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者国学续资治通鉴长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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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百七十六 熙宁九年(丙辰,1076)

 

  起神宗熙宁九年六月尽其月

  六月乙酉朔,广南东路转运使陈倩言:「乞选差经水战兵官,以备舟师攻讨。」诏:「师期不远,若自朝廷选人,即已趋赴不及,其令招讨司选差及更博访舟师利害施行。」二月四日蔡承禧言:「陈倩精神昏昧,乞选材臣为代。」从之。今倩居官如故,则是承禧所言初不行,实录误也。

  又诏筑邕州等要害城寨,以峙刍粮。

  又诏茂州事宜已得平安,前此钤辖司日奏平安,可罢之。此据御集,可见後来王中正生事,故具存之耳。

  丁亥,知太原府韩绦言:「河东夏秋大熟,乞以封桩钱帛预散於民,候收成入粟於缘边、次边。」诏听以一年配籴。

  诏:「安南行营军士如疾病,将官宜亲抚视,严责医疗,逐将月具平安及疾病死亡人数以闻。」

  诏:「成都府路边事钤辖司专制置,梓州路转运司与钤辖司制置,利州、夔州路转运司与驻劄路分都监司同制置,并许一面那移军马。如边事大,须合邻路兵力,即利、夔州路各申钤辖司。」

  安南宣抚司言:「已差桂州都监侬宗旦等同点集右江丁壮,讨捕刘纪,又差左第二副将曲珍都大提辖团结训练。」诏:「侬宗旦虽乞自效,颇见忠勇,然有诸子见归刘纪,恐或怀去就,可更选有谋略使臣一员与宗旦等同将领,仍令曲珍提辖。军行日给粮钱千,或虑路费不足,若作军人日给口食不便,即比类军人给钱米,务令充足。其峒将首领至时有怀贰,不伏点集,及丁壮点集之後故有违犯,即以军法施行。」王安石言:「曲珍西人,恐未谙溪峒情伪,乞用温杲参计之【一】。」不许。他日上谓安石曰:「宣抚司言两江溪峒不可令其附贼【二】,大是,温杲之言大非。」安石曰:「方官军未到,虽不令附贼,安能禁其附贼?既不能禁其附贼,因喻之使不反侧,坚心附贼,又或为内应,此不为失策。」上曰:「既附贼便为贼质,其老弱反为贼用。」安石曰:「贼力能如此,我虽不指挥,安能禁其如此?」上曰:「不指挥即却不敢全附贼。」安石曰:「彼力能制两江,我又不能救,则两江何为不附贼?」上曰:「不如团结。」安石曰:「固已令团结。」上曰:「宣抚司自要团结,温杲乃以为非。曲珍向是西人,却便入得两江,温杲与溪峒十亲九眷,却不敢入。」安石曰:「温杲事初便要去团结两江,深入攻交趾。」上曰:「何不去?」安石曰:「後来邕州破,去未得。杲初去时,自云若邕州已破,即去未得。」上曰:「杲何故云团结不得?」安石曰:「杲云人方耕作,又无食,所以难团结。後来朝廷令厚给强壮,又赈赡老弱,如此而温杲尚有言以为不可,乃有罪。初不如此,而言难团结,杲又何罪?」上曰:「宣抚司要支与钱米。」安石曰:「温杲来说难团结时,未见说支钱米。」

  王韶言:「昨遣种谔时,欲及春末夏初且攻扰交趾,取其侧近州峒,至冬,宣抚司往乃易为力。」上曰:「兵何由到得?」安石曰:「臣初以为贼尚攻邕州未下,其国空,可轻行袭灭,则入寇之兵不攻自破。後来邕州已破,则袭灭之事更不可言。然当交趾乾德初立,州峒各欲内附,此事不过募二万精兵,择五六中材之将,必了得交趾。窃恐当时料有今日之不轨,则亦不惜一举。四境事若不图大於细,为难於易,则劳师费财,固其所也。」上曰:「前代兴王欲有为,须先练兵而後动。」安石曰:「举事则材自练,若不举事亦难练兵,但日夜教之坐作挽射,不知遇敌气果如何?但举事使尝之而有功,则人材不材自见,材者见赏拔,则不材者亦奋矣。」上曰:「举事亦须自家兵马可用,若宣王征玁狁,其饬治车马如何也!又须度力所可能胜。」安石曰:「譬如乾德初立时,用二万精兵足了,以中国之众,募二万人精兵,岂患无之?择五七中材将帅,亦岂患无之?一举灭交趾,则威立矣。以尝胜之众布之陕西,则陕西之兵人人有胜气,以其气临夏国,不足吞也。吞夏国则中国之气孰敢干挠。」此日录六月六日事,今附此。谕溪峒令且附贼【三】,乃四月十九日事,五月八日谕刘纪亦同此意。

  是日,上为王安石言:「熙河探报,夏国欲用十二万人取熙河,六万拒汉兵来路,六万攻取。果如此柰何?」安石曰:「熙河城必非一日可拔,夏国纵无後顾,不知十二万人守熙河几日?自来夏国大举,罕能及二十日,熙河虽乏粮,亦皆有半年以来枝梧,恐无足忧者。且夏国非急迫,安肯出此?出此则绝岁赐,致诸路攻扰,有何所利?」

  戊子,供备库副使张逖为西京左藏库副使,前乾宁军司理参军张适为大理寺丞。逖等以外都水监丞程昉上修滹沱河及淤田之劳也。会要云修滹沱河功毕。

  诏比部员外郎、权同判都水监刘璯减磨勘三年,故工部郎中、都水监侯叔献长子上高县尉时中与循一资,以开丁字河功毕也【四】。然河成而舟不可行,寻复废之。於是王安石为上推言叔献公忠尽力,不忌能,可倚仗以事,俟淮南运河打量退出田,即具前後功状,乞赠官。上曰:「赠官殊无实利,不如更推恩其家也。」究竟当考。

  沧州言:「第九将下押队、下班殿侍朱琪与界河贼船斗敌,斩首十三级,射贼五人堕水,长行赵友等十二人杀贼有功。」诏:「朱琪转三班借职,赵友等各转资,每级赏钱六十千。」

  己丑,成都府、利州路都钤辖司言,绵州都监王庆等救援茂州战没。诏:「王庆给赙外,女俟出嫁,夫与奉职,子妇若生男,与借职,生女亦俟出嫁,夫与借职。崔昭用子瑾与奉职,璘借职。刘珪子仲安与奉职,永安借职。白身没阵二人王禹锡及崔昭用壻,各赐其家钱五十千。左侍禁张义有功没阵,与赠官;子宗望、宗保及女俟出嫁,夫并与借职。」刘珪初见六月五日,又见十月十二日。

  辛卯,给事中、知陈州吕惠卿奏:「往者邓绾言,臣丁忧日托张若济贷部内钱。闻推究所穷究首尾,七月乃毕。今朝廷复差蹇周辅推鞫,其初遣使之指,事本缘臣,臣事既明,更为何人置勘?周辅乃绾乡人,尝为御史推直官,不惟有嫌,於法亦碍,乞别选官置院。」诏屯田郎中、新权发遣秦凤路提点刑狱李竦与蹇周辅同推鞫。初,以惠卿奏进呈,王安石曰:「徐禧本惠卿所荐,自布衣不旋踵为美官,尹政亦惠卿与章惇所荐擢,因何不言恐人疑其不尽,今乃言周辅不可用,不知周辅有何嫌?」上曰:「惠卿言绾已是罪人,难更用其言。」安石曰:「绾为言事官,纵不实,无罪。」上曰:「绾言借钱事亦已有不实。」安石曰:「绾以根究为未实,即未见其为罪。况言事官许风闻,言者自有主名,安可遽以罪绾?」上曰:「惠卿必缘罢却温卿故云尔。」上又曰:「惠卿言观宰臣气焰,必欲致臣於死。」於是安石因请改差人【五】,上难之,安石请添差一人,上许之,遂以命竦。

  安石既与惠卿交恶,令徐禧、王古【六】等按华亭狱,不得惠卿罪,更使周辅按之。安石子雱犹恐弗得,切责练亨甫、吕嘉问,亨甫、嘉问共议取邓绾等所条惠卿事,杂他书下制狱,安石初不知也。

  惠卿素结堂吏,吏遽告惠卿於陈,惠卿即自诉,且讼绾及安石,前後凡数十纸,其略曰:「绾等入奏,中书出敕,如出一口。」又曰:「夕出於有势之口,朝书於言者之奏。」又曰:「安石尽弃素学而隆尚纵横之末数,以为奇术,以至谮愬胁持,蔽贤党奸,移怒行狠,犯命矫令,罔上要君。凡此数恶,力行於年岁之间,莫不备具,虽古之失志倒行而逆施者,殆不如此。平日闻望,一旦扫地,不知安石何苦而为此也。谋身如此,以之谋国,必无远图,而陛下既以不可少而安之,臣固未易言也。虽然,安石忌臣之心有甚而无已,故其所为无所顾藉。」又曰:「今中书乃用罪人绾等之诬辞,出降敕命。」又曰:「匿其忮心,托请小事,以脱误诏令之出,此皆奸贼之臣得以擅命作威於闇世者也,奈何安石今日之所为乃与之同事耶?」又曰:「安石矫诬敕命,以令勘官。」又曰:「前之矫诬,必当彰败。」又曰:「陛下既令安石任政,若至於此而不稍裁抑,犹恐非长久之道。」又曰:「安石必不敢以此为名而求去,若以此求去,是敢以不义要陛下也,其可从乎?」又曰:「陛下平日以如何人遇安石,安石平日以何等人自任,不意窘迫乃至於此。」又曰:「君臣防闲,岂可为安石废也?」又曰:「臣之所论,皆中其肺肝之隐。」

  上既以惠卿所诉事示安石,安石谢无有,归而问雱,雱乃言其情,安石始咎雱。雱先病疽,忿恚增剧,而嘉问等相继得罪。安石由是媿,上疏求去【七】,上待安石自是意亦稍衰矣。惠卿讦绾及安石语,据陈瓘尊尧集及尊尧余言。惠卿家传云前後十四章自辨,已附注五月十四日。六月十三日罚吕嘉问等,李竦于九年五月十九日以屯田郎中、通判和州差权发遣提点秦凤刑狱,十年四月八日乃改福建运副,朱本於正月二十七日便云福建运副,误也。

  御史中丞邓绾言:「吕惠卿罪恶之人,近因朝廷差官按治,抗章自列,尚敢凌蔑陛下股肱耳目之臣,乞赐重行屏窜。」知谏院邓润甫亦言:「惠卿因朝廷差官案治,抗章自解,坜谰增饰,诋诬大臣,欲以致君之疑,薄己之罪。乞先行绌责,禁绝章疏。」诏并候秀州勘毕取旨。

  丁忧人将作监丞苏子元言:「乞依旧许钦、廉、雷等州民主管蜑户,各依海岸湾澚居止,采鱼为生,遇有出入,须令主户知其所往,俟大兵进讨,即发蜑户及船随军,庶免为贼侦候。」先是,广西转运司言:「乞边海州军许土着富民养蜑户,遇入海得珠,则约价以偿惠养之直。所贵蜑户不为外夷所诱。」从之。至是,又诏广西转运司备录前旨,牓於沿海州军。

  诏:「淮南、江南、广南、两浙、荆湖、福建等路,各给五路教阅格付安抚、钤辖司,先看详有无本路不可推行事及有当教习武艺,今当如何比较赏罚,开析以闻;及差路分都监以时出巡点检,仍责当职官训练,长吏提举,岁终比较殿最升黜。」

  壬辰,三司言:「奉诏折二钱可且未得支用,别听指挥。前已诏诸路通行,今未审止禁在京或令诸路并罢。」上批:「都下钱法,自祖宗以来未尝有改,其新行折二钱,不须取索比较利害,宜直指挥京师并畿内并罢。」墨本此下有「执政进呈不行」六字,朱本削去。

  先是,薛向铸折二钱於陕西,其後,许彦先又铸於广南,及广南以偿铜价。既而有言折二钱民或不肯折用,又诸路继有如此者,故始诏令府界不用。後章惇乞并府界用之,上曰:「府界既用,即当令京师亦用之。」至是,有言民以用折二钱不售,诉於开封而被决杖者,又言有诉於三司者,以故上批欲罢之。及中书访问开封、三司,皆言无是事,乃再以进呈。上又云:「但恐经久富民藏小钱莫出尔。」王安石曰:「大钱亦无多,富民岂肯藏小钱不出,藏小钱不出,於富民亦有何利?」上又曰:「恐四夷闻中国行两等钱,以为贫窘,乃伤国体,如何?」安石曰:「钱有二品,自周已然,何系贫富?且自古兴王如唐太宗、周太宗时极贫,然何足为耻。臣初不欲铸折二钱,今乃极论者,盖朝廷举动为四方所瞻,稍有罅隙,即为奸人窥伺愚弄,将不能立国,是又何能安天下国家也!」上乃令复行之,然两宫讫不欲用折二钱,故折二钱未尝进入禁中,安石争不能得,退遂移疾不出,上使人谕之曰:「朕无间於卿,天日可鉴,何遽如此!」安石乃出。「先是」至「复行之」,据朱本,安石移疾,据司马光记闻。

  先是,诏安南招讨司招降杨光僭等,於是招讨司言:「蔡烨申杨光僭等必以死拒命,恐未易招降,顿兵挫锐,妨讨交趾,兼无故贪其地,非义,不如候招讨司回兵讨定。」王安石曰:「烨前遣赵杨谕光僭等内附,又与蒲宗孟言,烨不去一两月须了。今以大兵胁之,乃云必以死拒,又以取其地为不义,却候回军讨定,何其前後反覆也?」上曰:「烨在任自不能了,今恐功在他人,故如此。其为人险薄,大似其父。」安石曰:「迨『天之未阴雨,绸缪牖户』,不及今胁取,恐南师既行,彼见中国无如我何,因交趾未服间,连结抚水,更为湘潭之患。兼恐南师归日,军人有功者自欲就赏,其归而无功者意气已索【八】,难更举事。」上曰:「不知招讨司会蔡烨意否?」安石曰:「郭逵对臣自云回军日相度,臣曾奏此事。」上曰:「今讨定与回军利害等耳,彼见我军胜,呼之必至,如韩信令燕,从风而靡,光僭必不能过燕。」安石曰:「燕无并吞天下之意,则宜有所附,非附楚则汉尔,汉胜而招之宜必往,况如韩信者,燕若不附必不但已。今兵锐而无事之时,乃不敢呵问光僭,及军回之日,思归之士不可久留,光僭老贼,谙识事机,知南师思归,将帅又无坚忍之意,逗留不肯遽出,则南师自当舍之而归。且燕势必有所附,光僭志自擅而不出,则与韩信燕事不同。」上又曰:「事定後,蔡烨自可行遣。」安石曰:「且令分析前後反覆意状,亦足以儆奸,朝廷不宜数为憸人所愚弄也。」此日录六月八日事。按实录三月二十二日,专委朱初平招抚杨光僭等,至十月二十一,初平言诸杨出降。盖未尝借招讨司兵力,不知日录何以有此,或当时曾降指挥,缘蔡烨申请遂罢,亦不见蔡烨有无行遣,今仍附见本日,更俟考详。十六日辛丑诏付郭逵云云,则是王安石所言讫不效也。

  癸巳,赐布衣冯正符同进士出身,与试衔大郡判司或县主簿、尉。正符,遂宁人,以御史中丞邓绾奏举舍人院试中等也。

  诏:「河北路巡检、县尉已用义勇、保甲、土蕃,其元管马步军并於马军额除之,所减巡检兵级及弓手义勇、保甲各数支费,委监司一员拘收封桩,季具数上兵部,岁终以闻,中书点检准备移用,其兵额令枢密院详酌裁定。」

  宣政使、耀州观察使张若水卒。诏用石全彬例,赠天平军留後。

  丁酉,权检正中书五房公事吕嘉问、检正刑房公事张安国、提点五房公事刘衮、刑房堂後官张奕各展磨勘二年,主事黄九皐以下各降罚有差。以吕惠卿言推究弟温卿劄子误带出御史中丞等蔬内因依,下两浙制勘院故也。朱本取王雱传所书附此云:「时方下两浙制狱鞫吕惠卿,未具,而嘉问等乃以邓绾乞责降其弟和卿疏杂它书行下,执政初不知,堂吏遽告惠卿于陈,惠卿以闻,特旨罚之。新本因朱本,今但从墨本也。时政记与墨本同。五月十四日惠卿家传云云,可考。

  己亥,疏决系囚,杂犯死罪以下第降一等,杖以下释之。凡降释罪人千七百二十六,大总二千五百余人。

  分命辅臣祷雨。

  诏上番保甲,人多处即大保全上,人少处即小保全上。从兵部请也。

  是日,六月己亥,十九日也。安南行营发潭州,趋桂州。此据郭逵家所录征南一宗文字六月十日奏。案张方平九事云潭州距桂州十四程,然则郭逵等到桂州必是七月初也。

  辛丑,安南招讨司奏:「丁忧人将作监丞苏子元言:『朝廷命将至占城、占腊,使牵制交贼,广东所备战船,海风不定,必不能尽达。况占城畏交趾,占腊未尝至广州贸易,人情不通,若舟师至而二国疑惧,则事危矣。乞令杨从先等止自钦、廉海上进兵。』又言:『陆道进兵抵贼城下,尚隔大江,交人善水战,虑贼船据险,大兵难济,遇夜奔冲必败事。乞下广东经略、转运司委官选水兵,募勇敢,教水战,将来只自广州沿海发船,抵钦、廉界泊岸,俟大兵进讨有期,即令水兵径入交州击贼,分船北岸,以济大兵。』本司据杨从先奏,今水陆并进,陆不过自邕州至左右江、横山寨等路边近甲峒、广源进兵,水不过自钦、廉等州发船,然密迩交趾,无不设备,若不以奇兵牵制,何由指日克捷?今若是广州进兵,以九月发船,乘北风径趋占城、占腊,与宣抚司【九】会邕、钦师期,同入交趾讨荡。并据广东转运副使陈倩状,前此发谊舶至占城、占腊,各避九月至十二月飓风飘溺,须正月初北风乃可过洋。本司看详杨从先之计诚疏,苏子元之说甚长,乞朝廷详酌指挥,诏招讨司从长施行。」郭逵传云:逵次桂州,遣和斌、杨从先督水军涉海自广东进,诸将自广西进。此云令招讨司从长施行,不知所从竟何如。观七月十二日诏,则从先冒大洋之计讫不从也。

  又诏付郭逵等:「近累得卿等奏杨光僭事,据勾当人申说,虽无大段凶悖,然观其意思,终是负固,未肯即便听伏勾呼。缘今来大兵南征,本以交贼犯顺,如光僭小丑,乃是因而措置余事,若却专用力经度,甚非朝廷本谋,及虑将来师期日逼,此蛮叛扰,反致缀留大军,深为不便。卿等可及兵形未见间,且依朱初平议,羇縻安帖,无令反侧,俟有可窥,或敢肆叛诞,加兵诛讨,未为後时。」逵言已依初平议羇縻安帖讫。此据郭逵征南文字六月十七日御宝劄子,今附此,可并六月八日蔡烨所言、七月十七日朱初平奏。

  壬寅,上批:「北人见争理瓦薼坞地分,可速降指挥下韩缜【一○】等令子细遍行检视,详悉画一地图闻奏。其堡铺、山川、人户、壮丁及水流所向,并须一一贴黄声说,不得小有卤莽漏落。」此据御集,九年六月十八日下,十一月二十五日可考。

  癸卯,秦凤路提点刑狱郑民宪言:「逃移弓箭手并营田地土,昨多方设法召人请佃,令认租课。乞许就近於本城寨输纳,仍特蠲免支移、折变。」从之。

  以水源峒蛮主侬贺、部能峒蛮主侬境、地弄县蛮主侬华、领马峒蛮主侬淋并为定远将军,贾县蛮主侬夏、安清水知县侬凛、马柳上下段知县侬舒、侬宿并为宁远将军。

  高阳关路安抚司言:「信安、乾宁军塘泺昨因不修,独流决口,至今乾涸。乞於朴桩堰南引御河水注入。」上批:「闻近岁塘水有极乾浅处,当职之官颇失经治,可于两路各选委监司一员,以巡历为名,点检具阔狭深浅,画图以闻。」已而河北东、西路提点刑狱韩正彦、韩宗道各具淤淀乾浅处以闻。诏送河北屯田司相度当兴修所在,计工料闻奏,其官吏仍令东路转运司劾之。

  丙午,诏:「以王雱病,特给王安石假,令在家抚视。」

  丁未,诏:「河东将下军兵、民兵军器什物,令知太原府韩绦密选委官,除麟府丰州、岢岚宁化军外,遍诣逐州军,择可用者,依所降八阵法内九军会数所用名物,於太原府、代州各备一九军会数,编排收贮,委绦提举,仍令所差官须逐一拣选,毋得止凭文字编排。如不足,当令军器监制作应副。非久,专遣近臣阅视,令绦先具库屋数目、修置次第,画图以闻。」

  戊申,卫尉少卿石监言:「昨交趾入寇,诸峒蛮族并是胁从,多有欲归投者,乞因招谕。并目睹边界利害,候到阙奏陈。」诏令石监赴招讨司【一一】陈说讫赴阙。

  己酉,诏:「大军南征,邕州最为根本之地,钱粮军需皆在其中,贼若计穷,自海口由永安州路取钦、廉走邕,不数日而至,虽城坚不可攻,岂不虞钞劫之患。邀我粮道,人心必摇,回师北救,则腹背受敌,招讨司应已有处置,未见奏所以为备,令本司密以闻。」未见奏报如何。

  太子中允、天章阁待制王雱卒,年三十三,赠左谏议大夫,手诏即其家上雱所撰论语、孟子义。雱性刻深喜杀,常称商君,以为豪杰之士,每劝安石诛不用命大臣,而安石不从也。安石辅政时,罢逐中外老成人几尽,多用门下儇慧少年。诸生一切以王氏经为师,讲官策试诸生,论及时政,皆罢逐。及与惠卿交恶,使人告发吕氏奸利事,皆自雱发之。

  侍御史周尹言:「臣闻钱币之用,古者或谓之泉,欲其流而无滞,或谓之布,取其周遍而平均。臣去冬奉使经由永兴、秦凤路,伏见盗铸铁钱不少,市肆买卖交易多不肯行用,官司虽有支出,却不收纳,上下疑惑,军民愁怨。问其本末,盖是钱法用一当二,铁钱易得,而民间盗铸者费少利倍,所以抵冒,严刑不可止绝,滥钱日以滋多。臣今到京,便欲具管见申述,乞将两路折二铁钱只作一文行用,自免滥铸之弊。又访问得所在官中积贮者约有数百万贯,民间收藏者又不在其数。缘上件钱货,起初元以一当十,後来减为折三,近岁又作折二,已於国家重货十损其八,若更作一文行用,即又损一分,所以不敢辄有奏请。昨来朝廷差汪辅之往逐路拣选行用,近日风闻,却又以汪辅之所拣永兴、秦凤路铁钱至万数不多,令三司指挥更不行用,仍令逐路转运司速行改铸。臣窃惜官中见成数百万贯钱,顿为弃物,兼别行改铸,又费一重物料,经隔数月,未能敷及原数。就令改铸务监每一日铸及三千贯,即一年之内除节假、旬假,实有三百日,课程约只得九十万贯,以来计三二年间,未满数百万贯,况日课未必及三千贯之数也。若改铸之法,或只仍旧作折二,即民间盗铸定亦不可止绝。况即日本路经费寖广,财用窘乏,或更似此暗有失陷,即年计必致阙误。臣欲望圣慈重惜国家财货,无以臣言为轻,不足采用,特赐指挥,将折二铁钱更不别行改铸,亦不须拣选。起自今後只作一文行用,则盗铸者所获之利不充所费,自然无复冒禁作过。岁省重辟,而农商交易获泉货流通之利。且约官中所有,止就四百万贯言之,若以二为一,即犹得二百万贯之数,致力简省,便可行用,公私必无疑阻,比之改铸劳而又费,其利害灼然可见。如允臣所奏,即早降圣旨,下三司疾速施行,免致虚有劳费。」周尹疏附见,当删取之,其从违须考。二月二十七日遣汪辅之,四月一日及公弼云云,又七月二十二日,又九月十六日。

  辛亥,诏:「自今应删立海行条贯,专委官详定讫,中书、枢密院同进呈取旨,类聚半年一覆奏颁行。事应亟行者,取旨,中书委检正五房并本房检正与制敕库官,枢密院委都副承旨并本房检详提举宣旨库官司详定。」以诏令数易故也。先是,中书同日奏修令式二事,上批:「如上二事,既非不得已须当改定,可俟岁终或半年一次类聚颁行。自今海行条式,宜半年一修定进呈,取旨颁降,毋使纷纷改易,疑扰四方。」故有是诏。

  壬子,以进士权武学传授杨汲为山阴县尉。以汲献兵说可采,令权传授,候一年与试,至是舍人院试策复中中等故也。

  是日,上批付郭逵等:「代北疆事虽已分画,北人展转邀索不已,谍者多称北人缘朝廷方事南讨,欲乘时牵制。以此观之,安南之举惟万全速了为上。卿等可更体国,精加筹策,博极羣议,亟期殄灭,以尊强华夏,使边隅自此稍知歛戢。」此据郭逵征南文字六月二十八日御宝劄子,今删取附见。神宗责望如此,逵等竟坐责,有以也夫。

  是夏,富弼言:

  臣退伏草茅,不预人事。近者窃闻蠢尔蛮獠,犯我疆封,二广作灾,五岭严备,虽为手足之患,谅烦宵旰之忧。然而命将得人,出师有日,上禀神算,必成武功。臣又窃闻淮南累岁尤为荒歉,流亡饿殍,赈济难周。今骤起数万之徒,闻由诸路而往,兵马所到,粮草须办。监提守宰,惟务供军,府库仓箱,殆难足用,既各求於集事,恐必至於扰民。复有按察之官,继行督责之令,上下逼迫,公私煎熬,人心不宁,实可矜恻。

  臣又窃闻南方乡村城郭,重叠逋欠官私钱物,其数浩瀚,若监司、州县又相催理,仍与此时赡军所费,一并取足,则民不堪命,无以为生,啸聚惊骚,或难禁戢。陛下天赋仁圣,累降宽恤之诏,其如所在阙用,出於无可柰何,须至侵渔,方能济集。而又官吏各思一时苟免罪责,不暇为国家忧及後患而为长久之计也。臣又窃闻诸处兴修水利之类,役人甚众,多或至於一二十万,此伤耗民财,事亦不细。伏愿陛下降诏有司并下诸道,切以宽民为务。凡所逋欠,可蠲者与蠲放,理难蠲放者多分料次,且令迤逦输纳,及权罢诸般兴作,完聚民力,一意专以破贼为急。俟岭南宁息,岁时稍丰,然後别上图议,以称朝廷有为之心,固亦未晚也。

  臣杜门谢事,祗如聋瞽,但时得於四方之人传闻者,今录以上奏。苟有妄说,惟陛下恕其愚而怜其心,以来众正之路。

  又言:

  臣近者因拜谢章,辄敢略具南事附奏,伏计愚恳,寻达天听。蛮寇大扰,即已窜归,然王师遂行,必谋吊伐,水陆并进,威德兼施。若夫讨御之方,得失之际,则非臣庸短之所预知也。伏望陛下密诏郭逵等,候至二广,熟计攻守利害,速具奏闻。可往则往,如不可往,则令别图去就,以全王师之重。海峤阻远,恐难责其固必。

  臣又窃闻秦、陇之外,数年用兵,克取熙河等五州,别立一路,辟地进境,开拓故疆,诚为国朝美事。然而远近共传,当时杀戮人命,不可胜计,费耗财用,莫知纪极。是皆主事者公为欺罔,不以实数上奏,致陛下无由得闻。今既立成部分,建置官属,屯兵守御,各有定制,即须所得之地,所出之物,足以供赡一路,不假外求。然後可为长远之利,遂成开拓之益,则向者人命不为枉杀,财用不为虚费。柰何罢兵後,惟闻朝廷自京师辇运金帛,监司从内地支拨粮草,增添转递,递铺奔走,不绝於道,滔滔而去,尚云不足。一二年来,又闻彼中米麦,每岗计钱四五百文,贱亦不减三百以上,公私遑遑汲汲,日忧不逮。若常如此,岂不为枉杀虚费?而又自此国家府库如何供亿?民间物力如何出办?遂使官私俱困,得之何用?况陕西即今上下穷窘已甚,事苟得实,臣窃忧之。伏愿陛下亲选无所畏惮公忠臣僚,不与其时用事人为党者,往彼按视土地可耕否?所收货物足用否?人情可安否?久远可守否?俟得其实,然後委二府会议,方见经久利害如何。若不审行考校,但务竭力劳费,臣以为末等之家有十金之产者,且犹未肯如是,况为天下之计哉!惟陛下深切留意也。唐宣宗朝此方亦曾自举十数州内附,未尝少加攻取,既而供馈阙乏,终却叛去,唐亦不复顾惜。更乞略赐检详,亦可以为证矣。

  臣又窃闻代北之地,北人妄有争占,意在先发,殊无义理。朝廷以其倔强难制,遂欲尽与。此说传播甚盛,然终未知的实,万一是的,则闻者莫不忧骇。何哉?盖彼固婪贪,後患弥大。彼曲我直,事甚明白,且宜以理辨折,未易可许。昔赵欲赂秦六城大邑,而虞卿不从;东胡欲求匈奴瓯脱,而冒顿弗与。观於简策,足为龟监。愿陛下取此二说,以今疆事反覆参校始末轻重,与二府议定,决然利害,奏禀而後行,不须特出宸断也。

  臣又窃闻累年新法所行之事,条目甚多,陛下近各深见为害,但虚怀隐忍,未即更张,此诚大得为君之道,从容优裕而不欲迫急也。然羣论所谓害者皆害及天下之人,被害既久,则岂尚容舒缓哉?度今时势,正如解倒悬之急,惟恐解之不速也。亦如人之感疾,深则难愈;木之受蠹,深则难补。惟陛下所见害事既明,芽蘖已着,宜早图之,必无大旱之失,更或稍缓,则遂成疾蠹深患,朝廷亦难奠枕矣。况天下不以贤愚,共知陛下始欲讲求大治,比迹唐、虞,前代帝王用心非所能及,而不意为人所误至此。事皆成弊,究其端由,实非陛下之失。惟是众口共责为谋者,恨不食其肉焉。今圣情既以开悟,稔知其罪,而犹隐忍惜护【一二】,不速更张,渐致事生,却恐遂玷圣德也。

  臣更愿陛下左右臣僚中,不以职位高下,常视其反覆狡狯者疏之,纯良方正者与之。反覆狡狯者,虽有奸才强辨,或可以惑人,其实自取名位【一三】,及援引亲旧,结成朋党,互相保庇,表里胶固,牢不可破,如此之类,岂可置之左右而任之以事乎?盖本无一定之志,不耻不仁,不畏不义,不见利不劝,必无忠荩慤实,安肯内心於国家也!纯良方正者,才辨诚有不及狡狯之人,然其心不二,持守坚笃,中立不倚,旁无朋比,用之则直道而进,舍之则奉身而退,不为利回,不为义疚,忠亮一节,至死不移,不肯欺昧於朝廷,自求多福。如此等终无妄误,必能为国家立事,假有未能立事者,亦不为害也。陛下临御既久,当尽照见,固难上逃圣监,此尤宜常挂宸念,恐非须臾可忽也。缘误用一二奸人,则展转援致,连茹而进,分布中外,大为朝廷之害,卒难救整。唐文宗所谓破河北贼易,破朋党难者,正为此也。天子无职事,惟辨别大臣邪正而进退之,此其职也,窃乞重之又重之!

  臣狂瞽之说,实有爱君忧国之心,固无他志,伏乞俯赐听纳,早赐裁处。

  又言:「臣荷圣眷特厚,以老病休退,无便不敢非时辄以愚诚上达,今因贺表,复敢具所闻附奏,惟愿圣造断在必行。况造端已甚,不烦更加访问,深恐问及意异者,妄有饰说,又惑圣听也。臣赋性愚戆,不识忌讳,既闻众议万口一词,窃虑左右前後之人交相蒙蔽,臣实不忍缄默,上辜圣恩。此劄子只欲陛下略知外事一二而已,乞不降出,庶免後悔也。」弼上言不得其时,前论交趾云附谢章,後论新法云附贺表,今志载於六月末,谢章不知何事,贺表当是同天节也,更须考详。弼言陛下深见新法之害,不知何所据,或恐是王安石罢後耳。

  张方平言:

  交趾自李日尊以来,贡职已废,朝廷阔略不问,边臣苟慢,防禁益弛。凶恶盗贼、奸蠹之民、诸配徒者,不无逋逃,颇从亡匿。亦有士人顽嚚不逞,投身亡命,赴其招进,教之治兵,助其邪计。故今乾德敢奸王命,凶党用事,多是华人。往时遣使例抵其国,见城中无居民,府舍湫陋,茅竹屋数十百区以为军营,兵器有弓弩、木牌、梭枪、竹枪,弱不堪用,势不能为中国患,故远而易之。至景德中,李氏窃此疆域,及今七十余年,王人久不涉其地,不复知其虚实。今闻其城栅隍爎乃有数重,兵力民众必益充足,颇略旁近占城等诸小国,事势设施,比前为强大。而岭南长吏犹习故常,本非经远之才,又忽不虞之戒,狂妄轻脱,为国生事。蛮性狼猂,有不能堪,告诉不听,投书不受,事情壅塞,积成忿恨。及其战舰抵岸,军鼓叩城,如入无人之境,略无交锋之备。寇兵所至,城邑为墟,迁致货财,系累妇女,封豕长蛇,恣其酷毒,传闻其事,可为痛心。然此为既往之咎,方当虑将来之策,谨条九事,列于左方:

  一事,即今淮甸、两浙、江东西、湖南北州县,仍岁旱蝗,陂泽竭涸,野无青草,人户流散,穷荒极敝,事可忧痛。方当散利薄征,缓刑弛役,布德施惠,以抚存保息。而盗起南裔,王师大兴,正出荆、潭之路,此时民力何以复堪赋发?臣愚以为今之上策,当以谋取,不可以力胜。谓宜且择广、桂二守臣,精密毅重,识略足任者,属之方面,付以便宜,使各选举部下文武将吏。其两路职司官,朝廷为之遴选,令协力从事,招集户口,各安本业。为发禁卒以代荆湖见兵,益令募本土丁壮,分屯缘边城邑,使足以保守要害,更相救赴,则贼不敢复窥徼内,自取歼夷。峙粮、积刍藁,惟事事乃其有备。揣情观变,临事制宜,岁年之时,经营进取。盖中国御蛮寇固有大体,图功宜审,虑害宜深,务在保威灵,纾民力,全士马之用,惜金帛之费,先收多福以绝後虞。此为全胜之算,经远之道。傥谓业已兴举,难於散遣,犹有中策,具诸下条。

  二事,蛮寇自入钦、廉【一四】,以至陷邕州,残暴黎庶,践食城邑,既而席卷还其薮穴,及今已累月。朝廷旌死事者而录其孤,推恩厚矣,然及民之惠,犹有阙者。春秋传,鲁与齐战,曹刿请见鲁公,问将何以战?公曰:「小大之狱,虽不能察,必以情。」刿曰:「此可以一战。」盖谓其重人命也。谓宜特降德音下广南、荆湖,以慰安远人之情,使知陛下哀痛伤恻之意。凡四路百姓耗病之事,加惠优恤之,庶国家仁恩无所不逮。至如宥释罫误,以安吏卒之反侧,开设赏募,以招溪峒之酋豪,祭酧其亡魂,掩藏其残骼,皆前代常行之事也。夫文之所加者深,即武之所服者大;德之所施者博,则威之所制者广。震耀杀戮,生殖长育,功用相承,此天之道也。

  三事,东南六路灾荒已甚,官私匮乏,莫相救恤。又缘青苗、助役、市易之法,农民困於输钱,工商窘於财利,谓之钱荒,人情日急。今王师薄伐,聚於荆、潭,调发赋输,即以军兴从事,荐饥之际,供亿实劳。臣闻安民丰财,用兵之本也。所有荆湖南北、广南东西【一五】四路青苗、助役、市易法,伏望特赐先罢,役法令复依旧制施行。以此宣布德泽,慰悦民心。易曰:「悦以先民,民忘其劳;悦以犯难,民忘其死。悦之大,民劝矣哉。」

  四事,臣闻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忧【一六】,深而思远,知天知地,胜乃可全。地者,远近、险易、广狭、生死也。彼蛮之举事,非谓其众可以抗王师,非谓其智谋可以胜中国,而敢为暴害至是者,负山海之险,林薮之深,可以出为寇患,难以入与战斗,乘我无备,因而得逞。传闻蛮界,其崖壑深阻处,篁竹丛薄,不通人行,人有操持器仗者,纵横不得回转。顷年贡象治路,劣容象行【一七】,谓之象路,象过寻复蓊塞。蛮行如鸟兽,穿窜山薮间,自知其路,外人不得而入也。今业已失备,致寇蛮又悉众而归,王师于征,是行天讨,非救急之兵也。救急则欲速,行讨则要之致诛而已,不计收功之缓,当图全胜之策。今兴师十万,日费千金,锐士不可久於瘴乡,骁骑不能驰於鸟径,营栅无所立,粮道不能通,长兵无所施,行器无所用,财殚力屈,徒沮国威,先有自困之形,未见必举之势。何也?若士马而得为用,则蝼蚁之众何足平;若士马而不得用,则熊虎之力无所展。傥今冬蛮未扑灭,则前春兵须抽退,更图後举,臣窃难之。臣识闇志衰,安知军旅之事,但以古今方册,亦足比测事宜。向者岭南有万兵,蛮何敢轻入。窃谓今来吊伐,兵在於精,不在於众,可以计取,难於力争。况淮、浙、江、湖公私匮罄,人至相食,岂有畜积,计置刍粮,财费过倍。若令诸军日驻襄、邓,将佐僚吏省去宂员,随行厢军量留充役,自余浮食一切勒回,以宽输省齎送国财民力,实为大计。襄、邓间比年丰稔,仓廪充实,军留就食,足支岁月。士饱马肥,暮秋引发,乘锐诛贼,军气自振,後无艰乏,方可图功。

  五事,臣观蛮事,可以计取,难以力争。盖交趾气俗与诸蛮不同,诸蛮贵种姓,服从贵种,义不可夺。今交趾自国朝以来,已易四姓,皆由大校以权党篡夺,乃是唐末藩镇遗风,故其势易为躀动。窃闻乾德尚幼,诸酋共事,而主谋者三人,今入寇大获金帛子女,各得所欲。蛮夷不义,惟利是贪,归国争功,岂能相下?如列其三郡分授三酋,各为主领,被之告命,使达蛮中,事纵不行,必生猜贰,以至他日衅端常在,多方以挠之,则功易举矣。兵法曰:「军莫亲於间,事莫密於间。」非精知微密,不能用间,用间之术,神妙之道也。惟时会之为难得,今实得其时会,惟陛下深念所以可付之人,诚上策也【一八】。

  六事,林邑国在交州南境,本象林之地,汉时列为郡县,後有功曹区连者,杀县令自立为王,因别为国,历江南六朝,尝羁属之。隋仁寿中击破其国,寻而自复,至唐朝贡不绝,国朝以来为交趾所隔,遂不复至。然自晋、宋六代,尝侵寇交州。南史以为林邑素无土田,贪日南地沃,常欲略之,故乘衅即入日南、九德诸郡,辄留不去。唐末亦是为羣獠摇扇,以陷交州,为中国患。今揣能害交趾者惟林邑,且林邑与交趾相去才千里,本共象州一州之地,今桂州至邕州尚十四程,则是林邑、交趾之间比邕、桂中间程途犹近。意者募能使外国之人,谕以讨交趾事,约之师期,使自一面入会王师,如能破交趾者,以日南九德之地委之。蛮夷贪利重,必自为力,亦伐国一奇也。

  七事,窃见安南後军见在本府待师期,所领南京一将外,又泾、原、秦、陇之兵约二千五百骑,间约取七月到本府,正是六七月间在路,到此又便南行,夏秋盛热,比至桂州已行万里。臣前已陈蛮界山林崖壑之险,不通人行,马实难用。顷年侬贼作乱,狄青破之,闻在邕州西北,适近山坡,地势广平,马能施力,故当时破贼,马军之力为多。今日行军,深入蛮地,事与侬贼不同,侬贼溪峒一首领,入我郡县之间,且是剧盗,击破即糜烂矣。今交趾自是一国,窃有土宇,恃其险远,主客势殊。秦、渭马军、弓箭手,本备羌戎,皆是扞边锐兵劲骑,有到京师,犹为不服水土,辄生疾病。而乃驱之瘴雾沮洳之中,巉崿{竹差}枿之地,水多沙毒,草无藁秸,进又不可以驰突决胜,其能还者无几矣。况西北戎寇,睢盱顾望,如闻王师远出,边骑多行,忽起风尘,来犯亭障,东西往还,万里莫相赴应,又不比海隅之失备矣。凡言国家大事,必曰军马,军马者戎事之本,不可忽也。今边塞简选一锐士,调习一壮马,甚不易得,尽心於国者方知之尔。所有昨召边要将官及骑兵,愿各遣还本道,使荆湖多募丁壮,蒐补诸土军。其将士服习土风,谙识山川地利,其骑亦止用南马,格式虽下,筋力自壮,惯行险隘,安其水草,使与中国之人相先後,势之便者也。且使戎狄知朝廷之力,一方有警,边备晏然,不为动也。

  八事,伏见安南招讨司期诸留兵以八月中旬悉至潭州,潭州去桂州十四程。窃闻岭外岚瘴,八月、九月尤甚,谓之黄茅瘴,草黄时,瘴气方盛,十月以後气候始肃。湖南饥荒,粮草难致,久留就食,实费供输,若便引行,触冒瘴毒,士马未用,恐多病疫。若展一月期会,可省一月刍粮,湖湘之民大宽事力。比至其时,新米已熟,暮秋湖外风土调适,免致人骑枉有损伤,国计军行,两为便利。

  九事,本朝祖宗有边防大事,亦尝博采羣议,今安南之举,兴师十万,万里讨伐,涉危度险,利害甚多。然圣志先定,国论已协,伏愿特降玺书,内外近职之臣,各令献策,以示博访之道。使四方知陛下重谨之意,三军知陛下忧轸之怀,观其否臧,亦以见羣臣之材识。愚者千虑,尚须有得,采择所长,不为无补也。方平所论九事,亦必自此夏间,今附见富弼疏後,须更考详。郭逵征南文字五月二十六日奏云:「已于今月二十五日牒劄诸处,促期勾抽陕西、河东选募军马,并在京留住军马、南京後军、京西就食马军,节次起发前来,取七月下旬到潭州齐集团结。」方平八事乃云以八月中旬悉至潭州,当是後来却有改移,或是方平所奏八月字误也。

  注 释

  【一】乞用温杲参计之「计」原作「制」,据阁本改。

  【二】不可令其附贼「其」原作「且」,据阁本改。

  【三】谕溪峒令且附贼「令」原作「今」,据本书卷二七四熙宁九年四月甲辰条改。

  【四】以开丁字河功毕也「开」原作「闻」,据文义改。

  【五】於是安石因请改差人「请」字原脱,据阁本补。

  【六】王古原作「王占」,据阁本及宋史卷三二○王靖传改。

  【七】上疏求去「疏」原作「数」,据阁本改。

  【八】其归而无功者意气已索「其」原作「一」,据阁本改。

  【九】宣抚司「抚」原作「副」,据阁本改。

  【一○】韩缜原作「韩镇」,据本书卷二七九熙宁九年十一月丁丑条改。

  【一一】招讨司「司」原作「使」,据阁本改。

  【一二】而犹隐忍惜护「惜」原作「借」,据阁本改。

  【一三】其实自取名位「实」原作「余」,据阁本改。

  【一四】蛮寇自入钦廉「廉」原作「广」,据阁本改。

  【一五】广南东西「南东」二字原倒,据阁本乙正。

  【一六】不可不忧「不可」二字原脱,据阁本补。

  【一七】劣容象行「劣」,阁本作「仅」。

  【一八】诚上策也「也」字原脱,据阁本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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