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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百三十八 熙宁五年(壬子,1072)
起神宗熙宁五年九月尽其月
九月丙午朔,兵部员外郎李复圭权判吏部流内铨。复圭前坐生事,责知光化军,於是御史张商英言:「夏人积谋聚兵犯塞之日久矣,与破金汤适相会,非复圭生事也。」故召用之。吏部铨旧制,职官注拟,上下超折【一】不过一资,而选人阂於资序,注拟不行,复圭奏乞通注权入,各理本资俸,选集者便之。复圭奏乞通注,据复圭纪闻,附见,当考。
诏以木征弟结吴延征为礼宾副使、镇洮河西【二】一带蕃部钤辖。初,秦凤缘边安抚司言,木征自巩令城败走,结吴延征举其族二千余人并大首领李楞占、讷芝等出降,已量补职名抚遣之,因言延征可遂授一官,使统部族收其用,故有是命。後又封其母实垒卒为永安县太君,赐以器币。新、旧纪於前月甲辰书王韶破木征於巩令城,按甲辰非本日,既因新、旧纪载前月甲辰,仍增奏本【三】,今因结吴延征授官又出之,更须考详。
权三司使薛向言:「延、秦、庆、渭等九州旧皆有折博务,召商人入刍粮钱帛,偿以解盐,岁收缗钱一百六十六万,而秦州当四十万。今割秦之古渭寨以为通远军,兼新城镇洮军皆未有折博务,故商旅未行。臣愚以为并边新造之地,宜有储积,以待警急。愿以其事下张诜、张穆之,使并置折博务,仍分十五万与通远,七万与镇洮。」从之。
雄州言北界欲以兵来立口铺。文彦博、蔡挺等欲候其来,必争令拆却。上曰:「拆却若不休,即须用兵,如何?」挺曰:「不得已须用兵。」上以为难,曰:「彼如此,何意也?」王安石曰:「或是因边吏语言细故,忿激而为此;或是恐中国以彼为不竞,故示强形;或是见陛下即位以来经略边事,以为更数十年之後,中国安强,有窥幽燕之计,即契丹无以枝梧,不如及未强之时先扰中国,以为绝迟则祸大,绝速则祸小,故欲绝中国,外连夏人以扰我。」上恐其计不及此,安石曰:「敌国事岂易知,苟有一人计议如此,而其主以为然,则遂有此事矣。」上曰:「何以应之?」安石曰:「今河北未有以应,契丹未宜轻绝和好。若彼忿激及示强而动,即我但以宽柔徐缓应之,责以累世盟誓信义,彼虽至顽,当少沮;少沮,即侵陵之计当少缓;因其少缓,我得以修备。大抵应口铺事当宽柔徐缓,修中国守备当急切。以臣所见,口铺事不足计,惟修守备为急切。苟能修攻守之备,可以待契丹,即虽并雄州不问,未为失计。若不务急修攻守之备,乃汲汲争口铺,是为失计。」吴充言:「当爱惜财用,闲处不要使却,缓急兵食最急。」安石曰:「兵食固不可乏,然非最急。今河北连岁丰熟,民间非无蓄积,缓急要兵食,即民间蓄积便是兵食。虽有兵食,以何人为兵;虽有兵,以何人为将;缓急有事,陛下如何应接,一事应接失机,便系中国安危。当扰攘之时,陛下自度应接能昭然无所疑误否?此所以难轻用兵也!」
枢密院退,安石白上,宜修河北守备。上曰:「除什五百姓。」安石曰:「独此可以为守备。」上曰:「谁可使?」安石曰:「不得已须令曾布去。」上乃欲韩缜为帅,令了此,然亦不果。安石又白上:「天下事有缓急,如置口铺是生事,人所罕见,故陛下亦以为忧。如河北都无以待契丹是熟事,人所习见,故陛下亦不以为虑。臣以谓人所罕见者乃不足虑,人所习见者乃足忧,足忧宜急,不足虑宜缓。」上以为什五百姓如保甲,悠悠难成,不如便团结成指挥,以使臣管辖。安石曰:「陛下诚能果断,不恤人言骇扰,纵有斩指、断臂,何患,譬如有契丹之患而不能胜,即不止有斩指、断臂之苦而已。即便团结指挥亦无所妨,然指挥是虚名,五百人为一保,缓急便可唤集,虽不名为指挥,与指挥使无异,乃是实事,幸不至火急,即免令人骇扰,而事集为上策。」又白上曰:「秦、汉以来,中国人众,地垦辟未有如今日。四夷皆衰弱,数百年来,未有如今日。天其或者以中国久为夷狄所侮,方授陛下以兼制遐荒,安强中国之事。天锡陛下聪明非不过人,但陛下用之於丛脞,而不用之於帝王大略,此所以未能济大功业也。开国承家,小人勿用,小人所知浅近必不能,济国家须君子,臣以谓陛下待君子当使之无所嫌疑,得自竭尽,乃能济国事。」上以为兵须久训练乃强。安石曰:「齐威王三年酣饮不省事,一旦烹阿大夫,出兵收侵地,遂霸诸侯。人主诚能分别君子、小人情状,济以果断,即兵可使一日而强。」陈瓘论曰:安石劝神考兼制夷狄,则奏曰:「四夷皆衰弱,数百年来,未有如今日。」及论神考包置契丹不得,则又奏曰:「夷狄人众地大,未有如今日契丹。」两对所论,同一契丹,取快而言,乍强乍弱,况随其喜怒而论君子、小人哉!
丁未,诏镇洮军献木及运木蕃部,并优与价钱,仍自今应役使及有所献,并酬其直。
诏文思副使李景倩、供备库副使王敞各降一官,坐为成都府路都监所辖兵谋欲行劫而不觉察故也。
御史张商英言:「近日典掌诰命,多不得其人,如陈绎、王益柔、许将皆今之所谓辞臣也【四】。然绎之文如□段逐骥,筋力虽劳而不成步骤;益柔之文如野妪织机,虽能成幅而终非锦绣;将之文如稚子吹埙,终日喑呜而不合律吕。此三人者,恐不足以发挥帝宪,号令四海。乞精择名臣,俾司诏命。」不报。
先是,上谓王安石曰:「直舍人院文字如许将,殊不佳。」安石曰:「将非但文字不过人,判铨亦多生缙不晓事,为选人传笑。臣怪陛下拔令直舍人院,不知何意。」上曰:「止为将状元及第。」安石曰:「陛下初未尝以科名用人,何独於将如此?」安石又曰:「制诰诚难其人,然於政事亦非急切。」上曰:「说事理不明,不快人意,要当审择。」又问:「起居注见阙,何人可修?」安石曰:「吕惠卿丧欲除。」上曰:「惠卿最先宣力。」安石曰:「非为其宣力,如此人自当擢用。」上曰:「惠卿胜曾布。」此段见日录七月二十七日,今附见。
冯行己体量雄州事,以为添差弓手骚扰百姓,百姓怨咨,故引北人巡马过河。上曰:「弓手果骚扰。」文彦博曰:「行己不晓边事,我界内添差弓手,如何乃云创生?」安石曰:「旧无今有,即创生也。」
先是,雄州差北界口铺人户借车般银绢,涿州不听。枢密院欲牒涿州,称誓书内明言属南朝口铺,庆历间,北界不合修,请详累牒毁拆。佥以为如此,示以必争。旧口铺犹欲拆毁,即必不敢更立新口铺也。王安石曰:「契丹欲移口铺,其事有无未可知。若果有之,缘张利一生事,故如此。今罢却利一,差冯行己,行己到後,正是北人观其举措之时。若有依前妄占两属地,称是南界所管,又令拆庆历五口铺,即与张利一生事无异,何由使契丹帖息?」彦博固争,以为自来须如此,国不竞亦陵。安石曰:「若要用壮亦柔之,俟其不可柔服然後用壮,即曲在彼,彼或自反,若便用壮,恐不能止其争气。」上以为冯行己初至,正是爱惜人情之时,又恐更生契丹疑惑,遂至交兵。彦博曰:「交兵何妨?」安石曰:「河北未有备,如何交兵无妨?」彦博曰:「自养兵修备到今日,如何却无备?」上曰:「朕实见兵未可用,与契丹交兵未得。」彦博曰:「契丹若移口铺,侵陵我,如何不争?」安石曰:「朝廷若有远谋,即契丹占却雄州,亦未须争,要我终有以胜之而已。」彦博曰:「彼占吾地,如何不争?占雄州亦不争,相次占瀛州又不争。四郊多垒,卿大夫之辱!」安石曰:「太颠、闳夭之徒为文王卿大夫,文王事昆夷不以为辱,以为昆夷强,非由我不素修政刑以致如此故也,要之吾终有以胜昆夷而已。自古大有为之君,其歙要录作翕字。张取与必有大过人者,非特中国,虽四夷之雄亦必如此。冒顿邻国请其所爱阏氏,乃曰与人隣国奈何爱一女子!至请弃地,乃发兵遂灭邻国。其操纵如此,此所以能当汉高也。若但一口铺尺寸之地而必争,恐非大有为之略。」吴充曰:「冒顿至请弃地即必争。」安石曰:「臣所论者,以为当如冒顿知歙张取与,非以为如冒顿争地也。」
彦博曰:「须先自治,不可略近勤远。」安石曰:「文彦博言须先自治固当,若能自治,即七十里、百里可以王天下。孟子曰:『未有千里而畏人者也。』今以万里之天下而畏人,只为自来未尝自治故也。」上曰:「呼契丹为叔,契丹邻敌乃呼为皇帝,岂是不畏彼?岁赐与金帛数千万已六七十年,六七十年畏契丹,非但今日。」彦博曰:「吾何畏彼?但交兵须有名。如太祖取河东亦须有蜡书之事。」上曰:「患无力,岂患无名!」因言太祖答江南使人事。安石曰:「苟非无力,便取幽燕,不为无名。陛下以尧、舜、文、武有天下,肯终令契丹据有幽燕否?」彦博曰:「要服契丹,即先自治,当令人臣不为朋党。」安石曰:「小人乃为朋党,君子何须为朋党?言天事则有命,言人事则有义,义、命而已,何须为朋党?」彦博曰:「言有义、命者,未必知义、命。」安石曰:「君子、小人情状亦易考。但诞谩无义理,前言不复於後,後言不掩於前,即是小人。忠信有义理,言可复,即是君子。若果是君子,即须同心。盖国所以固,以有人,故曰『无竞维人』。人所以强,以同心,故纣有亿兆夷人,离心离德,即为武王所胜;武王有乱臣三千,惟一心,即能胜纣,三千人一心,非为朋党也。高宗戒傅说:『惟暨乃僚,罔不同心,以正乃辟。』高宗非教傅说为朋党。但同心为义,即是武王所称、高宗所戒;同心为不义,即是朋党。若共国不务同心,即国事何由成。」彦博曰:「人所见岂可尽同?」上曰:「天下义理岂有二也?」上卒从安石言,改定牒本。
王安石又言:「既立结吴延征,即须处分王韶招捉木征,然後蕃部无向背,专附延征。」文彦博曰:「如此指挥,即须计究竟如何,若木征不受代,须加讨伐,恐用兵未已。」安石曰:「木征以羁旅无助蕃人投夏国,即环庆羌人,夏国尚不敢纳,岂敢纳木征?必须执送无疑。若归董毡,即素有嫌隙,以穷归之,必不得所。其势,招之必降,不降亦何能为。洮东自来无主,如阑遗物,木征尚不能取,今我已占认,彼何能复取?计木征窘,即众不敢附,宽即众未敢叛。」彦博曰:「略近勤远非义,且今已深入险阻,费馈运,不可不计究竟如何。」安石曰:「秦、汉已後,事不足论。如诗称高宗『奋伐荆楚,深入其阻』,『如火烈烈,则莫我敢遏』。非是不入险阻;如火烈烈,其师必众,师众必用粮食,非是不费馈运。如镇洮更自是中国地,久为夷狄所据,今来经营,亦自不至劳费。」上以安石言为然。
戊申,诏秦凤路缘边安抚司晓谕木征,限一月降放罪,仍优与官爵;不从,即多设方略禽讨,并以内殿崇班【五】及赏钱五千缗募人捕送。用王安石之言也。
又诏陕西缘边蕃部地土许典卖租赁。六年五月二十九日,汉户听典卖夷人田。
崇仪使、同管勾外都水监丞程昉为西作坊使,大理寺丞李宜之为右赞善大夫,驾部员外郎、知洺州黄秉与堂除差遣,论修漳河之劳也。
己酉,宣政使、入内副都知张茂则为宣庆使、入内都知,库部郎中宋昌言、虞部郎中王令图并迁一官,西作坊使程昉为皇城使、端州刺史,论塞大名府永济县决河之功也。
先是,新堤之埽六,决者二,下属恩、冀,贯御河,奔冲为一。上忧之,自秋迄冬,数遣使经营。於是人争言导河之利,独茂则等以谓:「二股河地最下,而旧防可因,今堙塞者才三十余里,若度河之湍逆而浚之,又存清水镇河以折其势【六】,则悍者可回,决者可塞,用力寡而收功速。」时议者皆以为非,而转运使且以材乏为忧。上独命茂则等董役,而使昉营材於并河诸州,或取於公,或售於私,人不加赋而诸河之费已给。自五年二月甲寅始事,四月丁卯讫功,而河深十一尺,广四百尺。方浚河则稍稍障其决水,至河成而决口亦塞,故有是命。此朱本所增,盖因河渠志也。新本亦用之。「昉营材於并河诸州,或取於公,或售於私,人不加赋而河费给,」此语更须参考。
茂则尝建言:「熙宁二年未闭断二股河北流,有荆家、鹊城、铭、房四埽,在二股河西北,周匝五十余里,大河行流在此堤埽之下。自闭断北流,接续下约,於二股河北岸起立堤防,上流逼近河身,已次东北堤道,远处去河止一二百步或一二里。夏津县东堤河相去差远,其上流北岸第一、第二埽北经恩州界,水涨时溢岸,水至堤脚下,虽已增修堤道盘木岸及卷埽固护,今荆家、鹊城、铭、房四埽在旧堤五十里,可以於房家埽下相度地形高仰处接堤一道,签上北岸新堤,用为遥堤,可以助二股河上流北岸近河新堤,以防决溢,可免大名府及御河至恩、冀、深、瀛等州军水患。」本志五年八月茂则言此在赏功前,今附见赏功後。
王安石欲除程昉押班,上不可,曰:「昉固尽力,然性气不中,又好把持人。」安石曰:「陛下聪明,有此一蔽,惟象、共善柔,能窥伺陛下眉睫之间为欺者,陛下乃以为忠良,臣以为害陛下政事乃在此辈人,若刚强孟浪之人必不能害政。今昉功状如此,与一押班固当;若疑不可亲近,第专令在外勾当可也。」上曰:「侍中珥貂,取其温柔。」安石曰:「书以为『仆臣正』,仆臣要正,亦不专取温柔。况陛下所谓温柔,又或象、共诞谩,非实温柔。」上终不许。
枢密院言:「河北义勇虽占籍以万数,然其间老疾小弱甚众。向因灾伤流移,而又权罢教阅,无由见合去留人数。欲因今冬大教,要录作阅字。委官司验试,如实有不任征役之人,并给公凭放免。」从之。
上欲修河北弓箭社,曰:「须得人人欣赖乃可为。」王安石曰:「但令豪杰欣赖,即能敺率众人。若要人人欣赖,恐无许多官职财物应副。若豪杰欣赖,敺率众人,众人成俗,则法立而不可废。今召人饮食尚有倦而不赴者,况欲什伍之,使从我进退,岂有人人欣赖之理?如畿内事,以近故为异论所摇,陛下以为疑。如金君卿在江西作保甲,以远故异论不到陛下左右,陛下又何尝疑其扰事?须以道揆,不须听无稽之异论。」冯京曰:「河北义勇十八万自足,何须做弓箭社。」安石曰:「河北义勇收人户不尽,河北有许多地,有许多人,何故只令十八万人习兵为义勇,而不可令尽习兵?」冯京曰:「须是丁多方可令习兵。」安石曰:「弓箭手不知用丁多少。」京曰:「亦须丁多乃入社。」安石曰:「今义勇尚只用两丁,如何弓箭社却要丁多!臣以为用两丁为义勇,更令远出上番,却於民不便,然见今如此施行。」京曰:「臣在太原日,若悫得两丁即令替。」安石曰:「臣读义勇敕,初刺时已或奏称两丁,并已刺尽。见今条贯须单丁乃许替,不知太原何故两丁却许悫替。」
上令讨论修弓箭社法,安石曰:「弓箭社部分不如府界保法,当如今府界保法修定。」京曰:「义勇已有指挥使,指挥使即是乡豪,如又作保甲,令何人为大保长?」安石曰:「古者民居则为比,比有比长,及用兵即五人为伍,伍有伍司马,二十五家为闾,闾有闾胥,二十五人为两,两有两司马,两司马即是闾胥,伍司马即是比长,但随事异名而已。今令二丁即为义勇,与两丁之家同籍为保甲,居则为大小保长,征戍则为义勇节级、指挥使,此乃三代六卿六军之遗法。此法见於书,自夏以来至於周不改。秦虽决裂阡陌,然什伍之法尚如古,此所以兵众而强也。近代惟府兵为近之,唐亦以府兵兼制夷狄,安强中国,监于先王成宪,其永无愆。今舍已然之成宪,而守五代乱亡之遗法,其不足以致安强无疑。然人皆恬然不以因循为可忧者,所见浅近故也。为天下决非所见浅近之人能致安强也。」上以为然。兵志云上随欲变三路义勇如府畿保甲。冯京云云据日录,乃是讨论弓箭社法,今从日录。
辛亥,河东路安抚司言:「府、丰等州蕃兵续入队丁壮有下户无力者,欲乞御贼器械并从官给,常时与免上番。」从之。
编排三司帐案所言:「太宗尹开封日,移牒三司,有御笔见存。」诏送天章阁。
壬子,诏司农寺出常平粟十万石,赐南京、宿亳泗州募饥人浚沟河,遣检正中书刑房公事沈括专提举,仍令就相视开封府界以东沿汴官私田可以置岗门引汴水淤溉处以闻。
癸丑,以右监门卫大将军令铄为职方员外郎。宗室试换文资自令铄始。令铄,太祖五世孙安定郡王世雄子也。世雄【七】,从蔼第四子也。新、旧纪并书:初听宗室试换文资。
光禄寺丞黄履为馆阁校勘。履,邵武人,治平末得旨召试,会履丁忧,及是乃命之。
丙辰,诏江、淮等发运司随行移用钱物,拨还三司、内藏库外,支银一十万两、绢一十五万匹,与陕西转运司计置镇洮,通远军粮草。
丁巳,诏以新筑乞神平堡为庆平堡,通镇洮军路,置三班使臣二员管勾。
环庆路经略使王广渊言:「乞依治平二年未有边事日,存留东兵人数。」从之。
礼院言:「刘永渊请於琼林苑藏冰,更不运致往冰井务,仍罢监务官,就委琼林苑官主之。而司天监议,於阴阳书无害,兼在礼典亦无方位。」从之。先是,上以此问王安石,曰:「於经取冰,须『深山穷谷,固阴沍寒』,不言有方所。」上以为然。六年七月十二日可考。
翰林侍读学士、提举鸿庆宫郑獬卒。
夏国宥州牒延州言:「王韶筑城堡,侵夺旧属夏国蕃部。」上曰:「西人何敢如此?」令作牒报之,及枢密院呈牒本,上令稍回互数字。王安石曰:「甚善。然夏国一妇人,一儿子,一困敝小国,乃敢先自违越,加不直於我,所以报之不当逊屈。」上曰:「彼或来作过。」安石曰:「若作过,即全无计算,何足虑?」冯京曰:「恐助木征以兵,必不敢公然入寇。」安石曰:「方事未集之时,不能早助木征,今木征已败散,洮西人争附我,乃始助木征,其无谋可知。」上曰:「彼不能举国来,若举国来,即镇洮未易当。」安石曰:「举国来亦不妨,彼新纳誓,国人皆喜於息肩,我自於西蕃筑城堡,无预夏国事。若举国来,则国人必不自直,且不乐行,此苻坚所以不能取胜也。纵彼能破我通远,我亦未足为忧。况如通远未易可破,彼举国来欲何求?若我自开边,无预夏国事,而夏国辄来按据,我便畏之,即何以保守中国疆界乎?」
庚申,秘书丞盛陶为监察御史里行。陶,新郑人,中丞邓绾所荐也。
先是,李舜举言:「探得契丹无移口铺意,乡巡弓手扰害百姓,百姓恐,故间牒北界有巡马事,今已罢乡巡。又雄州屡移牒北界,令约束巡兵乞纣饮食,巡兵亦不敢扰边民,边民甚安。」又言:「张利一妄以每岁民牵牛入城为避贼,又因责两属百姓指说北界巡兵盗猪,百姓恐巡兵挟恨报复,遂移居,利一因以为巡兵惊动百姓。」又言:「容城令、尉以两属户不即申巡马过河,一决二十人;问一僧见巡马否,僧云不见,又决之。凡如此妄决非一人。」上曰:「乡巡果如此扰害生事耶?」王安石曰:「固然。」上又曰:「令、尉何敢妄决人?此必利一使之。」舜举乃言:「不当便罢乡巡弓手,须与北界商量,亦令罢巡兵,又恐边民奸猾,复教北人移口铺,欲呼北界官吏谕之。」安石固以为:「不用如此,若召而不至,至而不听,则於体非宜。」蔡挺曰:「向赵用事,彼理直故肯来,今我理直,彼未必肯来共议也。」上曰:「此皆张利一生事。」安石曰:「利一罪状明甚,观令、尉所为如此,若利一奉法循理,令、尉何敢!然令、尉如此妄决人,不点检,顾点检北界巡兵乞觅饮食,巡兵乞觅饮食,百姓自怨北界,预我何事!为汤、武敺民者桀、纣,彼专为暴,我专为德,是北界敺民归我也。今乃纵我人为暴,助彼人为德,非边吏善计也。」上曰:「闻利一欲杀巡兵,赖其早替,几至生事。」於是降利一为皇城使、达州刺史、卫州钤辖,仍以失察赵用擅越界河,折伤兵级坐之。新、旧实录并於闰七月十二日书利一冲替後,仍坐赵用擅越界河,折伤兵级。降皇城使、达州刺史不得其时,今据王安石日录附见於此。卫州钤辖则据本传,本传亦云利一坐失察赵用,与实录同,而日录所书月特异,不知何故。今两存之,当考。六年三月丁未,孙永知开封,更详之。
辛酉,诏秦凤路重修甘谷城,及移通渭寨防托部役使臣等,各与减磨勘三年,并赐银绢有差。
右武卫大将军、连州刺史叔敖为文州团练使,右监门卫大将军叔彖为雅州【八】刺史,以学士院试经义入等也。
诏武学生试大义十道,分两场,从御史刘孝孙请也,後试武举人亦如之。
癸亥,诏辅臣观稻於後苑。
上谓王安石曰:「闻王韶有书与吕公弼,患诸人行遣不一,此必李宪、王中正与韶异同。」安石曰:「不知三军之权,而同三军之任则军疑,军事最恶如此。」上曰:「宪已召还,中正须修城了亦召还。」安石曰:「甚善。」因言:「今不取夏国,则四夷旅拒如今日,非所以宁息中国。然常人不可与虑始,此乃陛下所宜留意。」遂指陈经略之方曰:「破秉常与破木征无异也。」上曰:「王韶能办此否?」安石曰:「陛下若能任人,则何独王韶?韶亦自能办此。」又白上:「宜密使人厚抚夏国,所执送韩道喜、李崇贵等,异时可用也。」上以为然。
丙寅,少华山崩。此据吕大防奏,新、旧纪又云:赐压死者家钱,不能葬者官为葬祭之,地产因山变计口给田,贷以钱谷。今移入十月三日并五日。
丁卯,诏以淮南路分东、西两路,扬、亳、宿、楚、海、泰、泗、滁、真、通十州为东路,寿庐蕲和舒濠光黄八州、无为军为西路。此据五朝会要增入。
诏:「比差章惇经制梅山蛮事,今令知潭州潘夙、荆湖南路转运副使蔡烨与惇协力处议,毋致误失。」
梅山蛮素凶犷,数出抄掠汉界。嘉佑末,鼎州人张颉知益阳县,收捕其桀黠者付三等,遂经营开拓,安抚使吴中复以闻,其议中格。及户部判官范子奇权荆湖南路转运副使,复奏蛮恃险为边患,宜臣属而郡县之。子奇寻召还,又述前议。会遣惇察访南、北江,遂以命惇。既而,更委夙、烨。吴中复,治平元年十二月自潭徙瀛。范子奇,熙宁三年九月权湖南运副。烨为湖南运副在八月二十一日。
烨初奏称梅山事不可仓卒急成。上批章惇可先往辰州,候所经制有敍,乃往潭州。又批梅山事可专委蔡烨经制,必能了当。王安石曰:「陛下经制边事,既已授成算,令人勾当,继而为人游说,即别有指挥,人见事有衅隙,即生沮害。」上曰:「前此为无人,故令章惇了当。今蔡烨自可了当,不须专委章惇,或疏於蔡烨也。」冯京曰:「烨诚子细。」安石曰:「吴王岁时存问茂才,赏赐闾巷,及用兵,惟一周邱乃不得将兵,以其不足赖故也。然吴王所使将皆不如周邱。人才各有能有不能,未易遽论其疏。」冯京曰:「安石必已授惇经制次第。」安石曰:「陛下易於出命,故陛下微情人臣无所不见,人臣见陛下微情,知可游说摇动,故因事有衅隙,辄为欺侮。如郭逵言『木征必来作过,臣智虑浅短,无能裁处』,张利一言『因罢乡巡弓手,百姓惊恐入城』之类是也。人臣左右顾望,难於言事,故人臣微情陛下有所不知,不知人臣微情,故指挥事於事情有不尽。」上曰:「蔡烨本路监司,委之了当似便。」安石曰:「蔡烨初到,便言章惇必仓卒败事。臣谕章惇令委事於蔡烨。大抵人臣计事,多先为身,少肯为国计利害。今梅山事须乘机了当,若迁延,即生奸猾要利之计,兼梅山事未了,便要了辰州事不得,梅山不难了,既了梅山,然後到辰州,即先声足以振动两江,两江亦易了也。」上曰:「蔡烨盖欲自专其事,若章惇肯与共功,必无他。」因降是诏。
是日,冯行己言:「北界巡马犹未止绝,乞移牒约栏。」上从之。王安石曰:「牒固无害,然巡马过河亦无害。」上曰:「只为自来无此故也。」据日录乃九月二十二日事,朱史系之七月十一日非也,今附见本日。行己新、旧传并云:沿边旧有乡巡弓手,後悉废罢,而北界巡马如故,数渔界河,剽取舟船。行己请复置乡巡弓手,以杜侵争之端。神宗手诏嘉之。按日录,六年四月一日犹载行己不欲复乡巡弓手,与本传特异,当是日录不可信也,更细考之。」
戊辰,提举司天监沈括言:「楚州卫朴【九】精於历术,乞令赴监参校新历。」从之,仍赐路费钱五十千。八年闰四月历成。
己巳,荆湖北路转运使、司封郎中、直昭文馆孙构【一○】知荆南,寻复故。九月十九日复故,构本传云:构改知荆南,会沅州蛮纳欵辰州,遣左侍禁李资率轻兵入南江以致诸酋,而懿、洽二州蛮杀资。章惇奏请复构转运使,谕以恩信,归附者凡十四州,遂城沅州。此事当考。
辛未,检正中书五房公事曾布言:「乞於三司选吏二百人,专置司磨勘天下帐籍,以至三部勾院亦皆选吏置官,责以审覆。其人吏各优与俸给,课以功限,为之赏罚。仍自朝廷选官提举,其措置条约,乞下详定帐籍所详具以闻。」从之。旧纪云置司勾考天下帐籍。新纪无之。
壬申,权发遣延州、起居舍人、直龙图阁赵卨为吏部员外郎,赐银、绢二百,以卨奏根括地万五千九百一十四顷,招汉、蕃弓箭手四千九百八十四人骑,团作八指挥故也。
鄜延皆荒阜硗瘠,占田者不出租赋,而倚为藩蔽。宝元用兵後,残破流徙,名存实亡。每调发,辄匿避。尝蒐集,才八百人,多罢癃,杖耰鉏至金明而溃。酋利其亡,收田以自殖,卨呼诸酋问曰:「往闻汝族户若干,有诸?」对曰:「然。」曰:「今何在?」曰:「大兵之後,死亡耗散,其存止此。」卨曰:「其地存乎?」酋无以对,卨曰:「吾贳汝归,听汝自募家丁,使占田充兵可矣。吾所欲得者人也,田则吾不问。」众皆伛曰:「闻命。」诸酋感服,归募壮夫,悉补亡籍。卨曰:「异时蕃兵,提空簿漫无考诘,多以老弱充数,至有一夫而累代者。」因议涅其手,论者难之。上亦有审处之诏。属岁饥,卨令蕃兵愿刺手者,贷常平谷一斛,於是人人愿刺惟恐後。蕃官刘绍能有异言,弗强之,其所部闻他族刺而得谷,皆请於绍能,绍能复以白卨,笑曰:「若恐蕃兵疑阻,勿刺可也。」绍能谢愚不知所为。遂悉刺之。因假予官钱置铠械,以时练阅,严其除复,信其赏罚。土人劲扞,便习险阻,利其田产,乐其室家,以战若守,一可当正兵之十,敌惮之,为鄜延【一一】长利。
初,上以卨根括等事乃其本职,欲止降诏奖谕。王安石进曰:「今居此职而不能办此事者皆是,如卨宜蒙厚赏,以劝来者。」故有是命。於是,上称卨招弓箭手,省募兵之费,甚善。安石曰:「凡我境内百姓皆可使,何特弓箭手而已。」上因称种世衡。安石曰:「陛下以朝廷利势为世衡所为,岂特功必倍之也?」卨本传,田数、兵数俱多,今但从实录与兵志,实录田数人数并同志。又云:六年,卨言新募弓箭手颇习武伎,请更番代正兵归京师,诏审度之。六年九月二十六日、十二月五日,可考。
甲戌,赵拚言:「累入蜀,深知蜀人情状,闻欲作保甲、教兵,必惊扰失人心。」上曰:「初无教兵指挥。」王安石曰:「无此,然教兵亦何妨?诸葛亮以蜀人脆而坚用之,亮尤为得蜀人心,何尝惊扰?」上曰:「诸葛亮舍蜀人即无人可用。」安石曰:「汉高祖伐楚,用巴渝板楯蛮。武王伐商,用庸、蜀、彭、濮人,岂有蜀人不可教以干戈之理!」
是月,废蒙州为立山县,隶昭州,成都府犀浦县、成德军灵寿县、雅州百丈县、剑州临津县为镇。
注 释
【一】超折原作「起折」,据阁本及宋史卷一六九职官志改。
【二】河西宋会要蕃夷六之八其上有「洮」字。
【三】仍增奏本阁本、活字本均作「仍增奏字」。
【四】辞臣也「辞」原作「乱」,据阁本及宋史全文卷一二上改。
【五】内殿崇班太平治蹟统类卷一六神宗开熙河「班」下有「告一道」三字。
【六】又存清水镇河以折其势阁本及宋史卷九二河渠志「折」均作「析」。
【七】世雄「世」字原脱,据上文及宋史卷二一七宗室世系表补。
【八】雅州「雅」原作「雄」,据阁本及宋会要选举三二之三改。
【九】卫朴阁本及本书二六三、宋史卷三三一沈括传「朴」均作「朴」。
【一○】孙构「构」原作「桷」,据宋史卷三三一孙构传改。下同。
【一一】鄜延「鄜」原作「郦」,据阁本及上文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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