者,务为暴敛;求尽公之称者,专用深文。政尚虚声,人受实弊,资产竭於科率,举动触於刑宪,生民困苦,善人嗟痛,此天下怨叛之本也。秦以天下怨叛而亡,汉以救秦之弊而兴,臣请诏诸路按察官,除常程纠察举荐外,於辖下知州军、知县、县令中,别选洁己爱民、显有善政,得百姓心如倚父母者,各具的实事状,举三两人,特与改官再任,或升陟委用。如此,则天下官吏知陛下忧赤子之心,各务爱民求理,不为苛政,足以息生民之怨叛也。如所举不实,仰御史台弹纠,当议重行贬黜。今别进呈唐时选刺史、县令条目,便乞约附施行。
一,天下官吏,明贤者绝少,愚暗者至多,民讼不能辨,吏奸不能防,听断十事,差失五六。转运使、提点刑狱,但采其虚声,岂能遍阅其实,故刑罚不中,日有枉滥。其奏按於朝廷者,千百事中一二事尔,其奏到案牍,下审刑、大理寺,又只据案文,不察情实,惟务尽法,岂恤非辜。或无正条,则引谬例,一断之後,虽冤莫伸,或能理雪,百无一二。其间死生荣辱,伤人之情,实损和气者多矣。古者一刑不当而三年大旱,着於史册,以戒来代,非虚言也。况天下枉滥之法,宁不召灾沴之应耶?臣请诏天下按察官,专切体量州县长吏及刑狱法官,有用法枉曲侵害良善者,具事状奏闻,候到朝廷,详其情理,别行降黜。其审刑、大理寺,乞选辅臣一员兼领,以慎重天下之法,令检寻自来断案及旧例,削其谬误,可存留者着为例册。
一,今诸道常平仓,司农寺管辖,官小权轻,主张不逮,逐处提点刑狱多不举职,尽被州府借出常平仓钱本使用,致不能及时聚籴,每有灾沴及遣使安抚,虽民委沟壑,而仓廪空虚,无所赈发,徒有安抚之名,且无救恤之实。又国家养民之政,本在务农,因民之利而利之,则朝廷不劳心而民自养。臣请选辅臣一员兼领司农寺,力主天下常平仓,使时聚籴,以防灾沴。并诏诸路提点刑狱,今後得替上殿,并先进呈本路常平仓斛数目,方得别奏公事。移任者亦须依此发奏後,方得起离。仰司农寺常切纠举,及委辅臣等速定劝农赏罚条约,颁行天下。
一,天下茶盐出於山海【六】,是天地之利以养万民也【七】。近古以来,官禁其源,人多犯法。今又绝商旅之路,官自行贩,困于运置。其民庶私贩者徒流,兵稍盗取者绞配【八】,岁有千万人罹此刑祸。是有司与民争利,作为此制,皆非先王之法也。及以官贩之利,较其商旅,则增息非多,而固护其弊未能革者,俟陛下之睿断尔。臣请诏天下茶盐之法,尽使行商,以去苛刻之刑,以息运置之劳,以取长久之利,此亦助陛下修德省刑之万一也。仲淹四事,因监司择守令附见。其二其三,请大臣兼领刑法、司农,八月辛卯奏可。考茶盐通商,讫未施行。三年六月甲辰,已有诏议茶盐利害。
戊子,徙知泸州左侍禁、合门祗候李康伯同提点淮南路刑狱,右侍禁刘继英、三班奉职王齐雄并迁一官。康伯等皆捕击夷贼有劳也。
八月辛卯,命参知政事贾昌朝领天下农田,范仲淹领刑法,事有利害,其悉条上。
初,仲淹建议:「周制,三公分兼六官之职,汉以三公分部六卿,唐以宰相分判六曹。今中书,古天官冢宰也;枢密院,古夏官司马也。四官散於羣有司,无三公兼领之重,而二府惟进擢差除循资级,议赏罚检用条例而已。上不专三公论道之任,下不专六卿佐王之职,非法治也。臣请仿前代,以三司、司农、审官、流内铨、三班院、国子监、太常、刑部、审刑、大理、羣牧、殿前马步军司,各委辅臣兼判其事。凡创置新规,更改前弊,官吏黜陟、刑法轻重、事有利害者,并从辅臣予夺。其事体大者,二府佥议奏裁。臣愿自领兵赋之职,如其无辅,请先黜降。」章得象等皆以为不可,久之乃降是命,然卒不果行。八月庚寅朔。
谏官余靖言:「近者封建宗室,藩屏皇家,举前王之令猷,补当朝之阙典,本支百世之盛美也。风闻诸王宫皆封长孙,惟吴王宫误封次孙,已有争诉者。臣愚以为宗室至亲,封建大事,固宜详审,犹如此差错,则知天下疏远之务,误者多矣。宗室纷争,不可传闻四方,臣曾为礼官,颇知属籍间事。吴王德昭五子,第二子惟吉,追封冀王。今闻冀王之子守巽,最是诸孙之长,有司便以冀王别为一院,即推从蔼为本宫之长而授封爵。今若夺从蔼之爵,以与守巽,则事同儿戏,书之史册,传之外方,谬误之讥,取笑于後。臣之愚计,欲乞朝廷勘会诣实,若从蔼于今实吴王宫长孙,则因而推恩,不形过举。别以公爵授冀王之子守巽,庶几圣德无所亏损。」从之。守巽,惟吉第三子,自言於今为最长故也。
壬辰,更封洺州团练使守巽为颍国公。
甲午,枢密副使富弼为河北宣抚使。
先是,辅臣奏事垂拱殿,帝面谕之曰:「北敌受礼云州,恐遂袭我河东,两府宜设备。」弼退而上言:
臣误荷奖擢,无所施设,致此外患,上烦圣虑,闻命震惊,不遑启处。然退自思念,仅得粗略,窃谓契丹必不袭河东,其事有九:无名,一也;动称王师,不肯窃发,二也;河北平坦,可以长驱,必不由河东险阻而来,易入难出,三也;河北富实,河东空乏,必不肯击虚乏,而惊我备富实之地,四也;河北无备,河东有备,以北敌萌南下之心久矣,临事必不肯舍无备而攻有备,五也;若欲乘我不测而入,当行诡道,出於仓卒,必不肯先报云州受礼,六也;契丹始与元昊相约,以困中国,前年契丹背约,与中国复和,元昊怒契丹坐受中国所益之币,因此有隙,屡出怨辞。契丹恐其侵轶,於是压元昊境筑威塞州以备之。而呆儿族累杀威塞役兵,契丹又疑元昊使来,遂举兵西伐,验之非诈,今必无会合入寇之理【九】,七也;契丹惜燕地,如人惜心腹,若袭河东,岂不防攻燕为牵制之术?于今不闻备燕,八也;契丹自得燕、蓟,不复由河东侵逼,九也。臣验此九事,故知契丹不袭河东必矣。今臣但论目下不为河东之患,过此以往,则非臣所知。
臣谓契丹异日之祸,独在河朔,河东只可为牵制之地。所以臣近奏河北守御之策,因乞守一要郡【一○】,自行其事。下二府议之未合【一一】,只欲且令田况往彼按臣所说,此乃平时悠悠所为,非今来确乎至急之意也。河朔一二年来,虽名为设备,其实未堪御寇。乃是张备豫之虚声,适足重敌人之奸计,为患愈大,不可不思。臣前岁奉使契丹,理当无所增赂,盖为朝廷方尽力西鄙,未遑北事,於是忍羞自屈,岁益所入,聊以款兵缓祸,而望雪耻於後也。臣今所乞,必愿俞允,不惟训兵备敌,以安元元,至於身羞国耻,庶几可刷。
於是命弼宣抚河北,其实弼不自安於朝,欲出避谗谤也。此月庚子,田况往河北,在弼宣抚後七日,不知弼何以先言之?盖当时已议定遣况,而弼又乞自行也。
保州、广信安肃军,自五代以来,别领兵万人,号缘边都巡检司,亦曰天策先锋【一二】。以知州军为使,置副二人,析所领卒为三部,使援邻道。太祖常用之有功,诏每出巡,别给钱粮以优之。其後州将不复出,内侍为副,数出巡,部卒偏得廪赐,军中以为不均。通判保州秘书丞新昌石待举献计於都转运使张昷之,仍请合三部兵更出入,季一出,即别给钱粮,余悉罢,仍请以武臣代内侍。时杨怀敏方任边事,尤不悦巡检司。云翼卒扬言为乱,知州、如京使、兴州刺史刘继宗心不自安,乃悉令纳私所置教阅器仗。会都监韦贵与待举弯弓赌酒而众辱之,贵凭酒慢骂曰:「徒能以减削兵粮为己功。」因激其众【一三】,是日给军衣,众遂劫持刀兵入牙门,待举挈家上城,出东门,入无敌营。会继宗亦挈家至,与待举列无敌兵守关城,率神卫招收兵却入东门,以拒乱兵。既而转斗不敌,继宗、待举复上城避之,遂自下城,继宗渡城濠,溺水死,待举藏鹿角中,为乱卒所害。众怨待举甚,揭其首,众射之。又疑走马承受刘宗言与待举同议,亦害之。始迫缘边巡检都监王守一为首,守一不从而死,乃拥韦贵据城以叛。礼宾副使、兼合门通事舍人、知广信军刘贻孙与走马承受宋有言临城谕叛兵,有欲降者,计未决,而诸路各进军来讨,遂复固守拒命。按保州兵乱,乃八月初五日,朝廷於初九日始知。富弼使河北,实初五日受命,此时朝廷未知保州兵乱也。弼使河北,但欲修饬边备,未行而保州乱作,朝廷就委弼措置。弼缘此遂行,实非始谋也。其後,弼有辨谗谤劄子却云因保州乱,坚乞得河北宣抚,盖小误。然事适同日,不妨便文。而范纯仁行状、苏轼神道碑及朱、墨史附传并云弼因保州贼平乞出,则误甚矣,今不取。
乙未,翰林学士承旨丁度、学士王尧臣、吴育、宋祁,知制诰孙拚、张方平、欧阳修,权御史中丞王拱辰、侍御史知杂事沈邈等言:「中书、枢密院聚厅召臣等宣示契丹来书并朝廷答书,臣等窃谓契丹、元昊相攻,虚实未可知,今来书大意,且言以元昊不顺朝廷之故,遂成衅兴兵,恐深入讨伐之後,元昊却归朝廷,乞拒而不纳。今答书便云於元昊理难拒绝,则是不从北鄙之请,坚纳西人之盟,得新附之小羌,违久和之强敌。如闻契丹见屯兵甲,近在边陲,万一得书,违情生忿,回戈戎境,有以为名。夫患有迟速,事有重轻,此朝廷不可不审度也。若阻契丹而纳元昊,则未有素备之策,绝元昊而从契丹,又失绥怀之信,莫若以大义而两存之。臣等谓宜降诏与元昊,言昨许再盟,盖因契丹有书来言彼是甥舅之亲,朝廷久与契丹结和,不欲伤邻国之意,遂议开纳。今却知国中招诱契丹边户,亏甥舅事大之礼,违朝廷纳欵之本意,当须复顺契丹,早除嫌隙,则誓书封册,便可施行。仍乞於契丹回书中言已降诏与元昊,若其悔过归顺贵国,则本朝许其欵附;若执迷不复,则议绝未晚。如此,则於西人无陡绝之曲,於北鄙无结怨之端,从容得中,不失大义,惟陛下裁择。」
先是,育独奏疏言:「契丹被朝廷恩腴,为日已久,不可纳一叛羌,失继世兄弟之懽。今二蕃自斗,斗久不解,可观形便,乘机立功。万一过计,亟纳贼昊,臣恐契丹窥兵赵、魏,朝廷未得元昊毫发之助,而太行东西先有烟尘之警,此不可不察也。为今之策,宜使人谕元昊曰:『契丹汝世姻,一旦自绝,力屈而归我,我所疑也。若无他者,当顺契丹如故,然後许汝归欵。』告契丹曰:『已诏元昊,如能委谢辕门,即听内附,若犹固拒,当为加伐。』如此,则二敌不能归尤朝廷。」及聚议,方平实当笔,皆不能易育初议焉。张方平墓志铭载此议出於方平,方平集有此两篇。後一篇注云议与宋祁同上。墓志亦云仁宗以书示方平及宋祁,然方平此时但为知制诰,未入翰林也。盖辅臣召两制示以书,方平即同祁等上议。议实方平所作,而吴育议独最先上,及是又与两制同之,今并收育议附见。实录又不载知制诰姓名,盖脱误也。
丙申,诏在京犯罪配隶外州军者,不得因差役上京,在京诸司亦不得指名抽差。时内东门吏犯赃配黄州,其亲戚多内臣,求驾纲上京,而作坊射为甲匠。权度支判官李参奏恐无以惩奸,故禁之。
丁酉,陕西、河东宣抚使范仲淹言,知延州日,见进士张挺有武力胆略,乞补三班差使殿侍,为随行指使,从之。张挺,不知本末何如?若竟无闻,当削去。
戊戌,右正言、集贤校理、同修起居注余靖假右谏议大夫、史馆修撰,为回谢契丹使。
先是,靖言:
伏闻契丹耶律元衡来聘,道路传言,专报西征之事。臣虽愚陋,窃用忧之。且敌人当无事之时,尚可穷巧极诈,乘我之怯,以恣无厌之求,况今用兵之际,岂得默而无请?臣窃料敌人之意,不出数策:一曰借兵於我,同力剪除;二曰见乏资粮,欲假边粟;三曰军兴费广,先借数年之资;四曰元昊与贼连谋,不宜更通和好。其他狡计,不可详知,此皆目前所宜预备者也。
敌人背约,妄起事端,不当但务偷安,每事轻许。我守盟誓,拒之有词。若只有借兵之言,最可理夺。伏缘景德之誓,共约休兵,只如元昊负恩,扰我边鄙,本朝调发卒乘,数年于兹,未尝假北敌之兵议诛讨。今若夹山部落亡入我境,则当竭力,同共驱除,境外之师,无名可出,此则借兵之谋不可许也。若以资粮为词,亦当坚拒。伏缘国家封疆至广,军马至多,内有朝廷百官之奉,外有宾客四方之事,赋入有常度。但缘爱惜生灵,不忍争战,故割自奉之金帛,以资兄弟之国。一国之财而供二国之用,固无余羡以副非意之求,此又借粮之议不可许也。若云先借岁聘之数,尤当阻之。伏缘契丹每言此来再结盟好,不同向前,固宜谨守诚信,以敦万世之约。况近岁新添金帛,割剥已深,山泽之利,岁计犹有不足;桑蚕所产,民力固亦无余。比要两国安宁,是用不惜所有,今伐一小族,便此过求,若更有大事,如何应副?侵凌之势,无时暂已,国家之物有限,强敌之求无厌,欲望不危,必不可得,此又预借岁物不可许也。若云元昊怀贰,与贼通谋,同盟之国,所宜共嫉,惟此一事,最难处置。从之则权在敌人,不从则强兵在境,酌今之势,不能不从。伏缘北敌,本参和议,彼既有隙【一四】,势难两交。若谓元昊已有好意,不可拒绝,臣恐纳元昊而疏耶律,则敌人移兵於我矣。臣愚以谓元昊之论未定,犹可缓之以顺北敌之请,其余不可从也。
臣伏读唐史,窃见回鹘於唐朝有收复两京之功,每岁止赐绢三万匹。今来契丹岁取我物五十万,其害深矣。伏乞朝廷密敕边臣,严设武备,傥或敌人过分求索,不宜轻许,以重取国辱。庙堂之上,固有谋猷谏诤之官,惟忧阙失,望朝廷裁之。
又言:
伏睹耶律元衡已朝见讫,中外臣僚,但闻报西征事,又知河东边奏警急,并无不忧惧。虽北边事宜,云征夹山部落,且夹山小族,而契丹举国征之,事势甚大,恐似别有谋者。臣窃思之,朝廷於西北大事,前後处置失错,所以敌人乘衅,肆其凭陵,今者使来,必此之故。切缘元昊累世称藩,一日僭叛,招携出讨,当自图之,而乃屈中国之威,假契丹之援,借人之势,权在他人,此谋始之失也。臣去年在敌中,敌主亲与臣言梁适去时,云河西事了,遣人来谢。及以元昊表示臣,俾知元昊畏伏之意。又与臣言候乾元节信使碽日,请仔细报来。及臣归朝,首言此事,只缘夷简病退,梁适差出,便乃隐讳,云无此言。暨乾元节信使萧孝忠来,屡问馆伴张锡,锡终不与言元昊商量次第。朝廷当元昊叛时,则遣使告之,及其和约欲就,则问而不对,必疑朝廷有异议矣。此始末不同之失也。
臣曾具奏陈,拟其所谋四事:一曰借边兵,二曰借边粟,三曰假数年之物,四曰绝元昊之和。遥度敌情,在此而已。必若假借财物,拒之有词,惟与元昊绝和,最难处置。臣窃计之,逊词以谢北敌,缓词以欵西戎,苟纾岁月之祸,诚当今可施之策也。然臣愚虑兵祸自此起,不宜处置更有失错。今若徇北敌而绝西戎,亦有兵祸,纳西戎而违北敌,亦有兵祸。二敌连谋共为矛楯之势,北人才去,西人必来,拒纳之间,动皆有碍。择祸就轻,守之以信,使曲不在我,即其要矣。
必若弃元昊以为外虞,坚绝其约,使北人不能反覆而邀功,此最久安之策,恐谋者不能终之。且元昊所有抗中国者,僭尊号,改年名,不称臣,不奉表,此其倔强之势也,今皆舍去而归我矣,三年谋之,而一朝绝之,及其既去,北敌使至,将又招之,倔强之性,岂不怀忿?此起兵之祸也。契丹所以取重於中国者,亦欲成和好之事,专与夺之权也。今西戎偃蹇而不从,朝廷沉吟而不报,及其使我绝之,而遽即成之【一五】,桀骜之气,岂不怀怒?此亦起兵之祸也。然而彼欲举兵,而使我绝约,皆北人之狡谋耳。
臣窃料北人因弋猎之势,为举兵之名,欲邀成功,以德於我。若报之曰:「天下之民一也,本朝之兵,尚不忍令其战斗,以趋死伤之祸,况邻国之兵,冒白刃而不忧其伤,非所以为心也。宁失一小蕃,不可烦兄弟之国。萧使碽日,曾达此诚,且未尝乞师,无烦大举。若元昊自有衅隙,违忤北朝,今之出师,非复预议。又元昊使来每称北朝之意,早缘名体未顺,难以从之。近者称本朝正朔,去羌人僭伪之号而称臣矣。只以事要久远,故须往覆商量。今若事体准前,固当拒绝,但业已许其每事恭顺,则受其来归,若来而拒之,则似失信。且中国以信自守,故能与四海会同,傥失信於人【一六】,谁复信其盟约?若北朝怒其叛而伐之,南朝因其服而舍之,共成德美,亦春秋之义也。」敌虽强悍,固当闻此而悛心矣。惟重币轻使以给之,使其有邀功之心,则必缓图我之患也。
臣又闻前岁北人解甲後,幽州亦遭掠夺财物,迫夺妇人,发掘坟墓,燕人苦之。今河东近边恐有冲突,须作堤备,以戒不虞。臣常观北朝气陵中国,捃拾事绪,以起衅端,归於强弩相射,利剑相击而後已,不可不早备也,惟陛下图之。
朝廷以靖言为然,於是遣靖回谢。其复书略曰:「若以元昊於北朝失事大之体,则自宜问罪,或谓元昊於本朝稽效顺之故,则无烦出师。矧延州昨奏元昊已遣杨守素将誓文入界,傥不依初约,犹可沮还,如尽遵承,则亦难却也。」
枢密院言保州兵乱,诏遣入内供奉官刘保信驰往视之。谏官孙甫力言前有告变者,枢密使杜衍不时发之,当得罪。甫本衍所举用,其不阿如此。
庚子,命知制诰田况往保州城下【一七】相度处置叛军,仍听便宜从事。
辛丑,知青州陈执中言:「奉诏权罢修州城,契丹虽遣使再盟,然未保情虚实,恐未可遽废防守之备。况秋稼大成,人心乐于集事,旧城比已兴工剗削,高下可窥,若遂中辍,它日不免重困於民,乞遂乘时完缉。」奏可。先是,有言执中率民钱修州城,民甚苦之。故有诏罢其役也。记闻云:集贤校理李昭遘言执中之短,诏以昭遘疏示执中,执中臱恚,上疏乞江淮小郡,不许。按昭遘三年七月罢陕州,入判理欠凭由。今年八月为度支判官,不知奏执中时,是何职任,当考。
赐保州投来人员、兵士特支钱。
壬寅,降敕牓招安保州叛军。
诏知雄州王德基谍报北界,以保州兵乱,本路方领兵捉杀,恐缘边人户惊疑也。
癸卯,右正言、知制诰田况为龙图阁直学士、知成德军,充真定府、定州路安抚使。况言保州缘边人户多扇言军贼作乱,将引契丹兵马入界,以臣所料,必有奸人因欲摇动边民,乞下缘边安抚使密令捕缉,法外施行。从之。
右正言、知制诰欧阳修为龙图阁直学士、河北都转运按察使。上面谕修曰:「勿为久居计,有事第言之。」修对以谏官乃得风闻,今在外使事有指【一八】,越职罪也。上曰:「事苟宜闻,不可以中外为辞。」谏官蔡襄、孙甫奏留修,不许。此据修附传及晏殊正传。
右正言、集贤校理、同修起居注余靖知制诰,仍知谏院。
右正言、直集贤院、知晋州尹洙为起居舍人、直龙图阁、知潞州。旧制,谏官、御史补外无待阙者,洙自庆移晋,会前守未满岁,有旨令洙待阙。洙心疑郑戬谮己,因奏乞与戬俱下御史狱,辨水洛城事。且言戬交结走马承受麦知微。於是迁秩改命,而所乞竟不从。郑戬结交中官,本传都不载,此据尹洙奏状。又碧云騢载【一九】:戬结中官黄元吉而进用,一日,元吉左迁,同列戏之曰:「天休走却爷矣。」戬笑曰:「君知我更有一爷在。」恐戬亦不至此。碧云騢托名梅尧臣,然非也。元吉事当考。
秘书丞、馆阁校勘、知谏院蔡襄为直史馆、同修起居注。是日,襄言:「保州军士闭城作乱,杀党中懦弱十余人,指为首恶,以要朝廷招安。臣与臣修、臣甫已有论列,欲令知定州王果引兵随牓入城,尽行诛戮。不闻施行。窃以天下内外之兵百有余万,苟无诛杀决行之令,必开骄慢叛乱之源。今州兵杀官吏,闭城门,从而招之,使传於四方,明朝廷有畏众不杀之恩【二○】,官吏有触事可持之势,何惮而不为!议者若谓今日北敌妄生衅端,不可便於极边之地张皇其事,为敌人所窥,是不知制兵之权,而昧威戎之略也【二一】。夫中国为北敌所轻者,本由朝廷威令不行,今以劲兵入城诛三千叛卒,以绝天下祸乱之萌,而敌人咫尺,必将悚动,安虑其窥乎!况事机不可失,惟陛下特发睿断而行之。」
甲辰,资政殿大学士、吏部侍郎石中立为太子少傅致仕。
河北宣抚使富弼奏请殿中丞刘牧掌随行机密文字,从之。牧,西安人也。
赐保州城下诸军将校特支钱。
乙巳,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卫州防御使郭承佑为宣州观察使,罢军职。枢密使杜衍恶承佑骄恣,奏罢之。
秦州刺史、权并代部署狄青为惠州团练使、捧日天武四厢都指挥使、泾原部署。青任泾原权并代,当在六月十三日以後,朝廷不欲令青沮刘沪也。但,实录不详尔【二二】。水洛既城,刘沪又责官,泾原已别命帅,则青可复还。特书此,亦足见朝廷委曲用人之意云。
陕西、河东宣抚使范仲淹请以泾原路参谋郭固随行,教习军阵,从之。欧阳修杜衍墓铭,云范仲淹宣抚河东、陕西,欲以兵从,衍争不可。今观仲淹辟郭固随行教习军阵,则仲淹固以兵从,是衍不果争也。按富弼奏议、韩琦家传,则衍所争乃仲淹欲益发兵尔,非为宣抚使不可以兵从也。恐欧阳或误。
丙午,武胜节度使、同平章事、东平郡王德文为忠武节度使、兼侍中,宁江节度使、汝南郡王允让同平章事。德文等十人既封拜,又以宗室久不迁官,於是递进一等,凡迁者三百二十一人。
戊申,陕西都转运按察使、天章阁待制程戡言:「昨遣三司盐铁副使鱼周询、宫苑使周惟德与臣同体量修水洛城。臣等昨离永兴军日,泾原部署狄青已部领军马至德顺军,仍令阁门祗候崔宣、指挥使谢能等领军马就水洛城收捉刘沪、董士廉,欲诬以违节制斩之,赖沪等不敢抗对,由是止械送司理院。初令本军监酒周颂就劾,又差平凉知县李元规代颂面授其意,不谓朝廷遣周询、惟德来,沪等生得出狱。自後臣虽奉旨带刘沪、董士廉再往兴筑【二三】,臣以蕃部疑变及虑狄青、尹洙等破坏此城,无以就功。累闻朝廷续差内殿崇班陈惟信,令臣与狄青应副兴修,今幸沪等城水洛已就,而蕃部帖然。其初,本路兵马钤辖高继元、着作郎石辂、大理寺丞李仲昌等,皆实赞狄青【二四】,以谓水洛不便。今既共事,其如一党之人自怀疑忌,兼闻既城之後,犹欲力遂前非。石辂虽已离此,继元、仲昌多阴献计画,务在间谍。今除王素知渭州,未必不为斗乱。虽水洛城不足惜,柰何扇动蕃部弃去汉土,不惟为异类报仇,兼欲将微臣稔过,臣所操心,粗能知分,虽城百水洛,固非臣邀功掠美之地,乞候王素过京师,特赐宣谕此事,庶到边不为羣小所惑。其高继元、李仲昌,仍乞早移别路一差遣,不尔,沮挠边事,必起後虞。
宦者阎士良以供备库副使为蔡州都监,颇挟势骄倨,承前贵人多优容之。及司勳员外郎陈述古知蔡州,独不加礼,士良恚恨。会去冬雨木冰,述古言:「是所谓木稼,亦木介也。木有稼,达官怕。木介,革兵之象,其占在国家。」士良擿其语闻上。述古因发士良阴事,既劾置许州【二五】,而士良不伏,乃命监察御史刘湜再往鞫之。己酉,士良坐受所监临赃,夺二官。述古亦坐所言不实,罚铜七斤,罢。述古,尧佐子也。
司勳郎中张可久责授保信节度副使。坐前为淮南转运使,贩私盐万余斤在部中也。监察御史包拯乞不以见获斤两定罪,特於法外重行远地编置,以警赃吏,故有是命。
辛亥,赠太子太保、諡忠宪韩亿卒。
壬子,右正言、秘阁校理孙甫为契丹国母生辰使,如京使夏防副之;太常少卿、直史馆刘夔为契丹生辰使,崇仪使杨宗让副之;盐铁判官、祠部员外郎、秘阁校理张瓌为契丹国母正旦使,内园副使焦从约副之;开封府推官、监察御史刘湜为契丹正旦使,东头供奉官、合门祗候李士勳副之。
录故德顺军得胜寨主、右班殿直、合门祗候裴大雅子得象为三班奉职,得一为借职,以大雅与西贼战没也。
甲寅,诏宗室大功以上亲之妇不许改嫁,自余夫亡而无子者,服除听还其家。
朝议以诸道兵集保州城下,未有统领,因诏宣抚使富弼促行,往节制之。再降敕牓招安,仍令田况等且退兵,选人齎敕入城,若遂开门,即一切抚存之。如尚拒命,则益进攻【二六】,其在营同居骨肉,无老幼皆戮之。
先是,知定州王果率兵趋保州,攻城甚急,会有诏招安,贼不肯降,乘陴呼曰:「得李步军来,我降矣。」李步军,谓昭亮也。诏遣昭亮。是日,昭亮至,与田况同谕贼,贼终未信。右侍禁郭逵径踰壕诣城下,谓贼曰:「我班行也,汝下索,我就汝语。」贼乃下索,即援之登城,谓贼曰:「我班行也,岂不自爱,苟非诚信,肯至此乎!朝廷知汝非乐为乱,由官吏遇汝不以理,使汝至此,今赦汝罪,又以禄秩赏汝,使两制大臣奉诏书来谕汝,汝尚疑之,岂有诏书而不信耶,两制大臣而为妄诞耶?」词气雄辨,贼皆相顾动色。曰:「果如此,更使一二人登城。」即复下索,召其所知数人登城,贼信之。争投兵下城,降者二千余人,遂开门纳官军。其造逆者四百二十九人,况具得其姓名,令杨怀敏率兵入城,悉阬杀之。逵本传云范贵、史克顺、侍其臻据保州叛。按此时但有韦贵,无范贵。又云臻、贵自刭,按臻亦未尝死,不知本传何所据也,当考。今止用记闻所载事迹。李昭亮传云:昭亮从数十人叩城扉,袒示城上,不以甲楯自蔽,为晓譬祸福,贼遂降。盖饰说,今从记闻。按会要亦云遣郭逵入城谕贼,昭亮不当专此功也。
降卒二千余人,悉分隶诸州。宣抚使富弼恐复生变,与都转运使欧阳修相遇於内黄,夜半屏人谋,欲使诸州同日诛之。修曰:「祸莫大於杀已降,况胁从乎!既非朝命,诸州有一不从,为变不细。」弼悟,乃止。朱史附传误以富弼为夏竦,今从苏辙所作欧阳修传。
工部郎中、直昭文馆、知沧州刘涣为吉州刺史、知保州。涣至踰月,云翼军士又谋反,居人惶急,涣以单骑至,械其首恶诛之,一军帖然。此据涣本传,按云翼军叛,既诛之矣,涣至又复叛,不知果否。涣不踰年,亦徙登州。当考。涣知保州,乃此月癸丑。
乙卯,上谓辅臣曰:「如闻诸路转运、按察、提点刑狱司,发擿所部官吏细过,务为苛刻,使下无所措手足,可降敕约束之。」先是,监察御史刘湜言,转运使掎摭州县,苛束官吏,人不得骋其材,宜稍宽假,恬不为改,乃加绳治。此据湜传,按湜三年六月为察官,四年十月迁殿院,传载此言在为殿院後,恐非也。因诏书约束转运使,即附见此。
包拯言:「诸道转运使自兼按察及置判官以来,并提点刑狱等,体量部下官吏,颇伤烦碎。兼审刑院、大理寺奏案倍於往年,况无大段罪名,并是掎摭微累,不辨虚实,一例论奏。此盖苟图振举之名,以希进用之速尔,遂使天下官吏各怀危惧。其廉谨自守者,则以为不才,酷虐非法者,则以为干事。人人相效,惟恐不逮,民罹此患,无所诉告。非陛下委任之本意也。其被体量之事,或智虑所不及,或人情偶不免,若非切害,亦可矜闵,虽欲洁己改过,其路亡繇,岂不痛惜哉。」
又言:「天下茶盐酒税,逐处长吏曲徇转运使之意【二七】,以求课额羡溢【二八】,编民则例遭配买,商族则倍行诛剥,为国敛怨,无甚於此。且朝廷设按察、提刑之职,盖欲去贪残之吏,抚疲瘵之俗,今乃惟务苛细,人不聊生,窃恐未为国家之福也。比幸属郊禋盛礼,大霈庆泽,欲乞于赦书内特行约束,凡官吏先被体量者【二九】,情非故犯,咸许自新,不悛必寘於法。庶使悔过之人,免资终身之累。其诸处茶盐税,亦乞除元额外,不得擅增课利,搔挠人户。应系自来诸般调率,且乞权罢,以安海内生灵之心。伏望圣慈,少赐省察。」
朝廷既降敕约束诸路按察使,备载台官所上之言,欧阳修奏曰:「台官意谓按察使等所奏之人多不实,或因迎送文移之间有所阙失,挟其私怒,枉奏平人,朝廷都不深思,轻信其说。臣自闻降此约束,日夕忧嗟【三○】,窃思国家方此多事难了之时,正当责人展效之际,奖之犹恐不竭力,疑之谁肯尽其心!昨大选诸路按察之初,两府聚厅数日,尽破常例,不次用人,中外翕然,皆为一时之极选。凡被选之人,亦各负材业,久无人知,常患无所施为。一旦忽蒙擢用,各思宣力,争奋所长,不惟欲报朝廷,宁不更希进用,岂可顿为欺罔,便徇私情,料其心必未至此。苟或如台官所说,则是两府聚厅数日,选得不公之人。或其不至如斯,何必更加约束。窃以任人之术,自古所难,能力主张,犹或有沮者,何况过生疑异,使其各自心阑,如此用人,安能集事!况按察之任,人所难能,或大臣荐引之人,或权势侥幸之子,彼按察使下当怨怒,上迕权势,而不敢避者,只赖朝廷主张而已。今按察者所奏,则未能与行,沮毁者一言,则便加轻信,皆由朝廷未知官吏为州县大患,而按察可以利民,委任之意不坚,故毁谤之言已入也。所可惜者,自差诸路按察,今虽未有大效,而老病昏昧之人,望风知惧,近日致仕者渐多,州县方欲澄清,而朝廷自沮其事。臣欲乞圣慈令两府召台官上言者至中书,问其何路按察之人因挟私怒,苟有迹状,乞下所司辨明,若实无人,乃是妄说。其近降劄子,乞赐抽还,不使四方见朝廷自沮按察之权,而为贪赃老谬之吏所快。
戊午,诏自今除台谏官,毋得用见任辅臣所荐之人。此诏恐与丁度指孙甫为杜衍门人相关,然衍九月二十六日始拜相,此诏决不为衍发也。
富弼言:「近见元昊所上誓书及表奏,辞礼恭顺,一遵朝廷所约。只是榷场上微有商量,候杨守素到阙日,乞与婉顺商议,示以必和之意,使之深信。不可为其恭顺,却於元约事外,别有诘难邀勒,所宜多方容纳,令无备我之意,则必尽力与契丹相持。若二寇自相杀伐,两有所损,此朝廷之福,天所假也。苟议绝和约,或大段拖延不成,则元昊必复与契丹合,而为患如故,此必然之理也。臣料契丹必未肯与朝廷绝好,余靖此去,保无他虞。将来若遣谢使,所齎谢物,不可过数,苟多无益,更乞深加详察。」
范仲淹言:「臣窃观史籍,见前代帝王与戎狄结和通好,礼意甚重,非志不高而力不足也,盖惧边事不息,困耗生民,用兵久之,必生他变,而为社稷之忧。如汉高帝、唐太宗身经百战,大胜天下,不敢黩武而屈事戎狄者,正为此也。及其国力强盛,将帅得人,则长驱破虏,以雪天下之耻。今北敌西戎,合谋并力,夹困中原,西兵数年未能平定,近方遣使往复,以议通顺,而延州塞门并河东丰州之地,旧有属户居之,则为我利,自元昊驱掠西去,遂为隙地,中国利害,不系於此。今众议须欲复得塞门,以全疆土。借如祖宗朝北陷易州,西失灵、夏,及其和好,皆略而不言,耻以前失之丑【三一】,而求无用之地也。今西戎骄恡,不足与争,但名体已顺,余可假借,以成和好。然後重议边事,退移兵马,减省粮草,苏我生民,勤我稼穑,选将练士,使国富民强【三二】,以待四夷之变。此帝王有道之术,社稷无穷之福也。如欲与敌人理曲直、决胜负,以耗兆民,以危天下,语之则易,行之实难。臣备位二府,当思安危大计,不敢避人谤议,上下其说,累陛下包荒之德,以重增宵旰之忧。」十月己丑,颁誓诏。
注 释
【一】太宗諡有圣德「有」字原脱,据宋本、宋撮要本补。
【二】巧能设辞「设」原作「饰」,据宋本,宋撮要本及范文正公集奏议卷下奏乞契丹所请绝元昊和约改。
【三】所诉同上范文正公集作「所许」。
【四】则契丹自为因行讨伐「因」原作「应」,据宋本、宋撮要本、阁本及范文正公集奏议卷下奏为契丹请绝元昊进贡利害改。
【五】昏懦者逐之「昏」字原脱,据宋本、宋撮要本及范文正公集奏议卷上奏灾异後合行四事补。
【六】一天下茶盐出於山海「一天下」三字原脱,据同上书补。
【七】是天地之利以养万民也「天」原作「因」,「也」字原脱,据同上书改补。
【八】兵稍盗取者绞配「盗」原作「监」,据同上书改。
【九】今必无会合入寇之理「入寇」原作「同谋」,据宋本、宋撮要本及治蹟统类卷八仁宗经制契丹要略改。
【一○】因乞守一要郡「一」原作「二」,据宋本、宋撮要本及本书卷一五○「典河朔一要郡」之文改。
【一一】下二府议之未合此句上,宋本、宋撮要本都有「事」字。
【一二】天策先锋「天」字原无,据长编纪事本末卷四九保州兵乱、治蹟统类卷九仁宗平保州乱军补。
【一三】因激其众「激」原作「邀」,据宋本、宋撮要本,阁本及太平治蹟统类卷九、长编纪事本末卷四九改。
【一四】彼既有隙「既」原作「此」,据宋本、宋撮要本、阁本改。
【一五】而遽即成之「遽」原作「据」,据宋本、宋撮要本、阁本改。
【一六】傥失信於人本句原作「傥失与西人」,据宋本、宋撮要本改。
【一七】往保州城下「往」字原无,据长编纪事本末卷四九保州兵乱、宋会要兵一○之一五补。
【一八】今在外使事有指「使」原作「条」,据宋本、宋撮要本及宋史全文卷八下、编年纲目卷一二改。
【一九】又碧云騢载「又」原作「及」,据阁本改。
【二○】有畏众不杀之恩「有」字原无,据治蹟统类卷九仁宗平保州乱军及下句例补。
【二一】而昧威戎之略也「戎」原作「武」,据宋本、宋撮要本改。
【二二】实录不详尔「实」原作「宝」,据阁本、活字本改。
【二三】带刘沪董士廉再往兴筑「带」字原无,据长编纪事本末卷四六修水洛城补。
【二四】皆实赞狄青「赞」原作「谋」,据同上长编纪事本末改。
【二五】劾置许州「劾」、「置」二字原互倒,据宋会要职官六四之四七乙正。
【二六】则益进攻「益」下原有「兵」字,据宋本、宋撮要本,阁本及治蹟统类卷九仁宗平保州军乱删。
【二七】长吏曲徇转运使之意「意」原作「急」,据宋本、宋撮要本、阁本改。
【二八】以求课额羡溢「羡」原作「之」,据同上诸本改。
【二九】凡官吏先被体量者「先」字原脱,据宋本、宋撮要本补。
【三○】日夕忧嗟「夕」原作「多」,据宋本、宋撮要本及宋史全文卷八下、欧阳文忠公文集卷一○七论台官上言按察使状改。
【三一】耻以前失之丑「以」原作「其」,据宋本、宋撮要本、阁本及范文正公集奏议卷下奏元昊求和所争疆界乞更不问改。
【三二】使国富民强同上范文正公集同。宋本、宋撮要本作「富民强兵」。
上一页 目录页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