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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公从畋十八日不返国晏子谏第二十三

 

  景公畋于署梁〔一〕,十有八日而不返〔二〕。晏子自国往见公〔三〕。比至,衣冠不正〔四〕,不革衣冠〔五〕,望游而驰〔六〕。公望见晏子,下而急带曰〔七〕:「夫子何为遽〔八〕?国家无有故乎〔九〕?」晏子对曰:「不亦急也〔一十〕!虽然,婴愿有复也。国人皆以君为安野而不安国〔一一〕,好兽而恶民〔一二〕,毋乃不可乎〔一三〕?」公曰:「何哉?吾为夫妇狱讼之不正乎〔一四〕?则泰士子牛存矣〔一五〕;为社稷宗庙之不享乎?则泰祝子游存矣〔一六〕;为诸侯宾客莫之应乎?则行人子羽存矣〔一七〕;为田野之不僻,仓库之不实〔一八〕?则申田存焉〔一九〕;为国家之有余不足聘乎〔二十〕?则吾子存矣〔二一〕。寡人之有五子,犹心之有四支〔二二〕,心有四支,故心得佚焉〔二三〕。今寡人有五子,故寡人得佚焉,岂不可哉!」晏子对曰:「婴闻之,与君言异〔二四〕。若乃心之有四支,而心得佚焉,可;得令四支无心〔二五〕,十有八日;不亦久乎!」公于是罢畋而归〔二六〕。

  〔一〕 则虞案:韩诗外传十作「齐景公出田」。白孔六帖三十九、御览三百七十六、四百五十六、艺文类聚二十四、六十六引俱作「景公田」。「署梁」者,孙星衍云:「地名,未详。」晏子春秋地名多不可考,如前之公阜,此之署梁是已。

  〔二〕 则虞案:韩诗外传作「十有七日而不反」,白孔六帖引作为「十二日不反」。御览两引、艺文类聚两引俱作「十有八日不反」。

  〔三〕 则虞案:外传作「晏子乘而往」,类聚、御览三百七十六作「晏子往见公」,御览四百五十六引作「晏子因自往见公」。

  〔四〕 则虞案:艺文类聚二十四引作「衣冠尽不正」,御览四百五十六引同。

  〔五〕 则虞案:外传、艺文类聚均无「不革衣冠」四字。

  〔六〕 孙星衍云:「说文『游,旌旗之〈氵旒〉也。』」◎于鬯云「『望游』,盖犹『望羊』,『羊』『『游』一声之转,此类实主声不主字。史记孔子世家云:『眼如望羊。』前章亦有『望羊』字,孙星衍音义云:『望羊,犹仿佯也。』然彼云『望羊待於朝』,或疑是人名,见前校,则孙义犹疑惑,合移以释此『望游而驰』,正谓『仿佯而驰』也。而孙於此乃引说文『游,旌旗之〈氵旒〉』,以实义解之,殆未的确。」◎则虞案:外传、艺文类聚皆无此句。

  〔七〕 孙星衍曰:「『带』与『劳』字相似,或当为『逆劳』。」◎长孙元龄云「下,下车也。鲁论『孔子下,欲与之言』是也。『急带』与『缓带』对,肃其威仪也。音义『逆劳』之解,恐牵强。」◎则虞案:外传作「景公见而怪之曰」,艺文类聚二十四作「公见逆劳曰」,六十六引作「公望见晏子,下车急曰」,御览四百五十六引作「公望见晏子曰」。

  〔八〕 则虞案:外传作「夫子何蘧乎」,艺文类聚二十四引作「何为遽至」,御览四百五十六引作「何其遽」。「为」「其」义通也,「何为遽」,即「何其遽」也。

  〔九〕 孙星衍云:「艺文类聚『无有』作『得无有』,御览作『得无』。」◎王念孙云:「按『无』上有『得』字,而今本脱之。杂上篇『诸侯得微有故乎(微,无也),国家得微有事乎』,文义正与此同。韩诗外传十作『得无有急乎』,艺文类聚人部八、产业部下、御览人事部十七、九十七,并引作『得无有故乎』,皆有『得』字。」

  〔一十〕孙星衍云:「艺文类聚作『无恙也』。」◎苏舆云:「韩诗外传作『晏子对曰然有急』,无下句。」

  〔一一〕刘师培云:「黄本无『君』字,御览引作『安於野』,白帖引『民』作『人』」。◎则虞案:艺文类聚二十四引无「为」字。

  〔一二〕苏舆云:「韩诗外传作『国人皆以君为恶民好禽』,此下载『臣闻之,鱼鳖厌深渊而就乾浅』云云,与此少异。」

  〔一三〕则虞案:白帖无「乃」字。艺文类聚两引「毋」皆作「无」。

  〔一四〕王念孙云:「『为』上不当有『吾』字,盖衍文也。」◎陶鸿庆云:「『吾』乃『若』字之误。」

  〔一五〕孙星衍云:「泰士,官;子牛,名。孟子『皋陶为士』。韩诗外传作『为狱不中邪,则大理子几在』,牛与『几』声亦相近。」◎卢文弨曰:「韩诗外传以下『行人子羽』作『子牛』,而此为『子几』。」◎苏舆云:「泰士,即曲礼六大中之『大士』(『泰』『大』同),郑注云:『大士以神仕。』大士正狱讼,盖若秋官士师察狱讼之辞矣。」◎则虞案:黄本「牛」作「午」。

  〔一六〕孙星衍云:「泰祝,官;子游,名。韩诗外传作『祝人泰宰在』。」◎苏舆云:「『泰祝』,即曲礼六大中之『大祝』。周礼大祝『掌六祝之辞以事鬼神示』,即此也。」

  〔一七〕孙星衍云:「行人,官;子羽,名。」◎黄以周云:「『子羽』,韩诗外传作『子牛』。」◎则虞案:作「子羽」显然有误。行人子羽、郑人也,见於论语宪问,又见於左襄二十九、三十一年传及昭元年传。似当从外传前作「子几」。

  〔一八〕孙星衍云:「『辟』读如『辟』。御览『库』作『廪』。」◎苏舆云:「下疑有『乎』字,传写脱之耳。」◎则虞案:作「廪」者是。此盖形近而讹。

  〔一九〕孙星衍云:「申田,疑人名。韩诗外传作『为国家有余不足邪,则巫贤在』。」◎俞樾云:「按『申田』,官名也。『申』当为『司』,史记留侯世家『以良为韩申徒』,徐广曰『「申徒」即「司徒」耳,但语音讹转,故字亦随改。』庄子大宗师篇『申徒狄』,释文曰『崔本作「司徒狄」』,是『申』与『司』古通用。『申田』即『司田』也。管子小匡篇:『垦草入邑,辟土聚粟,多众尽地之利,臣不如甯戚,请立为大司田。』此齐有司田之证。」◎黄以周云「俞说是也。但齐之司田,自有申田之名,管子立政篇详叙虞师之事、司空之事、申田之事、乡师之事、工师之事云:『相高下,视肥墝,观地利,明昭期前後,农夫以时均修焉,申田之事也。』今本管子『申』又误『由』。王氏杂志以为衍文,失之。」◎苏舆云:「黄说是。『焉』疑当作『矣』,与上一例。」

  〔二十〕卢文弨云:「『聘』字衍。」◎刘师培云:「黄本上方校语云:『国家句可疑。』」◎则虞案:此句未脱,「聘」字衍,外传作「为国家有余不足邪」,可证。

  〔二一〕孙星衍云:「艺文类聚、太平御览作『吾子』。」◎刘师培云:「黄之寀本亦作『吾』。」◎则虞案:明钞本此字缺。外传作为「寡人有四子,犹有四肢也」。外传上无晏子,故云「四子」;此上列举子午、子游、子羽、申田并晏子,故曰「五子」。若徒指晏子一人言,引何必列举子午子游耶?是作「五」者是矣。

  〔二二〕孙星衍云:「外传作『肢』。」

  〔二三〕则虞案:艺文类聚六十六作「故心有佚」。

  〔二四〕孙星衍云:「太平御览作『言与君异』。」◎则虞案:宋本御览作「与君言异」。

  〔二五〕孙星衍云:「艺文类聚作『则可令四支一日无心』。」◎王念孙云:「按『可得』二字,与上下文义皆不贯,『可得』本作『则可』,『则可』者,承上之词,与下文『不亦久乎』相应,今本作为『可得』者,『得』字涉上文『得佚』而衍,又脱去『则』字耳。韩诗外传作『人心有四肢,而得代焉则善矣,令四肢无心十有七日,不死乎』,文虽异而义则同。艺文类聚产业部引作『若心有四支而得佚则可』,御览人事部九十七引作『乃若心之有四支,而心得佚焉则可』,可据以订正。」◎于鬯云:「此当以『若乃心之有四支而心得佚』为句,『焉可得令』为句,『四支无心』属下『十有八日不亦久乎』读,文义自明。不意王念孙杂志误於『焉』字读断,因谓『可得』本作『则可』,『得』字涉『得佚』而衍,又脱『则』字。如此,则是改书,非校书矣。彼所据韩诗齐桓公传作『人心有四肢而得代焉则善矣,令四肢无心十有七日,不死乎』之文,以为左证。鬯窃谓此类允宜各依本文,本文各自可通,必欲牵合,则必有一伤。且以两文审之,晏子之义实较外传为长。『焉可得令』者,谓心之不可因有四支而自佚也,何善之有!然则论义转合以此准彼,顾乃以彼准此乎?至谓艺文类聚产业部引作『若心有四支而得佚则可』,太平御览人事部九十七作『乃若心之有四支,而心得佚焉则可』,今检类聚田猎类引云:『若心有四支而得佚,则可令四支无心乎?』御览谏诤览引云:『乃若心之有四支而心得佚焉,则可令四支无心乎?』两引明明并以『则可』二字属下读。王於『则可』读断,『则可』读断,则试问『令四支无心乎』句如何接乎?殆强就己说而已,必不可也。且御览又引云:『若心有四支而得佚,则可令四支一日无心乎?』彼『则可』二字亦明属下读,王志尚失引,若依王读,则『令四支一日无心乎』句亦不能接也。窃谓此三引者,实皆节引晏子之文而误者也。而一引亦误连『焉』字,其两引皆於『佚』字断句,则转可据矣。」◎则虞案:于说迂曲。此以「心佚」与「无心」二者相举以论也。心佚则可,而无心不可。此当作「若乃心之有四支而心得佚焉,可」句,「得令四支无心十有八日,不亦久乎」句,其证有三:宋本御览四百五十六引作「乃若心之有四支而心得佚焉则可,今四支无心也十有八日矣,不亦久乎」,苟如于鬯自「佚」字断句,则「焉则可今四支无心也」不成文理,其证一也。御览三百七十六引「若心有四支而得佚则可,令四支一日无心乎」,艺文类聚六十六引同,皆节引此文而易其辞,故改「今」为「令」,而「乎」字在「无心」之下。苟如于鬯自「佚」字截读,语意亦极不明,其证二也。外传作「人心有四肢而得代焉则善矣,令四肢无心十有七日不死乎」,文字稍异,而意全同,「则善矣」即「则可」,亦即「焉可」;「得令」者,「得」,犹「能」也,用以辅足语气,其证三也。

  〔二六〕则虞案:白帖三十九引作「於是罢畋即归也」。御览三百七十六作「公罢田而返」,御览四百五十六作「公于是罢田归」。艺文类聚二十四作「於是罢畋即日归」,六十六作「公乃罢田而归」,各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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