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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策卷四 秦二
齐助楚攻秦
齐助楚攻秦,取曲沃〔一〕。其後,秦欲伐齐〔二〕,齐、楚之交善〔三〕,惠王患之,谓张仪曰:「吾欲伐齐,齐、楚方懽,子为寡人虑之,柰何〔四〕?」张仪曰:「王其为臣约车并币〔五〕,臣请试之〔六〕。」
〔一〕 姚本曲沃,晋桓叔所封也,在今弘农县东三十五里,道北曲沃城是。战国时秦兼有之,故齐助楚攻秦取之也。 鲍本晋桓叔所封,汉属河东,为闻喜。此时属秦,与上取皮氏卒同义。
〔二〕 姚本伐齐,报曲沃也。
〔三〕 姚本善,犹亲也。
〔四〕 姚本虑,计也。
〔五〕 鲍本言并,则币非一物。正曰:并,合也。
〔六〕 姚本约,具也。币,货。试,犹尝视也。 鲍本不自必之辞。
张仪南见楚王〔一〕曰:「弊邑之王所说〔二〕甚者,无大〔三〕大王〔四〕;唯仪之所甚愿为臣者,亦无大大王〔五〕。弊邑之王所甚憎者,亦〔六〕无先〔七〕齐王〔八〕;唯仪之〔九〕甚憎者,亦无大〔一0〕齐王。今齐王之罪,其於弊邑之王甚厚〔一一〕,弊邑欲伐之,而大国与之懽〔一二〕,是以弊邑之王不得事令〔一三〕,而仪不得为臣也。大王苟能闭关绝齐〔一四〕,臣请使秦王献商於之地〔一五〕,方六百里。若此,齐必弱〔一六〕,齐弱则必为王役〔一七〕矣。则是北弱齐,西德於秦〔一八〕,而私商於之地以为利也〔一九〕,则此一计而三利俱至。」
〔一〕 姚本楚怀王也。
〔二〕 姚本说,敬也。
〔三〕 鲍本大,犹过。
〔四〕 姚本大王,楚王也。
〔五〕 姚本唯,独也。愿为王臣,无有与大王比者也。 鲍本唯,辞也。传称往相楚是也。
〔六〕 鲍本衍「亦」字。补曰:疑衍。 札记丕烈案:史记无「亦」字。
〔七〕 鲍本「先」作「大」。○ 札记丕烈案:「大」字当是。
〔八〕 姚本齐威王也。 鲍本闵。
〔九〕 鲍本「甚」上补「所」字。○ 札记今本「甚」上有「所」字,乃误涉鲍也。丕烈案:史记有。
〔一0〕札记今本「大」作「先」。丕烈案:史记四字皆作「先」,当是。与策文皆作「大」者不同也。
〔一一〕姚本厚,重也。 鲍本言得罪於秦重也。
〔一二〕姚本懽,犹合也。
〔一三〕姚本令,善也。不得善事於楚王也。 鲍本事,犹听从。
〔一四〕姚本苟,诚也。关,楚北方城之塞也。绝齐懽合之交也。
〔一五〕姚本商於,秦邑。献,贡也。 鲍本楚记注,在今顺阳郡南乡、丹水二县,有商城在於中,故名。弘农商县是也。
〔一六〕姚本齐无援必弱也。 鲍本失楚援故。
〔一七〕鲍本「役」作「没」。○ 补曰:役,言为楚役使。
〔一八〕鲍本秦因楚绝齐,得报曲沃之役,楚之惠也。
〔一九〕姚本曾,一作「己利」。钱、刘,一作「利」也。德,恩也。楚与齐绝,为施恩德於秦,私得秦地以为己利也。
楚王大说,宣〔一〕言之於朝廷,曰:「不谷得商於之田,方六百里。」群臣闻见者毕贺〔二〕,陈轸〔三〕後见,独不贺。楚王曰:「不谷不烦一兵,不伤一人,而得商於之地六百里,寡人自以为智矣!诸士大夫皆贺,子独不贺,何也?」陈轸对曰:「臣见商於之地不可得,而患必至也,故不敢妄贺〔四〕。」王曰:「何也?」对曰:「夫秦所以重王者,以王有齐也。今地未可得而齐先绝,是楚孤也〔五〕,秦又〔六〕何重孤国?且先出地绝齐,秦计必弗为也。先绝齐後责地,且必受欺於张仪〔七〕。受欺於张仪,王必惋之〔八〕。是西生秦患,北绝齐交,则两国〔九〕兵必至矣。」楚王不听,曰:「吾事善矣!子其弭口无言〔一0〕,以待吾事〔一一〕。」楚王使人绝齐,使者未来〔一二〕,又重绝之。
〔一〕 姚本宣,偏也。
〔二〕 姚本毕,尽。 鲍本「田」作「地」。○
〔三〕 姚本轸仕楚,为楚怀王臣。 鲍本时去秦在楚。
〔四〕 姚本妄,犹空也。
〔五〕 鲍本无援故。
〔六〕 姚本曾、钱、刘「夫秦有」。
〔七〕 姚本言张仪必欺王也。 鲍本言仪必背约。
〔八〕 鲍本惋,犹恨。
〔九〕 姚本两国,秦与齐也。
〔一0〕姚本弭,止。 鲍本集韵,弥,止也,通作「弭」。
〔一一〕鲍本轸之策此,可谓明矣,而怀王不听,愚而好自用者也。其死秦,宜哉!
〔一二〕姚本来,犹还也。
张仪反〔一〕,秦使人使齐,齐、秦之交阴合〔二〕。楚因使一将军受地於秦。张仪至〔三〕,称病不朝。楚王曰:「张子以寡人不绝齐乎?」乃使勇士往詈齐王〔四〕。张仪知楚绝齐也,乃出见使者曰:「从某至某,广从〔五〕六里。」使者曰:「臣闻六百里,不闻六里。」仪曰:「仪固以小人〔六〕,安得六百里?」使者反报楚王,楚王大怒,欲兴师伐秦。陈轸曰:「臣可以言乎〔七〕?」王曰:「可矣。」轸曰:「伐秦非计也,王不如因而赂之一名都〔八〕,与之伐齐〔九〕,是我亡於秦而取偿於齐也〔一0〕。楚国不尚全事。〔一一〕王今已绝齐,而责欺於秦,是吾合齐、秦之交也,固〔一二〕必大伤〔一三〕。」
〔一〕 姚本反,还也。 鲍本绝句。
〔二〕 姚本阴,私也。
〔三〕 鲍本前反而今至也。
〔四〕 姚本詈,骂也。
〔五〕 姚本钱、刘作「从」。曾一作「袤」。 鲍本横度为广,直为从。
〔六〕 鲍本小人,贫寠之称,言不能多与。
〔七〕 姚本王初使弭口,今可以言未也。
〔八〕 姚本名,大也。都,邑。 鲍本无「因而」二字。○ 都邑有闻於时者。 札记丕烈案:史记,「不如因赂之一名都」。
〔九〕 姚本与秦俱伐齐也。
〔一0〕姚本言失邑於秦,而大得报偿於齐也,故曰「是我亡於秦也」。 鲍本偿,还也。言胜齐则得地,虽亡所赂,足以相偿。
〔一一〕姚本不尚,尚也。全,空也。「事」,一云「乎」。 鲍本不尚,尚也,言无所丧。正曰:高注,「事」一云「乎」,「乎」字是。
〔一二〕姚本曾「固」作「国」。 鲍本「固」作「国」。○ 补曰:史作「国」。
〔一三〕姚本伤,病也。
楚王不听〔一〕,遂举兵伐秦〔二〕。秦与齐合,韩氏从之〔三〕。楚兵大败於杜陵〔四〕。故楚之土壤士民非削弱,仅〔五〕以救亡者,计失於陈轸〔六〕,过〔七〕听於张仪〔八〕。
〔一〕 鲍本是亦明计也而不听,是以知楚王之悍也。彼岂能用屈原哉!
〔二〕 鲍本正曰:史云「使屈句将」。
〔三〕 姚本韩王见齐、秦合为一,故复合之也。
〔四〕 姚本杜陵,楚邑。 鲍本属京兆。
〔五〕 鲍本集韵,仅,劣也。
〔六〕 姚本仅,犹裁。得不灭大者,坐不从陈轸之计故也。
〔七〕 姚本过,误也,听於张仪之欺六百里地。
〔八〕 鲍本记怀十六年有,此十二年也。补曰:张仪商於之欺,虽竖子犹能知之,以陈轸之智,固不为难也。仪之肆意而无忌者,知怀王之愚,而轸之言必不入也。不然,他日楚之请,仪将惧其甘心焉。而仪请自往,卒不能害,岂非中其所料也哉! 洪迈云,赂秦攻齐,策尤乖谬不义。齐本与国,宜割地致币,卑词谢罪,复求其援,而反欲攻之,轸说谬矣。「子为」、「为臣」之「为」,「使者」、「使齐」之「使」,并去声。
楚绝齐齐举兵伐楚
楚绝齐,齐举兵伐楚。陈轸谓楚王〔一〕曰:「王不如以地东解於齐,西讲〔二〕於秦。」
〔一〕 鲍本怀。
〔二〕 鲍本补曰:讲,当从「媾」读,说见前。
楚王使陈轸之秦,秦王谓轸曰:「子秦人也〔一〕,寡人与子故也〔二〕,寡人不佞〔三〕,不能亲国事也〔四〕,故子弃〔五〕寡人事楚王。今齐、楚相伐〔六〕,或谓救之便,或谓救之不便〔七〕,子独不可以忠为子主计〔八〕,以其余为寡人乎〔九〕?」陈轸曰:「王独不闻吴人之游〔一0〕楚者乎?楚王〔一一〕甚爱之,病,〔一二〕故使人问之〔一三〕,曰〔一四〕:『诚病乎?意亦思乎?〔一五〕』左右曰:『臣不知〔一六〕其思与不思,诚思则将吴吟。〔一七〕』今轸将为王吴吟〔一八〕。王不闻夫管与之说乎〔一九〕?有两虎诤〔二0〕人而斗者〔二一〕,管庄子将刺之〔二二〕,管与止之曰:『虎者,戾虫〔二三〕;人者,甘饵也〔二四〕。今两虎诤人而斗,小者必死,大者必伤。子待伤虎而刺之,则是一举而兼〔二五〕两虎也。无刺一虎之劳,而有刺两虎之名〔二六〕。』齐、楚今战,战必败〔二七〕。败〔二八〕,王起兵救之,有救齐之利,而无伐楚之害〔二九〕。计听知覆逆者〔三0〕,唯王可也。计者,事之本也;听者,存亡之机〔三一〕。计失而听过,能有国者寡也〔三二〕。故曰:『计有一二者难悖也〔三三〕,听无失本末者难惑〔三四〕。』」〔三五〕
〔一〕 姚本轸先仕於秦,故言秦人也。
〔二〕 姚本故,旧。
〔三〕 鲍本佞,高才也。
〔四〕 姚本亲,犹知也。 鲍本弟亲治国。
〔五〕 姚本弃,去也。
〔六〕 鲍本轸传言韩、魏。
〔七〕 姚本便,利也。
〔八〕 鲍本主,怀王。
〔九〕 姚本以余计为寡人计也。
〔一0〕姚本游,仕也。
〔一一〕鲍本楚先王。
〔一二〕鲍本吴人。
〔一三〕鲍本楚王使问。
〔一四〕鲍本使者还,主问之。
〔一五〕姚本思,思吴乎?
〔一六〕鲍本「不」作「又」。○ 注家说「有」为「又」,则「又」亦「有」也。此言有以知之。正曰:刘辰翁云,「又知」犹「安知」。愚谓,终缺「安」字。按姚本作「不知」,是。
〔一七〕姚本吟,歌吟也。 鲍本作吴人呻吟。
〔一八〕鲍本言不忘秦。
〔一九〕姚本曾「管」作「卞」。管,姓也。说,言也。 鲍本轸传作「馆竖子」。
〔二0〕姚本一作「争」。 鲍本「诤」作「争」。○ 补曰:字与「争」通,下同。 札记丕烈案:史记作「争」。
〔二一〕鲍本无「者」字。○
〔二二〕鲍本传「管」作「卞」。刺,有伤也。补曰:索隐引策作「馆」。馆,谓逆旅舍,其人字庄子。 札记丕烈案:今史记作「辨」。索隐又云,或作「卞」。吴氏所引索隐,困学纪闻引同。今王震泽本如此,与单本不同,单本不引战国策正文,即作「馆庄子」。此文下「管与止之」,史记作「馆竖子止之」。当依单本为是。乃史记作「馆」,策文作「管」也。
〔二三〕姚本戾,贪也。 鲍本戾,犹暴。
〔二四〕鲍本无「也」字。○ 以饼饵喻之。
〔二五〕姚本兼,得也。
〔二六〕姚本刺,杀也。
〔二七〕鲍本必有一败。
〔二八〕姚本钱、刘,一无下「败」字。
〔二九〕姚本害,危也。 鲍本今详秦王言「为子主计」,则以齐、楚正相伐故也。今轸言「无伐楚」,亦并以忠为主也。
〔三0〕鲍本能计善听,知二国之覆逆。覆逆,言不顺於理。正曰:覆,谓反覆;逆,谓逆料。「覆」即下文「一二」;「逆」即下文「本末」。
〔三一〕姚本机,要也。 鲍本机主发矢,喻事之要也、先也。
〔三二〕姚本寡,少也。
〔三三〕姚本悖,误也。一本无「也」字。 鲍本无「也」字。○ 「一二」,言反覆计之。集韵,悖,乱也。
〔三四〕姚本惑,乱也。 鲍本轸传有。无「计听」。补曰:蒯通说韩信曰,「听者事之候也,计者事之机也。听过计失而能久安者鲜矣。听不失一二者不可乱以言,计不失本末者不可纷以辞」。
〔三五〕鲍本轸为是媾於秦,而劝秦收齐、楚之敝,岂所以忠为主哉?或疑史作韩、魏者,是。考秦惠时,唯十三年,韩举赵护帅师与魏战,败绩。去楚绝齐时远甚,他不见韩、魏相攻事。且策言甚时。窃意楚已遣人解齐,轸之媾秦,欲其不助齐耳。当识其意,不可泥於辞也!
秦惠王死公孙衍欲穷张仪
秦惠王死,公孙衍〔一〕欲穷〔二〕张仪。李雠〔三〕谓公孙衍曰:「不如召甘茂於魏,召公孙显〔四〕於韩,起〔五〕樗里子於国。三人者,皆张仪〔六〕之雠也〔七〕,公用之,则诸侯必见张仪之无秦矣!」〔八〕
〔一〕 姚本公孙衍,魏人也,仕於秦,当六国时号曰犀首。
〔二〕 姚本穷,困也。
〔三〕 姚本李雠,秦人也。 鲍本秦人。正曰:李雠,据高注,此无据。
〔四〕 鲍本秦人。
〔五〕 姚本起,犹举也。
〔六〕 鲍本「仪」作「子」,下句同。○
〔七〕 姚本雠,仇也。
〔八〕 姚本公,谓公孙衍。用此三人,则诸侯知张仪无权宠於秦(一下有「也」字)。
义渠君之魏
义渠君〔一〕之〔二〕魏,公孙衍谓义渠君曰:「道远,臣不得复过矣〔三〕,请谒事情〔四〕。」义渠君曰:「愿闻之。」对曰:「中国无事於秦〔五〕,则秦且烧〈火苪〉获君之国〔六〕;中国为有事〔七〕於秦,则秦且轻〔八〕使重币,而事君之国也〔九〕。」义渠君曰:「谨闻令〔一0〕。」
〔一〕 姚本义渠,西戎之国名也。 鲍本西戎也,北地郡有义渠道。
〔二〕 姚本之,至也。
〔三〕 姚本过,见也。 鲍本不复相过。
〔四〕 姚本谒,告也。情,实也。言义渠君道里长远,不能复得相(「相」一本作「数」)见也,请告事之情实。 鲍本谒,白也。情,犹实。
〔五〕 姚本无征伐之事於秦也。
〔六〕 姚本烧〈火芮〉,犹灭坏。灭坏君国也(钱止一「灭坏」字)。鲍本〈火芮〉,亦烧也。言火其国以得其地。补曰:「〈火芮〉」即「爇」。
〔七〕 鲍本事,皆谓战。
〔八〕 鲍本轻,言其行疾。
〔九〕 姚本将致重币,求援助於义渠国也。 鲍本此事君之事。
〔一0〕姚本闻,犹受也。令,教也。 鲍本令,犹命。
居无几何,五国伐秦〔一〕。陈轸谓秦王曰:「义渠君者〔二〕,蛮夷之贤君,王不如赂之以抚〔三〕其心。」秦王曰:「善。」因以文绣千匹,好女百人,遗〔四〕义渠君。
〔一〕 姚本五国,齐、宋、韩、魏、赵也。 鲍本後七年,韩、赵、魏、燕、齐共攻秦。
〔二〕 鲍本无「者」字。○ 札记丕烈案:史记有。
〔三〕 姚本抚,安也。
〔四〕 鲍本遗,赠也。
义渠君致〔一〕群臣而谋曰:「此乃公孙衍之所谓〔二〕也。」因起兵袭秦,大败秦人於李帛〔三〕之下。〔四〕
〔一〕 鲍本致之使至。
〔二〕 姚本谓,犹言也。
〔三〕 姚本李帛,秦邑。 鲍本史张仪传末有此策,「帛」作「伯」,地缺。平原传注,河内成皋有李城。岂秦兵与诸国遇於此而见败邪?正曰:正义云,怀州温县本李城也,李同父所封。按,赵救邯郸时,同战死,封其弟为李侯。意者因此号李城,事在後。且此云李帛,必非。秦既攻五国,不胜而走,秦兵不应至怀。是时诸侯连匈奴,秦恐义渠因而有变,故赂以和之。义渠之袭必次於五国之後,恐非与诸国遇时也。
〔四〕 鲍本补曰:按史,犀首相魏,张仪去,犀首闻仪复相秦,害之,乃谓义渠君云云。且五国伐秦,事在惠文後七年,次年魏因仪请成于秦,仍复相秦,则此时仪未为秦相也。仪自惠文後三年出相魏,至今在魏,衍不相,则仪必不去也。故大事记谓,伐秦之役,仪在魏,阴为秦用;而又谓衍与义渠语,其相魏之後,盖亦不能无疑。岂仪去魏之秦,犀首知其必相而害之欤?又按,秦纪书韩、赵、魏、燕、齐帅匈奴伐秦;年表,韩、魏、赵、楚、燕五国伐秦不胜;楚世家书苏秦约从六国共攻秦,楚怀王为从长,至函谷关,秦击之,六国皆引归,齐独後。互有不同。通监据年表,大事记据楚世家。按楚世家特详者,以从长故,当以为正。年表诸国皆书不胜,齐独後而不败,故略不书欤?纪不书楚者,岂以世家文已明欤?修鱼之战,虏韩申差,年表在次年,而纪於此连书之,则纪诚有误也。高注五国作齐、宋、韩、魏、赵,尤误。
医扁鹊见秦武王
医扁鹊〔一〕见秦武王〔二〕,武王示〔三〕之病,扁鹊请除。〔四〕左右曰:「君之病,在耳之前,目之下,除之未必已也,将使耳不聪,目不明。」君以告扁鹊。扁鹊怒而投其石〔五〕:「君与知之〔六〕者谋之,而与不知者败之。使此〔七〕知秦国之政也,则君一举而亡国矣。」〔八〕
〔一〕 姚本扁鹊,卢人也,字越人。 鲍本卢人,字越人。正曰:鲍本高注。史,渤海郡郑人,姓秦氏,名越人。徐广云,郑当为鄚。正义云,又家於卢,号卢医。按周礼释文引史记,姓秦,名少齐,越人。今史无「少齐」字,恐释文为是,彼时所见本未缺也。「越人」似非名字。
〔二〕 姚本武王,惠王子也。
〔三〕 姚本示,语也。
〔四〕 姚本除,治也。 鲍本欲去其病。
〔五〕 姚本刘本「石」下有「曰」字。投,弃也。石,砭;所以砭弹人臃肿也(「臃」曾作「痈」)。 鲍本「石」下补「曰」字。○ 砭也,所以砭弹臃肿。正曰:此亦本高注。石针曰「砭」,所以刺病。投,弃掷也。
〔六〕 姚本一本无「之」字。
〔七〕 鲍本此,如此。
〔八〕 鲍本按:扁鹊与赵简子同时,至是百三十年矣。正曰:简子在晋昭、顷、定公时,周景王、敬王之世也。秦武王元年当赧王五年,相去二百余年,名字必差。
秦武王谓甘茂
秦武王谓甘茂曰:「寡人欲车通三川,以闚周室〔一〕,而寡人死不圬乎〔二〕?」甘茂对曰:「请之魏,约伐〔三〕韩。」王令向寿〔四〕辅〔五〕行。
〔一〕 姚本三川,义阳川。周室,洛邑,王城也,今河南县也。 鲍本闚,窥同,小视也。周室,洛邑。盖欲取之,不正言尔。言三川,知其志不止镐京也。正曰:三川,宜阳。说见周策。大事记,盖控厄之地,故秦武云云。
〔二〕 姚本「乎」一作「矣」。 鲍本补曰:「乎」史作「矣」。 札记今本「圬」作「朽」。
〔三〕 札记今本「伐」误「代」。
〔四〕 鲍本宣太后外族。
〔五〕 姚本辅,副介也。 鲍本辅,犹副。
甘茂至魏,谓向寿:「子归告王曰:『魏听〔一〕臣矣,然愿王勿攻也。』事成,尽以为子功〔二〕。」向寿归以告王,王迎甘茂於息壤〔三〕。
〔一〕 姚本听,从。
〔二〕 鲍本补曰:茂欲寿告王勿攻,王必疑其故,而茂得以荐其言,故曰「事成尽以为子功」。大事记云,寿,武王所亲幸,故茂以诿之。
〔三〕 姚本息壤,秦邑也。 鲍本山海经,鲧窃息壤以陻洪水;时则训,於中央言息壤陻洪水之州;而柳子厚言永州有之。则息壤非一处,此秦地也。
甘茂至,王问其故〔一〕。对曰:「宜阳,大县也,上党、南阳〔二〕积之久矣〔三〕,名为县,其实郡也〔四〕。今王倍〔五〕数险,行千里〔六〕而攻之,难矣。臣闻张仪西并〔七〕巴、蜀之地,北取西河之外,南取上庸〔八〕,天下不以为多张仪〔九〕而贤先王〔一0〕。魏文侯令乐羊将,攻中山〔一一〕,三年而拔之,乐羊反而语功〔一二〕,文侯示之谤书一箧,乐羊再拜稽首曰:『此非臣之功,主君之力也。』今臣羇旅之臣也〔一三〕,樗里疾、公孙衍〔一四〕二人者,挟韩而议〔一五〕,王必听之,是王欺魏,而臣受公仲侈〔一六〕之怨也。昔者曾子处费〔一七〕,费人有与曾子同名族〔一八〕者而杀人,人告曾子母曰:『曾参杀人。』曾子之母曰:『吾子不杀人。』织自若〔一九〕。有顷焉,人又曰:『曾参杀人。』其母尚织自若也。顷之,一人又告之曰:『曾参杀人〔二0〕。』其母惧,投杼〔二一〕踰墙而走〔二二〕。夫以曾参之贤,与母之信也,而三人疑之〔二三〕,则慈母不能信也〔二四〕。今臣之贤不及曾子,而王之信臣又未若曾子之母也,疑臣者〔二五〕不适〔二六〕三人,臣恐王为〔二七〕臣之投杼也。」王曰:「寡人不听也〔二八〕,请与子盟。」於是与之盟於息壤。
〔一〕 鲍本勿攻之故。
〔二〕 鲍本此属修武。
〔三〕 鲍本二县财赋归之。
〔四〕 鲍本此时韩都平阳。春秋传,上大夫受郡,下大夫受县。则郡县之称久矣。正曰:大事记云,春秋时郡属於县,赵简子所谓上大夫受县,下大夫受郡是也。战国时县属於郡,所谓上郡十五县者是也。魏惠十年後,方孝公商鞅时,并小乡为大县,县一令,尚未有郡及守称。故魏纳上郡之後十余年,秦纪始书汉中郡。或者山东诸侯先变古制而秦效之欤?
〔五〕 鲍本倍,背同。
〔六〕 鲍本「行」下有「数」字。○补曰:一本「行千里」。 札记丕烈案:史记、新序皆无。
〔七〕 鲍本并,犹兼。
〔八〕 姚本上庸,楚邑,今汉中东县也。 鲍本属汉中。补曰:大事记云,本庸国,今房州竹山县,汉中要地也。
〔九〕 姚本钱、刘本作「不以多张子」。 鲍本衍「为」字。补曰:姚氏云,钱、刘本无此字。 札记丕烈案:史记无。
〔一0〕姚本先王,谓惠王也。 鲍本惠文。
〔一一〕姚本中山,狄都,今卢奴中山也。 鲍本冀州国。後志云,一名中人亭。补曰:见中山策。
〔一二〕姚本语,言也。拔(一本拔上有「言」字)中山之功也。
〔一三〕姚本甘茂,本齐人,故曰羇旅也。
〔一四〕鲍本补曰:「衍」,史并作「奭」,新序作「公孙子」,谓皆秦诸公子。 札记丕烈案:索隐引此正作「衍」,但此与犀首别一人,即公孙郝、公孙赫也,亦云公孙显。疑「衍」字有误。
〔一五〕鲍本媒孽之也。
〔一六〕鲍本「侈」作「朋」。○ 朋,公仲名。此书後或名朋,或名侈,「朋」、「侈」字近,故误。史并作「侈」,然韩策言「公仲侈」,又言「韩侈」,为两人。今定公仲名,明别韩侈也。正曰:史田齐世家「韩冯」,徐广云,即「公仲侈」。大事记取「韩」,又有「韩明」、「韩侈」。「冯」、「朋」音混,而「侈」、「明」、「朋」字讹故也。且当各存旧文,辩见各条。 札记丕烈案:甘茂传与此同,作「侈」。徐广曰,一作「冯」。
〔一七〕姚本费,邑名也。 鲍本鲁邑,属东海。
〔一八〕姚本名,字。族,姓。
〔一九〕姚本若,如故也。
〔二0〕姚本一本无以上十九字。
〔二一〕鲍本机之持纬者。
〔二二〕姚本踰墙逃走也。
〔二三〕姚本疑,犹惑也。 鲍本使其母疑。
〔二四〕姚本信,犹保也。
〔二五〕鲍本疑之於王。
〔二六〕姚本适,音翅。 鲍本「适」,「啻」同。
〔二七〕姚本一本「为」上有「之」字。
〔二八〕姚本听,受也。
果攻宜阳,五月而不能拔也。樗里疾、公孙衍二人在〔一〕,争之王,王将听之,召甘茂而告之。甘茂对曰:「息壤在彼。」王曰:「有之。」因悉起兵,复使甘茂攻之,遂拔宜阳。〔二〕
〔一〕 姚本「在」,续:新序作「谗」。 鲍本言在中也。
〔二〕 鲍本在三年,茂传有。
宜阳之役冯章谓秦王
宜阳之役〔一〕,冯章〔二〕谓秦王曰:「不拔宜阳,韩、楚乘吾弊〔三〕,国必危矣!不如许楚汉中以懽之〔四〕。楚懽而不进,韩必孤,无奈秦何矣〔五〕!」王曰:「善。」果使冯章许楚汉中,而拔宜阳〔六〕。楚王〔七〕以其言责汉中於冯章,冯章谓秦王曰:「王遂亡臣〔八〕,固〔九〕谓楚王曰:『寡人固无地而许楚王。』」〔一0〕
〔一〕 姚本役,事也。 鲍本役,犹戍役。
〔二〕 鲍本秦人。
〔三〕 姚本弊,极也。
〔四〕 姚本与楚汉中以喜之也。 鲍本使楚说也。
〔五〕 姚本韩失楚援,故孤,无如秦何。
〔六〕 姚本宜阳,韩邑也。
〔七〕 鲍本怀。
〔八〕 鲍本诈为逐之。 札记今本「遂」误「逐」。
〔九〕 鲍本「固」作「因」。○ 札记今本「固」作「因」。
〔一0〕鲍本彪谓:此策可以无出地矣,如後不可为约何!正曰:战国变诈多此类,岂暇虑後邪!怀王亲受商於之欺而犹不悟,昏於贪故也。
甘茂攻宜阳
甘茂攻宜阳,三鼓〔一〕之而卒不上〔二〕。秦之右将有尉〔三〕对曰:「公不论兵〔四〕,必大困。」甘茂曰:「我羇旅而得相秦者,我以宜阳饵王〔五〕。今攻宜阳而不拔,公孙衍〔六〕、樗里疾挫〔七〕我於内,而公中〔八〕以韩穷我於外,是无伐之日已〔九〕!请明日鼓之而不可下,因以宜阳之郭为墓〔一0〕。」於是出私〔一一〕金以益〔一二〕公赏。明日鼓之,宜阳拔〔一三〕。
〔一〕 鲍本鼓以进军。
〔二〕 姚本卒,士也。士不上攻也。 鲍本上,犹前。
〔三〕 鲍本军尉。
〔四〕 鲍本言不以兵法治士。
〔五〕 姚本饵,犹喜也。 鲍本以钓喻也
〔六〕 鲍本补曰:「衍」,史作「奭」,下章同。 札记丕烈案:史记无此文,吴以意言之耳。已见上,不当更出也。
〔七〕 姚本挫,犹毁也。 鲍本挫,摧也。
〔八〕 姚本公中,韩侈也。 鲍本「中」作「仲」。○
〔九〕 鲍本战功曰「伐」,言後不复立功。正曰:一本作「无茂」,是,盖字讹。
〔一0〕姚本墓,葬也。 鲍本示必死也。
〔一一〕札记今本「私」误「利」。
〔一二〕姚本益,助也。
〔一三〕姚本拔,得也。 鲍本「宜」上有「而」字。○ 补曰:一本「鼓之,宜阳拔」。
宜阳未得
宜阳未得〔一〕,秦死伤者众,甘茂欲息兵〔二〕。左成谓甘茂曰:「公内攻於樗里疾、公孙衍〔三〕,而外与韩侈〔四〕为怨,今公用兵无功,公必穷矣。公不如进兵攻宜阳,宜阳拔,则公之功多矣〔五〕。是樗里疾、公孙衍无事也〔六〕,秦众尽怨之深矣〔七〕。」
〔一〕 姚本「得」一本作「拔」。宜阳,韩邑,韩武子所都也。
〔二〕 姚本甘茂,秦将也。息,休也。
〔三〕 姚本恶甘茂谮毁之於内,故曰内攻於疾、衍(一本下有「也」字)。 鲍本二人毁之,如攻国然。
〔四〕 姚本韩侈,韩相。 鲍本「侈」作「明」。○
〔五〕 姚本战功曰多也。
〔六〕 姚本无事,樗里疾、公孙衍无以复攻毁甘茂之事也。 鲍本不得事权。
〔七〕 姚本秦死伤众,尽怨樗里疾、公孙衍之造谋伐宜阳,怨深之重也。 鲍本谓死伤多,使茂久攻,二人持之故也。
宜阳之役楚畔秦而合於韩
宜阳之役,楚畔秦而合於韩。秦王〔一〕惧。甘茂曰:「楚虽合韩,不为韩氏先战〔二〕;韩亦恐战而楚有变其後〔三〕。韩、楚必相御也〔四〕。楚言与韩,而不余怨於秦〔五〕,臣是以知其御也。〔六〕」
〔一〕 姚本秦武王也。
〔二〕 姚本言楚不能为韩氏先与秦战也。
〔三〕 姚本恐楚作变难,伐其後也。 鲍本变,背约也。楚时助韩,兵在韩後。正曰:言其後有变也。
〔四〕 姚本御,犹相瞰望也(「瞰」,钱、刘作「詹」)。 鲍本御,犹制也。二国虽合犹相疑,故自相制。
〔五〕 鲍本楚之与韩,有言而已;而其於秦,不见多怨。正曰:声言与韩,而不遗怨於秦。
〔六〕 姚本楚虽与韩合,不有余怨於秦,无怨亦可复合也,故曰:「以是知其相御」。
秦王谓甘茂
秦王谓甘茂曰:「楚客来使者多健〔一〕,与寡人争辞,寡人数穷焉〔二〕,为之奈何?」甘茂对曰:「王勿患也〔三〕!其健者来使者〔四〕,则王勿听〔五〕其事;其需〔六〕弱者来使,则王必听之。然则需弱者用,而健者不用矣!王因而制之〔七〕。」
〔一〕 姚本健者,强也。 鲍本言其强辩。
〔二〕 鲍本辞屈也。
〔三〕 姚本患,忧也。
〔四〕 鲍本补曰:「者」字疑衍。 札记丕烈案:据下句「使」下无「者」字也。
〔五〕 姚本听,从也,受也。
〔六〕 鲍本集韵,需,音儒,韦柔滑貌。补曰:「需」即「濡」。
〔七〕 姚本制,御也。 鲍本弱者易制,因可制。
甘茂亡秦且之齐
甘茂亡秦,且之齐〔一〕,出关遇苏子〔二〕,曰:「君闻夫江上之处女乎〔三〕?」苏子曰:「不闻。」曰:「夫江上之处女,有家贫而无烛者,处女相与语,欲去之〔四〕。家贫无烛者将去矣,谓处女曰:『妾以无烛,故常先至,扫室布席,何爱〔五〕余明之照四壁者?幸以赐妾,何妨於处女?妾自以有益於处女,何为去我?』处女相语以为然而留之。今臣不肖,弃逐於秦而出关〔六〕,愿为足下扫室布席,幸无我逐也。」苏子曰:「善。请重公於齐〔七〕。」
〔一〕 姚本且,将也。 鲍本茂传,昭元年,击魏皮氏,未拔,去。
〔二〕 姚本遇,见也。苏子,苏代也。 鲍本代也。代传,侍燕太子质於齐,将适秦。
〔三〕 鲍本女在室者。
〔四〕 姚本去,犹遣之也,遣无烛者。 鲍本遣之使去。
〔五〕 鲍本「爱」下有「於」字。○
〔六〕 姚本甘茂言,我不肖,为秦所弃逐也。
〔七〕 姚本重,尊也。言将使齐尊重公。
乃西说秦王曰:「甘茂,贤人,非恒〔一〕士也。其居秦累世重矣〔二〕,自殽塞、谿谷,地形险易尽知之〔三〕。彼若以齐约韩、魏,反以谋秦,是非秦之利也〔四〕。」秦王曰:「然则奈何?」苏代曰:「不如重其贽〔五〕,厚其禄以迎之。彼来则置之槐谷〔六〕,终身勿出〔七〕,天下何从图秦。」秦王曰:「善」。与之上卿,以相迎之〔八〕齐。
〔一〕 鲍本恒,常也。
〔二〕 鲍本茂事惠、武、昭三王。
〔三〕 姚本言周、秦之地悉知也。
〔四〕 姚本约,结也。以齐之强,合韩、魏,还以图秦,能倾之,故曰「非秦之利也」。
〔五〕 姚本刘作「重贽」。 鲍本集韵,「贽」与「挚」通,握持也。言多持物往遗之。
〔六〕 姚本续:後语槐谷注,槐里之谷,今京兆始平之地。或作鬼谷,大非。 鲍本扶风有槐,史云鬼谷,注,在阳城。补曰:按史,谿谷、槐谷并作鬼谷。故前则徐注在阳城,后则刘伯庄云在关内云阳,皆不明。 札记吴氏补曰,按史,谿谷、槐谷并作鬼谷。丕烈案:「槐」、「鬼」者,声之转也。此必在关内。徐广注史记以阳城之鬼谷说之,自误。而後语注因云「或作鬼谷,大非」,亦未然。
〔七〕 鲍本代知茂必留齐,故言此尔,不为茂游说也。正曰:代以此言激秦王,与之上卿,以相迎之,使齐亦重茂,岂非游说也?
〔八〕 姚本钱一作「相印迎之」。 鲍本迎之於齐。
甘茂辞不往,苏秦〔一〕伪谓〔二〕王〔三〕曰:「甘茂,贤人也。今秦与之上卿,以相迎之〔四〕,茂德王之赐,故不往,愿为王臣。今王何以礼之?王若不留,必不德王〔五〕。彼以甘茂之贤,得擅用强秦之众,则难图也!」齐王曰:「善。」赐之上卿,命〔六〕而处〔七〕之。〔八〕
〔一〕 姚本「秦」一作「代」。 鲍本「秦」作「子」。○ 补曰:姚氏云,一作「代」。按,史同。
〔二〕 姚本一作「伪谓齐湣王曰」。 鲍本「谓」作「为」。○ 补曰:「伪为」二字,疑是「为谓」,盖上卿之事诚有,何得言「伪」?「为」,一本作「谓」。
〔三〕 鲍本「王」上补「齐」字。○ 王,闵。 札记丕烈案:史记作「苏代谓齐湣王曰」。
〔四〕 姚本刘作「以相印迎之齐」。
〔五〕 姚本德,恩也。
〔六〕 鲍本命,犹入命之「命」。茂传有。
〔七〕 姚本处,居也。续:後语,「而厚处之」。
〔八〕 鲍本补曰:列女传,齐女徐吾与邻妇合烛夜绩,辞亦相类。史通谓,游士假设之辞,遽以名字加之者。
甘茂相秦〔校一〕
〔校一〕此篇姚本与《甘茂亡秦且之齐》连篇,鲍本另列一篇,据文义,从鲍本。
甘茂相秦。秦王爱公孙衍,与之间有所立〔一〕,因自谓之曰:「寡人且相子〔二〕。」甘茂之吏道而闻之〔三〕,以告甘茂。甘茂因入见王曰:「王得贤相,敢再拜贺。」王曰:「寡人托国於子,焉更得贤相?」对曰:「王且相犀首〔四〕。」王曰:「子焉闻之?」对曰:「犀首告〔五〕臣。」王怒於犀首之泄也,乃逐〔六〕之〔七〕。
〔一〕 鲍本请间之。间,暇隙也。因暇与语,将置相也。
〔二〕 姚本子,公孙衍也。
〔三〕 姚本刘无「道而」二字。 鲍本闻之於道。补曰:姚注,刘本无「道而」二字。按韩非子「道而」作「道穴」,云,秦王欲将犀首,樗里疾恐代之将也,凿穴於王之所常隐语者,王果与犀首计之,境内尽知之,盖樗里疾道穴听之矣。 札记丕烈案:韩子在外储说右上,事与策同。其樗里疾事,以「一曰」为别,吴合为一事者误。
〔四〕 姚本犀首,公孙衍也。
〔五〕 姚本告,语也。
〔六〕 姚本言甘茂知之,且不欲使公孙衍得相而分(一本无「而」字)其宠也,故言「犀首告臣」,欲王逐之也。 鲍本补「逐」,逐衍也。曰告人足矣,不必告己。补曰:「告人」之云,机更深险。
〔七〕 鲍本「逐」下无「之」字。○ 札记丕烈案:韩子有。
甘茂约秦魏而攻楚
甘茂约秦、魏而攻楚。楚之相秦者屈盖〔一〕,为楚和於秦,秦启关而听楚使。甘茂谓秦王曰:「怵〔二〕於楚而不使魏制〔三〕和,楚必曰『秦鬻〔四〕魏〔五〕』。不悦而合於楚,楚、魏为一,国恐伤〔六〕矣。王不如使魏制和,魏制和必悦〔七〕。王不恶於魏,则寄地〔八〕必多矣。」
〔一〕 姚本屈盖,楚臣也,楚仕於秦,使秦相之也。 鲍本凡屈皆楚人。楚任之於秦,使为秦相。
〔二〕 鲍本「怵」作「訹」。○ 补曰:策「訹」、「怵」字通。訹,诱也;若怵,则惊耳。
〔三〕 鲍本制,谓主之。
〔四〕 鲍本以鬻魏之言告魏。鬻,卖也,如卖友云。言始约而终背之。
〔五〕 鲍本「魏」下补「魏」字。○ 补曰:恐缺一「魏」字。
〔六〕 姚本伤,害也。
〔七〕 鲍本绝句。
〔八〕 鲍本言魏且割地与秦。时地未入,故言「寄」。
陉山之事
陉山之事〔一〕,赵且与秦伐齐。齐惧,令田章以阳武合於赵,〔二〕而以顺子为质〔三〕。赵王〔四〕喜,乃案兵告於秦曰:「齐以阳武赐弊邑而纳顺子,欲以解伐〔五〕。敢告下吏〔六〕。」
〔一〕 姚本陉山,盖赵并陉塞也。事,役也。 鲍本穰侯传,魏背秦与齐从亲,秦使穰侯攻赵、韩、魏於华阳下,且益赵以兵伐齐,则此役也。陉山在密。後志注云,史记,秦破魏华阳,地亦在县。则此策书陉山,史书华阳,一役也。事在三十四年。正曰:大事记,华阳之役,秦救韩而击赵、魏。年表、列传或云得三晋将,或云攻赵、韩、魏,皆记者之误。按大事记,赧王四十一年,魏背秦与齐从亲,秦魏冉伐魏,拔四城。明年,赵、魏伐韩,秦魏冉救韩,败赵、魏,且与赵观津,益赵以兵伐齐。补曰:陉山见前。大事记,华阳,亭名,在密阳。
〔二〕 姚本阳武,齐邑也。合,和也。 鲍本属河南,此时属齐。正曰:此指开封。阳武非齐地,当考。
〔三〕 姚本顺子,齐公子。质,保也。
〔四〕 鲍本惠文。
〔五〕 姚本解赵,使不与秦俱伐齐。
〔六〕 姚本下吏,秦吏。 鲍本不斥王,故言告吏。
秦王使公子他之赵,谓赵王曰:「齐与大国救魏而倍约〔一〕,不可信恃,大国不义〔二〕,以告弊邑〔三〕,而赐之二社〔四〕之地,以奉祭祀。今又〔五〕案兵,且欲合齐而受其地〔六〕,非使臣之所知也。请益甲四万,大国裁之。」
〔一〕 鲍本齐背二国。
〔二〕 姚本「不」一作「弗」。钱、刘一作「不以为义」。续:若下注作「弗」,则上当作「弗义」。大国,赵也。弗义,不以为义也。 鲍本赵以齐倍之为不义。
〔三〕 姚本弊邑,秦自谓也。 鲍本告以伐齐。
〔四〕 鲍本邑皆有社。二社,二邑也。正曰:未详战国之制。
〔五〕 姚本刘、钱「又」作「有」。续:古人「有」多作「又」。
〔六〕 姚本地,阳武也。
苏代为齐献书穰侯〔一〕曰:「臣闻往来之者言〔二〕曰:『秦且益赵甲四万人以伐齐。』臣窃必之弊邑之王〔三〕曰:『秦王明而熟於计,穰侯智而习於事,必不益赵甲四万人以伐齐。』是何也?夫三晋相结,秦之深〔四〕雠也。三晋百背秦,百欺秦,不为不信,不为无行。今破齐以肥赵,赵〔五〕,秦之深雠〔六〕,不利於秦。一也。秦之谋者必曰:『破齐弊晋〔七〕,而後制晋、楚之胜〔八〕。』夫齐,罢〔九〕国也,以天下击之,譬犹以千钧之弩〔一0〕溃痈也。秦王安能制晋、楚哉〔一一〕!二也。秦少出兵,则晋、楚不信〔一二〕;多出兵,则晋、楚为制於秦。齐恐,则必〔一三〕不走於秦且走晋、楚〔一四〕。三也。齐割地以实晋、楚,则晋、楚安。齐举兵而为之顿剑〔一五〕,则秦反受兵。四也。是晋、楚以秦破齐,〔一六〕以齐破秦〔一七〕,何晋、楚之智而齐、秦之愚〔一八〕!五也。秦得安邑〔一九〕,善齐以安之,亦必无患矣。秦有安邑,则韩、魏必无上党哉〔二0〕。夫取三晋之肠胃〔二一〕与出兵而惧其不反也,孰利?故臣窃必之〔二二〕弊邑之王曰:『秦王明而熟於计,穰侯智而习於事,必不益赵甲四万人以伐齐矣。』」〔二三〕
〔一〕 姚本苏代,苏秦弟。穰侯,秦相也。
〔二〕 姚本钱、刘一作「往来之言者」。 鲍本「之者」作「者之」。○ 补曰:宜作「者之」。史无「之」字。
〔三〕 鲍本必者,意其然。王,襄王。
〔四〕 姚本深,重也。
〔五〕 姚本史记有「赵赵」二字。曾、刘无。
〔六〕 鲍本此二十七年败赵,取伐光狼。
〔七〕 鲍本此晋,赵也。以赵破齐,齐破,赵亦敝。
〔八〕 鲍本二国破敝,秦无後虑,可以南制楚。
〔九〕 鲍本罢,疲同。
〔一0〕姚本钱、刘「弩」下有「射」字。 鲍本补曰:史作「决溃痈」。
〔一一〕鲍本天能制人,必其威武足以屈人。今攻罢国,胜之,非武也,安能制人。
〔一二〕鲍本不信其伐齐。
〔一三〕鲍本无「必」字。○
〔一四〕鲍本兵多,则非独齐见制,惧晋、楚亦见制。齐畏秦,故不趋秦;而与晋、楚同患,故趋晋、楚。
〔一五〕鲍本二国恶秦,而齐先伐,故既合,则齐为二国出兵。顿,下也。此以小言之。
〔一六〕鲍本「破」作「伐」。○ 晋亦赵也,初与秦伐齐。
〔一七〕鲍本为之顿剑是也。
〔一八〕姚本齐、秦为晋、楚所帅,故谓之愚也。
〔一九〕鲍本此攻华阳时得之。安邑,魏地,亦属韩,犹上党两属也。白起传,取韩安邑。正曰:按起传,取韩安邑以东到乾河,在取魏城六十邑前一年,昭王之十七年也。索隐云,韩故地。又魏以安邑入秦,在昭王二十一年。恐非此时得之。
〔二0〕姚本「哉」,刘作「矣」。秦将取之,故曰「无上党哉」也。 鲍本言可取。
〔二一〕姚本肠胃,喻腹心也。 鲍本安邑、上党如之。
〔二二〕姚本曾、集「之」上有「为」字。
〔二三〕鲍本穰侯传有。补曰:於是穰侯不行,引兵而归。 「为齐」、「为之」之「为」,「使臣」之「使」,两「走」字,并去声。
秦宣太后爱魏丑夫
秦宣太后〔一〕爱魏丑夫〔二〕。太后病将死,出令曰:「为我葬,必以魏子为殉〔三〕。」魏子患之。庸芮〔四〕为〔五〕魏子说太后〔六〕曰:「以死者为有知乎?」太后曰:「无知也。」曰:「若太后之神灵,明知死者之无知矣,何为空以生所爱,葬於无知之死人哉!若死者有知,先王积怒〔七〕之日久矣,太后救过不赡,何暇乃〔八〕私魏丑夫乎?」太后曰:「善。」乃止〔九〕。
〔一〕 姚本惠王之后,昭襄王母,故曰太后也。
〔二〕 鲍本魏人,仕秦。
〔三〕 姚本殉,杀人以葬。 鲍本以人从葬曰「殉」。
〔四〕 姚本庸芮,秦臣也。 鲍本秦人。正曰:高注「臣」。
〔五〕 鲍本补曰:「为魏」之「为」,去声。
〔六〕 姚本续:十二国史作「虞其为丑夫说太后」。
〔七〕 姚本怒,诟。
〔八〕 姚本「乃」,曾、钱、刘作「及」。 鲍本补曰:元无「乃」字。
〔九〕 姚本止,不以魏丑夫为殉者也。 鲍本后死在四十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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