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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百八十八 元佑元年(丙寅,1086)
起哲宗元佑元年九月壬申尽其月
九月壬申,文思副使、内侍押班梁惟简为皇城副使。(十月二十日,苏轼云云。)
御史中丞刘挚言:「臣昨日曾论林希奸邪,不可为中书舍人,使与朝论。今者,窃闻已有除命,则是臣之区区未蒙采纳矣。伏缘希天资忮害,士大夫皆知之。从来惟是阿附执政,躁於进用,而近日尤甚,以利相市,其迹甚着。若在词掖,日参政议,朋奸陷交,相为唇齿,立私党以扰公道,自此朝廷之上必为其所欺谩,交乱政事,非小害也。昨有试毕以进告身而罢者,则邢恕是也;由起居以言而罢者,满中行是也。伏望圣慈详察,中书舍人,职在要近,非他官之比,决不可以奸邪居之,速赐罢希新命,依条除一外任,以慰公论。希有词藻,若稍能自重,由正道而进,则一舍人不足道也。惟其急进,朋附非人,此臣所以不得已而必论,惧其党之盛也。」
又言:「臣等窃以奸臣交结,古今大患,上足以蒙蔽朝廷,下足以动摇士类。若不察其几微,翦其萌蘖,盘固蔓延,必将难拔。臣等自春至秋,累上章疏,及上殿奏陈中书侍郎张璪奸邪,乞罢执政。陛下尝谕臣等,候过明堂大礼,张璪必退。今大礼已毕,而璪方扬扬有自得之色,殊无退意。谨按:璪面柔而心很,言甘而行险,身为大臣,当一以大公之道尊主庇民,不当交结臣僚,以肆欺罔。璪被诏举文学行谊之臣充馆职,明知陆长愈贪污有素,文行无称,以长愈乃林希妻亲弟,受其请托,辄以应诏。璪所以受其托者,不独在结希,意在希之弟旦见为殿中侍御史,冀其阴助也。今闻希已为中书舍人,昨日闻主者促撰告词甚急。窃意璪之为谋,欲希早受命,成其奸党。今若使依旧在中书预政柄,林希又作属官预国论,又有弟旦作御史为阴助,上下朋比,挟邪饰诈,无所不可,朝廷将如何也?恭惟陛下睿明之德,洞照奸慝,每行黜陟,天下咸服。今璪与林希兄弟相结,奸党已成,臣等若顾嫌疑,若避形迹,不倾写肝胆,极言力陈以告陛下,破其奸党,则後日之患将无可奈何,臣等负陛下深矣。伏望陛下特奋睿断,罢张璪执政,追寝林希中书舍人之命,则奸党不成,朝廷清矣。陛下如以臣等言为是,乞降出臣等章,付外公行,如以臣等言为非,乞行显戮,以戒妄言之罪。」
侍御史王岩叟言:「臣伏见中书侍郎张璪受诏举文学行能之士可充馆职者,而璪无公忠报国之心为陛下求贤,乃受起居郎林希干请,荐希之妻弟陆长愈以应诏。按:长愈贪污狼籍,无士人之行,已为举主吴审礼等首其奸状,今在有司。璪切於交结林希,故昧朝廷而荐之。其交结希之意,乃在交结希之弟殿中侍御史旦也。旦方为言事官,欲其阴为己助耳。希奸回险佞,清议共所不与,而璪独喜之;璪柔邪巧佞,正人共所愤嫉,而希独附之。希籍殿中之权以交璪,璪因殿中之势以亲希。相资以权,相市以势,奸人得朋,气焰增炽,未易扑灭,非国之福也。今希召试中书舍人,若陛下不知,容其受命,遂为璪之属官矣。朝夕相亲,预闻国论,其得安乎?自此日购邪谋,阴害政事,臣恐台谏交章,凟乱宸听,无有宁日矣。伏望圣慈以国家为重,禁邪於已兆,防患於将然,早赐罢免张璪中书侍郎之任,追寝林希中书舍人之命,并斥陆长愈不得召试馆职,以惩奸慝,以肃朝廷,不胜幸甚!」
监察御史孙升言:「近尝论奏:十科取士,必用达官,而朝廷自两制近臣,当求有德,苟本源或浊,则流派曷清。又尝论满中行,以谓今日之大臣,则前日之侍从;今日之侍从,则异日之大臣矣。侍从之选,可不谨哉!臣昨因论五月四日差除不当,内起居郎林希,文词虽优,而行义无取,王珪执政则附珪,韩缜当国则结缜,今则又转而之张璪之门矣,何以异满中行之所为!前日窃闻召希试中书舍人,希奸佞险恶,无端良公忠之操,难以备迩臣之选。伏惟陛下临政以来,登崇俊良,选用耆德,立万世太平之基,澄源清流,正在今日。如希之奸险,安可令侍上左右,以陪国论哉?伏望圣慈详察,特降指挥追寝,则天下幸甚!」(四月二十六日癸丑,中行小龙、明州。九月十六日,希中书舍人;十九日,罢。)
升又言:「臣读易至否、泰二卦,然後知君子小人进退消长系天下治乱安危也。盖阴阳之内外,小大之往来,非一日之积,由驯致而然。一阴之在内,不足以有凶,必至於三阴之俱来,然後以为否;一阳之在内,不足以有吉,必至於三阳之汇征,然後以为泰。是知朝廷之上,人主之侧,一小人之力未足以为天下之乱,为天下之乱者,羣小也;一君子之功不足以致天下之治,致天下之治者,众贤也。小人成羣,贤者众多,虽各以类而至,然去取乃系乎人主。是以古先哲王,知小人之来,则其渐必至于成羣,以为天下之乱,故去邪勿疑,诗云『忧心悄悄,愠于羣小』也;知君子之征,则其类必至於众,以致天下之治,故任贤勿贰,诗云『济济多士,文王以宁』也。伏惟皇帝陛下、太皇太后陛下临御以来,登用正人,斥逐奸恶,开大公之路,昭勿贰之怀。且天下四方无愚智皆以为贤者,司马光而已。陛下至诚礼貌,任以为相,於是名儒旧德奋迅而起,以汇而征。太平之基已兆,奸险之恶犹存,而光不幸死矣。不独圣怀轸念,亦使善类疚心。何则?奸险之人难退而易进,苟引类而来,陛下迟疑而不去,则其渐将至于成羣,此君子所以为忧也。所谓奸险之存者,中书侍郎张璪也;附丽以交结者,林希也。前日林希召试中书舍人,谏官、御史极言论列,而天听未回,告命已下。希既为中书属官,朝夕与璪谋议,而希弟旦为御史,苟或上下交通,则其类驯致,诚恐非朝廷之福。臣愚不肖,误蒙陛下拔擢,夙夜思念,少图补报,而狂瞽之言不足以感悟明主。臣今非不知上忤大臣之意,下失同列之情,而中取怨於希。所以惓惓愚忠,上冒圣听至於再三者,深虑小人之浸长,不顾一身之私谋。伏望圣慈少加省察,检会臣前奏,特行追寝,则天下幸甚。」
癸酉,诏林希为集贤殿修撰、知苏州,陆长愈罢试馆职。
侍御史王岩叟言:「大臣之罪,莫深於挟私意以欺主上,莫险於急身谋以忘国家,莫逆於怀奸心以图後日之利。有一於此,皆所当诛而无赦。按:中书侍郎张璪,不忠不孝,欺罔先帝之罪不可言。陛下隐忍含容,不欲加诛,且令备位政府,今又踰年,陛下之恩深矣,至矣。然璪既不知感,又无悛心,复阴结奸党,欲成私谋,以害政事,以危国家。幸陛下洞照奸心,黜其党与新除中书舍人林希於外,罢其所举馆职宣德郎陆长愈不得召试,搢绅之士无不竦服,皆谓睿明不可欺,圣断不可测,清明之政不可乱,天下幸甚。自古奸臣不明其罪,不正其罚,则必扬言於人,自以为无过,而贻怨於上。臣恐陛下於璪罪恶,行之有所不尽,暴之有所不明【一】,以失中外之意,徒使奸心怏怏,退有後言,非所以严典刑,厉大臣也。伏望陛下明白其罪行,窜斥以示天下,使奸臣知惧,以为後世事君者之戒。」
贴黄称:「臣窃以既黜林希、陆长愈,则璪不可不行降黜,以正其交结之罪,勿宜复如蔡确,使之侥幸善去,令天下之人以为愤恨也。惟陛下省察,幸甚!大抵奸臣为奸之状难得而见,幸而见之,不可不行也。今陛下行璪一人,足以惩奸臣立党之私矣。璪挟私怀奸,朋邪罔上如此,若朝廷不重加贬谪,反进职名,与之善藩,则他时大臣以勳劳均逸於外者,将何以处之?此不可不重也。」
定州路安抚司言:「北人田文等告获奸细人翟安归明,乞推恩。」诏:「特与茶酒班殿侍,添差充淮南指使,仍依条给赏。」(新削。)
诏:「诸路坊郭第五等已上及单丁、女户、寺观第三等以上,旧纳免役钱并与减放五分,余并全放,仍自元佑二年为始。其收到钱,如逐处坊场、河渡钱支酬衙前重难及纲运公人接送食钱不足,方许以上项钱贴支,余并封桩,以备缓急支用。」(七月二十一日苏辙奏,当考。明年,孙升有言,附正月末。)
权知开封府谢景温言:「明堂大赦,乞差推、判官一员将带人吏及法司一名,与府界提刑分诣诸县,催促决遣该赦不合原免公事。如内有久被禁系,根究未见本末,证佐在远,所犯该徒已上罪,令申解赴府断遣,杖已下即一面结绝;及迄今後每遇非次疏决,并冬夏仲、季月盛暑严寒,在京差官催促结绝之时【二】,本府亦依此施行。所贵德泽下流,狱事无滞。」从之。
枢密院言:「臣僚奏,马军教阅,旧日除教御阵外,更有教马射法,先五人,次十人,次二十人至全队射,皆重行『之』字使马。行数多者,即依此开行列,透空发箭。若接战之际,虽用人马众多,施放各不相妨。进则整齐,有迎敌之势;退则曲折,有待敌之形。马射之法,此为便利。近岁专用顺鬃直射、抹秋背射法,其散教『之』字马射遂不教习。缘直背射,若以轻骑挑战,即可施用,至如用众,则直背射不能重行。盖以进退皆向前取直发箭,过致相妨,则知『之』字马射固不可废也。欲乞今後营阅排日内,添入马军散射与直背射,隔日牙教,其散射法一依旧日『之』字使马,自五人至全队射。如此,则临遇大敌,便於用众。乞依所请相兼教习。」从之。(新削。)
丁丑,秘书监张问相度河北水事。(十一月二十二日丙子言河事,旧传可考。四月四日以前,当亦考。)
右司郎中赵君锡为太常少卿。
新授京兆府教授刘绚除春秋博士,从侍御史王岩叟荐也。
吏部侍郎傅尧俞言:
窃谓乡村以人丁出力,城郭以等第出财,谓之差科,相与助给公上,古今之通道也。臣不敢远引为证,自本朝百余年间,祖宗之法,未有以城郭之财助乡村之力者。今而行之,恐未为得。
凡公人未有不以官事与百姓接者,一与关涉,必肆诛求,但事有大小,时有疏数耳,况胥吏日夕与百姓从事者乎?故州县之官,不使公人多见百姓,谓之能吏。所以百端防检,恐其侵渔,犹未能禁其一二。今惟忧其不足,乃无名取钱於坊郭以与之,臣深所未谕也。其间固有劳逸不能均齐,系官吏之能否,条禁之精粗,惟当督责郡县,讲求善法,安在人人与钱哉?
昔者,乡村、坊郭事体不同,故各安其分,无有异论。自免役之兴,不复分别。今差役既还,未有科配,常情概见则似平允,必令出钱,愿桩留以备缓急。夫以天下之广,民物之众,事常藏於隐微,发於人之所忽,边鄙、河防、贼盗、水旱,岂可必其无有哉?庆历中,羌贼叛扰,借大姓李氏钱二十余万贯,後与数人京官名目以偿之。顷岁,河东用兵,上等科配,一户至有万缗之费,力不能堪,艰苦万状。此皆以上下全盛之时,取於民以为助,犹或如此,况今民力疲弊,国家指以为用而不忧者,免役宽剩钱耳,盖有时而尽,乌能持久?如闻天下主财利之臣,不度朝廷大体,袭观望故态,虽茶、盐、酒税常入之数不甚究心,渐有亏失。臣恐数年之後,或至不足,一有缓急,将全取於民,不惟人难克当,必致误事。诚能量使出办钱物,敛而藏之,严敕有司不得辄用,其科扰之事,一切禁绝,示以必信,使人无疑,则不徒无词,遂将欣懽奔走,惟恐输纳之在後耳。
昨陕西兵兴,一路等第人户流离奔迸,无地藏匿。京西州郡,与之犬牙相接,晏然无预,人之忧乐,如隔天壤。今若积以为备,或一方有事,转而济之,是通天下之力,不其均且易哉?若取其财,依旧科敛,他日之患,恐不但怨嗟而已。臣尝以是白文彦博、司马光、吕公着。此乃国之远图,民之实惠,愿陛下特断而行之。若用以资助役人,臣未敢详定。
今役法大议已定,皆韩维等素所裁处,如未遵用,即乞且修整颁降,令州县行用,候见抵牾者,随加改正,三二年间,庶几全备。如以差法为非,自可复为雇法,不须无事徒此纷纷。今诸路文字,近来方此改更,何日成就?臣闻陈力就列,不能者止,此亦臣之不能为者。陛下采用臣言,敢不悉心共职,若谓臣言与议者不合,不可施行,乞依苏轼例,许臣罢免详定;倘以臣上违朝旨,将以诫敕不恪,虽加重责,臣不敢辞。(元佑元年九月二十二日奏,十月六日罢详定。)
己卯,正议大夫、中书侍郎张璪为光禄大夫、资政殿学士、知郑州。台谏弹章交上,凡十数,璪乃请外,竟从优礼罢去。(旧录但云从其请,今用新录。弹章则随时附见,不并书。)
诏御史中丞刘挚同侍御史王岩叟举监察御史二员。
诏:「夏国告哀使副赴阙见辞例物、筵会、买卖,并依去年夏国母亡告哀人例施行。」
礼部尚书韩忠彦言:「夏国主卒,遣使诣阙告哀,看详欲权就垂帘日引使、副并从人两班朝见太皇太后,拜礼如合门仪。见毕,退於殿门屏外立,俟皇帝坐,卷帘,再引两班朝见如上仪。朝辞准此。其衣装,元丰八年十月内夏国母告哀例,使、副素色三袩,黑捡蹀躞,亦听服紫縿,不用红色锦绣。」从之。
太常寺言:「秉常卒,合辍视朝三日,缘在谅闇中,於礼不举哀挂服。」从之。
措置熙河兰会路经制财用所上修筑兰州西关堡利害,诏刘舜卿审度合如何措置不致生事,及具图以闻。(七月六日,又十一月二十二日。)
庚辰,宰臣、亲王、执政、近臣等分诣观、寺恭谢,以明堂礼毕,在谅闇故也。
癸未,权发遣庆州范纯粹乞回纳一官,换冠帔授所生母乐寿县太君张氏。诏特赐,不为例。
右司谏王觌言:「臣闻利不百不变法,凡法之所以变,非得已也。使利害等均,而徒有变更之劳,则不待明智不惑之士而後知其不足为矣,彼中才之惮烦者,皆不为也。况利少害多,而可以轻变成法哉?臣窃见今年九月九日朝旨节文:『内外马事并隶太仆寺,直达尚书省,更不经由驾部。车营、致远务、鞍辔库、驼坊、皮剥所、养象所并专隶驾部。』臣窃谓此可以败坏官制,而未见为利之实也。夫自李唐失政,官制紊乱久矣。圣朝祖宗以来,初则有东征西讨之忧,既混一区宇之後,方务休养元元,故於修备官制有所未暇也。至神宗慨然悯之,于是讲求历世之坠典,造新一代之成宪,正名百职,建复六联,上下相维,各有分守。此真得唐、虞、三代建官之美意也,後世所当谨守而勿失。今朝廷以马政久废,而推行牧养之法,固太仆、驾部之职矣。若使太仆旧隶驾部,而共修职事,于牧养之法未见其害也;使车营、致远等务不隶太仆,而领于省曹,于牧养之法未见其利也。利害未分,而徒本末失叙,官制复隳,臣不知其可也。且场务恶隶寺、监,寺、监恶隶省曹,乃官吏不恤法度者之常情,顾朝廷处之如何耳。伏望圣慈宣谕执政大臣,无以牧马一事而轻坏官制,追还九月九日朝旨,别降指挥施行。」
贴黄言:「先朝造新官制,於古义皆有按据。若推行之际,见其未尽,乃当修成,何无故废坏?臣伏见今年八月二十日敕节文:『高丽贡奉,皆系管勾所检勘,依条格申所辖鸿胪寺,其本寺不以事体大小,皆不与夺勘会处分,但腾申主客取候指挥。今後高丽、夏国遇入贡应干排备所须之事,并令管勾同文馆所、都亭西馹所,径申所属曹部施行,更不经由鸿胪寺。』臣窃谓鸿胪寺不与夺处分,诚为非是,然若非省曹不稍假以权,而致其不敢与夺,即是鸿胪寺不任职也。此皆罪在官吏,乃非官制之过,岂可因官吏之罪,而废省曹、寺、监上下相维之序哉?夫蕃夷入贡,合责办鸿胪者,今夺而专之於省曹,是省曹办事敏於寺也。马事措置,合经由省曹者,今析而擅之于太仆,是寺之办事敏於省曹也。名实则同,而缓急工拙之间何其异也?故论者以谓均是省曹,一则夺寺事而专之,一则虽其所属之寺事不得预焉;均是寺也,一则并省曹之事而专之,一则虽其本寺之事不得预焉,果何义也?若谓减去经历之处,然後事可以速集而无害,则非独鸿胪、太仆,而省曹、寺、监上下维持之序可存者少矣。法度如此,岂经远之道?圣慈详酌。」(觌自注云:「九月二十八日奏。」此九月九日朝旨当是九月七日也。王存奏云九月七日圣旨,与觌奏不同。圣旨已附九月七日。今列存奏于後。)
兵部尚书王存奏:「臣等窃惟朝廷以马事专隶太仆,不令驾部关预,此于牧政未见利害,然而事系省曹纪纲,恐自此寖成隳紊。臣等思虑所及,不敢嘿嘿。先帝闵历代官制殽乱,命官置局讲求尧、舜、三代之制,参以唐典,正省、台、寺、监之职,使官有分守,事有统制,上下相维,着成大典,以贻後嗣,为万世之守也。推行之初,特敕寺、监於尚书六曹随事统属,又申谕中外曰:『人各有分然後安,官各有守然後治。是以大正百职,复建六联,如被选之人不循分守,敢有僭紊,执政官委御史台奏,尚书而下听长官纠劾。』中外臣子,具闻德音。今奉行已逾四年,未见有害。一旦乃因有司僭紊申请,从而改更,臣窃以为过矣。大率官司乐於自专,不欲有所统属。今日太仆既许不隶驾部,异时太常又将乞不隶礼部,其他寺、监各务专达,无复分守,则上下纷乱,官制之坏自此始矣。臣诚不忍先帝竭精致虑,再岁而成之,一旦用有司僭紊申请而坏之。书曰:『有典有则,贻厥子孙。』盖六官之制,备于成周,乃先王典则,万世可守者也。六官之坏,乃杂建诸司,苟务趋办,唐末、五季之事也。方太皇太后拥佑圣躬,制政房闼,在位百执事尤宜谨守法度,不可徇有司一时之请,而隳先帝已成之制。自顷官局有为害于时,法令有不便於众,一切更张,其谁不服?至於省、台、寺、监所分职事,皆本先王制治之法,其间或有迂滞不通,量加裁正,使便于行事,无所不可,若因而致有隳紊,不惟於事体可惜,且恐非继志述事之义也。伏乞少加圣虑,以先帝制诏示执政大臣,自非有害于民,毋辄轻改。有司僭紊申请,宜依令施行,庶几治世之典不至寖有隳坏。」
贴黄:「先帝权置经制牧马司,当时指挥不隶驾部,盖为别是一司创行经画,非同寺、监自有分职。检会元丰七年十二月二十五日敕:『诸官司库仓事不可专行及无法式须申请者,并申所属寺、监;不可专行,并须随事申尚书本部;本部不可专行,即勘当上省。』盖上下分守,内外事务行有次第,则不相淩越。今来许寺、监直达,已得朝旨,方下省部施行,不惟其间事有利害,不相照应,兼本末倒置,於理未顺。朝廷若为修复马政,恐经由驾部或致迂滞,则当督责本部务相协济,或寺、监事有急速,即许其直达,自余并合关由省部。如此,则於法制无碍。」(十二月十四日又改此指挥。)
监察御史孙升奏:(编类章疏元年九月二十八日。)「祖宗之用人,创业佐命如赵普,守成致理如王旦,受遗定策如韩琦,此三人者,文章学问不见于世,然观其德业器识、功烈行治,近日辅相未有其比。而王安石擅名世之学,为一代文宗,方其居讨论润色之职,陈古今治乱之言,朝廷为之侧席,中外莫不引颈。一旦遭遇圣明,进居大任,至言不践,旧学都捐,摈斥忠良,弃众自用,趋近利,无远识,施设之方一出於私智,以盖天下之聪明。由是言之,则辅佐经纶之业,不在乎文章学问也。伏望陛下临政以来,审择台辅,尊用老成,遐迩怀仁,边隅向德,天下四方忠义端良之士、豪杰俊伟之材,俱收并用,无或弃遗,所谓千载一时也。臣不胜大愿,愿陛下选任左右辅弼必先乎德业器识,无取乎文学声名。」贴黄言:「苏轼文章学问,中外所服,然德业器识,有所不足,此所以不能自重,坐讥讪得罪于先朝也。今起自谪籍,曾未逾年,为翰林学士,讨论古今,润色帝业,可谓极其任矣,不可以加矣。若或辅佐经纶,则愿陛下以王安石为戒。」
翰林学士苏轼言:「臣闻之,孔子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天子法天恭己,正南面,守法度,信赏罚,而天下治。三代令王,莫不由此。若天下大事,安危所系,心之精微,法令有不能尽,则天子乃言。在三代为训、诰、誓、命,自汉以下为制、诏,皆所以鼓舞天下,不轻用也。若每行事立法之外,必以王言随而丁宁之,则是朝廷自轻其法,以为不丁宁则未必行也。言既屡出,虽复丁宁,人亦不信。今者十科之举,乃朝廷政令之一耳。况已立法;或不如所举,举主从贡举非其人律;犯正入己赃,举主减三等坐之【三】;若受贿徇私罪名重者,自当从重,虽见为执政亦降官示罚。臣谓立法不为不重,若以为未足,又从而降诏,则是诏不胜降矣。臣请略举今年朝廷所行荐举之法,凡有七事:举转运、提刑,一也;举馆职,二也;举通判,三也;举学官【四】,四也;举重法县令,五也;举经明行修,六也;举十科为七。七事轻重略等,若十科当降诏,则六事不可不降。今後一事一诏,则亵慢王言,莫甚於此。若但取谏官之意,或降或否,则其义安在?臣愿戒敕执政,但守法度,信赏罚,重惜王言,以待大事而发,则天下耸然,敢不敬应?所有前件降诏,臣不敢撰。」(轼除学士乃九月十二日,不知此章以何时上,今依轼集附月末。十科讫不降诏,必是从轼所请也。又不知谏官谁欲降诏,当考。十月二十六日,左司谏朱光庭请申敕内外臣寮,十科无或援小人。诏从之。)
朱光庭、王觌既迁司谏,左、右正言久阙不补。(元年九月十二日,光庭、觌迁;二年六月一十八日,乃除丁攰为右正言。岩叟论奏不得其时,因附九月末。)侍御史王岩叟言:「臣窃以求言不厌广,纳善不厌多。言不广则不足以尽天下之情,善不多则不足以成大圣人之德。诗曰:『先民有言,询于刍荛。』刍荛之贱,犹不遗而问之,况於贤士大夫哉?经曰:『天子有争臣七人,虽无道,不失其天下。』夫苟得其人亦足矣,何必七人之众哉?盖所宝者大,则所资者不可以不博,此圣人之心也。三代以降,千古相望,其间诚心好谏,不过数君而已。固未有如陛下听政之初,首以求言为事,发於惨怛,连下诏书,海内之弊使人人得以上闻,而虚心以听,锐意以行,不待踰年而朝廷清明,天下休息,复见祖宗之盛也。然臣区区愚忠,尚欲有以广聪明而跻圣德者,不能自已也,惟陛下采纳。国家仿近古之制,谏官置员才六人而已,方之先王,已自为少。今复左、右正言缺而不补,臣所未谕。岂以治道已清,而无事於言耶?人材难称,而不若虚其位耶?二者皆非臣之所以望於今日者也。治道虽清,而扶持保固,正欲得贤;人材难称,而搜扬拣拔,正欲用意。恃已治而忽于闻过,则恐治道或损;谓材难而旷於任官,则恐正人浸孤。今多士盈庭,岂可无择?伏望圣慈诏补谏臣,无令久空其职。强大既安之国势,缉熙已就之圣功。」
又言:「天下之事,度而知之,不如耳闻其说;耳闻其说,不如目睹其真。今四海之大,万里之远,民情之利害不可以概言,风俗之美恶不可以凡举,人材之贤不肖不可以互知。窃以陛下所赖以察四方之事,达四方之情者,言路数人而已,而专用一方之人,非所以广聪明於天下也。臣愿陛下常於言路参用四方之士,天下幸甚!」(言路专用一方之人,当考。专用一方之人,附五年四月八日为允。)
注 释
【一】行之有所不尽暴之有所不明「尽暴」二字原倒,据文义乙正。
【二】在京差官催促结绝之时「在」原作「任」,据宋会要刑法五之二七改。
【三】举主减三等坐之「减」原作「加」,据本书卷三八二元佑元年七月辛酉条、宋会要选举二八之一八、国朝诸臣奏议卷七一上哲宗乞以十科举人状及苏东坡集奏议集卷三论每事降诏约束状改。
【四】举学官「学」字原脱,据宋史卷一七哲宗纪及上引苏东坡集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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