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者国学东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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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序

 

  从来军中不言文,非谓无用文地也;戎马倥偬,事机呼吸,何暇选言骋辞、为文章以名於世。虽然,固有之。古人誓师,可垂为经;号令条教,皆有文理。是以磨盾草檄,传为美谈;而傅修期上马击贼、下马作露布,先哲以英雄艳之。岂古人果大胜今人哉?古人原未尝有意为文,说理谈事,如家常告语,其胸中有恻隐羞恶,真性情流露行墨间,则为至文。今人雕肝琢肾,句造字锤,有藻绘而无义理,有浮华而无神气,风云、月露、花鸟、虫鱼之外,不知宇宙中复有何事可以为文者;则其所谓文非文,而所当文者又不能文也。

  夫读书期於适用,立言务在可行。学而不达於政,言而不宜於行,是沾沾者奚益乎?余生平不好为文,亦不乐观无用之文,故於世俗所标榜称名士、嘐嘐自诩风流者,概未敢有所许可。不意今乃得之鹿洲山人!

  山人,闽中儒者,以振兴绝学为己任,绍衣濂洛,或疑其近於迂。然自童年喜谈兵,讲求经世理物之宜。所过山海要害、民生区画,靡不镂心默识,时人莫之知也。雍正五年夏五月,余令东粤之海丰。秋,山人亦宰普宁。普宁,蕞尔邑,无足治。上官闻其才,檄摄潮阳篆。潮阳烦剧甲东粤,山人为政日有声。余两人既壤相接,诸事得相闻,徒以各有分士,未得恒相见。越一载,余偶以不乐自劾弃官;而山人亦为造物者所忌,假手谗人以去。旅中无事,始得数过从,尽窥山人所着述。於戏!如山人者,岂得以文士目之哉!学适於世用,而心常存乎世道人心;词不尚浮夸,而论切中乎人情物理。余不知古所谓才者何如,然以耳目所及见闻,盖亦尠矣!

  雍正十年,余两人又同客广州,得朝夕继见,殊懽甚。山人旧有东征一集,乃康熙六十年台湾朱一贯盗兵时,山人从统师蓝公荆璞运筹阃外所着者。虽海岛沙虫,不足劳山人部署,而决机料敌,往往如神。即闲情所寓,纪事纪游,皆有深心,不为苟作。风行海内,已历岁年。余惜其板字漫漶,且询知前刻仓皇,未及竣备,为检军中旧稿,更加选评,又得贤居停为鸠工匠,不两月而新雕复成。山人着书满家,余独喜是书成於戎马倥偬、事机呼吸之余,而整暇从容,有古人誓令遗意;且能使东宁山川形势了如指掌,不必身亲其地而历历如在目前;又言皆有用,非徒为无益之虚谈也。於是乎书。

  雍正十年秋七月,同学弟天长王者辅拜手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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