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者国学斯未信斋杂录

首页 经部 史部 子部 集部 专题 今人新着

上一页 目录页 下一页

 

壬癸後记

 

  日晕则风,月晕则雨。辛亥八月初七日晕,虑其有台暴也(台人呼飓风为台)。次日,微雨无风。春旱见月晕,喜其为雨兆也。数日仍无雨。海外天时,不可以常理测。

  台人谚云:六月一雷止三台,七月一雷生九台。六月无日不雷非必无台患,七月有雷亦未尽有台。

  台郡向无雷神庙,惟於神只坛与风云并祀之。新修先农坛,旧有土地庙改祀雷祖,坛在东郊震方也。每年祀先农礼毕,率同官祀雷神,定为例。

  台地常动,有雷则动少,震於上、不震於下也。有雷无台,亦气泄而畅之故。

  先台而後雷则水溢。谚曰:雷打台,大水来。是年果验。此雷风相薄而海水上腾也。

  新修孤贫院告成,有男妇绝不似贫苦者,仍居其内。问之,则以患麻疯病,即居此三代乃绝。此患昔有居此而报窃千金者,实非诬也

  壬子三月二十三日,为天后神诞。前期,台人循旧俗,迎嘉邑北港庙中神像至郡城庙供奉,并巡历城厢内外而回。焚香迎送者,日千万计。历年或来、或否,来则年丰、民安。贩贾藉此营生,而为此语也。前任或密属住持卜筊,假作神语,以为不来;愚民亦皆信之。省财、省力,地方不至生事,洵为善政。然祈报出於至诚,藉以赡小民之贸易者,亦未可张而不弛;且迎神期内,从未滋事,故听之。十五日,同镇军谒庙,男妇蜂屯蚁聚欲进门,非天后神轿夫执木板辟易之,不得前。偶微服夜巡,自宵达旦,用朱书「我护善良,进香须做好人,求我不能饶你恶」云云简明告谕,并大书「贩运洋土、船破人亡」八字淤殿前,乘其怵惕之心以道之。神道设教,或可格其一二耳。十六日,神舆出巡,舆夫皆黄衣为百夫长,手执小旗,众皆听其指挥。郡城各庙神像,先皆舁之出迎,复送天后出城而後返。举国若狂,虽极恶之人,神前不敢为匪;即素犯罪者,此时亦无畏忌,以迎神莫之敢撄也。是日午後,忽大雷雨,霹雳不已。郡城舁神舆者,至城门皆觉重至千钧,两足不能前,天后之舆则迅疾如驾云而飞。雨止,闻北港之夫与郡城神舆各夫争路挟嫌,各纠约出城後互斗泄忿。城外沟岸内埋伏多人,为雨驱散;南门外同行三十余人,雷毙其二,余皆被火伤,不知其何为也!非此雷雨,则斗必成,而伤害之人多矣。神之灵也,民之福、官之幸也。

  恩旨交部议叙,咸丰壬子四月会镇谢恩摺,奉批:知道了。汝二人事事和衷办理方好;海疆重地,尤为紧要,不可见小而忘大。勉之!慎之!钦此。壬寅年陛辞,奉先帝圣训:惟日孜孜,不可懈怠。谨撰联句恭悬座右云:孜孜不懈,事事和衷。癸丑元旦,臣某恭述。

  台地有草,名含羞花。其叶似夜合花而微小,叠翠可玩;以手微拂则皆卷缩,而枝柯尽颓尔委地,逾时又舒放如常。草树之须芟夷者,以其杈枒碍人耳。如此,则又何害焉!可以人而不如草乎?

  时时忧如狱中囚,忧无益也;刻刻愁如海中舟,愁无用也。

  辛亥科场,彰化诸生有附商艘内渡乡试者,忽遇飓风,桅柁皆折,谓将葬鱼腹矣。漂流一日夜,忽见岸,起而视之,至省城五虎门港口。欣然襆被入城,时八月初二日,试期无误。如照常收厦门口,由陆路至省,尚须六、七程也。

  壬子夏,学官徐世昌同诸生三、四人船泊港外,候潮数日乃入。及登岸,行李甫起毕,回顾则群盗麇集而围其船矣。何生廷玉,省试回台,遇风不得泊,且见盗船遥集,以余朱书「禹」字焚祷於舱中天后神前,旋即转风入港。士子负笈往来无恙,皆神佑也。六月二十四、五日,飓风大作,有商艧大可容五十石,猝遇风,收回触礁,顷刻片板无存。舟中百余人,齐入水柜。柜以藏淡水供茶饭者;去其水而并聚於中,坚闭其盖,随波上下。时觉稍平,即微启其盖视之,浪涌如山,仍闭之如初。忽觉滞而不动,复启其盖,则被风吹上岸矣,无一人溺亡者。戊申秋,饷员卓津、费霖船破,赤体入水,自以为必死;一波忽起,送至浅处,得苏。自来渡海官员,虽一命之微皆蒙神佑,未必尽为好官;而神明护国之力,固无不到。然而究须自问其为官何如、为人何如。余辑测海录序云:测之於海,仍测之於人,测之於人之心,此之谓也。是科淹没诸生,知其姓名者数人:石耀德、施金镛、吴春晖、方金城,尚有武生二、三人;在郡补遗而就近配渡者,皆凤山人,不记其名。有监生某,因文理过谬未录,不赴试,幸而得免。书院散馆日,设酒食遥祭诸生之漂没者,刊石於门云:乡试诸生,小暑节前登舟内渡,过此勿往。又立石试院云:乡试文武生,勿轻出海口,文於小暑前、武於白露後。又作渡海万全歌云:三、四千石新造船,鹿口对渡到蚶泉;三月廿三、四日後,四月初七、八日前。

  七月中元节,台人为醮会,名普渡。男女杂沓,俳优喧呶,饭山肉林、箔金纸钱,费以千万计。劝其减省,少杀生禽,而不能从也;曰为消灾禳祸耳。因自为祭海文,於每年立夏後设酒食,用豕一、羊一於海滨祭告之。礼毕,沉牲醴於海而祝之。又将近年击贼身亡及捕盗落海各兵勇奏奉准恤者,立位於署前,委官致祭,为文以告之。又牒郡城隍护送客死无归者於原籍,勿令为厉,庶几疵疠不生、灾害不作欤!连年鲜遭风沉溺者。

  台地之隐患,在於流民有来无去。因设收养流丐局,随时配船以次回内,亦防患於未萌之一策也。仿江苏一文缘之法,官民并行之。

  有人於浦城道中见题壁诗曰:夷狄穷中国,谁人竟主和?将军□□布,宰相□□阿。时势已如此,苍生可奈何!侧闻开创始,百战定干戈。

  粤匪盗船为红头艇,闻其驶入淡水口。彼处地名鸡笼山,红头,虫也;虫近鸡笼,当死。果遭风,捕获多犯诛之。

  有田土讼案,呈出旧契书永历三年,犹郑氏正朔也。

  偶观传奇,有士人出外,妻独处,尼僧诱之入庙,饮以药酒迷之,令侍婢至他所,而引恶少与之通。妇觉,恶少潜遁,妇愤愤归。他日,其夫返,妇以实告,即引刀自刎。士人止之曰:复仇再死未迟。令妇呼婢召尼来,密谓夫久未归,仍恋所欢。尼欣然语恶少,恶少喜欲狂,奔至妇室求欢。妇以白昼未可,请卜其夜。乃以口相亲,妇啮其舌,恶少负痛逃。尼有老少二人,恶少与少尼亦素通者。士人夜仗剑带断舌而往,击庵门,少尼以为恶少来也,甫开门,挥剑杀之,以断舌纳其口中。老尼闻之出,并杀之而逸。邻保见之,鸣於官。官验讫,见其舌,定以强奸不从被奸夫杀死。究出恶少某。来往庵中,拘之来,果无舌。奸杀二命,无舌不能辨,逐论死。此案爰书,可谓铁铸。而其中亦或竟有错,设使恶人与奸妇同谋,啮其仇者之舌而杀良妇,纳於口以诬之,仇者竟无能辨,杀之不亦枉乎?妇之冤又何以雪乎?甚矣!折狱之难也。近有新婚少年,复向平日所欢者续旧;盖私许以结缡而不敢告於父母,遂别为婚。女恶其负约,暗携剪刀猝刺其腹,少年以手护痛奔回;距家不远,方入室,仆地无语,而肠出即死。新妇惊呼舅姑出,不知何故。佥谓新妇之有私也,妇不能辩。母家始欲兴讼,既而无从究问,虑两家因讼破产,议将新妇活埋毕事。方掘地,妇已丧魂将死。忽霹雳一声,提行凶之妇击死跪於前,而新妇神气自若,众知其冤。两家访悉前情,往来如故。此案若非天诛,是千古冤狱矣。咸丰辛酉七月间事。

  查少泉廉访(文经)妾某氏,工书法,善会计。廉访初任河道,氏司工役簿书,亿万缗按勾股核结,顷刻而毕。廉访官农部,捐纳房书吏以余羡分馈,并给家丁五十金,以为各司官皆有。此时,廉访公出,氏却之。家丁固请,自出五十金给之,而以原封还书吏。後吏以舞文败,各司员皆被议,而廉访独免。贤哉,氏也(洪润堂司马云)。

  道光壬辰台湾张丙之乱,嘉义斗六门县丞方振声、署守备马步衢、署千总陈玉威,皆殉难,至今合祀忠贞祠。罗汉门县丞陈圣传,山阴人,壬午举人,以县令降补。赴任不数月,林爽文难作。守斗六,与其仆顾景单骑入贼垒招降,被炮死,仆亦遇害。县丞姚鸿,禀请并祀於前祠。民有曹好(?),即举而行之可也。况陈公已奉旨恩恤、世袭云骑尉,无须请示。台郡昭忠祠重修告成,即将历年阵亡及溺海戍兵并书名於祠中,皆奏准赏恤者。今人动言不合例,劝惩之极有关系者,皆为不合例一语所误。

  在台每届生辰,冇贺者,辄却之。其书联语为礼,不能辞。间有佳者,存一、二记之。松柏祝长龄,冬日爱看盈士庶;枌榆叨厚福,春风坐许到儿曹(绅耆)。赤嵌被慈云,十月公堂欣献兕;缁帷瞻爱日,五年讲席许登龙(门人)。芹香毓士、棠荫庇民,海邦爱日逢冬日;桂子扬芬、棣华报喜,潭府文星映寿星(时仲弟春闱报捷)。又己酉年绅士赠联云;迪简廑宸衷,八千里外露冕观风,天与福星临海峤;修明崇儒术,两度年中枢衣立雪,人沾化雨祝台莱。

  斐亭有鹿无鹤,以鹅代之,戏题其栏曰「鹤鹤」。一日,大风雨,毙之,余一雌;友人馈一雄配之。时卵已累累,或云未配以前,卵而不能育也。既配,生二卵,尚未和合,而气已相感矣。雌伏墙下四十余日,不思饮啄。而鷇出,淡黄可爱。其母已狼狈不堪,雄者同保护之,狸犬皆不敢近。弥月而一鷇死,仍以翼覆之,三匝不去。携而弃之,戛然长号,闻之恻然。此可以见为人子者当思父母恩勤之冈极矣。

  畜鹅池上,孳生不已,僮仆饲以饭。时澎湖忧旱,民食海草,是率鸟而食人也。随分赠友人,致书於幕宾浙人陈楚三云:请分送,诸同人皆自山阴道上来,与右军同里,谅无不爱之者。而馈生鹅,本君家故事也。

  商人蔡芳泰赠番瓜,大几盈车,与儿女辈玩之。一婢捧之,力不胜,堕地而■〈副畐〉矣。自来可大可久之事,未有不堕於妇女之手者。

  斐亭卉木,初来时皆半槁,久渐向荣,近益畅茂。自作引退计,而枝柯渐有枯朽者,人物之相感如此。台地不务蚕桑,儿女购其种饲之,偶见之有感,得句云:鞠躬到死绸缪尽,衣被苍生有几人?

  夏雨应时,承以布羃,列瓦瓮盛满,列庭前。客问之,曰:此宦橐也。有句云:甘雨收来藏满缶,烹茶余润自浇花。

  川北得华陀仙方一百签,与吾通城庙同。另刊本,携之远行。儿女辈有疾,途中为百阄拈服之即愈。海儿生於家,俗寄名庙中为僧道则易育,因名徐道生,为道士服,拜於庙。丁未北上同行至淮上,时方三岁,正虑道路之跋涉,而即奉巡台之命,因留於河干孙轩臣姻娅之家。仲弟由京专函来云:可免入觐。寄书人适於渡河时相遇,因而折回;如相左,则仍北行矣。时同行者,门人王生师俭与爱棠姻兄之弟妇眷属也;於是令王生送眷入都,王生力劝携儿过台。後数年,王生亦官於闽。彼时两女随行,舟次以荣女许於爱棠为媳。後裕子厚简任台湾府,携聘金航海而来。女在台多病,皆得仙方而愈。自苏至浙入闽,山岚海瘴,在在堪虞,即奉仙方刊本,顷刻不离,并以庙中香灰带於行箧中。如觅药不及,有恙即和灰服之立愈,得以平安抵台,忽忽四年。壬子春,海儿小便不通,求得七十签:闺女拭经布洗之。四川本内,则蚯蚓泥同甘松、芫荽煎汤洗(惟此签川本与通州不同)。二方并用而瘳。偶感冒,令自跪求得椒叶一钱。台地无椒树,以椒代之。一服而汗,即霍然矣。入闽行滩河,荣女偶病;见岸上有庙,令仆求仙方,有蜂蜜字,服之即愈。既而阅其签,则问事、非医方也。乡人有纳租至业主家而苦饥者,主人给钱二百,因购面粉团数十枚,一啖而尽。回家,则卧倒而腹胀欲绝。子求医於主人,主人令华王庙求仙方。得签问道士,道士答以肥皂二斤。其子匆匆即去,以肥皂煎汤进之,大呕而愈;实则煎汤沐浴也。

  丁未年服将阕,於狼山得签云:深山多养道,中正帝王宣;凤翥鸾翔出,高升过九天。九月二十日起行,二十八日至淮上,得简任台湾之信,刚九日也。嘉庆己卯榜前,与友人同登北城真武庙,余一人徘徊门外,友人得一签云:谁知门外有真龙。

  又是年春间於狼山得签云:七宝浮图塔,高峰顶上安。榜後方折修文峰塔,塔顶有从前乡先达乡会朱卷藏於内。因并置之前乡试己卯科塔後,六十年而复修也。

  季香坪,母党族也,吾通金沙人,山左候补从九,善占课。来台时遇盗船,船户列炮械为备。香坪口占一课曰:勿惧也。必不来。已而果驶去。余有友人将辞去,乃代占而不言姓名,甫占则曰:此非彼自去,乃我欲去之也。此外验者极多,占余官阶尤准。其弟不同母,能孝友以曲全之。

  刘筠庄,吾通石港人。幼贫苦,不能自存。或云为博徒负逋而逃,沿途以纸绒为花售之。将入都,中途至行乞,久且病,发生虮虱盈碗,跣足至京,投乡人,荐於官陕者。同出都,由陕,又至甘,辗转出关,至乌鲁木齐为书吏。将军大器重之,令兼司矿厂。数年蓄美玉至万镒,娶室生子女;又数年,得铨临清税使。传闻其缺至肥,乃携眷入关,所有檀梨器皿及常用之物,悉以赠同人。子女途中出痘,以蒲桃乾煎汤饮之,皆无恙。及抵东省,而知此缺之不能餬口也。赴任,无书役来迎者,一杯、一箸皆出资购备,为之怏怏;不久,而其缺又奉文裁去。数年,补阳信典史,调历城典史。癸巳年,余尝禀请同运赈米至天津。其为人也,诚笃不二,呐呐似不能言者;台司僚友皆优礼焉。近闻其已为古人,其子於山东省垣构室居之,仅免饥饿耳。万镒之玉,附海舶而归漂没,不知所之。贫富固有天耶!其所历之境,亦可谓幻矣。香坪尝言其年幼时,聘巫氏为室,未娶而外出。久不归,巫将改嫁,其女氏不可曰:生死须有确音,而後背之未迟也。久之又久,始闻其官山东,已娶妇,子女成行矣;乃自缢。传闻之词如果实,筠庄咎无可解。然流落数万里外,亦出於不得已。入关当致书以慰之,而善为安置之计。今筠庄已死,巫氏之贞节不可没也。香坪拟邀其族人为之请旌,余谓应先属其子迎巫氏之匶以合葬并祀之。

  族兄照方,讳炎,自太高祖分支。兄由通贸易至上海,初以制糕饵为业,渐积货於东门外鱼行桥为一廛,号曰照源。久且门为市矣,遂家焉。生三子,长、次先後殁,三步云,克继其业,诚笃以孝闻。余自己巳扶服旋里门,年已七十矣,瞿铄如壮者。每岁春秋渡江来同扫墓,与诸父兄子弟欢聚数日乃返。为祖茔树木被附近居民损伤,予助为厘正之。自抵台後,家书附海舶由上海寄通,以上海为商艘总汇之区,无不知有「照源号」者,丝粟无失也;似前知官海外而於其地特分居以为接应者。亲族由台往返,皆照顾。辛亥秋,接步云书,知兄於六月二十七日寿终矣,为之大恸。癸丑暮春之初,其友王礼堂浮海入艋舺口,至台郡,与之坐而问焉,述兄弥留时言语甚详。兄饮酒无量,每日惟餐,每餐引数大觥(约三斤余),焦米饭一大碗(即锅巴也)。家事尽委之子妇,惟以莳花、饲鸟为娱老计。失偶独处将三十年,泊然一无所好。己酉春赴通城,步云问带银若干,并请至姑苏多游几日,有应预筹者,请留意。盖为百年後之事,知老人必欲自为之,而不敢明言。兄悟其意,曰无过虑。及庚戌秋起行,召步云语之曰:旅赀须多备。至通祭扫礼毕,自购冠靴布帛,自里衣至外服悉备。又得美木一,且携之归,诹吉制衣、造棺,躬亲监视。棺成,内外以朱墨髹漆完好,襡而藏之。辛亥元日,以新衣冠拜神祖後,什袭以付子妇。清明节前,令步云回里曰:余尚健,尔当归,与族人同祭。步云尚无子,令纳妾,辞之,拂然曰:从吾为孝。六月初,交下澣时,对花而泣,人以为不祥。平日每食淆品,必问所欲。至殁之上半日,尚命以猪腰为羹,酣饮大嚼如平时,惟觉神气倦怠而已。医来,且迎送之。午後,命步云书遗嘱,内外大小悉及之,并语以在外节饮,以三杯为止,且多置灯笼,勿书店号。不解所谓,申之曰:上海浮杂之地,人情叵测,夜行借灯者或酗酒生事,将以灯字为据,而株累之。花鸟勿与人,听其自生自死可也。後不及数日,花萎而鸟亦死。是日酉刻,令子妇以衣冠来。自穿戴毕,以金环二,脱与媳曰:舟在河干,须备行粮无误。又曰:早正邱首;吾通州人,速与吾妇合穴。盖嫂故,已卜宅於通之南门外新阡矣。

  汤文峰,比邻良友,安贫勤学,书法敻绝一时。携其子读书文峰塔下,故自以名。闻其子获乡荐,前在里门见其力疾修谱,皆手书,人珍藏之。

  台郡有漳人蒲玉田,善绘事。属画台地花果六幅,又为乘风破浪图一、登岸图一、斐亭课子图一。尝拟画册十二帧,曰重译宣纶(归化生番)、静参定谳(登台打座)、斐亭草疏、榕坛选文(海东书院)、鹤堂校书(署有驯鹤堂)、鹿场习射、北郊试马、西港造舟、禳风酾酒(祭海)、喜雨品茶、瓜圃学农(有句云:曰晴而晴、曰雨而雨,种豆得豆、种瓜得瓜)、竹轩听读(斐亭前荷池,其旁有廊,新题君子轩)。

  前在山左济州,产有瑞禾,一茎三、四穗;又产瑞麦,双岐。同人绘图勒石,并另为画卷,徵齐鲁诸名人题咏满幅。近蒲玉田以己酉年彰化、凤山出有瑞榖双岐,亦仿为图,而徵闽人之诗。抚闽後,闽县、侯官等县亦产瑞榖。

  偶得句云:随地看花无运甓,入林听鸟勿栖笼。又,细竹漏新月,孤松哦晚风。

  台地产锦鸡如雉,而尾尤长,羽毛更艳丽;或云鸡与雉交而生。海鹅似鹤,而足短如凫,喙长二尺余,吞大鱼如猿之啖果。竹鸡驯则善鸣,其声激越,能令蚁化为水,或不尽然。

  或问食字旁加令字何字?为之茫然。既而思之,则节字也。

  丁述安明府赠海儿楷字孝经一册,郭兰若(尚先)所书。世传多草书,此真珍秘也。授读毕,以见行公孝经正解刊本易之,而藏於笥。

  南路参戎安定邦,善草书,为龙蛇体;大幅飞舞,勃勃有异气,且不易识。据云:临西蜀拓本。参戎,蜀人也。又书神字作一笔书,直笔或长至丈余如干霄之竹,可与松相国虎字并为墨宝。

  壬子六月二十六日,得京报抄本会试全录,仲弟中进士三十三名。然未接家信,心为悬悬。每日早起,鹊噪於庭。台地向无鹊,皆附船桅而来。或有人携一双至台而哺育之,不常见。见则必有喜音,或乡人至。癸丑正月二十日,奉上谕,赏花翎;数日前亦然。

  朱丹园司马同年云:曩年湖北闱前,请乩问题,先写「难说」二字。再问之,又写一「说」字。三问之,写「不说」二字。众皆不解。是科题为「君子易事而难说也」三句。又一科,写自行束修以上;士子争预构之;是科题为「志於道」一章。丹园,即此科乡榜也。

  有友人同席,或以鼻烟赠之。答云:自少至五十,未闻烟。余曰:四十、五十而无闻焉。有言过海遇险,幸船柁有鱼网缠系,不至沉失。余曰:罔之生也幸而免。同人为之大噱。尝吊於丧者之家,方雨後,以炭屑舖地板,行之轧轧焉。或云:如闻叹息之声。此善戏谑而不为虐也。

  戏拟台湾月令云:仲冬之月,主瓜实、石榴华、促织鸣壁,蚊雷发声,纸鸢上於天。

  壬子十二月望日,谒庙归,拜神祖毕,在内堂少坐。顾姬待早飧,呼海儿不见。旋见其自房出,挟书往塾,而马姬似觉身後有人推引者。甫入房,见火炎上屋矣。儿於窗外以废字纸焚於茶炉,见延烧及帘幙,不敢言而出走矣。余仓皇攫印出,姬恋恋於房中物,与仆妇郑氏仍在房检拾,强之乃出。窗内为纸篷,篷上皆枯草,鸟雀自户牖衔入者;火在上而不下,顷刻自灭。丁壮复以水倒扑之,得无害。茶炉在窗外小院,咫尺地耳。儿如不出,岂但损墙屋而已哉!数月前,友人朱南陔善卜课,云十一月有惊恐之事。余方以地方为虑,而应此小惊亦良幸矣。

  裕子厚太守言:受伤出血,有咒语可止之云:日出东方一点油,手持金鞭倒骑牛。一口喝断长江水,止住金枪血不流。吾奉太上云云。默诵以纸接口而贴於伤处,血即止。又蝎蛰伤,咒云:日里鸡凤吃血。以手捏患处,摔之即愈。

  有叠树根为假山,饰以花木、缀以楼阁,四围加土种小草,并为小池蓄鲲鲕。其中为小舟二。山顶以绒纸为凤、为鹤,以蜡为猿、为鹿,黑纸、白纸为二碑。一云:一勺水、一撮土,扩而充之,其利乃溥。一云:郁郁涧底松,青青河畔草;野渡河无人,风波不可蹈。为平安桥,为皇华驿馆,为寿星亭,为授经台,立大小塔,建占风旗。又为营汛,树其纛曰山高水清,一曰绥靖海疆。题崖字,曰钓璜、曰卧龙冈、曰磐石、曰霖雨苍生、曰崇朝雨天下、曰一览众山小、曰壶天、曰锦屏。有耕夫、有牧童、有樵、有渔、有子女,皆范土为之,象形惟肖。海儿书一联曰:高岗宜有凤,清水岂无鱼?

  海上无人不供奉天后,灵应如响。戊申年,曾以明神护佑众生,历膺封号。请援照泰山圣母碧霞元君每岁四月十八月神诞,先期由京差官賫供器、幢幡、藏香到省,由省委员賫送泰山,派司道大员焚献之例,天后三月二十三日诞辰一体照行,至湄州供献,分藏香若干炷,附便员敬賫至台镇道行礼;未准行。奏请御书匾额,奉旨颁发「靖洋锡祉」,敬谨摹制,悬於天后宫正殿。海外士庶,皆得瞻仰天章也。

 

 

上一页 目录页 下一页