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者国学晏子春秋集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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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欲攻齐使人往观晏子以礼侍而折其谋第十六〔一〕

 

  晋平公欲伐齐〔二〕,使范昭往观焉〔三〕。景公觞之,饮酒酣〔四〕,范昭曰〔五〕:「请君之弃罇〔六〕。」公曰:「酌寡人之罇,进之于客〔七〕。」范昭已饮〔八〕,晏子曰〔九〕:「彻罇,更之〔一十〕。」罇觯具矣〔一一〕,范昭佯醉,不说而起舞〔一二〕,谓太师曰〔一三〕:「能为我调成周之乐乎〔一四〕?吾为子舞之〔一五〕。」太师曰:「冥臣不习〔一六〕。」范昭趋而出〔一七〕。景公谓晏子曰〔一八〕:「晋,大国也〔一九〕,使人来将观吾政〔二十〕,今子怒大国之使者,将奈何?」晏子曰:「夫范昭之为人也〔二一〕,非陋而不知礼也〔二二〕,且欲试吾君臣,故绝之也〔二三〕。」景公谓太师曰〔二四〕:「子何以不为客调成周之乐乎〔二五〕?」太师对曰:「夫成周之乐,天子之乐也,调之〔二六〕,必人主舞之。今范昭人臣,欲舞天子之乐,臣故不为也〔二七〕。」范昭归以报平公曰〔二八〕:「齐未可伐也〔二九〕。臣欲试其君,而晏子识之〔三十〕;臣欲犯其礼,而太师知之〔三一〕。」仲尼闻之曰〔三二〕:「夫不出于尊俎之间,而知千里之外,其晏子之谓也。可谓折冲矣〔三三〕!而太师其与焉。」

  〔一〕 则虞案:吴勉学本误连上章。

  〔二〕 孙星衍云:「『伐』,後汉书注作『攻』。」◎则虞案:新序杂事「攻」作「伐」,御览五百七十四、七百六十一、事类赋注十一引作「晋欲攻齐」。孙云「後汉书注」,案见卷九十。

  〔三〕 孙星衍云:「文选注作『晋平公使范昭观齐国政』。」◎苏舆云:「文选注本韩诗外传。」◎则虞案:後汉书卷六及九十注、御览七百六十一引无「往」字,五百七十四引无「焉」字。

  〔四〕 孙星衍云:「一本作『醉』。」◎则虞案:黄本正作「醉」,後汉书注、文选注、御览两引皆无「饮酒酣」三字,韩诗外传八作「景公锡之宴」,新序作「景公赐之酒酣」。

  〔五〕 孙星衍云:「文选注作『起曰』。」◎则虞案:御览五百七十四引无「曰」字,外传上有「晏子在前」四字,又「起」作「趋」。

  〔六〕 孙星衍云:「韩诗外传作『愿君之倅樽以为寿』,新序作『愿请君之樽酌』,後汉书注作『序酌』,文选注作『愿得君之樽为寿』。按说文:『{尊卄},酒器也,或作「尊」。』玉篇或作『樽』、『僔』。又云『罇』同『樽』。是『樽』、『罇』、『僔』皆『尊』字之俗。」◎黄以周云:「『罇』当作『尊』,後汉书马融传注作『愿请君之弃酌』。」◎刘师培校补云:「御览七百六十一引作『请君弃樽酌』,五百七十四作『请公之樽酌』,事类赋注十一作『范昭请公之樽酌』,孙子杜牧注引同(『公』作『君』)。疑今本『樽』下挩『酌』字。玉海八十九引作『范昭起曰「愿得君之樽为寿」』,又与文选张载杂诗注、陆机连珠注引同(见音义)。」◎于省吾云:「『弃罇』不词,作『倅樽』者是也。古『倅』字本省作『卒』,讹为『弃』。周礼夏官『诸子掌国之倅』,注『故书「倅」为「卒」』,郑司农云『「卒」读如「物有副倅」之「倅」』。按『倅』亦通『萃』,故副车曰萃车,古鉨有萃车马之语。易坎六四虞注『礼有副尊』,盖君之饮酒,用尊非一,故有副尊,亦犹鼎之有陪鼎也。尊以储酒,饮则用觯用爵用角,故下云『罇觯具矣』。尊有勺,所以罇酒者。甲骨文金文『尊』字通作『{尊卄}』或『〈阝{尊卄}〉』,然则『罇』、『樽』、『僔』、『尊』均後起字矣。此文本谓范昭请君之倅尊为无礼,故下文『公曰「酌寡人之罇,进之于客」』。孙星衍谓文选注作『公令左右酌樽以献』,若礼应酌君之尊,则无须称『公曰』矣。又下云『范昭已饮,晏子曰「彻罇更之」。罇觯具矣,范昭佯醉,不说而起舞』。是晏子以酌君尊为失礼,故彻罇别具罇觯,而范昭因以佯醉不说而起舞也。」◎则虞案:宋本御览五百七十四引作「弃酌」。

  〔七〕 孙星衍云:「文选注作『公令左右酌樽以献』,後汉书注作『公曰「诺」』。」◎黄以周云:「元刻无『公曰』至『彻罇』二十字,误脱一行。」◎苏舆云:「韩诗外传作『酌寡人樽,献之客』。」◎刘师培校补云:「孙子杜牧注略同,御览五百七十四引作『公曰「诺」,告侍者酌之』,事类赋注作『公曰「诺」,告侍者酌樽进之』。疑今本『公曰』下挩『诺』字,余均後人据新序改。韩诗外传八作『公顾左右曰「酌寡人樽献之」』。」◎则虞案:嘉靖本、绵眇阁本、吴怀保本均挩一行。

  〔八〕 孙星衍云:「一本作『饮之』,非。」◎则虞案:文选注、御览五百七十四、七百六十一俱无此四字,後汉书注、孙子注盖用新序文。下云「彻尊」,是酌酒犹未献也,不当言「饮」。

  〔九〕 孙星衍云:「文选注,後汉书注作『已饮』。」

  〔一十〕则虞案:外传作「晏子对曰『彻去尊』」,新序作「晏子曰『彻尊更之』」,後汉书及文选杂诗注、连珠注两引「曰」均作「命」,孙子注引作「晏子彻尊更为酌」,御览七百六十一引作「晏子命彻尊革具」,各不相同。作「曰」、「对曰」者,误。

  〔一一〕则虞案:此四字各书皆无,惟新序有,句上当有「曰」字。此燕礼也。凡礼,饮酒君臣不相袭饮器。燕礼:「更爵,洗升,酌膳酒以降,酢于阼阶下。」注:「更爵者,不敢袭至尊者。」又「易觯洗」注:「君尊不酌故也。凡爵不相袭者也,於尊者言更,自敌以下言易。」贾疏云:「袭,因也。献君自酢同用觚,必更之者,不敢因君之爵。」敖继公云:「不敢用君器也。」今范昭请君之尊,而景公与之,是相袭矣,非礼也,故晏子更之。

  〔一二〕则虞案:外传无「佯醉」二字,选注引亦无,恐亦新序误增也。此不知燕礼有舞勺,而疑为醉而起舞,因妄增「佯醉」二字。

  〔一三〕孙星衍云:「『谓』,韩诗外传、文选注作『顾』。」◎则虞案:燕礼「大师告於乐正曰正歌备」,注:「大师,上工也。」大师为乐工之长。

  〔一四〕孙星衍云:「『调』,韩诗外传、文选注作『奏』。」◎黄以周云:「文选陆机演连珠注作『为我奏成周之乐』,无『能』『乎』字。」◎则虞案:御览五百七十四作「调成周之乐」。

  〔一五〕则虞案:外传作「愿舞」,御览五百七十四作「吾为之舞」,孙子注作「吾为舞之」。

  〔一六〕孙星衍云:「『冥』,韩诗外传、文选注作『盲』,『冥』『盲』音义俱相近。」◎则虞案:新序作「冥」,孙子注、御览五百七十四、事类赋皆作「瞑」。周礼春官序官注:「凡乐之歌必使瞽蒙为焉,命其贤知者以为大师小师。」故云「盲臣」,亦称「冥臣」。

  〔一七〕则虞案:外传作「范昭起出门」,孙子注作「范昭起出」,杨本「趋」作「趣」。

  〔一八〕则虞案:孙子注作「景公曰」,御览五百七十四作「公问晏子」。

  〔一九〕则虞案:外传作「夫晋,天下大国也」。

  〔二十〕则虞案:外传作「使范昭来观齐国之政」,孙子注作「来观吾政」。

  〔二一〕则虞案:外传无「夫」字,新序无「也」字,孙子注只有「观范昭」三字。御览作「昭非不知礼也」。

  〔二二〕则虞案:新序「知」作「识」,孙子注作「非陋於礼者」。

  〔二三〕则虞案:孙子注引作「且欲惭於国臣,故不从也」,御览亦作「惭」。

  〔二四〕则虞案:外传作「於是景公召太师而问之曰」,御览作「公问太师」。

  〔二五〕则虞案:外传作「范昭使子奏成周之乐,何故不调」。

  〔二六〕则虞案:新序「调」上有「若」字,孙子注「调之」作「惟」,初学记十五「天子」下无「之」字。

  〔二七〕黄以周云:「初学记十五作『臣不敢为之』。」◎则虞案:新序「臣」下有「也」字,「欲」上有「而」字,孙子注亦有「而」字,无「之」字,御览作「范昭人臣而舞之,臣故不为」。此云「成周之乐,天子之乐」者,盛乐也。凡享元侯,工歌清庙,下管象舞及夏龠,谓堂下吹管而迭兴象舞及夏龠二舞;若享诸侯,歌文王。此天子之乐也。左传穆叔聘于晋,晋侯享之,金奏肆夏,不拜,歌文王,不拜,谓其非礼也;歌鹿鸣之三,三拜,礼也。是侯国享聘大夫当升歌鹿鸣之三,不得用盛乐。今范昭命奏成周之乐者,是僭礼矣。飨礼今亡,人主起舞,其制未详。周礼龠人自有专属,亦未闻君主自舞之说。

  〔二八〕孙星衍云:「『以报』,文选注作一『谓』字,非。」◎则虞案:外传、孙子注、御览无「以」字,新序「报」作「告」,後汉书注「平」上有「晋」字。

  〔二九〕孙星衍云:「『伐』,韩诗外传、文选注作『并』。」◎刘师培校补云:「任渊山谷诗内集卷一注、史容山谷诗外集卷十七注引『伐』作『并』,与外传同,新序亦作『伐』。」◎则虞案:御览两引皆作「伐」,七百六十一引「未」作「不」。

  〔三十〕孙星衍云:「『试』,後汉书注作『惭』,『识』,韩诗外传、文选注、後汉书注作『知』。」◎刘师培校补云:「御览五百七十四、七百六十一及事类赋注并引『试』作『惭』。事类赋注引『识』作『知』,任渊、史容山谷诗注引同,又『臣』字作『吾』,无『而』字(孙子杜牧注「试」作「辱」,「识」作知)。」

  〔三一〕孙星衍云:「文选注下云:『于是辍伐齐谋。』」◎王念孙云:「案『礼』本作『乐』,此涉上文『不知礼』而误。太师掌乐,故曰『臣欲犯其乐,而太师知之』。若礼,则非太师所掌,且上文屡言成周之乐,则此不得言礼明矣。新序杂事一作『礼』,亦校书者依俗本晏子改之。韩诗外传八及文选张协杂诗注、陆机演连珠注引晏子并作『欲犯其乐』。」◎刘师培校补云:「事类赋注引『知』作『识』,孙子杜牧注同。任渊、史容山谷诗注引『臣』作『吾』,『礼』作『乐』,无『而』字,下有『於是辍伐齐谋』六字。此疑後人据新序改。」◎则虞案:御览引亦作「礼」,作「礼」,义可通,不必改为「乐」。

  〔三二〕孙星衍云:「『仲尼』,文选注作『孔子』。」◎黄以周云:「元刻脱『之曰』二字。」◎则虞案:新序、孙子注、後汉书注引皆作「仲尼」,孙子注无「之曰」二字,外传、文选注两引、御览七百六十一、任渊史容山谷诗注引皆作「孔子」,杨本、凌本皆无「之」字。

  〔三三〕孙星衍云:「按『冲』者,冲车折挫之也。」◎王念孙云:「案此文本作『夫不出于尊俎之间,而知冲千里之外,其晏子之谓也』,无『可谓折冲矣』五字。『知冲』,即『折冲』也,『知』『折』声相近,故字亦相通(说见经义述闻大戴记)。荀子劝学篇『锲而舍之,朽木不折』,大戴记『折』作『知』(宋元明本皆如是,俗本依荀子改『知』为『折』,辩见经义述闻),是其证也。旧本『知』下脱『冲』字,而後人不知,又于『晏子之谓也』下加『可谓折冲矣』五字,谬矣。(高注吕氏春秋云:『冲车,所以冲突敌军,而陷破之也。』有道之国,不可攻伐,使欲攻己者折还其冲车于千里之外,不敢来也,故曰『不出于尊俎之间,而折冲千里之外』。作『知冲』者,借字耳。不当更有『可谓折冲矣』五字。)新序与此同,亦校书者依俗本晏子改之。後汉书马融传注、御览器物部六引晏子并作『起于尊俎之间,而折冲千里之外』。文选张协杂诗注、册魏公九锡文注、为袁绍檄豫州文注、为石仲容与孙皓书注、演连珠注、杨荆州诔注并引作『不出尊俎之间,而折冲千里之外,晏子之谓也』,皆无『可谓折冲矣』句。大戴记王言篇『明王之守也,必折冲乎千里之外』,吕氏春秋召类篇『夫修之于庙堂之上,而折冲乎千里之外者,其司城子() 之谓乎』,立义并与晏子同。韩诗外传『孔子闻之曰「善乎!晏子不出俎豆之间,折冲千里」』,即本于晏子。且据後汉书、文选注、御览所引皆作『折冲千里之外』,则今本晏子『知千里之外』,『知』下脱去『冲』字,而『知冲』即是『折冲』,不当更有『可谓折冲』句明矣。」◎刘师培校补云:「任渊、史容山谷诗注引『知』作『折冲』,孙子杜牧注同。此亦後人据新序改。盐铁论崇礼篇曰『昔晏子修之罇俎之间,而折冲乎千里』,是其证也。据下云『何冲之能折』,则『折冲』犹言『却兵』。御览三百廿二引韩诗外传云:『身不出樽俎之间,而折冲千里之外。』又引注云:『冲,冲车也,谓敌人设此以临城,大臣谋于庙堂,遥以折之,是即折冲之义。』又淮南兵略训云:『修政庙堂之上,而折冲千里之外。』大戴王言篇亦云:『折冲乎千里之外。』并其证。」◎则虞案:此处似作「不出于尊俎之间,而折冲千里之外,其晏子之谓也,可谓知矣」。後「知」与「折冲」易位,因而致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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