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者国学战国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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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策卷五  秦三

 

  薛公为魏谓魏冉

  薛公〔一〕为魏谓魏冉曰:「文闻秦王欲以吕礼收齐〔二〕,以济天下,君必轻矣。齐、秦相聚以临三晋,礼必并相之〔三〕,是君收齐以重吕礼也。齐免於天下之兵,其雠君必深〔四〕。君不如劝秦王令弊邑〔五〕卒攻齐之事。齐破,文请以所得封君。齐破晋强〔六〕,秦王畏晋之强也,必重君以取晋〔七〕。齐予晋弊邑〔八〕,而不能支秦〔九〕,晋必重君以事秦。是君〔一0〕破齐以为功,操〔一一〕晋以为重也。破齐定封,而秦、晋皆重君;若齐不破,吕礼复用〔一二〕,子必大穷矣。」

  〔一〕 鲍本田文。

  〔二〕 鲍本收,犹取也。礼时相齐,亲礼所以取齐。昭十三年,礼奔魏。其相齐,见周策及孟尝传。後至十九年归秦,明年齐伐宋,伐宋後,文乃相魏。此事合在礼归秦之前。此时文未相魏,其言为魏,意亲之矣。正曰:失考,辨并见周策。

  〔三〕 鲍本相齐及秦。

  〔四〕 鲍本齐雠冉也,欲得陶故。故下章曰,「攻齐不成,陶为邻恤」。然齐未免於兵,亦不敢尔。正曰:齐无兵患,则可以肆志於冉,与秦得天下则伐齐深文意同,但言其事理当尔。

  〔五〕 鲍本薛也。文以此十三年奔薛。

  〔六〕 鲍本晋,谓魏。

  〔七〕 鲍本文亲魏而重冉,故欲取晋,必重冉。

  〔八〕 鲍本「予」作「与」。○ 薛虽文旧封,而属齐,齐破畏魏,且取薛予魏。

  〔九〕 鲍本魏得薛,秦必害之,而魏实弱,不能当秦。

  〔一0〕姚本一本无「君」字。

  〔一一〕鲍本「操」作「采」。○ 补曰:姚本「操晋」,是。「采」字讹,义不通。 札记丕烈案:史记是「挟」字。

  〔一二〕鲍本礼虽亡秦之齐,秦方以礼收齐,则复亲之。今齐不破,是秦收齐之功遂也。礼为有功於秦,秦必用之,并相齐、秦也。


  秦客卿造谓穰侯

  秦客卿造〔一〕谓穰侯曰:「秦封君以陶〔二〕,藉君天下〔三〕数年矣。攻齐之事成,陶为万乘〔四〕,长小国,率〔五〕以朝天子,天下必听,五伯之事也;攻齐不成,陶为邻恤〔六〕,而莫之据也〔七〕。故攻齐之於陶也,存亡之机也。

  〔一〕 鲍本造,其名。

  〔二〕 鲍本冉别封也。越记注,陶,今济阴定陶。补曰:说见赵策。

  〔三〕 鲍本借以制天下之权。

  〔四〕 鲍本国大也。

  〔五〕 鲍本无「率」字。○

  〔六〕 鲍本言近於忧。

  〔七〕 鲍本无缓国可持。正曰:言攻齐不成,则陶且有为邻国得之之忧。


  「君欲成之,何不使人谓燕相国曰:『圣人不能为时〔一〕,时至而〔二〕弗失。舜虽贤,不遇尧也,不得为天子;汤、武虽贤,不当桀、纣不王。故以舜、汤、武之贤,不遭时不得帝王。令〔三〕攻齐,此君之大时也已〔四〕。因天下之力,伐雠国之齐,报惠王〔五〕之耻,成昭王之功〔六〕,除万世之害,此燕之长利,而君〔七〕之大名也。书〔八〕云,树德莫如滋〔九〕,除害莫如尽。吴不亡越,越故亡吴;齐不亡燕,燕故亡齐〔一0〕。齐亡於燕,吴亡於越,此除疾不尽也。以非〔一一〕此时也,成君之功,除君之害,秦卒〔一二〕有他事而从齐,齐、赵〔一三〕合,其雠君必深矣。挟君之雠〔一四〕以诛於燕〔一五〕,後虽悔之,不可得也已。君悉燕兵而疾僣〔一六〕之,天下之从君也,若报父子之仇。诚能亡齐,封君於河南〔一七〕,为万乘,达途於中国,南与陶为邻,世世无患。愿君之专志於攻齐,而无〔一八〕他虑也〔一九〕。』」

  〔一〕 鲍本时,天时,非人所能为。

  〔二〕 鲍本无「而」字。○

  〔三〕 鲍本「令」作「今」。○

  〔四〕 鲍本得时之利无大於此。

  〔五〕 鲍本田单破燕,燕惠王之初。

  〔六〕 鲍本燕昭王二十八年,乐毅伐齐,入临淄。三十二年,下齐七十余城。明年,田单复之。补曰:「惠王」,字疑有误,且不当在昭王前。 札记丕烈案:吴说非也,此不误,便文而不依世次也。

  〔七〕 鲍本君,谓燕相。

  〔八〕 鲍本「书」作「诗」。○ 逸诗。补曰:泰誓,「树德务滋,除恶务本」。 札记丕烈案:吴氏云泰誓,非也。东晋古文以为泰誓耳。策文当本作「诗」,后人误依古文,改作「书」也。此与范睢称诗曰「木实繁者披其枝」,黄歇称诗云「大武远宅不涉」,赵武灵王称诗云「服难以勇,治乱以知,事之计也。立傅以行,教少以学,义之经也」,及谓秦王称诗云「行百里者,半於九十」同例。「诗」字皆有讹。「远宅不涉」者,周书「大武远宅不薄也」。高诱注逸诗,当亦有误。

  〔九〕 鲍本滋,益也。

  〔一0〕鲍本齐闵八年,苏代为齐说燕哙让子之,燕几亡矣,而不卒功,故有乐毅临淄之役。正曰:齐宣二十七年。注「让子之」下,宜云「於是燕乱,齐伐之」云云。

  〔一一〕鲍本「以非」作「非以」。○ 正曰:「以非」至「之害」句,或「以」「已」字通,属上句,上下文两有此。

  〔一二〕鲍本卒,猝同,忽也。

  〔一三〕鲍本「赵」作「秦」。○

  〔一四〕鲍本雠,谓齐。

  〔一五〕鲍本使燕诛相。

  〔一六〕鲍本「僭」作「攻」。○ 正曰:字误,当作「攻」,下文可证。 札记今本「僭」作「攻」,乃误涉鲍也。

  〔一七〕鲍本亦河之南,非郡,此盖寓封。

  〔一八〕姚本「无」一作「毋」。

  〔一九〕鲍本补曰:後「为万乘」之「为」,去声。


  魏谓魏冉

  魏〔一〕谓魏冉〔二〕曰:「公闻东〔三〕方之语乎?」曰:「弗闻也。」曰:「辛、张阳、毋泽〔四〕说魏王〔五〕、薛公〔六〕、公叔也,曰:『臣战〔七〕,载主契国〔八〕以与王约〔九〕,必无患矣。若有败之者,臣请挈领〔一0〕。然而臣有患也〔一一〕。夫楚王之以其臣请挈领然而臣有患也〔一二〕。夫楚王〔一三〕之以其国依冉也,而事臣之主〔一四〕,此臣之甚患也〔一五〕。』今公东而因言於楚〔一六〕,是令张仪〔一七〕之言为禹〔一八〕,而务败公之事也〔一九〕。公不如反公国〔二0〕,德楚〔二一〕而观薛公之为公也〔二二〕。观三国之所求於秦而不能得者,请以号三国以自信也〔二三〕。观张仪〔二四〕与泽之所不能得於薛公者也〔二五〕,而公请之以自重也〔二六〕。」

  〔一〕 姚本曾、钱本有「文」字。 鲍本「魏」上补「为」字。○

  〔二〕 鲍本楚人,宣太后弟,后封穰侯。传言其用事武王时,此时冉欲如楚,魏恐其合也。

  〔三〕 鲍本东,山东。

  〔四〕 鲍本辛,疑韩人。张,张仪。毋泽,疑齐人。正曰:此章多难通,此类尤难知。下文云,「观张仪与泽」,又不云「毋泽」,当阙。

  〔五〕 鲍本哀。正曰:襄。

  〔六〕 鲍本田婴。

  〔七〕 鲍本与楚战。

  〔八〕 鲍本主,木主,军行载之,祷且告焉。契,言以国为约。

  〔九〕 鲍本王,魏王。

  〔一0〕鲍本领,项也。言欲请诛,持其项以受鈇钺。

  〔一一〕鲍本患楚与秦合。下衍十六字。

  〔一二〕鲍本一无以上十六字。

  〔一三〕鲍本怀。

  〔一四〕鲍本事,征伐也。臣,辛、张阳;主,韩、魏、齐也。此二人之辞,非说冉者,故名冉。

  〔一五〕鲍本「之」下有「所」字。○ 此下乃说者之辞。

  〔一六〕鲍本公,谓冉。东,东之楚也。因与楚好言。

  〔一七〕姚本一本无「仪」字。

  〔一八〕鲍本仪以武二年死,故此章必次之此。禹善谟,今仪言楚依冉,而冉果与楚合,是仪之谋侔於禹也。

  〔一九〕鲍本三国是仪之说,必欲败冉合楚之事。

  〔二0〕鲍本谓秦。

  〔二一〕鲍本但施恩惠,而不之楚。

  〔二二〕鲍本观其於冉如何。

  〔二三〕鲍本为韩、魏、齐请其所欲於秦,因宣言之,所以信於三国。

  〔二四〕姚本一本无「仪」字。

  〔二五〕鲍本衍「也」字。补曰:恐衍。

  〔二六〕鲍本薛公所不与仪者,冉为之请而得,则仪重冉。仪时相魏,为仪请,亦所以为魏,魏亦重冉也。补曰:「为公」之「为」,去声。


  谓魏冉曰和不成

  谓魏冉曰:「和不成〔一〕,兵必出。白起者,且〔二〕复将。战胜,必穷公;不胜,必事赵从公。公又轻〔三〕,公不若毋多〔四〕,则疾到〔五〕。」

  〔一〕 鲍本与赵和秦也。此二十七年白起击赵,因伐光狼。正曰:无考。

  〔二〕 鲍本无「且」字。○

  〔三〕 鲍本不能穷冉,故从冉而和。然先和,则冉重;今不胜而和,故轻。

  〔四〕 鲍本谓专志於和,毋他务也。

  〔五〕 姚本续云:「到」,恐作「封」字。 鲍本赵归我也。此盖冉欲和,而起欲战也。起,冉所荐,其言「穷公」,起似不尔。补曰:语不可晓,有缺误。


  谓穰侯

  谓穰侯曰:「为君虑封〔一〕,若〔二〕於除宋罪,重齐怒〔三〕;须残伐乱宋〔四〕,德强齐,定身封。此亦百世之时也已〔五〕!」

  〔一〕 鲍本谋所以定其封。

  〔二〕 鲍本「若」作「苦」。○ 补曰:此连下,有缺误。 札记丕烈案:「除」乃「陶」字误,句绝。「若」上当有「莫」字,鲍所说全谬。赵策云,「莫若於宋」,是其证。

  〔三〕 鲍本宋,齐所恶也,故除宋罪则齐怒,齐怒则冉之封不定,故以为苦。除,解免也。

  〔四〕 鲍本补曰:「须残」字有衍误。赵策作「宋罪重,齐怒深,残伐乱宋」云云;又作「宋之罪重,齐之怒深,残乱宋」云云。凡两见。彼言为奉阳君定封,说见彼策。 札记丕烈案:「须」即「深」字误,句绝。

  〔五〕 鲍本「时」上有「一」字,「时」下无「也」字。○ 札记今本「时」上有「一」字。


  谓魏冉曰楚破秦

  谓魏冉曰:「楚破秦〔一〕,不能与齐县衡矣〔二〕。秦三世积节於韩、魏〔三〕,而齐之德新加〔四〕与〔五〕。齐、秦交争,韩、魏东听〔六〕,则秦伐矣。齐有东国之地,方千里。楚苞九夷〔七〕,又方千里,南有符离之塞〔八〕,北有甘鱼〔九〕之口。权县宋、卫〔一0〕,宋、卫乃当阿、甄耳〔一一〕。利有千里者二〔一二〕,富擅越隶〔一三〕,秦乌能与齐县衡韩、魏〔一四〕,支分方城膏腴之地〔一五〕以薄〔一六〕郑〔一七〕?兵休复起,足以伤秦,不必待齐。」

  〔一〕 鲍本「秦」下补「秦」字。○ 正曰:「秦」下宜复有「秦」字。

  〔二〕 鲍本悬衡,轻重等也。此言秦轻於齐。

  〔三〕 鲍本节,犹事也。言累有战伐之事。正曰:刘辰翁云,积往来之节也。

  〔四〕 鲍本加於韩、魏。

  〔五〕 姚本「与」一作「焉」。

  〔六〕 鲍本衍「秦」上「齐」字,「韩魏」下复有「韩魏」字。○ 正曰:姚本「齐秦交争,韩魏东听」,自通。札记今本重「韩魏」,乃误涉鲍也。鲍本有「魏」字,补「韩」字,衍「秦」上「齐」字,吴氏有正。丕烈案:「与」字本上属,鲍误下属也。

  〔七〕 鲍本补曰:索隐曰,属楚之夷。

  〔八〕 鲍本属沛。

  〔九〕 鲍本未详,疑为济阴高鱼。正曰:王应麟云,鲍说非,左氏昭十三年传「次於鱼陂」注,竟陵县城西北甘鱼陂。

  〔一0〕鲍本言较其轻重。

  〔一一〕鲍本庄十三年注,阿,今济北东阿,齐之阿邑。甄,属济阴。庄十四年会于鄄,史作甄。此言二国如齐邑尔。补曰:鄄本濮州鄄城。

  〔一二〕鲍本谓齐、楚。正曰:恐非,此句正指楚。

  〔一三〕鲍本越,勾践国。隶,犹礼之秋官肆隶,征伐所获之民也。擅,专有之事。正曰:越有三,皆属楚。隶,徒隶,贱称。此言楚之强。

  〔一四〕鲍本无「魏」字。○ 正曰:此句与策首不同,当与上「权县宋、卫」为比。一本「权县韩、魏」者,是「支分」字上或缺「楚」字。如此,义乃稍通。

  〔一五〕鲍本支,言细散取之。腴,腹肥也。言肥沃如之。

  〔一六〕鲍本薄,犹迫也。

  〔一七〕鲍本郑属长安,在秦、汉之间。正曰:西都咸林,郑旧封,去方城远。新郑荣阳,是时已为韩。策凡言郑者,韩也。


  五国罢成睾

  五国罢成睾〔一〕,秦王欲为成阳君〔二〕求相韩、魏,韩、魏弗听。秦太后〔三〕为魏冉〔四〕谓秦王曰:「成阳君以王之故,穷而居於齐,今王见其达而收之,亦能翕其心乎〔五〕?」王曰:「未也。」太后曰:「穷而不收,达而报之,恐不为王用;且收成阳君,失韩、魏之道也〔六〕。」

  〔一〕 鲍本「睾」作「皋」。○ 属河南。详见赵策惠文十三年,此二十一年也。史不书。补曰:「皋」,姚本作「睾」。前汉志,皋,故虎牢,亦名制,左传所谓岩邑也。正义引括地志云,成皋故县在洛州泛水县西南。「泛」音似。 札记今本「睾」作「皋」。丕烈案:「睾」即「皋」字也。

  〔二〕 鲍本以赵、魏策知为韩人。此十七年入朝时在其国。

  〔三〕 鲍本宣。

  〔四〕 鲍本冉,后弟,时主五国之成,后恐成阳害其事,故为之言。

  〔五〕 鲍本翕,犹收也。言收之晚。

  〔六〕 鲍本其穷在齐,亦必韩、魏所恶。


  范子因王稽入秦

  范子〔一〕因王稽〔二〕入秦,献书昭王曰:「臣闻明主莅正,〔三〕有功者不得不赏,有能者不得不官;劳大者其禄厚,功多者其爵尊,能治众者其官大。故不能者不敢当其职焉,能者亦不得蔽隐。使以臣之言为可,则行而益利其道〔四〕;若将弗行,则久留臣无为也〔五〕。语曰:『人主〔六〕赏所爱,而罚所恶。明主则不然,赏必加於有功,刑必断於有罪。』今臣之胸不足以当椹质〔七〕,要不足以待斧钺〔八〕,岂敢以疑事尝〔九〕试於王乎?虽以臣为贱而轻辱臣,独不重任臣者後无反覆於王前耶〔一0〕!

  〔一〕 鲍本名睢,字叔,后封应侯。凡范,皆晋旧姓,故史云魏人。补曰:睢,音虽。

  〔二〕 鲍本秦谒者令,时使魏还。

  〔三〕 鲍本史作「政」,字通。

  〔四〕 鲍本利,犹达。

  〔五〕 鲍本「为」作「谓」。○ 札记丕烈案:史记作「为」,鲍改误。

  〔六〕 鲍本后语作「庸主」。 鲍本补曰:姚云后语作「庸主」,史同。

  〔七〕 鲍本集韵,「椹,斫木鑕」。鑕,铁椹。质,鑕同。

  〔八〕 鲍本钺,亦斧也。

  〔九〕 鲍本尝,亦试也。

  〔一0〕鲍本「王前」作「前者」。○ 保任人必保其後,後不如言,则为反覆。此任人者所重也,王岂得轻之。 札记丕烈案:「後」,史记作「之」,无「前」字,连上句读。


  「臣闻周有砥厄,宋有结绿,梁有悬黎,楚有和璞〔一〕。此四宝者,工之所失也〔二〕,而为天下名器。然则圣王之所弃者,独不足以厚国家乎〔三〕?

  〔一〕 鲍本卞和之璞。皆美玉名。

  〔二〕 鲍本失,谓不能别之。故卞和三刖也。

  〔三〕 鲍本厚,言使之重。


  「臣闻善厚家者,取之於国;善厚国者,取之於诸侯〔一〕。天下有明主,则诸侯不得擅厚矣。是何故也〔二〕?为其凋荣〔三〕也。良医知病人之死生,圣主明於成败之事,利则行之,害则舍之,疑则少尝之,虽尧、舜、禹、汤复生,弗能改已〔四〕!语之至者,臣不敢载之於书;其浅者又不足听也。意者,臣愚而不阖〔五〕於王心耶!已〔六〕其〔七〕言臣者,将贱而不足听耶!非若是也,则臣之志〔八〕,愿少赐游观之间〔九〕,望见足下〔一0〕而入之。」

  〔一〕 鲍本皆取其人。

  〔二〕 鲍本无「故」字。○ 札记丕烈案:史记无。

  〔三〕 姚本「凋荣」,曾、钱、刘一作「凋弊」。史记,「割荣」。后语,「害荣」。 鲍本凋,伤也。荣,草华也,此喻厚重。彼有擅之,则此无有。

  〔四〕 鲍本补曰:睢云「圣主明於成败之事」,而曰「疑则少尝之」,语既反覆,又引舜、禹,舜、禹岂尝疑事者哉?所谓游士之言。

  〔五〕 姚本史记,「阖」作「概」。 鲍本「阖」,「合」同。补曰:「阖」,史作「概」。索隐引策作「关」。

  〔六〕 姚本「已」,钱作「亡」;一作「以」;一作「抑」;曾作「亡」。 鲍本「已」作「亡」。○ 补曰:姚云,钱作「亡」。史同。

  〔七〕 鲍本亡其,犹得亡。补曰:亡其,犹亡乃。

  〔八〕 鲍本绝句。正曰:史,「自非然者,臣愿」云云。按,「自非然者」即策「非若是也」,「臣愿」即策「则臣之志愿」云云。「志」字句绝,虽奇,非文义。 札记丕烈案:此史记不与策文同。

  〔九〕 鲍本间,暇隙也。

  〔一0〕鲍本不斥王,故指其足下之人,犹陛下也。


  书上,秦王说之,因谢王稽说〔一〕,使人持车召之。〔二〕

  〔一〕 姚本一无「说」字。 鲍本且谢且说,说其未用之故。正曰:谢其得人,而说其欲见之意。姚云,一本无「说」字。史同。

  〔二〕 鲍本睢传有。补曰:「为其」之「为」,去声。「说之」之「说」,音悦。


  范睢至秦

  范睢至秦,王庭迎,谓范睢曰〔一〕:「寡人宜以身受令久矣。今者义渠之事急〔二〕,寡人日自请太后。今义渠之事已,寡人乃得以身受命〔三〕。躬窃闵然不敏〔四〕,敬执宾主之礼。」范睢辞让。

  〔一〕 鲍本无「谓」字。○ 补曰:一本「谓范睢」。 札记丕烈案:考史记,「谓」或「谢」字误也。

  〔二〕 鲍本盖修李帛之怨。补曰:大事记,赧王四十四年,秦灭义渠。汉匈奴传,秦昭王时,义渠戎王与宣太后乱,有二子,太后计杀王於甘泉。

  〔三〕 鲍本无「得」字。○ 札记丕烈案:史记作「乃得受命」。

  〔四〕 鲍本闵,犹伤。敏,疾也。自伤其见睢之晚。


  是日见范睢,见者〔一〕无不变色易容者。秦王屏左右〔二〕,宫中虚无人,秦王跪而请曰〔三〕:「先生何以幸教寡人〔四〕?」范睢曰:「唯唯。」有间〔五〕,秦王复请,范睢曰:「唯唯。」若是者三。

  〔一〕 鲍本下「见」,贤遍反。

  〔二〕 鲍本博雅,屏,除也。此谓去之。

  〔三〕 鲍本「请」作「进」。○ 札记丕烈案:史记作「请」。

  〔四〕 鲍本以教之为宠。

  〔五〕 鲍本亦隙也。正曰:间,犹顷也。孟子为「间」,如字。


  秦王跽〔一〕曰:「先生不幸教寡人乎?」

  〔一〕 鲍本跽,长跪也。

  范睢谢曰:「非敢然也。臣闻始时吕尚之遇文王也,身为渔父而钓於渭阳之滨耳〔一〕。若是者,交疏也〔二〕。已一说而立为太师〔三〕,载与俱归者〔四〕,其言深也。故文王果收功於吕尚,卒擅天下而身立为帝王。即使文王疏吕望〔五〕而弗与深言,是周无天子之德,而文、武无与成其王也。今臣,羇旅之臣也,交疏於王,而所愿陈者,皆匡君之〔六〕之事,处人骨肉之间〔七〕,愿以陈臣之陋忠,而未知王心也,所以王三问而不对者是也。臣非有所畏而不敢言也,知今日言之於前,而明日伏诛於後,然臣弗敢畏也。大王信行臣之言,死不足以为臣患,亡不足以为臣忧,漆身而为厉〔八〕,被发而为狂,不足以为臣耻。五帝之圣〔九〕而死,三王之仁〔一0〕而死,五伯之贤〔一一〕而死,乌获之力〔一二〕而死,奔、育〔一三〕之勇焉而死〔一四〕。死者,人之所必不免也〔一五〕。处必然之势,可以少有补於秦,此臣之所大愿也,臣何患乎?伍子胥橐载〔一六〕而出昭关〔一七〕,夜行而昼伏,至於菱水〔一八〕,无以饵其口,坐行蒲服〔一九〕,乞食於吴巿〔二0〕,卒兴吴国,阖庐为霸。使臣得进谋如伍子胥,加之以幽囚,终身不复见〔二一〕,是臣说之行也,臣何忧乎?箕子、接舆〔二二〕,漆身而为厉,被发而为狂,无益於殷、楚。使臣得同行於箕子、接舆,漆身〔二三〕可以补所贤之主,是臣之大荣也〔二四〕,臣又何耻乎?臣之所恐者,独恐臣死之後,天下见臣尽忠而身蹶也〔二五〕,是以杜口裹足,莫肯即秦耳〔二六〕。足下上畏太后之严,下惑奸臣之态;居深宫之中,不离保傅〔二七〕之手;终身闇惑,无与照奸;大者宗庙灭覆,小者身以孤危。此臣之所恐耳!若夫穷辱之事,死亡之患,臣弗敢畏也。臣死而秦治,贤於生也。」

  〔一〕 鲍本渭水出陇西首阳,此渭水之阳。诗注,在咸阳之地。补曰:正义引吕氏春秋云,太公钓於兹泉。郦道元云,磻溪中有兹泉水,源出岐州岐山县西南凡谷,北流十二里,注於渭。

  〔二〕 鲍本绝句。

  〔三〕 鲍本曾作「已而立为太师」。

  〔四〕 鲍本「俱」下补「南」字。○ 补曰:姚本无「南」字,史同。

  〔五〕 札记今本「望」误「尚」。丕烈案:史记作「尚」。

  〔六〕 姚本「臣」字。 鲍本「之」作「臣」。○ 札记丕烈案:史记无「臣」字。

  〔七〕 鲍本处,犹在也。谓欲言太后及穰侯等。

  〔八〕 鲍本音赖,恶疾也。补曰:豫让传索隐云:凡漆,有毒,近之者多患疮肿,若赖然。故以漆涂身,令若癞然。厉、赖声近,古多借。

  〔九〕 姚本钱,「圣」下有「焉」字。

  〔一0〕姚本钱,「仁」下有「焉」字。

  〔一一〕姚本钱,「贤」下有「焉」字。

  〔一二〕姚本钱,「力」下有「焉」字。 鲍本秦纪,乌获,武王力士。然自孟子时称之,则其以力闻久矣。

  〔一三〕鲍本史注,孟奔、夏育皆勇士,育之力能举千钧。补曰:皆卫人。

  〔一四〕鲍本无「焉」字。○ 札记丕烈案:史记有,上四句亦有。

  〔一五〕鲍本无「也」字。○ 札记丕烈案:史记有。

  〔一六〕鲍本补曰:后语注云,韦橐。

  〔一七〕鲍本楚关名。

  〔一八〕姚本史记作「陵水」。 鲍本「菱水」作「菱夫」。○ 地缺。正曰:索隐云,即溧水。

  〔一九〕鲍本匍匐同。饥困故。

  〔二0〕鲍本胥传,在丹阳溧阳。

  〔二一〕鲍本无「终身」二字。○ 札记丕烈案:史记有。

  〔二二〕鲍本高士传,楚人陆通,字接舆。

  〔二三〕姚本一本无「漆身」字。

  〔二四〕鲍本二子无补於时,犹为之;今为而有补,故特以为荣。正曰:接舆固辟世之士,箕子之心岂睢所能知?鲍顺文为说,谬矣!

  〔二五〕鲍本蹶,僵也。

  〔二六〕鲍本即,就也。补曰:「即」一作「乡」。 札记丕烈案:史记作「乡」。

  〔二七〕鲍本女保、女傅,非大臣也。


  秦王跽曰:「先生是何言也!夫秦国僻远,寡人愚不肖,先生乃幸至此,此天以寡人慁〔一〕先生,而存先王之庙也。寡人得受命於先生,此天所以幸先王〔二〕而不弃其孤也。先生奈何而言若此!事无大小,上及太后,下至大臣,愿先生悉以教寡人,无疑寡人也。」范睢再拜,秦王亦再拜。

  〔一〕 姚本「慁」,後语作「授」。 鲍本慁,溷同,乱也,浊貌。

  〔二〕 札记今本「王」误「生」。


  范睢曰:「大王之国,北有甘泉、谷口〔一〕,南带泾、渭〔二〕,右陇、蜀〔三〕,左关、阪〔四〕;战车千乘,奋击百万〔五〕。以秦卒之勇,车骑之多,以当诸侯,譬若驰〔六〕韩卢〔七〕而逐蹇兔也〔八〕,霸王之业可致。今反闭〔九〕而不敢窥兵於山东者,是穰侯为国谋不忠,而大王之计有所失也。」

  〔一〕 鲍本文纪注,在云阳。云阳属冯翊。

  〔二〕 鲍本泾水出安定泾阳。

  〔三〕 鲍本陇西有陇坻,即陇阪。

  〔四〕 鲍本「阪」作「阪」。○ 函谷关、陇阪。

  〔五〕 姚本刘,「万」下有「驰」字。

  〔六〕 姚本一本无「驰」字。

  〔七〕 鲍本俊犬名。博物志,韩有黑犬,名卢。

  〔八〕 鲍本「驰」作「施」,「蹇」作「驽」。○ 驽,言其不俊。补曰:「驰」、「蹇」,史同。

  〔九〕 姚本续:李善引有「关」字。 鲍本「闭」下有「关」字。○ 补曰:史,「闭」下有「关」字。


  王曰:「愿闻所失计。」

  睢曰:「大王越韩、魏而攻强齐,非计也。少出师,则不足以伤齐;多之则害於秦。臣意王之计〔一〕欲少出师〔二〕,而悉韩、魏之兵则不义矣〔三〕。今见与国之不可亲〔四〕,越人之国而攻,可乎?疏於计矣!昔者,齐人伐楚〔五〕,战胜,破军杀将,再辟千里〔六〕,肤寸之地无得者〔七〕,岂齐不欲地哉,形弗能有也。诸侯见齐之罢露〔八〕,君臣之不亲,举兵而伐之〔九〕,主辱军破,为天下笑。所以然者,以其伐楚而肥韩、魏也。此所谓藉贼兵而齎盗食者也。王不如远交而近攻〔一0〕,得寸则王之寸,得尺则王之尺也。今舍此而远攻,不亦缪乎?且昔者,中山之地〔一一〕,方五百里,赵独擅之〔一二〕,功成、名立、利附,则〔一三〕天下莫能害。〔一四〕今韩、魏,中国之处,而天下之枢也〔一五〕。王若欲霸,必亲中国而以为天下枢,以威楚、赵。赵强则楚附,楚强则赵附〔一六〕。楚、赵附则齐必惧,惧必卑辞重币以事秦,齐附而韩、魏可虚也〔一七〕。」

  〔一〕 姚本刘,一作「以」。 鲍本以意测之。

  〔二〕 姚本曾、钱,一作「臣计王之少出师」。

  〔三〕 鲍本义,宜也。己少出师,而使人悉出,非宜。

  〔四〕 姚本钱作「可亲」。 鲍本「与」,谓韩、魏。

  〔五〕 鲍本闵二十三年,败楚重丘,大有功。正曰:十三年。

  〔六〕 鲍本辟,拓地也。

  〔七〕 姚本「者」一作「也」。 鲍本集韵,侧手曰扶,通作「肤」。春秋传,「肤寸而合」。

  〔八〕 鲍本罢,疲同。在野曰露。

  〔九〕 鲍本魏昭十二年,与秦、赵、韩、燕伐齐,败之。

  〔一0〕鲍本补曰:远交近攻,秦卒用此术破诸侯,并天下。

  〔一一〕鲍本「中山」作「山中」。○ 补曰:当作中山。 札记丕烈案:史记作「中山之国」。

  〔一二〕鲍本武灵二十七年,亡中山。

  〔一三〕鲍本「则」作「焉」。○ 补曰:恐当从史作「焉」。

  〔一四〕鲍本此言近攻之利。

  〔一五〕鲍本言出入来往所由。

  〔一六〕鲍本言虽不能兼制,必有一附。

  〔一七〕鲍本可使为丘墟。


  王曰:「寡人欲亲魏,魏多变之国也,寡人不能亲。请问亲魏奈何?」范睢曰:「卑辞重币以事之。不可,削地而赂之。不可,举兵而伐之〔一〕。」於是举兵而攻邢丘〔二〕,邢丘拔〔三〕而魏请附。

  〔一〕 鲍本彪谓:远交近攻,睢之策当矣。语未卒而复欲亲之,既亲之又欲伐之,立谈之间,矫乱如此,使人主何适从乎?若曰某策为上,某次之,其可也。正曰:大事记,亲魏者岂诚爱魏哉?孤韩党耳!

  〔二〕 鲍本在河南平皋。补曰:史,廪丘、郪丘,即邢丘也。正义云,汉置平皋县,在怀州武德县南。

  〔三〕 鲍本四十一年夏,取邢丘。


  曰〔一〕:「秦、韩之地形,相错如绣。秦之有韩,若木之有蠹,人之病心腹。天下有变,为秦害者莫大於韩。王不如收韩〔二〕。」王曰:「寡人欲收韩〔三〕,不听,为之奈何?」

  〔一〕 鲍本睢复说也。

  〔二〕 鲍本无「王不如收韩」五字。○ 札记丕烈案:史记有。

  〔三〕 姚本刘下更有一「韩」字。 鲍本「韩」下补「韩」字。○ 补曰:姚云,刘本有。史同。


  范睢曰:「举兵而攻荥阳〔一〕,则成睾之路不通;北斩太行之道〔二〕则上党之兵不下;一举而攻荣阳〔三〕,则其国断而为三。魏、韩见必亡〔四〕,焉得不听?韩听而霸事可成也。」王曰:「善。」〔五〕

  〔一〕 鲍本「荥」作「荣」。○ 属河南。 札记丕烈案:史记作「荥」。

  〔二〕 鲍本河内山阳。唐有此山,晋隘也。

  〔三〕 鲍本「荣阳」作「宜阳」。○ 补曰:「宜」,一本作「荣」,史同。是时宜阳之拔久矣。 札记今本「荣」作「荥」。

  〔四〕 鲍本衍「魏」字。 补曰:字疑衍。 札记丕烈案:史记作「夫韩」为是。

  〔五〕 鲍本睢传有。按史,拔邢丘在亲魏说後二年,此三十八年也。攻宜阳说亦在拔邢丘前,则此「邢丘拔」,要终言之也。正曰:大事记,秦昭王三十六年,范睢为客卿,三十九年拔怀,四十一年拔邢丘。史拔邢丘後,睢复说攻韩,则此自是两节,策附载为一章也。昭王四十四年攻韩、取南阳、绝太行道,皆行睢之谋也。


  范睢曰:「臣居山东,闻齐之内〔一〕有田单〔二〕,不闻其王〔三〕。闻秦之有太后、穰侯、泾阳〔四〕、华阳〔五〕,不闻其有王。夫擅国之谓王〔六〕,能专利害之谓王,制杀生之威之谓王。今太后擅行不顾〔七〕,穰侯出使不报〔八〕,泾阳、华阳击断无讳,〔九〕四贵备而国不危者,未之有也。为此四者,下乃所谓无王已。然则权焉得不倾,而令焉得从王出乎?臣闻:『善为国者,内固其威,而外重其权。』穰侯使者操王之重,决裂诸侯〔一0〕,剖符於天下〔一一〕,征敌伐国,莫敢不听。战胜攻取,则利归於陶;国弊,御於诸侯〔一二〕;战败,则怨结於百姓,而祸归社稷。诗曰:『木实〔一三〕繁者披〔一四〕其枝,披其枝者伤其心〔一五〕。大其都者危其国〔一六〕,尊其臣者卑其主。』淖齿〔一七〕管齐之权〔一八〕,缩闵王之筯,县之庙梁,宿昔而死〔一九〕。李兑用赵,减食主父〔二0〕,百日而饿死〔二一〕。今秦,太后、穰侯用事,高陵〔二二〕、泾阳〔二三〕佐之,卒无秦王,此亦淖齿、李兑之类已。〔二四〕臣今见王独立於庙朝矣,且臣将恐後世之有秦国者,非王之子孙也。」

  〔一〕 姚本一无「内」字。

  〔二〕 姚本「单」,后语一作「文」。 鲍本齐之疏族,后为相,封安平君。史云田文,非也。文去齐,至是已二十余年,不得近舍单,远论文也。补曰:姚氏云,后语亦作「文」。愚谓举齐事言,不必一时。

  〔三〕 鲍本「王」上有「有」字。○ 札记今本「王」上有「有」字。鲍本有。丕烈案:史记有。详此句,当以「不闻其王」为是。其者,其齐也。下句当云「不闻有王」,衍「其」字。王,即秦王也。史记二句皆云「其有」,各误衍一字。

  〔四〕 鲍本昭王母弟。

  〔五〕 鲍本补曰:正义云,华阳,亭名,在洛州密县,故华城在郑州管城县南。杜注,新城,密也,故戎又号新城君。泾阳,雍州县。高陵属京兆。四贵者,穰侯、泾阳、华阳、高陵也。史「泾阳、华阳击断无讳」下有「高陵进退不请」一句。策下文「出高陵」,则此有缺文。又「走泾阳」下,姚云曾有「华阳」字。史同。 札记丕烈案:此文史记作「穰侯、华阳、高陵、泾阳」。

  〔六〕 鲍本擅,专也。

  〔七〕 鲍本不顾王也。

  〔八〕 鲍本报,犹白也。言不白王,而擅遣使於外。

  〔九〕 姚本曾,下有「高陵进退不请」六字。 鲍本击断,谓刑人。无讳,言不避王。

  〔一0〕鲍本谓分剖其地。

  〔一一〕鲍本剖,犹分;符,信也,谓军符。汉制,以竹长六寸,分而相合。正曰:竹长六寸,说文说也。汉文纪云,郡国守相为铜虎符、竹使符。索隐云,汉旧仪,铜虎符,发兵;竹使符,出入徵发。此「剖符」,承上「决裂」而言,谓擅封爵也。

  〔一二〕鲍本国,谓秦。御,言为诸侯所制。补曰:下章「利尽归於陶,国之币帛」云云,恐此有缺误。札记丕烈案:史记文同。小司马读「币御於诸侯」为句,当如吴氏读「陶」字句绝者为是。

  〔一三〕鲍本实,木子。

  〔一四〕鲍本披,谓褫之。正曰:披,折也,普靡反。

  〔一五〕鲍本逸诗。

  〔一六〕鲍本此因诗申之也。补曰:恐此四语皆诗,非必逸诗,古有此语尔。

  〔一七〕鲍本楚将,楚使救齐,因相之。

  〔一八〕鲍本管,犹管〈扌隺〉之管,专之也。

  〔一九〕鲍本集韵,宿,夜也,通作「昔」。事在闵四十年。正曰:三十年。

  〔二0〕鲍本减主父食。

  〔二一〕鲍本赵惠文四年。

  〔二二〕鲍本亦昭王母弟。

  〔二三〕姚本曾,下有「华阳」二字。

  〔二四〕鲍本「已」作「也」。○ 札记丕烈案:史记作「也」。


  秦王惧,於是乃废太后,逐穰侯,出高陵,走〔一〕泾阳〔二〕於关外〔三〕。

  〔一〕 姚本一无「走」字。

  〔二〕 姚本曾,下有「华阳」二字。

  〔三〕 鲍本此四十一年。补曰:按睢传,睢相在昭王四十一年。秦纪,明年太后薨,葬芷阳骊山。九月,穰侯出之陶。是太后初未尝废,穰侯虽免相而未就国,太后葬後,始出之陶。此辩士增饰非实之辞。故大事记从邵氏皇极经世书,免魏冉相国,夺宣太后权,以客卿范睢为丞相,封应侯。其下书华阳君芈戎、王弟泾阳君巿出就封。华阳盖高陵别名,此书为实。纲目书秦君废其母不治事,逐魏冉、芈戎、公子巿、公子悝云云,亦失考。 札记吴氏补曰,史有「华阳」字。丕烈案:上策文「高陵、泾阳佐之」,史记作「高陵、华阳、泾阳佐之」。此文,史记作「逐穰侯、高陵、华阳、泾阳君於关外」也。


  昭王谓范睢曰:「昔者,齐公得管仲,时以为仲父。今吾得子,亦以为父。」〔一〕

  〔一〕 鲍本睢传有。补曰:睢欲言太后、穰侯,先已摩切秦王。王曰,「上及太后,下至大臣,愿先生悉心以教寡人」。宜可言矣。而且陈远交近攻之策,至是始极所欲言,此策士之深术也。史所谓未敢言内先言外,以观秦王之俯仰是矣。而乃谓左右多窃听者,睢恐故尔,则未然也。睢岂不能屏左右言乎?

  应侯谓昭王

  应侯谓昭王曰〔一〕:「亦闻恒思〔二〕有神丛〔三〕与?恒思有悍少年,请与丛博〔四〕,曰:『吾胜丛,丛籍我神三日〔五〕;不胜丛,丛困我。』乃左手为丛投〔六〕,右手自为投〔七〕,胜丛,丛籍其神。三日,丛往求之,遂弗归。五日而丛枯,七日而丛亡。今国者,王之丛;势者,王之神。籍人以此,得无危乎?臣未尝闻指大於臂,臂大於股,若有此,则病必甚矣。百人舆瓢而趋〔八〕,不如一人持而走疾〔九〕。百人诚舆瓢,瓢必裂〔一0〕。今秦国,华阳用之,穰侯用之,太后用之,王亦用之。不称瓢为器,则已〔一一〕;已〔一二〕称瓢为器,国必裂矣。臣闻之也:『木实繁者枝必披,枝之披者伤其心。都大者危其国,臣强者危其主。』其令邑中自斗食以上〔一三〕,至尉、内史〔一四〕及王左右,有非相国之人者乎〔一五〕?国无事,则已;国有事,臣必闻见王独立於庭也〔一六〕。臣窃为王恐,恐万世之後有国者,非王子孙也。

  〔一〕 鲍本补曰:秦纪,应亭,索隐云在河东临晋。又,应为太后养地。徐云,颍川父城县应乡,又作大城。按括地志之应乡,在汝州鲁山县东。后策「应侯失韩之汝南」,说者谓与应邻,则在汝者为是。昭王夺太后养地以封睢,亦恶矣。应,於陵反。

  〔二〕 鲍本地缺。

  〔三〕 鲍本灌木中有神灵托之。正曰:黑子建国,必择木之修茂者以为丛位。史,丛祠。索隐云,高诱注云神祠丛树也。今高注本缺。

  〔四〕 鲍本局戏也,六着十二棋。

  〔五〕 鲍本「籍」作「藉」,下同。○ 以神灵借我。

  〔六〕 鲍本班固奕指曰,博悬於投,不必慧巧。駰曰,投,投琼。

  〔七〕 鲍本右强而便,欲自取胜。正曰:尚左,尊神也。

  〔八〕 鲍本负之如舆载物。正曰:舆,载也。

  〔九〕 姚本曾、钱、刘,一无「疾」字。

  〔一0〕鲍本以争持者众。

  〔一一〕鲍本称,犹等也。谓比国於瓢。

  〔一二〕鲍本下「已」字无。○

  〔一三〕鲍本「其」作「且」。○ 汉官表,岁俸不满百斛,计日而食一斗二升。

  〔一四〕鲍本秦有郡县,有内史。郡国官也。

  〔一五〕鲍本相国,穰侯。

  〔一六〕鲍本无「闻」字。○ 札记今本无「闻」字。


  「臣闻古之善为政也,其威内扶〔一〕,其辅外布〔二〕,四〔三〕治政不乱不逆,使者直道而行,不敢为非。今太后使者分裂诸侯,而符布天下,操大国之势,强徵〔四〕兵,伐诸侯。战胜攻取,利尽归於陶;国之币帛,竭入太后之家;竟内之利,分移华阳。古之所谓『危主灭国之道』必从此起。三贵竭国以自安〔五〕,然则令何得从王出,权何得毋分,是我〔六〕王果处三分之一也。」〔七〕

  〔一〕 鲍本扶,犹持也。言不颠仆。

  〔二〕 鲍本辅,谓股肱之臣。

  〔三〕 鲍本「四」作「而」。○ 补曰:字误,宜作「而」言。

  〔四〕 鲍本「强徵」作「徵强」。○

  〔五〕 鲍本据上文,不及泾阳、高陵。

  〔六〕 姚本刘本无「我」字。 鲍本衍「我」字。

  〔七〕 鲍本彪谓:人君生事之所严,有母而已。范睢说昭王,乃以太后为称首,忍哉。君子所以进其身,岂舍此独无说乎?


  秦攻韩围陉

  秦攻韩,围陉〔一〕。范睢谓秦昭王曰:「有攻人者,有攻地者。穰侯十攻魏而不得〔二〕伤者,非秦弱而魏强也,其所攻者,地也。地者,人主所甚爱也。人主者,人臣之所乐为死也。攻人主之所爱,与乐死者斗,故十攻而弗能〔三〕胜也。今王将攻韩围陉,臣愿王之毋独攻其地,而攻其人也。王攻韩围陉,以张仪为言〔四〕。张仪之力多,且削〔五〕地而〔六〕以自赎於王,几割地而韩不尽;张仪之力少,则王逐张仪,而更与不如张仪者市〔七〕。则王之所求於韩者,言可得也〔八〕。」〔九〕

  〔一〕 鲍本僖四年「次于陉」注,楚地。颍川召陵南有陉亭,此时属韩。韩桓惠九年,秦拔我陉。此四十三年也。正曰:召陵陉亭者,陉山也,说见前,非此陉。史韩世家,秦拔我陉城汾旁。正义云,陉故城在绦州曲沃县西北汾水之旁。白起传作邢丘,亦误。大事记据世家为文。

  〔二〕 姚本「得」,一作「能」。

  〔三〕 鲍本无「能」字。○

  〔四〕 鲍本仪死至睢之相,四十四年矣,仪亦未尝在韩,此必误。

  〔五〕 鲍本「削」作「割」。○ 补曰:疑即下文「割」字。

  〔六〕 姚本钱、刘本无「而」字。

  〔七〕 鲍本无「张」字。○ 智不如耳,非力也。 札记「张」,鲍本无。丕烈案:无者当是,上文「张」字皆有讹。

  〔八〕 鲍本「言」作「尽」。○ 札记今本「言」作「尽」。

  〔九〕 鲍本补曰:更,平声。此章有舛误,未详。


  应侯曰郑人谓玉未理者璞

  应侯曰:「郑人谓玉未理者璞〔一〕,周人谓鼠未腊者朴。周人怀璞〔二〕过郑贾曰:『欲买朴乎?』郑贾曰:『欲之。』出其朴,视之,乃鼠也〔三〕。因谢不取〔四〕。今平原君〔五〕自以贤,显名於天下,然降〔六〕其主父沙丘而臣之〔七〕。天下之王尚犹尊之,是天下之王不如郑贾之智也〔八〕,眩〔九〕於名,不知其实也。」

  〔一〕 札记今本「璞」误「朴」。

  〔二〕 鲍本「朴」作「朴」。○ 补曰:当作「朴」。 札记丕烈案:此当与下「出其朴」互易,作「怀朴」。

  〔三〕 鲍本无「视之」二字。○ 补曰:一本「出其扑,视之,乃鼠也」。 札记丕烈案:此当与上「怀璞」互易,作「出其璞,视之」。

  〔四〕 鲍本谢,辞去也。说亦见尹文子及汉应奉传。

  〔五〕 鲍本赵公子胜。惠文王弟,后相孝成。见魏无忌传。正曰:赵记书公子成、李兑,非平原也。「平原」字必有误。

  〔六〕 鲍本降,贬损之也。

  〔七〕 鲍本钜鹿有沙丘亭。赵记不书此,未详。

  〔八〕 鲍本无「也」字。○

  〔九〕 鲍本眩,目无常主也,故为惑。


  天下之士合从相聚於赵

  天下之士,合从相聚於赵,而欲攻秦。秦相应侯曰:「王勿忧也,请令废之。秦於天下之士非有怨也,相聚而攻秦者,以己欲〔一〕富贵耳。王见大王之狗,卧者卧,起者起,行者行,止者止,毋相与斗者;投之一骨,轻起相牙者〔二〕,何则?有争意也。」於是〔三〕唐雎载音乐,予之五十〔四〕金,居武安〔五〕,高会〔六〕相与饮,谓:「邯郸〔七〕人谁来取者?」於是其谋者固未可得予也〔八〕,其可得与者〔九〕,与之昆弟矣〔一0〕。

  〔一〕 鲍本「欲」作「有」。○ 补曰:一本「有」作「欲」。

  〔二〕 鲍本轻,犹忽也。牙,言以牙相噬。

  〔三〕 鲍本「唐」上补「使」字。○

  〔四〕 鲍本「十」作「千」。○ 札记今本「十」作「千」。丕烈案:「千」字是也。下「复载五十金」同。

  〔五〕 鲍本属魏郡。赵奢传注,在邯郸西。正曰:武安,说见前。

  〔六〕 鲍本高纪注,大会也。

  〔七〕 鲍本邯郸,赵国都。

  〔八〕 鲍本用金少,故未能动谋者。

  〔九〕 鲍本「与」作「子」。○

  〔一0〕鲍本谋人之昆弟。正曰:言与之和好若昆弟矣。此下有缺文。 札记丕烈案:此当读「与之」上属,而缺在「昆弟矣」上。


  「公与秦计功者〔一〕,不问金之所之,金尽者功多矣。今令人复载五十金随公。」唐雎行,行〔二〕至武安,散不能三千金,天下之士,大相与斗矣。〔三〕

  〔一〕 鲍本应侯教唐睢云。

  〔二〕 鲍本「行」字不重。○

  〔三〕 鲍本士得金复为秦,故其谋不协。补曰:六国犹连鸡,群士如斗狗,所以虎狼秦张顾哆其口。秦记,尉缭说秦王曰,「愿大王毋爱财物,赂其豪臣,以乱其谋,不过亡三十万金,则诸侯可尽」。大事记云,前此范睢之散合从,後此陈平之间项羽,同出一术。盖乱世风俗贪鄙,故此术每中。有言礼义廉耻於多事之际,必以为迂阔,不知拨乱之策莫要於此。愚谓,郭开之间李牧,晋鄙客之谗信陵,后胜之劝王建,秦卒亡此三国者,皆应侯之术也。高祖购陈豨将,亦陈平之故智欤?


  谓应侯曰君禽马服乎

  谓应侯曰:「君禽马服〔一〕乎?」曰:「然。」「又即围邯郸〔二〕乎?」曰:「然。」「赵〔三〕亡,秦王王矣,武安君为三公。武安君所以〔四〕为秦战胜攻取者七十余城,南亡鄢郢、汉中〔五〕,禽马服之军,不亡一甲,虽周〔六〕吕望之功,亦不过此矣。赵亡,秦王王,武安君为三公,君能为之下乎?虽欲无为之下,固不得之矣。秦尝攻韩邢〔七〕,困於上党,上党之民皆返为赵〔八〕。天下之民,不乐为秦民之日固久矣。今攻赵,北地入燕,东地入齐,南地入楚、魏,则秦所得不一几何〔九〕。故不如因而割之〔一0〕,因以为武安功〔一一〕。」

  〔一〕 鲍本「马服」下补「君」字。○ 赵括也,袭其父称。补曰:史白起传,昭王四十八年,秦复定上党,分军为二,王齕攻虎牢,拔之;司马梗定太原。韩、赵恐,使苏代说应侯。大事记引服虔曰,马服,犹言服马也。崔浩曰,马服,官名,言服武事也。 札记今本「服」下有「君」字。丕烈案:史记作「武安君禽马服子乎」,此文「君」上有脱。

  〔二〕 鲍本四十八年十月。

  〔三〕 鲍本「赵」上补「曰」字。○ 札记丕烈案:史记无。

  〔四〕 姚本一无「以」字。

  〔五〕 鲍本南郡宜城注,故鄢。江陵注,郢都,又郢,故郢。正曰:详见後「五都」注。

  〔六〕 姚本钱、刘下有「召」字。 鲍本补曰:姚云,钱、刘本此下有「召」字。

  〔七〕 姚本一本下有「丘」字。刘本无「邢丘」二字。 鲍本赵国襄国注,故邢国,此字当作「陉」。补曰:上章秦攻韩围陉。史桓惠王九年,秦拔我陉汾旁。十年,秦击我太行,我上党郡守以郡降赵。事正相次也。 札记丕烈案:史记作「邢丘」,鲍说未是。

  〔八〕 鲍本冯亭事。

  〔九〕 姚本刘改「不一」作「无几何」。 鲍本「一」作「能」。○ 正曰:字误。史作「所得民亡几何」,此盖「亡」字误分。 札记今本「一」作「能」,乃误涉鲍也。

  〔一0〕鲍本许赵割地来和。

  〔一一〕鲍本如是则起无大功,睢不为之下。补曰:史「无以为」,此「因」字非。史又云,「於是应侯言於秦王,王听之,割韩垣、雍,赵六邑以和,武安君由是与应侯有隙」,下接「复欲伐赵」云云。


  应侯失韩之汝南

  应侯失韩之汝南〔一〕。秦昭王谓应侯曰:「君亡〔二〕国,其忧乎?」应侯曰:「臣不忧。」王曰:「何也?」曰:「梁人有东门吴者,其子死而不忧,其相室〔三〕曰:『公之〔四〕爱子也〔五〕,天下无有,今子死不忧〔六〕,何也?』东门吴曰:『吾尝无子,无子之时不忧;今子死,乃即与无子时同也。臣奚忧焉?』臣亦尝为子〔七〕,为子时不忧;今亡汝南,乃与即为〔八〕梁余子同也〔九〕。臣何为忧?」

  〔一〕 鲍本梁州郡。近应国,应侯尝取得之。

  〔二〕 姚本一本下有「汝南」二字。

  〔三〕 鲍本室家之相,此女也。男曰「家老」。

  〔四〕 鲍本「之」作「子」。○

  〔五〕 鲍本衍「也」字。

  〔六〕 鲍本「死」下有「而」字。○

  〔七〕 鲍本此「臣」,应侯。子,余子也。此时无地。

  〔八〕 姚本刘一无「即为」二字。 鲍本「与即」作「即与」。○ 补曰:当作「即与」。

  〔九〕 鲍本大司徒可任之余,为余子。正曰:周礼「小司徒致余子」注,余子,谓羡也。传,晋有公族、余子。杜云,嫡子之母弟也。吕氏春秋,张仪,魏氏余子。索隐云,支庶也。又,季子也。庄子注,不应丁夫为余子。赵策亦有余子字。按,梁余子,恐是睢入秦而亡其余子之在梁者。「臣亦尝为子」,言己亦若东门吴;「乃即与为梁余子同」,言亡地与亡子同。


  秦王以为不然,以告蒙傲〔一〕曰:「今也,寡人一城围,食不甘味,卧不便席,今应侯亡地而言不忧,此其情〔二〕也〔三〕?」蒙傲曰:「臣请得其情。」

  〔一〕 鲍本秦人。补曰:「傲」恐即「骜」。始皇七年死,此时相及。 札记丕烈案:李善注求自试表引作「骜」。「傲」、「骜」同字。

  〔二〕 姚本一本下有「何」字。

  〔三〕 鲍本问其心诚然否?


  蒙傲〔一〕乃往见应侯,曰:「傲欲死。」应侯曰:「何谓也?」曰:「秦王师君,天下莫不闻,而况於秦国乎!今傲势得秦为王〔二〕将,将兵,臣以韩之细也,显逆〔三〕诛,夺君地,傲尚奚生?不若死。」应侯拜蒙傲曰:「愿委之卿。」蒙傲以报於昭王。

  〔一〕 鲍本无「蒙傲」二字。○

  〔二〕 姚本一本无「为」字。 鲍本「为王」作「王为」。○ 补曰:当作「王为」。姚云,一本无「为」字,是。

  〔三〕 鲍本言其国小而逆节着。正曰:显逆乱之诛。又作「显违诛戮」,义亦通。


  自是之後,应侯每言韩事者,秦王弗听也,以其为汝南虏〔一〕也〔二〕。

  〔一〕 姚本钱一无「虏」字。

  〔二〕 鲍本汝南民为韩虏获者。 补曰:「以为」、「为忧」、「为将」之「为」,如字。依姚本句,则「为秦」之「为」,亦如字。


  秦攻邯郸

  秦攻邯郸,十七月不下。庄〔一〕谓王稽曰:「君何不赐军吏乎?」王稽曰:「吾与王也,不用人言。」庄曰:「不然。父之於子也,令有必行者,必不行者。曰『去贵妻,卖爱妾』,此令必行者也;因曰『毋敢思也』,此令必不行者也。守闾妪〔二〕曰,『其夕,某懦子〔三〕内某士〔四〕』。贵妻已去,爱妾已卖,而心不有〔五〕。欲教之者,人心固有〔六〕。今君虽幸於王,不过父子之亲〔七〕;军吏虽贱,不卑於守闾妪〔八〕。且君擅主轻下之日久矣。闻『三人成虎〔九〕,十夫楺椎〔一0〕。众口所移,毋翼而飞』。故曰,不如赐军吏而礼之。」王稽不听。军吏穷,果恶王稽、杜挚以反〔一一〕。

  〔一〕 鲍本人名也。

  〔二〕 鲍本妪,母也。正曰:广韵,老妪也。此引说文,不切。

  〔三〕 姚本曾云,恐作「孺」。刘作「孺」。 鲍本「其」作「某」。○ 孺子,乳也,妇之尝乳者。亦妇人之美称,齐策,「王有七孺子」。

  〔四〕 鲍本内,私之也。言妪之言亦有必行者。

  〔五〕 鲍本有,犹欲之也。言父虽令之,而非其所欲,故令之勿思,则必不行。

  〔六〕 鲍本教,犹告也。孺子内士,人心固欲其告,虽非至亲,令必行也。

  〔七〕 鲍本言王之令,亦能夺其所贵爱,有不必行者。

  〔八〕 鲍本言且告稽。

  〔九〕 鲍本即魏策庞葱所称者。

  〔一0〕鲍本楺,屈申木也。

  〔一一〕鲍本挚,稽之副也。睢传言稽与诸侯通。则此所恶,亦其实也。


  秦王大怒,而欲兼诛范睢〔一〕。范睢曰:「臣,东鄙之贱人也〔二〕,开罪於楚〔三〕、魏,遁逃来奔。臣无诸侯之援,亲习之故〔四〕,王举臣於羇旅之中,使职事〔五〕,天下皆闻臣之身与王之举也。今遇惑〔六〕或与罪人同心〔七〕,而王明诛之,是王过举〔八〕显於天下,而为诸侯所议也。臣愿请药赐死,而恩以相葬臣〔九〕,王必不失臣之罪〔一0〕,而无过举之名。」王曰:「有之〔一一〕。」遂弗杀而善遇之。

  〔一〕 鲍本稽始荐睢,睢后任稽守河东。补曰:史,王稽为河东守,三岁不上计。郑安平降赵,应侯请罪。秦法,任人而所任不善者,以其罪罪之。於是应侯当收三族,昭王恐伤其意,加赐益厚。后二岁,稽与诸侯通,坐诛,应侯益以不怿。昭王临朝叹息,应侯惧,不知所出。此策「睢曰」云云,当在此时。所谓「秦王大怒而欲兼诛睢」者则非,当从史。然王益厚赐而善遇之者,所以愧之也。

  〔二〕 鲍本魏在秦东。

  〔三〕 鲍本开,言始得罪。衍「楚」字。补曰:恐衍。

  〔四〕 鲍本习,犹狎,故旧也。言非王近习之旧。

  〔五〕 鲍本职,犹主。

  〔六〕 鲍本「今」作「令」,「遇」作「愚」。○ 补曰:当作「愚」。 札记今本「遇」作「愚」,乃误涉鲍也。

  〔七〕 鲍本罪人,谓王稽。衍「或」字。补曰:衍。 札记今本无「或」字,乃误涉鲍也。

  〔八〕 鲍本过,犹误也。昔举而今诛之,是举之误。

  〔九〕 鲍本既杀之而加恩,以国相礼葬之。

  〔一0〕鲍本已杀之。

  〔一一〕鲍本然其过举之言。


  蔡泽见逐於赵

  蔡泽〔一〕见逐於赵,而入韩、魏,遇夺釜鬲於涂〔二〕。闻应侯任郑安平〔三〕、王稽〔四〕,皆负重罪,应侯内惭,乃西入秦。将见昭王,使人宣言以感怒应侯曰:「燕客蔡泽,天下骏雄弘辩之士也。彼一见秦王,秦王必相之而夺君位。」

  〔一〕 鲍本燕人。

  〔二〕 姚本刘无「鬲」字。 鲍本人夺之也。尔雅,鬲,鼎也。

  〔三〕 鲍本魏齐困范睢,安平匿之。时安平击魏,以二万人降赵。

  〔四〕 鲍本通诸侯也。


  应侯闻之,使人召蔡泽。蔡泽入,则揖应侯,应侯固不快,及见之,又倨。应侯因让之曰:「子常〔一〕宣言〔二〕代我相秦,岂有此乎?」对曰:「然。」应侯曰:「请闻其说。」蔡泽曰:「吁!何君〔三〕见之晚也。夫四时之序,成功者去。夫人生手足坚强,耳目聪明圣知,岂非士之所愿与?」应侯曰:「然。」蔡泽曰:「质〔四〕仁秉义,行道施德於天下,天下怀乐敬爱,愿以为君王,岂不辩智之期与〔五〕?」应侯曰:「然。」蔡泽复曰:「富贵显荣,成理〔六〕万物,万物各得其所;生命寿长,终其年而不夭伤;天下继其统〔七〕,守其业,传之无穷,名实纯粹〔八〕,泽流千世,称之而毋绝,与天下终〔九〕。岂非道之符〔一0〕,而圣人所谓吉祥善事与?」应侯曰:「然。」泽曰:「若秦之商君,楚之吴起〔一一〕,越之大夫种〔一二〕,其卒亦可愿矣〔一三〕。」应侯知蔡泽之欲困己以说,复曰:「何为不可?夫公孙鞅事孝公,极身毋二〔一四〕,尽公不还私〔一五〕,信赏罚以致治,竭智能,示情素〔一六〕,蒙怨咎〔一七〕,欺旧交,虏魏公子卬〔一八〕,卒为秦禽将,破敌军,攘地千里。吴起事悼王,使私不害公,谗不蔽忠,言不取苟合,行不取苟容,行义不固〔一九〕毁誉,必有〔二0〕伯主强国,不辞祸凶。大夫种事越王,主离困辱〔二一〕,悉忠而不解〔二二〕,主虽亡绝,尽能而不离〔二三〕,多功而不矜,贵富〔二四〕不骄怠。若此三子者,义之至,忠之节也。故君子杀身以成名,义之所在,身虽死,无憾悔〔二五〕,何为〔二六〕不可哉?」蔡泽曰:「主圣臣贤,天下之福也;君明臣忠,国之福也;父慈子孝,夫信妇贞,家之福也。故比干忠〔二七〕,不能存殷;子胥知〔二八〕,不能存吴;申生孝,而晋惑〔二九〕乱。是有忠臣孝子,国家灭乱,何也?无明君贤父以听之。故天下以其君父为戮辱〔三0〕,怜其臣子。夫待死而後可以立忠成名,是微子不足仁,孔子不足圣,管仲不足大也。」於是应侯称善。

  〔一〕 鲍本「常」作「尝」。○ 札记丕烈案:史记作「常」。

  〔二〕 姚本一本下有「欲」字。

  〔三〕 姚本刘一作「君何」。 鲍本「何君」作「君何」。○ 札记丕烈案:史记作「君何」。

  〔四〕 鲍本质,犹礼。

  〔五〕 鲍本期,犹志也。辨智者志期得此。

  〔六〕 鲍本理,治也。

  〔七〕 鲍本统,绝也。

  〔八〕 鲍本言其两全美。

  〔九〕 鲍本无「与天下终」四字。○ 补曰:一本此下有「与天下终」一句。 札记丕烈案:史记有,作「与天地终始」。

  〔一0〕鲍本言行道之效。

  〔一一〕鲍本卫人,仕魏,后相楚而死。

  〔一二〕鲍本姓文,越王勾践之相。

  〔一三〕鲍本「矣」作「与」。○ 补曰:「矣」,史作「欤」。

  〔一四〕鲍本极身,犹竭己。

  〔一五〕鲍本还,反顾也。

  〔一六〕鲍本素,其所蓄积。正曰:「素」,「愫」通,诚也。

  〔一七〕鲍本集韵,蒙,覆也。「蒙」,「冒」同。鞅尝刑太子之傅,知必见怨咎,犹冒为之。

  〔一八〕鲍本卬,则鞅之旧也。

  〔一九〕姚本「固」,曾一作「顾」。 鲍本「固」作「顾」。○ 札记丕烈案:史记作「不避难」。徐广曰,一云「不困毁誉」。「固」或「困」字误耳。

  〔二0〕鲍本「有」作「欲」。○ 札记今本「有」作「欲」,乃误涉鲍也。丕烈案:史记「必有」作「然为」。

  〔二一〕鲍本「主」作「王」。○ 「离」,「罹」同。集韵,遭也。

  〔二二〕鲍本解,懈同。

  〔二三〕鲍本离,犹去。

  〔二四〕鲍本「贵富」作「富贵」。○ 札记丕烈案:史记作「贵富」。

  〔二五〕姚本刘一作「身虽无,咸无悔」。

  〔二六〕鲍本「为」下有「而」字。○ 札记丕烈案:史记无。

  〔二七〕姚本钱「忠」下有「而」字。

  〔二八〕姚本钱本有「而」字。

  〔二九〕姚本「惑」一作「国」。 鲍本僖五年。

  〔三0〕姚本曾本有「而」字。 鲍本戮,杀也。贱之如刑戮诟辱之人。


  蔡泽得少间〔一〕,因曰:「商君、吴起、大夫种,其为人臣,尽忠致功〔二〕,则可愿矣。闳夭事文王,周公辅成王也,岂不亦忠〔三〕乎?以君臣论之〔四〕,商君、吴起、大夫种,其可愿孰与闳夭、周公哉?」应侯曰:「商君、吴起〔五〕、大夫种不若也。」蔡泽曰:「然则君之主,慈仁任〔六〕忠,不欺旧故,孰与秦孝公、楚悼王〔七〕、越王乎?」应侯曰:「未知何如也。」蔡泽曰:「主固亲忠臣,不过秦孝、越王、楚悼。君之为主〔八〕,正乱、批〔九〕患、折难,广地殖〔一0〕谷,富国、足家、强主,威盖海内,功章万里之外,不过商君、吴起、大夫种。而君之禄位贵盛,私家之富过於三子,而身不退,窃为君危之。语曰:『日中则移,月满则亏。』物盛则衰,天之常数也;进退、盈缩、变化,圣人之常道也。昔者,齐桓公九合诸侯〔一一〕,一匡天下,至葵丘〔一二〕之会,有骄矜之色,畔者九国〔一三〕。吴王夫差无适於天下〔一四〕,轻诸侯,凌齐、晋〔一五〕,遂以杀身亡国。夏育、太史启〔一六〕叱〔一七〕呼骇三军,然而身死於庸夫。此皆乘至盛不及〔一八〕道理也。夫商君为孝公平权衡、正度量、调轻重,决裂阡陌,教民耕战,是以兵动而地广,兵休而国富,故秦无敌於天下,立威诸侯。功已成〔一九〕,遂以车裂。楚地持戟百万,白起率数万之师,以与楚战,一战举鄢、郢,再战烧夷陵〔二0〕,南并蜀、汉,又越韩、魏攻强赵,北坑马服,诛屠四十余万之众〔二一〕,流血成川,沸声若雷,使秦业帝〔二二〕。自是之後,赵、楚慑服〔二三〕,不敢攻秦者,白起之势也。身所服者,七十余城。功已成矣,赐死於杜邮〔二四〕。吴起为楚悼罢无能,废无用,损不急之官,塞私门之请,壹楚国之俗,南攻杨越〔二五〕,北并陈、蔡,破横散从,使驰说之士无所开其口。功已成矣,卒支解〔二六〕。大夫种为越王垦草创〔二七〕邑,辟地殖〔二八〕谷,率四方士〔二九〕,上下之力,以禽劲吴,成霸功。勾践终棓而杀之〔三0〕。此四子者,成功而不去〔三一〕,祸至於此。此所谓信而不能诎,往而不能反者也。范蠡知之,超然避世,长为陶朱〔三二〕。君独不观博者乎?或欲分〔三三〕大投〔三四〕,或欲分功〔三五〕。此皆君之所明知也。今君相秦,计不下席,谋不出廊庙,坐制诸侯,利施三川,以实宜阳,决羊肠之险〔三六〕,塞太行之口,又斩范、中行之途〔三七〕,栈道千里〔三八〕於蜀、汉〔三九〕,使天下皆畏秦。秦之欲得矣,君之功极矣。此亦秦〔四0〕之分功之时也!如是〔四一〕不退,则商君、白公、吴起、大夫种是也。君何不以此时归相印,让贤者授之,必有伯夷之廉;长为应侯,世世称孤,而有乔、松之寿〔四二〕。孰与以祸终哉!此则君何居焉?」应侯曰:「善。」乃延入坐为上客。

  〔一〕 鲍本间,言有隙可乘。

  〔二〕 鲍本「功」作「力」。○ 札记丕烈案:史记作「功」。

  〔三〕 姚本一本有「圣」字。

  〔四〕 鲍本「君臣」二字作「圣」。○ 札记丕烈案:史记作「君臣」。

  〔五〕 姚本一本有「与」字。

  〔六〕 鲍本任,犹信。

  〔七〕 鲍本无「公」字、「王」字。○ 札记丕烈案:史记有。

  〔八〕 姚本曾本作「令主」。

  〔九〕 鲍本批,〈扌{囟比}〉同,匹齐切,击也。集韵,〈扌{囟比}〉或作批,又蒲结切。

  〔一0〕鲍本植,种也。

  〔一一〕鲍本无「九合诸侯」四字。○ 补曰:一本有「九合诸侯」一句。 札记丕烈案:史记有。

  〔一二〕鲍本杜注,陈留外黄东有葵丘。

  〔一三〕鲍本僖九年。

  〔一四〕鲍本「适」作「敌」。○ 正曰:史作「敌」,「适」通。适,人开反。

  〔一五〕鲍本「凌」作「陵」。○ 正曰:「陵」通。史「凌云」,汉书「陵云」。 札记今本「凌」作「陵」,乃误涉鲍也。丕烈案:史记作「陵」。

  〔一六〕姚本「启」,曾作「噭」。 鲍本太史,周官,其人未详。史作「太史激」,岂君王后之父耶?

  〔一七〕鲍本叱,诃也。

  〔一八〕鲍本「及」作「近」。○札记丕烈案:史记作「返」。

  〔一九〕鲍本「成」下补「矣」字。○ 补曰:史有。

  〔二0〕鲍本属南郡。

  〔二一〕鲍本屠,言杀之酷。

  〔二二〕鲍本有帝之业。

  〔二三〕鲍本慑,失气也。

  〔二四〕鲍本起传注,在咸阳西门十里。

  〔二五〕鲍本「杨」作「扬」。○ 越属扬州。 札记丕烈案:史记作「杨」。

  〔二六〕鲍本断其四支。按起传,宗戚大臣射刺起死。

  〔二七〕姚本钱、刘一作「仞」。曾一作「入」。 鲍本垦,耕。创,造也。

  〔二八〕鲍本殖,植同。

  〔二九〕鲍本「方」下补「之」字,「士」下补「专」字。○ 补曰:史,「方」下有「之」字,「士」下有「专」字。恐此有缺。

  〔三0〕鲍本「棓」作「拮」。○ 「拮」,「戞」同,栎也。盖逼之。楚记言「赐剑死」。 札记丕烈案:史记作「负」。「负」,「棓」声之转也。

  〔三一〕鲍本「成功」作「功成」。○ 札记丕烈案:史记作「功成」。

  〔三二〕鲍本居陶,易姓朱。

  〔三三〕姚本一本无「分」字。 鲍本衍「分」字。 札记史记无此,因下衍耳。

  〔三四〕鲍本大,言全胜也。

  〔三五〕鲍本分胜者所获。

  〔三六〕鲍本「决」上补「以」字。○ 补曰:一本及史无此字。

  〔三七〕鲍本斩,谓绝之。此言断三晋之路。

  〔三八〕鲍本栈,棚也,施於险绝,以济不通。

  〔三九〕鲍本「於」上补「通」字。○ 补曰:史,「於」上有「通」字。

  〔四0〕鲍本秦,秦人也。

  〔四一〕鲍本「是」作「时」。○ 补曰:史作「是」。

  〔四二〕鲍本乔,王子乔。松,赤松子。皆不死。


  後数日,入朝,言於秦昭王曰:「客新有从山东来者蔡泽,其人辩士。臣之见人甚众,莫有及者,臣不如也。」秦昭王召见,与语,大说之,拜为客卿。

  应侯因谢病〔一〕,请归相印。昭王强起应侯,应侯遂称笃〔二〕,因免相。昭王新说蔡泽计画,遂拜为秦相〔三〕,东收周室。

  〔一〕 鲍本因病辞去。

  〔二〕 鲍本笃,犹甚。

  〔三〕 鲍本在五十二年。


  蔡泽相秦王数月,人或恶之,惧诛,乃谢病归相印,号为刚成君〔一〕。秦〔二〕十余年,昭王〔三〕、孝文王、庄襄王,卒事始皇帝。为秦使於燕,三年〔四〕而燕使太子丹入质於秦〔五〕。

  〔一〕 鲍本补曰:水经云,鴈门子,延水东迳罡成南。泽,燕人,疑此即其所邑与?

  〔二〕 姚本一本有「居」字。 鲍本「秦」上补「居」字。○ 补曰:史同。

  〔三〕 鲍本「昭」上补「事」字。○ 正曰:史,「昭」上有「事」字。

  〔四〕 鲍本居燕三年。

  〔五〕 鲍本泽传有。彪谓:周衰,辩士皆矜材角智,趣於利而已。唯泽为近道德明哲保身之策,故其得位不数月引去,优游於秦,以封君令终,美矣!「非苟知之,亦允蹈之」,泽之谓乎!正曰:泽知范睢内惭,故西入秦,志在夺相。杨雄所谓「搤其咽,抗其气,拊其背,而夺其位」,乃矜材角智,趣利之尤者;相秦数月,惧诛归印,亦智巧之尤。无功而退,既无当於道德之旨、明哲保身之义,彼何足以知之哉!补曰:「为主」、「为君」、「为孝」、「为楚」、「为越」、「为秦」之「为」,去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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