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者国学续资治通鉴长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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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百五十四 庆历五年(乙酉,1045)

 

  起仁宗庆历五年正月尽是年二月

  春正月辛酉,四方馆使、荣州刺史曹傅卒,特辍朝二日,赠保信节度使,諡恭怀。故事,官非三品无諡及辍朝,傅特以皇后兄故也。

  甲子,内殿承制宋守信为供备库副使,捕湖南蛮贼有劳也。

  乙丑,赐延州东路修复栲栳、鎌刀、南安、承平四寨及保安军新建顺宁寨官吏役卒等银绢有差。

  丙寅,以细腰城隶环州。

  己巳,三司言更造锡庆院,乏材费多【一】,而敌使锡宴之所不可阙。诏复以太学为锡庆院如故,别择地建太学。

  甲戌,右正言、秘阁校理孙甫为右司谏,知邓州。

  先是,甫言陈执中不效【二】,数请补外,不许。帝尝问丁度用人以资与才孰先,度对曰:「承平宜用资,边事未平宜用才。」甫又劾奏度因对求大用,请属吏。上谕辅臣曰:「度在侍从十五年,数论天下事,顾未尝及私,甫安从得是语?」度知甫所奏误,力求与甫辨。宰相杜衍以甫方使契丹,寝其奏。度深衔衍,且指甫为衍门人。及甫自契丹还,亟命出守。度侍经筵岁久【三】,上每以学士呼之而不名,尝问蓍龟占应之事,乃对:「卜筮虽圣人所为,要之一技而已,不若以古之治乱为监也。」丁度正传云度对上言承平宜用资,边事未宁宜用才,度时在翰林已七年而朝廷方用兵,故对及此。附传又云朝廷方用兵事边。按元昊四年八月已进誓表,边事亦少宁矣,而传乃云方用兵事边,盖误也,今不取。然则孙甫所为劾度,岂以度「承平用资」之语,若有所希合故耶?附传、正传恐因行状、墓志铭录饰之辞尔。不知度行状,墓志铭谁所作,当考。孙拚作度神道碑,但云西师未解,上问用人以资与才孰先,云西师未解犹可也,若云方用兵事边,则误矣。不知史臣何所据,盖不细考耳。丁度指甫为衍门人,或当附见四年八月戊午无以见任辅臣所荐者为谏官御史诏後。然衍九月二十六日乃拜相,此诏决不缘衍也。

  罢河东、陕西诸路招讨使。

  乙亥,复置言事御史,以殿中侍御史梅挚、监察御史李京为之。挚,新繁人。唐制,御史不专言职,故天禧初,始置言事御史六员,其後久不除。至是,以谏官员不足,复除之。今御史台中丞厅之南,有谏官御史厅,盖御史得兼谏职也。

  丙子,契丹遣林牙彰圣军节度使耶律宗睦来告讨夏人回。

  先是,元昊既败契丹,遣使齎表献俘,诏却其俘而受其表。及宗睦来,知制诰余靖言:「朝廷受表却俘,此诚欲敦示大体,两存其好也。窃缘臣昨到契丹,敌中君臣将元昊表状皆示与臣,其间亦有毁讟本朝之语,但敌主佯詈元昊小人翻覆,交斗两朝,如此而已。臣愚以为,今亦宜使馆伴宗睦者,将元昊献俘表示与宗睦,兼言本朝不受所献,复令送还北朝之意,使敌人知本朝闻其败衂,不敢分外邀求也。」

  枢密副使韩琦言:朝廷已封册夏国,又契丹以西征回来告,当此之时,若便谓太平无事【四】,则後必有大忧者三;若以前日之患而虑及经远,则後必有大利者一。请略言之。自羌人盗边以来,於今七年【五】,小入大至,未尝挫其锋。今乘累胜之气而与朝廷讲和者,得非凡军兴之物悉取其国人,而所获不偿所费。又久绝在边和市,上下困乏,故暂就称臣之虚名,而岁邀二十万之厚赂,非为得计耶?且契丹势素强而夏人尚敢与之抗,若使其岁享金缯及和市之利,国内充实,一旦我之边备少弛,则有窥图关辅之心,此臣所谓後必有大忧者一也。契丹昨以羌人诱致边民,遽往伐之,既不得志而还,见朝廷封册曩霄,其心必不乐。近谍者传契丹国人语云:「往河西趋沙漠中,所得者唯牛羊尔,若议南牧,则子女玉帛不胜其有。」臣恐契丹异日更有邀求,或请绝西人之和,以隳盟誓,且河北兵骄不练,忽尔奔冲,则必震动京师,此臣所谓後必有大忧者二也。又昔石晋假契丹之力以得天下,岁才遗缯帛三十万,今朝廷岁遗契丹五十万,夏国二十万,使敌日以富强,而国家取之於民,日以朘削。不幸数乘水旱之灾,则患生腹心,不独在二敌,此臣所谓後必有大忧者三也。昨契丹自恃盛强,意欲平吞夏人,仓卒兴师,反成败衂。北敌之性,切於复雠,必恐自此交兵未已。且两敌相攻者,中国之利,此诚朝廷养谋观衅之时也【六】。若能内辑纲纪,外练将卒,休息民力,畜敛财用,以坐待二敌之弊,则幽蓟、灵夏之地,一举而可图,振耀威灵,弹压夷夏,岂不休哉!此臣所谓後必有大利者一也。臣愿陛下深思,去大忧而取大利,则为天下之福。

  今范仲淹、富弼往河东、河北经制边事,必有所陈。然臣久在陕西,敢陈陕西合措置事宜。鄜延、环庆、泾原、秦凤四路虽罢招讨使,而边备不可弛,请仍选有才望近臣为之主帅,特降手诏,委之久任,使其经营一方,以备羌人躀覆之变。又四路所驻兵,十分中宜留六分在边,二分令东还,二分徙近里州军,其鄜延路徙屯河中府,环庆、泾原路徙屯邠州、永兴军,秦凤路徙屯凤翔府。逐路分钤辖一员、驻泊都监二员,与逐处知州同行训练,而本路仍领之,非有事宜,不得辄抽动。其徙屯军马处,知州才望轻者,请选人代之。又逐路所抽就粮土兵,请委逐路帅臣相度,岁分两番,留一番在边,一番放归本处,不唯减节边上粮草,兼使无久戍之劳。又陕西州军经南郊赏给之後,官帑例皆空虚,今范仲淹若过陕西宣抚,则又有军间特支,徒益所费。若臣策可行,陕西亦别无处置,不必仲淹更往也。

  复见诸路昨招置宣毅兵仅十一万,然朝廷物力未充,何以赡给?况闾里窃发,自有巡检、县尉可捕击,若防羣盗,只当益屯一路都会之地,不必每州尽要防守。其宣毅兵,欲乞除河北、河东外,其京东、京西、淮南、两浙、江南、荆湖、福建等路,每指挥可减以三百人为额,後有阙即招填之。今天下兵宂不精,耗蠹财用,陕西、河东、河北、京东州军已曾差官拣选,其余路亦请选近上内臣分往拣选,所贵宂食可蠲而经费可给也。

  上悉施用其言。

  丁丑,复郢州防御使魏昭昞为鄜州观察使、滑州都部署。

  戊寅,施州溪洞蛮田忠显等一百九十人入贡方物。

  赐润州草泽邵餗号冲素处士。知州王琪荐餗守道丘园,素有节行故也。餗上表固辞,许之。此据会要。

  庚辰,右正言、知制诰、史馆修撰余靖为回谢契丹使,引进使、恩州刺史王克基副之。克基,承衍孙,世隆子。

  癸未,诏自今诸处官员,因被弹奏,虽不曾取勘责罚,但有因依,非时改移差遣者,并四周年磨勘。

  甲申,命宰臣章得象撰御制传法院译经碑後记。

  河东经略使明镐言,克胡寨捉生指挥使高璘,入西界诱伪围练使莽布赛十二户内附,请补璘为军主,从之。

  乙酉,右谏议大夫、参知政事范仲淹为资政殿学士、知邠州、兼陕西四路缘边安抚使,枢密副使、右谏议大夫富弼为资政殿学士、京东西路安抚使、知郓州。

  仲淹、弼既出使,谗者益甚,两人在朝所施为,亦稍沮止,独杜衍左右之,上颇惑焉。仲淹愈不自安,因奏疏乞罢政事【七】。上欲听其请,章得象曰:「仲淹素有虚名,今一请遽罢,恐天下谓陛下轻黜贤臣,不若且赐诏不允,若仲淹即有谢表,则是挟诈要君,乃可罢也。」上从之。仲淹果奉表谢【八】,上愈信得象言。

  於是,弼自河北还,将及国门,右正言钱明逸希得象等意,言弼更张纲纪,纷扰国经,凡所推荐,多挟朋党,心所爱者尽意主张,不附己者力加排斥,倾朝共畏,与仲淹同。又言:「仲淹去年受命宣抚河东、陕西,闻有诏戒励朋党,心惧彰露,称疾乞医。才见朝廷别无行遣,遂拜章乞罢政事知邠州,欲固己位,以弭人言,欺诈之迹甚明。乞早废黜,以安天下之心,使奸诈不敢效尤,忠实得以自立。」明逸疏奏,即降诏罢仲淹、弼。

  是夕,并鏁学士院草制罢衍,而衍不知也。自苏舜卿等斥逐,衍迹危矣,陈执中在中书,又数与衍异议。蔡襄、孙甫之乞出也,事下中书,甫本衍所举用,於是中书共为奏,言谏院今阙人,乞且留甫等供职。既奏,上颔之。衍退归,即召吏出劄子,令甫等供职如旧。衍及得象既署,吏执劄子诣执中,执中不肯署,曰:「向者上无明旨,当复奏,何得遽尔?」吏还白衍,衍取劄子坏焚之。执中因谮衍曰:「衍党顾二人,苟欲其在谏院,欺罔擅权,及臣觉其情,遂坏焚劄子以灭迹,怀奸不忠。」上入其言,故与仲淹、弼俱罢。衍为宰相,才百二十日也。

  丙戌,工部侍郎、平章事、兼枢密使杜衍罢为尚书左丞,知兖州。制辞略曰:「自居鼎辅,靡协岩瞻,颇彰朋比之风,难处咨谋之地。顾羣议之莫遏,岂旧劳之敢私!」学士承旨丁度之笔也。明逸疏,据墨史本传。仲淹遽上谢表,据记闻。然司马光盖得之庞籍,或未可信,更须考详。陈执中谮衍,亦据记闻。然蔡襄以去年十月十七日出知邓州,恐中书所奏,但乞留甫,不及襄也。或襄虽已有除命,犹未去京师,故中书乞并留二人,更须考详。仲淹谢授邠州表云,诏旨弗从留居丞弼之位【九】,表章再露愿陈戎狄之机。疑仲淹再表,必是请对,故章得象之谮遂得行也。

  枢密使、工部侍郎贾昌朝依前官平章事、兼枢密使,宣徽南院使、兼枢密副使、保宁节度使王贻永为枢密使,资政殿学士、给事中、知郓州宋庠为参知政事。上既罢范仲淹,问章得象谁可代者,得象荐庠弟祁,帝雅意属庠,乃复召用之。翰林学士、礼部郎中、权知开封府吴育为右谏议大夫【一○】,龙图阁直学士、左谏议大夫、知延州庞籍,并为枢密副使。

  时西北边事甫定,育因上言:「今夏人纳欵,契丹请盟,朝廷为息肩之计则可,未足恃以为安也。议者必谓敌国相攻,乃中国之利,臣谓不然,二敌连兵,士马益练,一敌幸胜,则气骄而势横,别启贪求,必致生事。又元昊残忍,使无北患,则跳梁西陲,难保安静,此深可虞者。今边警既息,正当孜孜以前事为戒,後事为念,申饬二府,讲求经武备兵之策,敌国闻之,可弥患於未萌也。」育初尹开封,范仲淹在政府,因白事数与仲淹迕,既而仲淹安抚河东,有奏请,多为当国者所沮,育取可行者固执行之。育言因本传附。见二月己亥。

  先是,田况言:

  比来灾咎频仍,蝗潦继作,陛下责躬引咎,不遑宁处,以至躬祈道佛,并走羣望,薰祓之意,可谓至矣。然观当世之弊,验致灾之由,其实役敛重而民愁,和气伤而沴作。役敛之重,由国计之日窘,国计之日窘,由宂兵之日蕃。今天下兵已踰百万,比先朝几三倍矣,自昔以来,坐旨费衣食,养兵之宂,未有如今日者。虽欲敛不重,民不愁,和气不伤,灾沴不作,不可得也。昔董仲舒、刘向谓春秋所书螽螟之灾,皆政贪赋重之所致。今陕西、河东、河北三路民玩弊,人共知之,臣不复言矣。且以江、淮之间言之,今江、淮菽麦已登矣,而官责民输钱,数斗之费,不供一斗之价,物遂大贱而农伤。税绢已输矣,民间贸易无余,而暴令复下,又配市之,织絍之家寒不庇体,而利尽于畜贾。累年以来,刻剥不已,民间泉货皆以匮竭。其他百色科调,峻法争利,不可胜言。传闻东南之民,大率中产以下往往乏食。民之愁窘,致伤和气如此,而未闻陛下与二府大臣议所以救之之术,乃欲以一炉香、数祝板,上塞谴咎,此臣所以不得已而言也。

  夫国家所养之兵,其上者战,其下者役,苟不能堪此,则为宂食。於诸路宣毅、广捷等军,其间孱弱者甚众,大不堪战,小不堪役,逐处唯欲广募,以邀赏格,岂复顾国家之利害哉。宜分遣干臣,拣选诸路宣毅、广捷等军,其不堪战者,并降为厢军,其厢军之不堪役者【一一】,并放停。议者必曰:「兵骄久,一旦遽加澄汰,则恐立以致乱。」此虑事者之疏也。且孱弱之兵既不堪战,则勇强者亦耻为伍,去年韩琦汰边兵万余人,岂闻有为乱者!今天下财用不足以赡宂食之兵,尚或顾恤细故,而不思救弊之原【一二】,臣窃忧之。唯陛下裁择。实录系况此奏三年七月癸未,盖误也。按三年但旱,未见蝗潦,又韩琦三年八月始为陕西宣抚使,汰边兵,况安得於七月遽言之【一三】?若谓琦去年已汰边兵,则二年边备殊未撤也。琦家传载汰边兵事,亦在三年冬。实录误,审矣。按五行志,四年京师旱【一四】,飞蝗蔽天。实录於七月戊午乃书雨,自後亦不闻水潦为灾。四年七月,况遂出使河北,当考。不知竟用何时奏此,五年二月始遣使汰诸路兵,恐缘况此言也。今附见正月末,更详之。

  二月戊子朔,分遣内臣往诸路选汰羸兵,宫苑使周惟德京西路,北作坊使武继隆淮南路,东染院使任守忠两浙路,供备库使陈延达江南东路,左藏库副使王怀正江南西路,内殿承制张志福建路,黄元吉荆湖南路,供备库副使卢道隆荆湖北路。诸州宣毅军过三百人者,无得更募,用韩琦议也。

  辛卯,诏曰:「比京朝官因人保任,始得敍迁,朕念廉士或不能以自进,其罢之。」时监察御史刘元瑜言,近年考课之法,自朝官至员外郎、郎中、少卿、监,须清望官五人保任,方许磨勘,适长奔竞,非所以养士廉耻也,望酌祖宗旧规,别定可行之制。故降是诏。

  康定初,元瑜尝言范仲淹以非罪贬,既复天章阁待制,宜在左右。尹洙、余靖、欧阳修皆坐朋党斥逐,此小人恶直丑正也。及仲淹迹危,元瑜即希章得象、陈执中意,起奏邸狱,劾窜陆经。又言:「前除夏竦为枢密使,谏臣数人,摭其旧过,召至都门而罢之。自兹以进退大臣为己任,以激讦阴私为忠直,荐延轻薄,列之馆阁,与相唱和,扇为朋比。近除两府,出自圣断,中外相庆。独党人以进用不出於己,议论譁然。臣恐复被疏罢矣。前日孙甫荐叶清臣,毁丁度,效此也。」磨勘保任之法,实仲淹所建,仲淹既黜【一五】,故元瑜亟奏罢之。元瑜传云「与靖等相失。然不载相失事,大抵元瑜奸邪,欲希合求进尔,与靖等未尝相得,何相失之有!又云修、靖深恶之,由是论者以为奸邪。元瑜奸邪着矣,岂必修、靖恶之然後论者以为奸邪!史臣於元瑜,盖相假借尔。

  知制诰余靖言:「臣伏睹近降中书劄子,今後臣僚奏荐子孙亲属内长子、长孙皆不拘年甲,诸子、诸孙须年十五以上,弟侄等并须年二十以上,方得奏荐。所荐亲属并须在五服内者。窃以朝廷推恩延赏,比要嗣续门户【一六】,其有老登郎署,晚得职司,亲的子孙尚多,限以年幼不得陈乞,而乃旁荫疏远房从年长之人,则是舍亲而用疏,遗近而取远,殆非国家善善及子孙之意。伏乞自来奏荫幼年子弟,并须二十五岁以上,方许出官。虽授京官,亦不破官中请受,於国家别无妨碍。兼臣今来奏臣亲弟年已及格,不碍新条,但缘年老臣僚不得奏其亲的,而旁奏疏属,於理不便。伏乞特降指挥,应合奏荫亲属臣僚,所奏子孙弟侄,特令不拘年甲,以广赏延之典。」从之。据成都编录条贯册,余靖奏请乃庆历五年二月四日中书劄子,与刘元瑜所论同行下,今附此。

  壬辰,徙泾原钤辖、六宅使、嘉州刺史高继元为河中府钤辖,本路安抚使王素言其议边事不协也。

  诏殿前司殿侍,非边功及阵亡之家,或蕃官补置,若父兄物故致仕放停录用者,余皆十载以上,方听请给而差使之。

  夏国主曩霄初遣丁弩关、聿则等来贺正旦,自是岁以为常。时聿则以留延州议事,故後至也。

  癸巳,改新知邢州郭承佑为河阳部署,滑州部署魏昭昞为陕州部署。殿中侍御史梅挚、右正言钱明逸皆言承佑贪污而昭昞人材猥下故也。

  富弼之至近畿也,堂後官大理寺丞朱济出迎之,谏官以为言。乙未,出济监泗州粮料院。

  丙申,御迩英阁,读汉书元帝纪,上语及汉元、成二帝政理,丁度因言顷者臣下不知大体,务相攻讦,或发人阴私,以图自进,赖陛下圣明觉悟,比来此风渐息。上因言攻讦之弊【一七】,曰:「凡此皆谓小忠【一八】,非大忠也。」

  戊戌,讲诗,起鸡鸣,尽南山篇。先是,讲官不欲讲新台,帝谓曾公亮,曰:「朕思为君之道,善恶皆欲得闻,况诗三百,皆圣人所删定,义存劝戒,岂当有避也。」乃命自今讲读经史,毋得辄遗。

  翰林学士、兼侍读学士宋祁为侍读学士、兼龙图阁学士,避兄庠执政也。

  兵部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赵及权判吏部流内铨。初,铨吏匿员阙,与选人为市,及奏阙至即牓之。吏部牓阙自及始【一九】。

  己亥,提点荆湖南路刑狱、殿中丞杨畋为太常博士,赐五品服;前转运使、司勳员外郎周陵,同提点刑狱、内殿承制、合门祗候王翌,降敕书奨谕。并以招捕蛮寇有劳也。

  诏陕西、河东经略司:「夏国虽复称臣,其令边臣益练军,毋得辄弛边备。其城垒器甲,逐季令转运、提点刑狱司按察之。」从枢密副使吴育之言也。育言当自前月初拜枢副日移见此。

  知制诰余靖言:「昨闻西人与契丹约和,寻复侵掠,必恐契丹兵忿不解。前又遣使来,以告西伐,则将命者不绝,蠹耗财用,无有尽时。臣今奉使契丹,欲先谕以元昊反覆小臣,其去就不足为两朝重轻,设或携叛,亦是常事。彼此只边上关报,更不专遣使臣。」从之。

  庚子,司封郎中、判太府寺吴待问为光禄卿。初,待问用年劳当迁少卿,上以其子育为枢密副使,特优迁之。

  癸卯,诏天久不雨,其令州县毋得淹系刑狱。

  安静节度使允迪居父丧,命妓女日为优戏宫中,妻昭国夫人钱氏告之。诏入内副都知岑守素即本宫案问。甲辰,降授右监门卫大将军,绝朝谒,钱氏亦度为洞真宫道士。允迪、元俨第三子也。

  乙巳,以马军都虞候公廨为太学。

  右正言钱明逸言:「合门仪制,每日上殿不得过三班,缘三司、开封府日有公事上殿外,只有审刑院或大两省班次,即其余并皆隔下。且谏臣职在谏争,大抵言朝政得失,诏令赏罚,稍稽顷刻,则事涉已行,随而更张,国体非便。欲乞今後谏臣有本职事求对,虽已有三班外,亦听上殿敷奏。」从之。

  补庆州星叶族蕃官安顺子吹博迪为三班奉职、本族巡检。

  庚戌,御迩英阁,读三朝经武圣略,出阵图数本并陕西僧所献兵器铁浑拨,以示讲读官。

  辛亥,祈雨于相国、天清寺,会灵、祥源观。

  癸丑,桂阳监言黄捉鬼余党唐和等复内寇。

  甲寅,诏乾元节合奏僧道紫衣、师号人数,自今听如旧。

  初,欧阳修奉使河东还,言:「河东之患,在尽禁缘边之地,不许人耕,而私籴北界粟麦,以为边储,其大利害有四。以臣相度,今若募人耕植禁地,则去四大害而有四大利。河东地形山险,馈运不通,每岁倾河东一路税赋和籴入中【二○】,博市斛斗支往,缘边州军人户既不能辇致,遂齎金银钱绢就北界贵籴之。北界禁民以粟马入我境,其法至死。今边民冒禁私相交易【二一】,时引争斗,辄相斫射,万一引惹而生事端,其患一也。今吾有地,不自耕植,而偷籴邻界之物,若敌常岁丰及缓法不察,而粟过吾界,则是有可望。苟敌岁不丰,或与我有隙,顿严闭粜之法,则我军遂致乏食。是我师饥饱系於敌人,其患二也。代州、岢岚、宁化、火山四州军缘边地既不耕【二二】,荒无定主,而敌得以侵占,往时代州阳武寨为苏直等争界,讼久不决,卒侵地二三十里。今宁化军天池之侧,杜思荣等人又争侵地二三十里,岢岚军亦争掘界壕,赖米先濬多方力拒而定。是自空其地而诱北人岁以争界,其害三也。禁膏腴之地不耕,而困民之力以远输,其害四也。臣谓禁地若耕,三二岁间,可使不籴北界粟麦,则边民无争籴引惹之害;我军无饥饱在敌之害;缘边有定主,无争界之害;边州自有粟,则内地之民无远输之害。是谓去四大害而有四大利。今四州军地可二三万顷,若尽耕之,则岁可得三五百万石。」仍下缘边议,以为岢岚、火山军其地可耕,而代州、宁化军去敌近,不可使民尽耕也。於是诏并代经略司,听民请佃岢岚、火山军间田在边壕十里外者。然所耕极寡,无益边备,岁籴如故。范仲淹墓志云:代郡西四州军,附边有废地尤广,着令禁不得耕,郡县以敌嫌不敢正视。欧阳修奉使籍其利害,请弛禁,许人耕以输,可代转挽之劳。以帅议不协,罢。仲淹至,知其大利,且无所嫌者,屡奏如修议便,後止耕岢岚一境,而塞粟已充矣。据本志,乃云所耕者寡,无益边备。当考。本志载耕岢岚事,亦与范志不同。注在至和二年正月。

  是日,雨。

  乙卯,幸相国、天清寺,会灵、祥源观谢雨。

  上封者言:「伏睹去年八月二日敕【二三】,今後省府判官【二四】、转运使副、提点刑狱、转运判官更不循例差除。委待制以上,每年於馆阁朝官、台官、提点刑狱、知州内举一员充省府判官或转运使副,於知州军、转运判官内举一员充提点刑狱,於通判内举一员充转运判官者。臣窃闻自来省府判官、转运使副,在太宗时,并是上意特除。洎真宗时参令中书选擢。今若令两制以上保举,不唯上侵宰执之权,又下长奔竞之路。遂令端士并起驰骛,不因请托,则人莫肯言,洎于自陈,则扇成薄俗。非所以敦厚风教,旌别材良之术也。盖是向来中书差人,後多被谏官论列,指擿往日小疵、家私猥事,以致差遣不定,屡有改移,遂此更张,庶绝羣诽。况朝廷用才,责其立功立事,岂以昔日版筑、屠钓、牧鞧为嫌哉。且待制以上仅五十人,若岁举三人,每岁当及一百五十人,数年之後,人数倍多,何以处置。其所举之人,既举之後,便望朝廷不次差遣,未得之间,更相谤毁,此非为选才,乃作不靖也。伏望特罢此诏,一切令依旧,中书自铨择吏才明敏望实兼称者,充转运使副、省府判官、提点刑狱,则官吏尽心於职事,请托稍抑於轻浮,人无侥幸之心,事从经久之体。」从之。仍令御史台遍牒诸道州军。

  欧阳修奏疏曰:

  臣窃详臣寮上言,悉涉虚妄,盖由近日陛下进退大臣,改更庶事,小人希合,欺罔天聪,臣请试辨之。据上言者云:「若令两制以上保举,则下长奔竞之路。」方今上自朝廷,下至州县,保举之法多矣,只如台官,亦是两制以上举。以至大理详断、审刑详议、刑部详覆等官,三路知州、知县、通判,选人改京官,学官入国学,班行迁合职,武臣充将领,选人入县令,下至天下茶盐、场务、榷场及课利多处酒务,凡要切差遣,无小大尽用保举之法,皆不闻以奔竞而废之【二五】,岂独於省府等官偏长奔竞而可废?此其欺妄可知也。

  上言者又云:「遂令端士并起驰骛。」且驰骛自是小人【二六】,岂名端士?至如自来举官之法多矣,岂能尽绝小人干求?况自颁新敕以来,何人旧是端士,顿然改节?驰骛於何门而得举?乞赐推究姓名,若果无,则其欺妄可知也。

  上言者又云:「不因请托,人莫肯言。」此又厚诬之甚也。今内外臣僚无小大,曾受人举者十八九,岂可尽因请托而得【二七】?自两府大臣而下,至外处通判以上,人人各曾举官,岂可尽因请托而举?若云其他举官不请托,只此敕举官须请托,即非臣所知也。今两制之中好人不少,繁重要害之地,皆已委信而任之,岂可不如外郡通判等,不堪委任举官?而况两制之臣,除此敕外,亦更别许举官。岂举他官则尽公,惟此敕则徒徇私请【二八】?此其欺妄可知也。

  又云:「每岁举一百五十人,致人多而争差遣。」臣算一人有三员举主,方敢望差遣,一百五十人,须一岁内有四百五十员两制为举主。今两制不及五十人,使人人岁举三人,则是三人共一举主【二九】,岂敢便争差遣?况有不曾举人者,或举不及三人者。乞赐检会去年终两制以上举到人数,便可知其恣情欺妄也。近日改更政令甚多【三○】,惟此一事,尤易辨明,故臣不避烦言而辨者,伏冀陛下因此深悟小人希合而欺妄也。

  缘自去年陛下用范仲淹、富弼在两府,值累年盗贼频起,天下官吏多不得力,因此屡建举官之议,然亦不是自出意见,皆先检祖宗故事,请陛下择而行之。所以元降敕文,首引国书为言是也。当时臣僚并不论议【三一】,近因仲淹等出外与朝廷经画边事,谗嫉之人,幸其不在左右,百端攻击,只如此事,朝廷不复审察,便与施行。臣昨见富弼自至河北,沿山傍海,经画勤劳,河北人皆云自来未见大臣如此。其经画所得,事亦不少,归至国门,临入而黜,使河北官吏军民见其尽忠而不知其罪状,小人贪务希合,不为朝廷惜事体,凡事攻击,至今未已。况朝廷用人屡有进退,政令法度改更【三二】,如此纷纭,岂有定制。伏望陛下审察爱憎之私,辨其虚实之说【三三】,凡於政令,更慎改张【三四】。

  臣检详元降举官敕意,本是於国书检用祖宗所行之法。今上言者却云因谏官论列【三五】,致差遣不定,而有更张。事涉臣身,不敢自辨。然臣在谏署日,言事无状,至今来臣僚指以为辞,岂可贪冒宠荣,不能自劾【三六】!请从黜罚,以弭人言。臣伏见陛下圣德仁慈,保全忠正之士,进退之际,各有恩意,此所以能使忠臣义士忘身报国,至死而不已也。其今後臣僚希附上言,攻击两府所行之事,乞赐辨明,择其实有不便者方与改更,庶全大体,则天下幸甚!

  疏入不报。臣僚上言遍牒诸道州军,此据成都编录册,乃五年四月七日成都进奏院牒,坐三月一日御史台帖,准中书劄子云云,施行讫,希公文回示。中书劄子必在三月一日前,今附见二月末。欧阳修疏,据本集。

  注 释

  【一】乏材费多「材」原作「财」,据宋本、宋撮要本及宋史全文卷八下改。

  【二】甫言陈执中不效「效」原作「听」,据宋本、宋撮要本、阁本及长编纪事本末卷三八蔡襄等言陈执中及同上宋史全文改。

  【三】度侍经筵岁久「侍」原作「得」,据宋本、宋撮要本及同上宋史全文改。

  【四】若便谓太平无事「谓」原作「为」,据宋本、宋撮要本、阁本改。

  【五】於今七年「年」原作「月」,据同上诸本改。按元昊於仁宗宝元二年十一月寇保安军,於今应为七年,作七月非是。

  【六】此诚朝廷养谋观衅之时也「谋」原作「晦」,据宋本、宋撮要本及安阳集忠献韩魏王家传卷三、宋史全文卷八下改。

  【七】因奏疏乞罢政事「奏疏」原作「疏奏」,据宋本、宋撮要本、阁本、活字本及宋史全文卷八下乙正。

  【八】仲淹果奉表谢「奉」原作「奏」,据宋本、宋撮要本及长编纪事本末卷三八富范等以朋党见谗、宋史全文卷八下、编年纲目卷一三改。

  【九】诏旨弗从留居丞弼之位「弗」原作「复」,据同上长编纪事本末、范文正公集卷一六谢授知邠州表改。

  【一○】翰林学士礼部郎中权知开封府吴育为右谏议大夫「礼」原作「吏」,据宋本、宋撮要本、阁本及编年录卷五、宋史卷二九一吴育传改。

  【一一】其厢军之不堪役者「役」原作「战」,据宋本、宋撮要本、阁本及治蹟统类卷九仁宗诸臣谋国远略、宋史全文卷八下、宋史卷一九四兵志改。

  【一二】而不思救弊之原「救」原作「求」,据宋本、宋撮要本及同上治蹟统类、宋史全文改。

  【一三】况安得於七月遽言之「况」上原有「则」字,据宋本、宋撮要本及阁本删。

  【一四】四年京师旱「年」原作「月」,据宋本、宋撮要本及阁本改。

  【一五】仲淹既黜「既」原作「继」,据宋本、宋撮要本、阁本及编年录卷五、编年纲目卷一三、宋史全文卷八下改。

  【一六】比要嗣续门户「比」原作「皆」,据宋本、宋撮要本、阁本及活字本改。

  【一七】上因言攻讦之弊「上」、「因」二字原互倒,据阁本及长编纪事本末卷二九讲筵乙正。「言」字原无,据同上长编纪事本末补。

  【一八】皆谓小忠同上长编纪事本末作「皆所谓小忠」,义优。

  【一九】吏部牓阙自及始「及」原作「今」,据宋本、宋撮要本及宋史全文卷八下、宋史卷三○四赵及传改。

  【二○】每岁倾河东一路税赋和籴入中「倾」,欧阳文忠公文集卷一一六请耕禁地劄子作「仰」。

  【二一】今边民冒禁私相交易「今」原作「令」,据同上书改。

  【二二】四州军缘边地既不耕「州」字原无,据同上书补。

  【二三】伏睹去年八月二日敕「二」原作「一」,据宋本、宋撮要本及欧阳文忠公文集卷一○七论两制以上罢举转运使副省府推判官等状改。

  【二四】今後省府判官「今」原作「令」,据宋本、宋撮要本、阁本改。

  【二五】皆不闻以奔竞而废之「以」原作「其」,据宋本、宋撮要本、阁本及同上欧阳文忠公文集改。

  【二六】且驰骛自是小人「且驰骛」三字原脱,据宋本、宋撮要本及同上欧阳文忠公文集补。

  【二七】岂可尽因请托而得「岂」字原脱,据同上欧阳文忠公文集补。

  【二八】惟此敕则陡徇私请「陡」,宋本、宋撮要本作「许」,上引欧阳文忠公文集作「顿」,按陡有顿义,仍依原刊。

  【二九】则是三人共一举主同上诸本及欧阳文忠公文集均作「即才各是一人举主」。

  【三○】政令原作「政命」,据同上欧阳文忠公文集改。

  【三一】当时臣僚并不论议「论议」原作「议论」,据宋本、宋撮要本、阁本、活字本及同上欧阳文忠公文集乙正。

  【三二】政令法度改更「政令」原作「故今」,据宋本、宋撮要本及同上欧阳文忠公文集改。

  【三三】辨其虚实之说「说」原作「设」,据宋本、宋撮要本、阁本、活字本及同上欧阳文忠公文集改。

  【三四】更慎改张「慎」原作「审」,据同上诸本及同上书改。

  【三五】今上言者却云因谏官论列「却」原作「即」,据同上欧阳文忠公文集改。

  【三六】不能自劾「劾」原作「效」,据宋本、宋撮要本及同上欧阳文忠公文集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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